有那么一瞬间,周云萝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下一秒,她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就算他真的变了又怎么样,就这么个不知情不识趣的男人,她周云萝早就不稀罕了!就算他真的眼睛里有眼前这个女孩子,又怎样?毕竟看到这一幕的是她,不是温南栀。

他心里再喜欢再珍惜,不还是直到今天也没胆子说出口吗?

温南栀看着眼前的女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越笑越开怀,连眼角都沁出细小的泪珠儿,她端着盘子的手攥得紧紧的,开口道:“既然周小姐这么好心,为什么不放过宋京墨,您从回国起,就亦步亦趋盯住他,盯住他的一举一动,你——”

“我盯着他?”周云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喝光一杯香槟,又拿了一杯,双臂相交抱在胸前,“温小姐,我看是你一直没搞清楚状况。说真的,我现在对宋京墨的兴趣,还不如对你的兴趣大呢!”

“南栀,是你吗?”

周云萝刚刚的那句话说的温南栀一愣,可紧跟着,身后传来的这道声音,可以说令她在一瞬间脸色骤变。

周云萝却显得比她开心多了:“梅老师,您也来了呀。”

“周小姐,晚上好。”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润极了,也温柔极了。

温南栀心里有再多抵触和不情愿,也不得不穿过身,看向来人。让她没想到的是,梅西岭不仅看上去精神好极了,他和周云萝的关系,也远比她曾经以为的要亲近得多。也是在这一瞬间,她突然领悟了周云萝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一时间,她看向她的眼神也变了。

周云萝投给她一个笑眯眯的眼神,又接着道:“说起来,我和温小姐也是蛮有缘分的。这不,又遇到了,就聊一会儿。”

梅西岭,也就是费泊南,从一见到两人起,目光就时不时地落在温南栀的脸上、身上。

父女俩的目光终于落在一处,温南栀很快撇开视线,费泊南却笑着开口:“这孩子,怎么见到我就不说话了。”

温南栀一听到他这副若无其事的语气,就觉得恶心,她将盛点心的小盘往旁边一撂,越过费泊南就要走。

“南栀,我和你说话呢。”费泊南毕竟是男人,伸手拉住她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温南栀并不想闹得太大动静,因此也就不可能用力挣脱,她紧紧抿着唇,目光却再不肯看向他:“我和你无话可说。松手!”

费泊南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十分惋惜:“我们两个毕竟是父女,每一次见面,非要这样剑拔弩张吗?”

周云萝也开口道:“是呀温小姐,梅老师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对他,你让宴会上其他人怎么想他?怎么想你们俩?为人子女,到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孝字当先,你年纪小不懂事,一直这么闹,只是在伤害关心你、爱护你的人,让那些外人看笑话罢了。”

费泊南似乎是觉得她这话说到了点上,竟然还真跟着又叹了口气。

温南栀只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一把甩开费泊南的手:“我说了,让你放开!”她又指着周云萝,“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告诉你周云萝,就是温千雪今天在这,也没这个资格和我说这种话!”

费泊南的那个巴掌就这么紧随她的话落了下来。

温南栀说后面这两句话的声音已经很大了,一时间许多人的目光都朝他们这个方向凝聚过来,周云萝的肤色本就白皙,脸颊和眼睛在一瞬间全红了,看上去好不可怜。而温南栀也比她好不到哪去,她一侧脸红得更甚,巴掌印清清楚楚。但这些都还不是最关键的,她觉得自己长这么大,都没说过这么难听的话,话说出口,她其实觉得对不住从前那么多年母亲的教诲,可她又生不出半点后悔的情绪来。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两个人都可恶透顶!

208 是非2

周云萝是什么身份,她根本没有这个资格站在这云淡风轻地对她指手画脚!费泊南又是她什么人?他更没有资格替她母亲教育她,甚至当众打她巴掌!

费泊南这个巴掌打得突兀,他的手还没收回去,就被人抓在半空。对方的力量太大,他不由得“哎呀”了一声,一扭脸,正对上宋京墨的侧脸。

人群朝着他们聚拢过来。

宋京墨率先开口:“梅先生,您逾矩了。”

费泊南太阳穴的青筋跳了两跳,宋京墨的手劲儿在说话时还在不断收拢,几乎要拧断他的手一般,他却是好面子惯了的,再疼也不会出声求饶,只是闷声说:“那么宋先生,又是以什么身份指教我管教女儿呢?”

