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陵游要不是在开车,肯定忍不住要去扒拉这妞儿的脸了,这都什么毛病!不知道这么近盯着男人看,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吗?

“你看什么?”

芍药悠悠地道:“我看你是不是谁披了张人皮面具,假冒伪劣产品。”

蒋陵游嘴角一抽:“你要是不放心,伸手过来验验。”

芍药哼了声:“想得美!你少拐着弯占我便宜!”

蒋陵游无奈,难得低声下气叹了句:“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嘛,大小姐!”

芍药险些绷不住到嘴边的笑,搂紧了怀里的香氛套装道:“倒也没有。就是你这人吧,嘴里没个实话,还总给人挖坑,我必须提高警惕多多提防。”

这回轮到蒋陵游不说话了,直到车子开到芍药家楼下,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之际,突然听到身旁的人说了句:“所以你不相信我那天的话,因为你以为我是喝多了乱说的,对吗?”

安全带解开,芍药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系住一般,定在椅子上动不了了。

她没敢转过脸,好像如果这一刻她转过头看他,就会把这不正经的登徒子好不容易冲到嘴边的正经话给吓退一般,她就那样斜歪坐在那儿,以一种非常不舒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然后她就听到了这辈子最美的天籁,他说:“今天是宋京墨和南栀的好日子,我就借借他们两个的喜气,正式再和你说一遍。柳芍药小姐,我非常相当特别认真地喜欢你,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在新的一年彻底脱离单身狗的行列,进化升级成为你的正牌男友,你看成吗?”

276 心潮翻涌

好像生怕芍药会像平时那样跟他抬杠说出什么挤兑他的话,蒋陵游气都不敢换又说:“如果不成——”

“成啊!”

蒋陵游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赌咒发誓,被芍药轻飘飘两个字原路怼回了肚子里,他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似的瞪着她,潜意识告诉他,这会儿什么都不能乱说,再跟平时似的瞎胡闹嘴贫,肯定坏菜。

芍药也大眼瞪小眼地瞪着他,和蒋陵游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心谨慎不一样,她其实是后悔自己怎么就嘴那么快,那么容易就答应他了,一点儿女孩的矜持都没有。这不,好像还错过了他原本准备的大段真诚告白。芍药觉得自己这回亏大了!

蒋陵游这会儿已经彻底反应过来,趁着这姑娘扭头瞪着他发愣的空当,他二话不说,伸长脖子凑在她唇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我刚都听到了,你答应了!不能反悔!谁反悔谁就是怂!”

这话还真激出了芍药的血性,她一仰脖子,“吧嗒”在这家伙唇上也亲了一口:“我不反悔!谁先反悔谁是猪!以后每天在公司晨会上通报批评!”

这规矩原本是蒋陵游给员工定的,说从他本人到新来的员工,谁犯了错都不能宽纵,情节严重但尚可原谅的,就要每天晨会通报批评一遍,视乎情节轻重不同持续一周到一个月。

结果芍药把这规矩给他用上了,而且那意思,他要是以后反悔了,这后半辈子得每天早起挨批。

把蒋陵游都给说的愣了,随即他眯着眼一笑,悠悠地说:“成啊,那就说定了。”

所以说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同样都是表白,有的人就能搞得浪漫得让全世界啧啧称叹,有的人就能搞得如同两军对垒火药味儿十足。

可不管怎么说,又一对有情人成了眷属,只要结果是好的,谁又会那么在意过程呢?

处在城市另一端的两人,则与蒋陵游和柳芍药这对欢喜冤家的状况截然不同。

宋京墨带着南栀帅气立场,留给他人的是一个潇洒背影和无尽的遐想,但这家伙并没有带南栀去到什么非常浪漫非常特殊的地方,他只是牵着这个小姑娘的手,带他去看了他为他们两人准备的那所房子。

房子足足有四室三厅,两人各自的书房、卧室、一起看电影的小活动室,供朋友一起聚餐的开放式厨房,还有那个放了一张长书桌的客厅,装潢简单低调又实用,符合宋京墨一贯的作风。温南栀被他一路领着,挨个看过每个房间,听他介绍房间布局和家具摆设的用意,心中翻涌,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的眼泪在听到他表白那一刻洒得太多,两人一路开车回来时,大约见她哭的眼睛红红实在可怜,宋京墨将车停在这座小区的停车场,细细安抚了她许久才把人领上来。温南栀现在就是有再多感动和欣喜,一时也有点哭不出来,再则,一遇到点什么事就哭,也太没出息了。

尤其是这么幸福的日子,这么开心的时刻,她大约一开始是高兴傻了,现在才想到,这样值得纪念的日子,她应该一直笑着才对。这样不论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想起这一天,记忆里的他们俩,都是笑逐颜开喜气洋洋的。

宋京墨介绍加显摆完毕,榨了两杯果汁,让温南栀在客厅的长桌前坐好,说:“坐在这儿别动,还有一样东西,想给你很久了。”

南栀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平复的情绪,被他这一句话又吊了起来,她心跳如鼓,又恨这人一旦对自己好起来,就一股脑儿地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送到她面前,一点都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坐在客厅等人的时候,南栀忍不住想,不怪自己没出息,而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太厉害,这绝对是进口糖,甜得能齁死人!

尤其当宋京墨拿着手里的东西出现在她眼前时,南栀觉得自己心脏要跳出嗓子眼了,心里的小人儿一直在拼命晃脑袋:不会这么快吧!她可还没毕业呢!

