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知道,在温南栀心中,费泊南这个父亲的话是没什么分量的,可再怎么不在意,他也是她的生父,嘴上没道理地干预女儿恋爱婚姻,自己却管不住裤腰带,做出这样没有道德底线的风流事来……这可叫南栀回来之后如何自处?

想她那样要强的女孩子,肯定要心里憋屈很长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大约见那次吃饭之后,南栀对他这位父亲态度平平,私下并没有更多亲近示好,与宋京墨和友禅的关系也一切照旧,这人竟然贼心不死,又想电话骚扰掌控南栀,好在那天在机场电话是宋京墨接的,而不是南栀本人。

否则以那天费泊南的那些说辞,还不知要引出她多少伤心事。

这件事可以说谁听了都憋不住火,这不,宋京墨把整件事前前后后讲清,连温家外公脸色也不好看了。他连说了好几声“胡闹”,而后又拍了下桌子,说,“还好你让南栀提前回来,不然我看他和那两个女人,少不得要骚扰到南栀头上。”

真别说,温家外公这话还真说着了。

温千雪确实来友禅找过人,不过是宋京墨把人和事一起拦下,告诫她想做什么可以尽管去做,唯独不要骚扰南栀母女。

此话一说,温千雪果然消失无踪,转天就手起刀落,收拾起那一对男女。

其实倒也不是温千雪突然变得会为人着想了,而是南栀回家,自然就是回到了温家人身边。而对于温家人,温千雪因为心里有愧,多年来一直是再三避让的。

当小三的人一朝转正,多年之后辅佐丈夫事业有成名声在外,转眼却被更年轻冒昧有才华的小四挖了墙角,这事如果让春城温家的人知道了,说起来不是很好笑?

宋京墨劝说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想事情闹成这样,可能南栀知道以后,心情会不好一阵儿。但等她回去,差不多这件事的风波也翻过去了。人都是健忘的。至于那几个人……”宋京墨沉默片刻,说,“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的人生走向如何,已经和我们无关了。”

温家外公不由得点了点头。

其实宋京墨这话说的不仅仅是费泊南和温千雪,也在说周云萝。

不论周云萝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宋京墨都不愿过多讲她的不是,不是因为他念什么旧情,而是他做人准则一贯如此。但他的态度,其实也在那句话充分表明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同人生观价值观的人,注定渐行渐远。流年经转,斯人走远,一切都在不经意间面目全非了。而记忆里的那个人和昔日种种,终究只能是印在青春中的美好回忆了。

260 往事过眼云烟1

另一头,温南栀让芍药在自己的小窝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收拾清爽,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光景。

不过这一家子人,温云杉和红豆忙着钻研药方,温家外公和宋京墨在书房谈事,蒋陵游和上官更是远在城北酒店,因此午餐大家并没有在一处吃。好在类似这样忙碌的情况以前也不少见,一般都是家里人给温若青打个电话,让她直接派店里的人送几人份午餐过来。既然是在当地开旅店,这饭菜的质量肯定不会差,至少在她店里尝过一次的客人,但凡还没有离开春城,总还惦记着要去吃第二回。

南栀和芍药是这一群人里最清闲的,因此她们俩干脆捧着温若青差人送来的饭菜,坐在温家老宅的后院里边吃边闲聊。春城的冬很少刮风,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喝一碗鲜浓的鸡汤,再来一筷子鲜辣咸香的凉拌鸡丝,芍药顿时胃口大开。温若青显然把南栀这个独女疼到了心坎儿里,派人送来的饭菜,就数她这份种类最齐全,且都是她爱吃的。听说今天她的几位同事到访,其中有一位还是一直对她关照颇多的小姐姐,温母这饭菜显然也下足了功夫。除了一坛鸡汤和几道爽口小菜,酸笋炖鱼、红三剁、炒饵块、竹筒饭,外加一道甜甜的酿雪梨并一壶桃花甜酿。直吃的芍药大呼过瘾。

温南栀见好友吃的满足,加上刚刚两人一番长谈解开了心结,也跟着来了胃口。别的饭菜她都不和芍药争抢,唯独那一小壶桃花酿,她一口都没让给芍药,嘴上说的倒十分有理:“经期不能喝酒,虽然这酒没什么度数,我喝了都不会醉,但是你也不可以喝。”