他这句话一出,无数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宋京墨的脸上。

是了,在他们这个圈子,带女伴出席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女伴不代表两个人关系亲密,家中姐妹、部门同事、甚至只见过一两次面的女孩子,都可以一个电话喊过来当女伴一同出席宴会场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如果只是普通女伴,宋京墨刚刚就犯不着猛然推开面前的人,疾步朝这边冲过来,当众攫住梅西岭这位大画家的手。

然而宋京墨还没来得及开口,温南栀带着颤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女儿?”温南栀脸颊上的手指印红彤彤的,她几乎从未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流露出这样冰冷嘲弄的一面,一开口就引得所有认识她、不认识她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你说起来是我血缘上的生身父亲,可你对我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吗?从我有记忆起,家里就没有父亲!我从小长到大,你可曾照顾过我一天,给我花过一分钱?你回过我们的家看过我一眼吗?你也配当着我的面提‘父亲’这两个字?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温南栀一席话,说得现场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她强忍着酸胀的眼,颤着嘴唇,将目光投向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她的温千雪,学着从前记忆里她见过的,芍药最能气人时的模样,翘起唇角笑了一下。

温千雪不再看她,凝眸看向周云萝:“周小姐,我记得上一次在画展上就拒绝过你了。怎么你还要多番纠缠?”她走到近前,先是朝宋京墨礼貌地笑了笑,又伸手去抚费泊南的手臂。

宋京墨与她交换一个视线,无声地松开了手。

温千雪顺势牵住费泊南之前被死死攥住的那只手,接着道:“你也是的,老费,和南栀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怎么就禁不住一些外人的挑唆呢?人家南栀这些年也怪不容易的,既然有缘在平城重逢,咱们理应多疼她一点。你倒好,话还没好好说,先打了人家孩子一巴掌。”她又看向温南栀,“南栀,你看,今天说起来也是董先生的大好日子,你也消消气啊!”

温千雪的一席话如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地化解了费泊南和宋京墨、温南栀之间的矛盾,锅都塞给周云萝一个人背。她这么一说,加上温南栀之前的指责,有关这位大名鼎鼎的梅先生的家庭矛盾,在众人眼中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了,如今这个时代,谁家没个离婚、再婚的事。父母和子女之间闹点矛盾更是再正常不过。既然没有触碰到原则性的问题,也就引不起大的波澜。

要说眼下唯一下不来台的,就是周云萝了。

不过美人总是格外受到优待的。眼见她脸颊泛红,两眼含泪的委屈模样,不仅费泊南的目光时不时流连在她脸上,在场也有其他男士纷纷出手。递手帕、赠饮料、低声劝慰和解围,一场险些闹起来的风波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宋京墨牵着温南栀的手走到一个人少的座位,又和侍者要了冰毛巾,弯着腰为她敷脸,也顺便挡去那些不时投来的关注视线。

“疼吗?”宋京墨帮她摁着毛巾,一边低声说,“以后遇到不想理会的人,没必要和他们纠缠,直接过来找我。”

温南栀摇了摇头,这点疼其实不算什么,真正令她火冒三丈失去理智的,是周云萝的故意挑事和费泊南的故作清高。有关家里的那些破事,她并不想和宋京墨多说,只是轻声解释了句:“我知道温千雪看不惯周云萝,所以故意给她留了面子。”

她虽然对他们之间的事所知不多,但对于温千雪这个人的脾气为人,她多少还是清楚的。她和费泊南之间的感情婚姻得来不易,面对其他主动找上门的女人,尤其是比她年轻漂亮的女人,她是一定会严防死守到底的。她更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周云萝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想要接近费泊南,甚至不惜一连两次找上自己,想从她这个费泊南唯一的女儿这里寻找突破口。

而看今晚的情形,不论她怎么不予理会,不论温千雪费了多少力气,周云萝终究还是搭上费泊南这条关系了。

她那时看着温千雪笑的意思,只有她们两个人心知肚明:如果温千雪不想被她当众拆穿当年故意勾引费泊南破坏她家庭的事,那么就应当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她把周云萝解决掉。

她自知敌不过周云萝的心机,在众人眼中也没有费泊南那样的声誉,如果全靠她一张嘴,就是说破了天,也不会有几个人站在她这边。万般无法,她只能借力打力,赌的就是温千雪面对着她,没有底气,只会心虚。

而当温千雪肯站出来替她去挡,那个更心虚的人,就必定是周云萝了。

温南栀原本没有哭,可是当她抬眼看向宋京墨时,也不知是怎么的,眼睛里就蓄满了泪:“你会觉得,我也变了吗?”

她看着他的眼神,透着自己都不敢正视的怯,她知道自己忍不住眼泪的真正原因,是她在害怕。她不想隐瞒宋京墨自己刚刚的心机,却也害怕当着他的面说穿这一切,会让他鄙夷她也开始使用这些心机去制衡他人的关系。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从未见过光明,而是已经见识过明月清朗星光璀璨,却要被迫重回黑暗。

209 是非3

她已经见到过宋京墨在其他人面前从不曾流露的温柔小意,也就比此前任何时候都恐惧会在下一个瞬间失去这一切。

这远比从未得到过还令人无法忍受。

额头突然多了一抹温暖的触碰,她抬起眼,就见是他抿着唇角,神色不悦,用拇指抚着她的前额:“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担当吗?”他又轻轻捏了捏她没受伤的那边脸颊,“还是你觉得,我是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蛋。”

温南栀双手捂住脸,她本来是因为忍不住要哭才想把脸挡住,可这么一来,刚好将他的一只手也捧在自己的脸上。有湿漉漉的液体迅速濡湿了两个人的手指、手背,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在青白色的裙摆上。

“对不起。每次遇到和他有关的事,我就没法保持理智。我从前也没有讨厌周云萝,直到上一次她打电话用你嗅觉的事要挟我,还有这一次……”

宋京墨这回直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将人抱进怀里,什么也没有说。

但有时候,一个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用说的怀抱,远比任何语言和解释都更有力,也更温暖。

温南栀靠在他的肩膀,只觉得人生中从没有哪一个时分,她和这个叫宋京墨的男人距离如此之近。而那颗从前每每见到、想起费泊南时就躁动不已、怨愤不已的心,也终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她突然就记起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妈妈出远门不在家,舅妈代替她哄她睡觉。那天也忘记具体是为了什么事,她在睡前哭了许久,怎么都不肯睡。当时舅妈就和宋京墨此刻一样,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头,轻声对她说:“栀栀,你要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虽然少了一个根本不配陪伴你长大的父亲,但你这一生,会拥有许多许多人的爱。等你长成一个大姑娘,你会遇到一个比你父亲更爱你的人。你们会组建一个属于你们两个的小家庭,度过非常幸福的一生。眼前的亏欠,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加倍补偿。”

已经长大了的南栀突然想起舅妈的这段话,连她当时的神态和语气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她还记得那个怀抱的味道,是小时候舅妈最喜欢用的白玉兰洗衣粉的香气。记忆里白玉兰的氤氲香氛,和她靠在宋京墨怀里时身上风前香软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她忍不住抬高了手臂,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去拥抱在心里喜欢了许久许久的这个人。

“咳咳。那个,抱歉打扰。”

蒋陵游一贯透着调侃的温文嗓音让怀里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躯骤然绷紧,宋京墨单手将人扣在怀里,一边朝来人投去隐含不满的一眼。

蒋陵游也知道自己出现的时机不好,但还是硬着头皮反手指了指身后:“董先生待会要讲两句。我想着,咱们还是一起过去吧。”

宋京墨从西装内侧的口袋取出一方手帕。他平时是很少用手帕的,唯独正装出席一些特定的场合,才会把配套的这些东西都备上。不过多亏了他这个自小培养的好习惯,如今这方手帕总算派上了用场。

他知道南栀脸皮薄,也就没当着蒋陵游的面替她擦,手帕递过去,轻声说:“我去给你拿点喝的。在这等着。”

温南栀在他站起来时扯了扯他衣角,小声说:“不用了,你和蒋大哥先过去。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柳芍药拿着热饮和一瓶消肿止痛的药匆匆走来。南栀被打的时候她不在现场,等她知道了想往上凑,却被蒋陵游一把给拽住了。

宋京墨选的那个角落虽然安静,但也挡不住人们频频看过去的眼神。柳芍药急得直跺脚,也知道自己确实不好就这么冲过去。干脆跑上楼去找一些止痛的喷剂,又端了一杯热饮,就等着什么时候宋京墨能赶紧把人给放开。她还没看到她们家可爱的小南栀伤口到底怎么样了!