芍药其实最爱饮酒,而且酒量还不小,如今吃着这么香甜的饭菜,眼看有特色佳酿却不得饮,急得直跺脚。过了一会儿见南栀真不打算给她喝,她也回过味儿来,抱怨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栀栀,你也学坏了。”

南栀歪着头看她:“我没有啊!”她刚喝过一大碗鸡汤,这会儿一口小菜一口甜酒,吃得正开怀,小脸儿也因为沾染了几分酒气而粉扑扑的,看起来气色倒是比早晨众人刚见面那时强多了。对南栀而言,经历了这两天如同坐过山车一般的心情起伏,此刻的自在爽快比之前蒙在鼓里云里雾里的舒适更让人觉得安心。

芍药委屈地直撇嘴:“明明坏事都是他们做的,我是来做后期安抚工作,结果惨遭某人打击报复,不给酒喝!”

温南栀忍不住被她逗笑了:“你这话说的,我如果给你酒喝,待会肚子疼了,不仅你自己遭罪,我怕有人才真的要打击报复我了!”

“谁啊?谁!”芍药毫无形象地吐出一截鱼刺,敞开嗓门嚷嚷。

温南栀如今也看出来了,芍药在职场上一往无前精明强干,生活方面实际有点傻大姐的性格,就她嚎这两嗓子,不是做贼心虚明知故问又是什么?

温南栀笑嘻嘻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酿,慢悠悠地道:“我们Sharon叱咤情场多少年,我都看出来了,你还能看不出来我说的是谁?”

柳芍药这回直接把脸埋在饭碗里了,嘟囔道:“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温南栀凑近她小声问:“怎么,看不上蒋大哥?”

不提这个名字还好,南栀这一问,就见柳芍药的脸肉眼可见的“腾”一下红了。

这回轮到温南栀不敢多说了。她也是没想到,芍药在情感上一贯大胆,竟然会被她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给闹了个大红脸。

柳芍药拿筷子尖戳着面前的米饭粒儿,垂着头红着脸说:“我倒是看得上。就怕有的人看不上我……”

“怎么会?”温南栀可从未见过芍药这个模样,心里不由得替这两个人又是高兴、又是焦急。高兴的是哪怕是她都看出来这两个人对彼此都很有几分不一般的心意;焦急的是,这两个人从前都是一贯大胆的,怎么这一回兵对兵将对将地撞上了,又都临时怯了场!

温南栀细细思虑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芍药姐,我有一件事,想先问问你。”

柳芍药巴不得有一件别的事来转移两人此刻的注意力,也好过她一个人这么尴尬,听到这连忙说:“你问,你问。咱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温南栀觑着她的神情,小声说:“我想问的是,假如,你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现在离婚了、单身了,再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对他心动吗?”

柳芍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怔住了,过了半晌,她才开口说:“我不会了。”

温南栀说:“你真的都放下了?”

柳芍药摇头笑了笑:“南栀,有一件事,可能你不知道。你回平城之前,和宋大神一起去餐厅吃饭时是不是遇上冯月宴了?”

261 往事过眼云烟2

温南栀道:“是。当时她看起来不怎么想和我说话的样子,我和她打过招呼就离开了。”温南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不过,后来她要求和京墨两个人单独聊一会儿……是京墨告诉你的?”

柳芍药心里不无羡慕地想,这小丫头不声不响的,现在叫“京墨”叫的又自然又熟稔,却没有半点故意炫耀的甜腻,她这样的人,真是让人想心生嫉妒都做不到!

说起这件事,柳芍药想不唏嘘也做不到,喝不到南栀手里的桃花酿,好在桌上还有佐餐的橙汁,她为自己倒了一杯,慢慢说道:“还是过来春城的前一天,正事都忙过了,冯月宴自己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才知道的。”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她大概没想到,宋大神不是个多事的人,你也不是,她处心积虑想让你们两个传话给我,可左等右等我这儿都没动静,所以她坐不住了,干脆自己找上门。”

温南栀越听越觉得离奇:“她到底想做什么?”