有了芍药帮忙,两个女孩子先回到一楼他们之前被安顿的房间,南栀洗了把脸,脸颊喷了些消淤的药剂,又把芍药端来的那杯热饮喝了,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她之前就没有浓妆涂抹,如今洗过脸,只淡淡扑了一些粉,又用了点芍药随身手包里的,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唇上的颜色是淡淡的樱花色,别有一份洗尽铅华的剔透纯然。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南栀也不想因为自己,让芍药错过宴会的任何环节,简单收拾一番,两个女孩子手挽手匆匆走向大堂。

210 是非4

“对不起啊栀栀,那个时候不在你身边。”芍药低声说。

“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看到芍药委屈巴巴看着她的眼神,温南栀学她以前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打我的人是我生父,就算你和蒋大哥都在,也不好把他怎么样的。”

芍药那张美艳的脸蛋儿被她捏出了萌萌的质感,她一把捏住南栀作怪的手,继续不忿道:“我都听说了!那个周云萝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阴魂不散!”

温南栀说:“她有自己的目的,而且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想了想,她又朝芍药一笑,“我当时那么说,也是祸水东引,让温千雪去找她的茬儿。这招还是跟在你身边学的。”

芍药顿时精神一震,眉眼间颇有几分志得意满的骄傲:“那是!跟着姐,什么妖魔鬼怪,全都无所遁形!”她又扒住南栀的胳膊,使劲摇了摇,“我有一个预感!”

“什么?”

“我觉得周云萝和你亲爹,还有那个温千雪之间,以后会有大瓜吃!”

温南栀失笑:“应该不会。”见芍药直撇嘴,她只能解释说,“当年他和温千雪也算是千夫所指,受尽唾骂,为了能好好地在一起,他们俩只能离开了我们那个地方,和几乎所有的亲人都断了联系。而且这些年,好像也没听说他和什么女人有过什么绯闻。还有,之前那次在画展,我见到周云萝也有男朋友的,也是一个调香师,好像叫商陆。”

业内有点名气的华人调香师就这么几个人,就算当时她因为太过惊讶,一时没认出来,后来想起来时查查网上的资料,也能对上号。

柳芍药朝她摇了摇食指,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栀栀,你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

温南栀笑了:“就算真有什么,也和我没关系。我从小就没有父亲,跟他谈不上感情。”

他们之间发生再多故事,也和她、和她的母亲家人无关。他们过得好,那是他们自己努力所得;他们过得不好,那就当是老天的报应。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费泊南也好、温千雪也罢,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更不要像今天这样,妄图凭着什么长辈的身份,再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可惜彼时的温南栀尚且不知道,对于有些人,退一步并不意味着海阔天空,只会令对方愈发得寸进尺。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回了宴客厅。董先生也很随意,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一支话筒,也没往不远处的台子上站,只是站在人群中,就准备开讲。他左手边站着康乐颜,右手边是另一位看起来与他年纪相近的女士,那位女士穿一件紫罗兰色的曳地长裙,通身的珠光宝气,她的容貌并不美,鼻翼两侧有着明显的法令纹,看起来是个严肃不易讨好的高傲妇人。

柳芍药在南栀身边小声说:“穿紫色裙子的,是董先生的姐姐。”

温南栀刚要回话,就见相隔几个人的地方,有目光锐箭一般朝她刺来。她若有所感地瞥去,果然是个熟面孔。

芍药小声喃喃:“她怎么还没走。”

温南栀见冯月宴双眸红肿,明显不久前才狠狠哭过,再联想之前芍药的莫名失踪,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去找她来着?”

芍药低头,跟个孩子似的,拿鞋尖搓了搓地板:“嗯。”

温南栀拽了拽她的手,小声说:“我知道你们两个以前关系特别好。你用不着为了我这样。”

芍药就听不得这种话,温南栀越说,她越是难过,低头抹了下眼角,小声说:“小孩子家家的,别管我们大人的闲事儿。”

董先生试好了麦,醇厚的男声透过扩音响彻整个大厅:“诸位晚上好。感谢各位亲朋挚友百忙之中莅临我的生日宴。说起来,这是我在二十九岁之后,在国内过的第一个生日。我们的祖国越来越强盛,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我每年在国内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可能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会邀请大家来。你们可不要嫌我老人家烦!”

人群中响起捧场的笑声和口哨声。

“今天我很开心,见到了许多老朋友,也认识了几位很有趣的新朋友。谢谢我的姐姐和我的达令,一起为我操心、筹办这场宴会。不过下回咱们还是别这么铺张了。就在家里面那个小房子搞一搞,还能少准备点食物饮料。毕竟这帮人都太能吃了!”

这回连温南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最后,我的好兄弟宋京墨!”

宋京墨突然被cue,在一瞬间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灯光师也调皮地追了束光过去。

宋京墨只能朝着董先生摆了摆手,做了个“求饶”的手势。但他生的实在出色,神态也是一贯的怡然自得,那个拱手求饶的手势被他一做,就多了那么几分疏阔慵懒,看起来格外勾人。

站在温南栀旁边的白色连衣裙小姐姐小声感慨:“天呐,宋京墨这个神颜,直接出道吧!我愿意砸锅卖铁捧他C位出道!”

她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哼笑了声:“你先把你那些包包卖卖,就够给他买五年热搜了。哪里用得着砸锅卖铁那么夸张!”

白裙子小姐姐怒目而视:“我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主旨是表达我对宋京墨颜值的肯定!你不懂就闭嘴!”

年轻男子悠悠然道:“高中语文靠着抄我卷子才勉强及格,是什么给了你勇气和我讨论中文的修辞手法?”

这两个人离她实在太近,温南栀想笑又不敢笑,硬生生憋得小脸儿都染了几分嫣色。

“宋京墨,男人之中,我就服你长得比我还好看!”董先生一边说,自己也一边在笑,在众人的欢呼声和掌声中,最后开口,“所以今年的开场舞,就由你和你的女伴来完成吧!”

温南栀就感觉旁边斗嘴的这对小情人突然间齐齐住嘴,一起朝她看了过来。另一边,芍药掐着她的手指骤然收紧,气音尖叫:“啊啊啊南栀!南栀!你会不会跳舞!会不会!你不会我替你上!”

211 是非5

芍药这么一说不要紧,周围一圈的女士不分年纪比南栀大还是小,灼灼的目光全都汇聚在她身上。

白裙子小姐姐也朝她伸出友爱的颤抖的手:“我也可——”

她身旁的年轻男子揽住她的肩膀,一把将人拎走:“能不能有点做人的底线?”

白裙子小姐姐急得眼都瞪圆了:“我这是急公好义!能旁人所不能!”

年轻男子嗤了一声,揽着她肩膀的手转而扶住她的腰后:“你替别人瞎着什么急?跳舞这件事,压根不需要女孩子会。”

而在此时,宋京墨也已穿越层层人群,走到南栀的面前,他微微躬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温小姐,May I?”

温南栀将手递了过去,一边朝芍药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要是别的事她肯定会让,但是,跟宋大神跳舞这种送到嘴边的福利,她总不能连会护食的小奶狗都不如吧?

宋京墨轻轻攥住她的手,微一用力,就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拥着她步入不远处已经亮起彩色灯光的舞池。

好在宋京墨足够高,肩膀为她挡掉许多目光,温南栀被他半拢在怀里,轻声说:“我其实不太会跳……”

宋京墨轻笑了一声,两个人离得近,温南栀被他这么一笑,顿时觉得本来就没力气的双腿更软了。

温南栀忍着气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宋京墨眸光流转,正含着笑垂眸看她:“我和你第一次见面那天,你是去做什么?”