老实说,那天在餐厅见到冯月宴,她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平城虽大,但大家的交际圈都是重叠的,经常习惯初入的场合也是有交叠的。会遇到冯月宴,虽然意外,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儿。更何况后来宋京墨与她一起吃饭闲聊时,左一句有一句把她撩拨得面红耳赤,庞杂人等更是压根不会往脑子里装了。

可今天听芍药这么说,倒好像冯月宴是有什么预谋一样。

柳芍药说:“那天她在西餐厅遇到你们两个,是凑巧,但她大概觉得是个可以好好利用的机会。所以那天她找宋大神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用意无非是透过他、或者你——南栀,如果你凑巧是个八卦的人——那么她也就得逞了,她想让我知道,曾经放在心头的朱砂痣,现在反倒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温南栀都听懵了:“这怎么可能!你说的那位老师,不是在大学教课吗?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的?而且,我记得你说过那位老师对你说过的话,他明明有深爱的妻子啊!”

柳芍药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个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关他的近况,我倒是知道一些,听说两年前,他的那位妻子意外过世了。但我知道归知道,并没有动过什么心思,我更不知道,冯月宴怎么会找上他,两个人走在了一起……”

温南栀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她到底想做什么……咱们走之后,社里应该很忙才对,她怎么会有这个功夫……”

“她离职了。”柳芍药说,“这个倒不是她告诉我的,她那么要强的人,肯定不会自曝其短。是我后来拿这件事问宋大神,宋大神才说起的。说起来,你家宋大神也真够朋友,要是我不问,他大概就真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冯月宴可是被他气得吐血三升呢!”

温南栀忍不住被她逗乐了:“我想可能他不是故意不提,而是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干脆给忘了。”

柳芍药细思宋京墨一贯的为人,觉得还真有可能!不由得更乐开怀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她从杂志社离职了,听说现在社里的情形不大好。虽然她走了,杜若和丁溶溶也都没讨到好果子,公司总部空降了一位主编,代替冯月宴从前的位置,总揽社里现行大小事宜。”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朝南栀眨了眨眼,“我想等你假期结束回到学校,遇到那个丁溶溶,场面一定相当精彩。”

温南栀笑着直摇头:“没那个必要。我和她后来关系闹那么僵,就是在校园里碰到了,也不会主动搭话。”

柳芍药向后靠在椅背上,喝着橙汁摸着肚子,舒服地打了个嗝:“不管宋大神是有心帮我,还是真没当回事给忘了,反正冯月宴把主意打到你们俩身上,真是打错了算盘。她给我打电话时发现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把她给气坏了。”

温南栀倒是有些笑不出,她现在有点理顺过来了,冯月宴从社里离职,转眼搭上了芍药从前学生时代暗恋的那位老师,后来在餐厅与宋京墨和她偶遇,就希望宋京墨能把这件事透给芍药……她是想做什么?她这样做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印象里冯月宴虽然性格没有芍药这样活泼肆意,却也是个大气优雅的人,事业上她独当一面,生活中也独立有品位,她何至于会落到这样的田地,要通过征服芍药以前没得到的暗恋对象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温南栀觉得匪夷所思,可芍药却不甚在意:“她怎么想都好,反正她是错想了宋京墨和你的为人,也看低了我。我对那位老师,是有一段非常痛苦、非常单纯也非常美好的暗恋,那是我青春时代最宝贵最深刻的烙印,但我不是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更不是个无耻的人。已经过去的,我虽然留恋,却不会为了非要得到再去做些什么。”

“都过去了。”最后,芍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从温南栀的角度看去,就见她瘦而尖的脸颊透出肆意自由的笑,有几分从前少见的慵懒,但确实看起来轻松自在极了。

262 完满的圆

看来她真的已经把那段过往放下了,只当作宝贵的回忆记在心间。温南栀轻轻舒了口气,说:“我的问题问完了。”

芍药笑着捋了把头发,偏头看她:“看你这小傻样儿,还知道为我担心呢!”

温南栀也笑了:“我确实为你们两个担心呀。明明都是那么聪明的人,又都对彼此有意思,怎么这层窗户纸就这么难捅破呢!”

芍药的脸上透出几分不自在:“小孩子家家的,现在怎么还爱管起别人的闲事儿了?”

温南栀说:“那我肯定得管!我们Sharon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我可得帮我蒋大哥看牢了!”

芍药忍不住伸手拧她:“越说你还越来劲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快住嘴!”

温南栀连忙起身躲过:“哎呀我不管你们两个了!你说的也是,你们两个大人的事儿——”温南栀一转身,没想到身后还有人,不免撞个正着。

这个怀抱她其实是熟悉的,可正因为第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谁,她不由得更慌了。

身后传来芍药的轻笑声:“我看那姓温的小子对你们俩意见挺大的,后院留给你们,我去前面会会他!”

芍药说话做事都利索,话音刚落,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温南栀一头跌进某人怀里,这人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成心的,反正就是没伸手扶她,弄得她鼻梁撞得生疼……温南栀揉了揉鼻子,颇为不满地抬头看向这人,没想到头一抬起来,就被人衔住了唇。

“唔……”这次的亲吻不复从前的耐心诱哄或温柔小意,而是充满了宣示主权的味道,温南栀被他亲的头晕目眩,腿一软险些没站住。

宋京墨这回倒是终于出手,稳妥地扶住了她的腰,紧跟着额头抵住她的前额:“你本事大了。”

温南栀觉得自己刚刚实在太丢脸了,不过一个情人之间再自然不过的亲吻,就让她连站都站不住了,反观这人却清爽镇定极了。她忍不住沉着小脸儿,偏过头不看他。

宋京墨说:“这么多天不见,一点都不想我?”

怎么可能不想……温南栀忍不住在心里反驳,可嘴上却不肯说出软和的话。主要是,这个人主意实在太大了。要是连这次这么大的事她都轻拿轻放地过去,以后再遇上别的事,他恐怕还会故技重施,将她护在身后蒙在鼓里,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想到这儿,温南栀忍不住抬眸去看他:“那你需要先承认错误……”

狠话她是撂了,但那语气太温柔,连温南栀自己听了都觉得底气不足。

宋京墨却一点都不生气,连磕巴都不打地道:“我承认错误,这次是我不对。”

温南栀忍不住睁大了眼看他,试探道:“那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我不这样。”

“你不能再瞒着我,不论是个工作上、生活上,还是你的身体状况,你应该对我诚实。”

“我以后绝不会隐瞒你任何事。”

遇上个事前坚决执行到底、事后诚恳认错到底的人,温南栀发现,自己憋的那一肚子气还没机会撒就散了,那感觉简直比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还让人有失落感。她嘟了嘟嘴,轻声说:“我确实比你小很多,经验也不足,但我不是不能担事的人,如果我不能和你同舟共济,那怎么配做你的女朋友呢?”

这一回,连原本一直绷着脸色绷着情绪的宋京墨,都忍不住笑了。

他一贯少笑,这样一笑真如青云出岫一般,惊艳得让人目不转睛,可他好像还嫌自己这份万夫莫敌的出众容色不足以撼动一个年轻女孩的心,又接着说道:“南栀,我比你大八岁,比你在这个世界上先行八年、多走八年,我本来就应该为你遮风挡雨,为你披荆斩棘。你和我在一起,就应该是享受的,是开心的。”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学着她刚刚的语气反问她,“否则我怎么配做你温南栀的男人呢?”

温南栀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亲耳听到宋京墨说出这样让人柔肠百转的情话来。在她心里,他就如同天边朗月,只要那月不被乌云遮蔽,始终明亮着洒遍清辉,那么她就是开怀的。

直到了这一刻她才突然有了一种清醒感。

原来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喜欢她,他其实正炙热地爱着她。

那一瞬间,她从前所有的模糊、不确定、不安全感,全都烟消云散了。她忍不住踮起脚,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宋京墨,我真的好爱你。”

宋京墨忍不住笑:“我知道。”

听到宋京墨笑,温南栀才陡然意识到,尽管刚刚宋京墨说了那样长一段世纪性的爱情宣言,但两个人之间先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的人,是她!