温南栀愣了一愣:“参加舞会。”很快,她反应过来,连忙补救,“我跳得不好,所以那天就坐在一边,光看着她们跳了。”

宋京墨却在她急着出声解释的同一时间开口,说:“所以现在补上。”

温南栀说完,也听到他的这句话,脸颊隐隐有了发热的趋势。她小声说:“我只记得那天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很凶。”

这句话她憋了很久,谁都没说过,自然也包括他本人。

宋京墨颇为讶异地挑了挑眉,佯作不知:“是吗?”他轻放在她背后的那只手缓缓收拢,将人带的更近了些,凑近看她,“那么现在呢?”

两人离得实在太近,温南栀只能故意和他错开视线,才能确保自己呼吸保持正常的频率:“后来在你的工作室,你帮我止住鼻血那次,我就知道你人很好。”

宋京墨记起那天的情形,不禁笑着逗她:“小姑娘火气挺大的。鼻血流得还真挺冲。”

温南栀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自己,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两颊都被气得鼓起来,脸一偏,不想跟他讲话。

她那段时间工作多辛苦,每天倒车过去都要好久的时间,他的工作室里又太暖和,空气也干燥,流鼻血是很正常的事好吧?

舞池里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不止他们这一对,但因为宋京墨的名气和容貌,以及他一整个晚上对怀里那个女孩子的明显维护,他们这一对自然成为诸多舞伴和围观者关注的焦点。

芍药接过蒋陵游递来的一杯核桃露,刚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就被拦住。

蒋陵游也无奈了:“你刚刚不是才找过她?”

芍药伸出五爪,指甲油在灯光下闪着幽紫色的光泽,睇了他一眼,娇声斥道:“闪开。”

蒋陵游见她神态坚决,又想着所幸这次距离不远,只能退开半步:“你悠着点。”

芍药嫌他烦人:“哎呀放心吧,我都有数的。”

走到冯月宴身边,她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核桃露,满足地溢出一声轻叹:“不好意思,刚刚因为我,害你错过一场好戏。”

冯月宴身边虽然没有一起跟着的朋友,但对于不久前温南栀和周云萝的那场冲突,宴会上处处都有人在窃窃私语,她随便听几句便能拼凑出事实。此时听到芍药这样说,她一声不吭,只是目光仍追随着舞池里那个气质最出挑的男人看。

芍药又说:“还不死心吗?你认识他那么多年,就是从前他和周云萝谈恋爱,你几时见过他这样对姓周的吗?更何况,他们两个刚到巴黎的头一年就分开了。”

两人早就分手这件事,不久前冯月宴曾亲耳从宋京墨处得到了证实,如今再听芍药提及,那滋味愈加磋磨人心。她冷笑了声,抱着手臂看柳芍药:“求而不得的滋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好在这么多年,我跟他还有得朋友做,他也一直很信任我。你呢?你那个老师,毕业之后你连回去再见他一面的胆子都没有!谁比谁更可悲?”

芍药神色淡淡然,又喝了一口核桃露,心里突然冒出一句嘀咕:姓蒋的这是偷偷加了多少糖,也不怕甜死她?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冯月宴当成是被她说中了心事,唇角的笑痕更深:“是谁和我说,在那之后,怎么都遇不到一个那么令她心动的男人了。怎么,现在立场调换,你倒是也有这个心,跑来劝我尽早放下?”

芍药回过神,目光直视冯月宴:“以前我心里确实一直留着他的位置,但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不会去监视、干涉他的生活,更做不出伤害他妻子的阴损事来。冯月宴,你应该清醒一点,你今晚的行为,已经严重超出一个正常人该做、能做的行径了。如果南栀愿意,她刚刚是可以报警的。”

冯月宴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报警?你让她来呀!你觉得她也有那个胆子?”

212 是非6

芍药说:“她不那么做,不是没胆量,是她总顾虑着大家从前的关系,而且她在意我的感受。”她最后看了一眼冯月宴,转身就走。

舞池另一边的休息区,董艾琳把玩着着一杯冰镇的白葡萄酒,对董先生说:“你对那个宋京墨,是真的偏爱。”

董先生笑着道:“你应该知道的,我这人一贯爱憎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