温南栀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双手捂住脸:“哎呀……”

只有这个时候,温南栀才会难得流露出小女孩的娇憨。其他的时刻,宋京墨一直觉得,她尽管人生的起步比他晚、对这个世界的见识比他浅,但在精神世界,他们两个是一样强大的。

温南栀不仅坚韧、勇敢、正直,而且对这个世界有着和他不一样的领悟。这些领悟常常赠予他灵感。他们就像两个半圆,真正认识到彼此内在的那一刻,所有的锯齿完美嵌合,成为一个完满的圆。

263 正是人间好辰光1

不过好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等前院的温云杉闯过芍药的三关六阵直闯进来,温若青先一步目睹了这两个年轻人拥抱在一块的情景。

自打离婚重新振作以来,温若青彻底放飞自我,这些年也是泼辣惯了,见此情景她几乎来不及思考,就先一声尖叫了出来。

温南栀蒙头蒙脑地就被宋京墨拉出怀抱,护在一旁。结果她这一转头,和亲妈充满惊恐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温若青:“啊——”

已经冲进后院的温云杉和温红豆:“姑姑!”“姑妈!”

温南栀:“妈……”

温若青一手扶着额头,依靠着大外甥和外甥女的搀扶勉强站稳:“我是不是眼花了……”

一向习惯拆台的温红豆:“没有啊姑,你看到的是真的。”

温云杉:“姑妈,您先喘口气,缓一缓。我先扶您去卧室休息一会儿……”

这话说完,温云杉一边扶着温若青往她的卧室走,一边朝温南栀不住地打眼色。

温南栀张口也不是,不张口也不是,站在院子里目送着亲妈远走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某种荒谬的紧张感。

她其实只是不大好意思直接告诉妈妈和外公,她谈恋爱了,而且对象还是宋京墨。但今天这一遭闹的,怎么跟她好像和男人偷情准备私奔一样……其实她成年了,大学都要毕业了,也独立工作了,和宋京墨可以说是堂堂正正在交往好吗?!

正发着愣,身旁宋京墨有点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南栀,你要不要和我解释一下,你那位听说一表三千里的表哥是怎么回事?”

家里乱作一团,温南栀心里乱糟糟的,干脆拉着宋京墨到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转悠。

说是公园,其实是一处景点,听说是古时中原朝廷派来驻守春城一位重臣的府邸。前些年经过当地政府的妥善修缮,已经开发为一处颇具名气的人文景观。

温南栀向宋京墨讲述了这处景点的历史,然后说:“要说这位朝廷大员,也是少年成名文武双全,又容貌俊逸,远在京城时就不知捕获多少少女的芳心,那你要不要猜一猜,为什么他来了春城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呢?”

宋京墨凝神细思:“古时派遣官员去某地当父母官,按说都是有任期的。如果说他来到春城之后一生都没有离开……”他顿了顿,看向温南栀,“他年少早亡?”

温南栀连连摇头,显然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么说那位在当地颇具盛名的历史人物:“才不是!他活了很大岁数,最后是寿终正寝的!”

宋京墨没想到她对一位历史人物还如此维护,不禁笑了:“那就说明,这位朝廷大员,并非普通出身,恐怕是皇亲国戚了。”

温南栀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她自己是中文系专业,对一些历史人物和典故有所了解不足为奇,却没想到宋京墨竟然也懂这些常识,而且这回,还真让他给说准了。她抿了抿唇,不大乐意地说:“先不说他的出身如何,我是问你,猜没猜到,为什么他来了这里之后,就不走了。”

两人说话间刚好走到屋后一处人少僻静的所在,宋京墨勾起唇,徐徐道:“那可以猜的理由就很多了,比如说他喜欢这里的气候风物,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喜欢这里的美酒佳肴……”眼见着温南栀小嘴嘟成了个小茶壶,他才揽住她的腰,示意她不必往前走了,看着她的眼低声道,“我想标准答案应该是,他恋上了这城中的某位女子,所以一生一世都不愿分离。”

温南栀本来是要说“你可终于猜对了”,可她再呆,也从宋京墨的眼神中看出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久别重逢,又兼误会重重,两个人总算能找出安静的所在单独说说话,对于他们这对才刚确认关系不久的情侣而言,也真是难得了。

这样好的景色,这样温暖的天气,眼前是她喜欢进骨子里的人,温南栀难得大胆地鼓起勇气,踮起脚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辗转了一个短暂却温柔的吻。

宋京墨低笑了两声,站在原地没有动。难得一向羞涩的小女朋友主动一回,他可不是不懂风情的人,这时冒进,可就没意思了。

正是人间好辰光,而他心甘情愿、慢慢儿来。

264 正是人间好辰光2

公园不算大,两人黏着彼此亲昵了好一会儿,这才手拉手沿着小径绕了一圈,不多时就走到了后门。这处景点,春城本地人凭身份证可以免费进入参观。宋京墨不是本地人,因此要多花30元的门票方可入内。为此温南栀难得调皮了一回:“别太嫉妒我!”

宋京墨瞥她一眼,一脸认真道:“不嫉妒,不过我倒是想知道……”

“什么?”

“婚后我也算半个春城人,是不是就可以免费参观了?”

“什么婚后……”温南栀没想到这人转眼就敢把“结婚”这两个字挂在嘴边调戏她,脸颊热滚滚的,心里也淌起了滚热的糖浆,甜滋滋的,又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人家是看你的身份证,又不是户口本……你少在这儿占我便宜。”

宋京墨说:“哦,我就是假设一下。”

温南栀正要捶他,一转脸,却见这人唇角含笑,顿时反应过来,这人从头到尾都在耍她!

也就是她傻,任他一句话天堂,一句话地狱的,温南栀突然发现,自己必须团结战友,好好和芍药学两招克敌制胜的,不然这以后谈起恋爱,她肯定被宋京墨这家伙吃得死死的。

不等温南栀多点时间痛定思痛,宋京墨这厮旧事重提:“先来说说,你那个表哥,是怎么回事……”

温南栀刚想解释清楚温云杉说什么“一表三千里”纯属胡扯,他们两个就是嫡亲的表兄妹,法律上都不能通婚那种,可转念一想,突然有点明白了表哥的用意。宋京墨这人心眼太多,她哪方面都不是对手,这么好的机会她若是不好好利用一番,也真是糟蹋了温云杉的一番苦心。

其实温南栀不知道的是,她一想事入神就喜欢不说话,但有些事上,关键时刻的沉默,恰恰是最有效的反击。

果不其然,宋京墨脸色愈加难看:“你那天挂我电话,好像也是因为他在场。怎么,面对他你心虚,所以一直不肯和你家人说清我们在谈恋爱?”

温南栀突然发现,她还真是不擅长说谎。就这么一件事想跟宋京墨藏私,转眼就扯出这么一大串的麻烦。

听听!这都到什么程度的指控了!活脱她就是一个脚踩两只船的负心女!

温南栀越想越迟疑,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该照实和盘托出,还是任性一回、好好折磨一番宋京墨,就听这人又说:“别人怎么什么态度我不知道,但他,明显不欢迎我来。”说到这儿,他不由得微微一笑,对温南栀道,“该不会你妈妈也比较喜欢他?”

温南栀被他跳跃式的思维彻底说懵了,但她这会儿没来得及解释清楚还不要紧,等到众人聚在一桌吃晚饭,温南栀才意识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因很简单,晚餐说是给南栀这几位同事的接风宴,温若青一向最疼女儿,自然也格外看重这几位同事来春城做客一事。因此她直接将店里的大厨喊来家里掌勺,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为几个人接风洗尘。按说这几个人里,她对蒋陵游和宋京墨应该是最客气的,因为明显这一行四人,这两位是重量级嘉宾,不用想也知道,对南栀未来的事业前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自从目睹下午在自家源自那锥心刺目的一幕,温若青每每看向宋京墨,就觉得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到嘴边的话,不能明着呛人,也总要暗着刺上几下。

比如,夹菜时,她就嘱咐温云杉:“云杉,你离得最近,快给南栀盛碗这个鱼汤,你知道她最喜欢喝这个了。”

温云杉也是个知冷热的,接话接的那叫一个贴心:“我知道姑妈,南栀还喜欢吃这个……”说话间,又给南栀碗里夹了一筷子某样离她较远的菜肴。

再比如,聊天时,温若青说:“最近春城这几天怪热的,多亏云杉贴心,这果汁调的酸甜口。南栀,你别愣着,喝果汁呀!”

又比如,餐后吃水果,温若青说:“南栀,你这过完春节回平城,路上就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要不还是让你表哥送你一趟吧!”

别说在场其他人,这回连温红豆都忍不住乐:“姑,他和我都在申城,南栀表姐在平城,这一南一北也不顺路啊!”

温若青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心里想,要不是这丫头非要拆台,那几个人又不知道温云杉不在平城活动。

可紧跟着,宋京墨也在同一时间发了话:“您不用担心,南栀回平城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我们几个一起。”

265 小醋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