可另一道声音却在心里说,答应他吧!只要他拿出来的真是那个,立刻答应他!不然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宋京墨捏着那方黑丝绒小方盒,在她身边坐定,打开盒子,缓缓转向她的方向。

有那么一会儿,温南栀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277 明月落我怀

盒子里的不是她以为的戒指,但那样东西,她也确实是见过的。

第一次见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他的手上收到它。

那是那天大家一起参加小型慈善拍卖会时,宋京墨从现场拍下的一对栀子花造型的料器耳饰。

绿叶玲珑精致青翠欲滴,奶白的花瓣皎洁似月,而那个曾经在她心中始终如明月高悬般清冷孤高的人物,正捧着那对象征她名字的首饰,看着她,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半点的表情变化。

这轮明月呀,终于落进她怀里了。

这一次,温南栀没有哭,而是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将头发向后捋了捋,对他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帮我戴上。”

宋京墨站起来,取出耳环,慢慢帮她戴上,大约怕弄疼她,简简单单一对耳环,他戴了足有五分钟。

温南栀却没有一点不耐烦,原本心里的那种鼓噪、激动、近乎要满溢的幸福,此刻尽数化为涓涓细流,缓慢而平稳地流向身体四肢百骸,流淌向每一个细胞。

这个人就是这样,不论曾经带给过她多少情绪的涌动,最终留存在她心间的,是那样让人心安的幸福。

最终戴好时,宋京墨手指抚着她的脸颊,花瓣皎洁,绿叶浓翠,衬得她一张小脸儿光华流转,比初春时的梨花更幼嫩无瑕,仿佛有一股淡淡的芬芳,弥漫在两人之间。他蓦地想起在他工作室的那个晚上,她静静躺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觉,而他终是按捺不住心中那头即将出闸的野兽,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她和记忆里的那晚一模一样,那么乖,那么温柔,就像天边的那枚弯月,又像是初春时落在梨花蕊心里的那一点雪,看着雪白冰莹,握在指尖却是暖的。

宋京墨轻轻吻了上去,而经历过这几次的亲昵,面前这小姑娘似乎终于掌握了一点门道,微张着细软的唇,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回应她……

那天下午一直到晚上,宋京墨搂着她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翻书、叫了两个人喜欢吃的火锅外卖,前所未有的腻歪了许久许久。可南栀发现,自己没有一点不不在、不习惯,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相恋了很久,并且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这样度过。

温南栀没想到,许久之后与周云萝再相见,会是在那样的一个契机。

事后回想起来,她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天午后的天空。前一天刚下过雨,平城的天空难得透出一种明澈的蔚蓝,朵朵白云漂浮着,真如儿时读到的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雪白绵软一团团的,好像让人忍不住咬一口的棉花糖。

五月初的平城,天气已经有点热了,她因与芍药约好两点钟在近郊的一间咖啡馆与人见面谈事,因此在穿着上也着意搭配得精致妥帖。彼时她穿一件白色法式衬衫,搭配雾霾蓝A字裙,为了行走方便,她特意选了一双乳白色方口低跟小牛皮鞋,看起来雅致大方,又不失职场女性的干练。

在出租车上时,她是隐约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可是很快,公司同事频繁发来的手机消息令她顾不上去细究那些小细节。因为涉及到一些专业的工作内容,她从包里翻出随身的笔记本,一边对照手机屏幕上发来的消息,谨慎仔细地编辑好一段段内容,发回给对方。

“到地方了。”司机善意地提醒了句,“前边不让停车,您从这儿下车,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了。”

“好的,谢谢。”总算在下车前搞定了所有,温南栀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她完全有时间给同事回个电话,把几个关键细节好好交流清楚。

走出没有几步,她听到身后传来很小、很轻的一声唤:“温小姐。”

这声音着实耳熟,南栀一边纳闷,一边扭过头,却不想迎面对上的是一块湿毛巾,和一张黝黑的陌生男人的脸。

昏过去前,她听到男人用有些调侃的语气说:“对不住了温小姐,我们也是拿人钱财,职责所在……”

278 父债女偿

一开始,温南栀只是觉得脸颊传来断断续续的刺痛,真正让她逐渐清醒过来的,是她在昏昏沉沉间感觉到仿佛有人在摸索她的身体……

意识彻底清醒的那一瞬,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见到周云萝。

脑海中的记忆回笼,她忍不住向后躲闪,后脑“砰”地一下撞在硬物上,疼得她眼泛泪花:“是你……”

她被陌生男人捂住口鼻之前,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女声喊她的名字,但那时对方的声音太小,她一时没想起来。

周云萝双手被绑在身后,秀发蓬乱,白净柔美的脸颊有两条清晰的手指印,显然不久前才被人暴力掌掴,看那指印留痕,对方还是个男人。她身上穿着的雾紫色连衣裙,裙摆处皱成一团,松散堆在大腿,露出光洁优美的小腿弧度。但在这种环境下,她这样的暴露只会令温南栀心中的惶恐被各种想象无限扩大。

“你……”温南栀想学她的样子坐起来,却发现双手被绑在身后,连这样最简单的动作都很难做到,而且她们是在一辆飞快行驶的车上。车子被改装过,所以被彻底隔开的后面没有座位,反而可以容成人蜷缩着躺倒。透过密实的铁板,隐隐可以听到前方模糊的交谈声。

很明显,她们两个是被人绑架了。而她清醒前的种种感觉也并非幻象,而是绑架她的人实施过搜身。

“抱歉啊温小姐,真是巧。”周云萝朝她笑笑,尽管那笑容明显牵动到她脸颊的伤,她却似乎浑然未觉,“我被这帮人绑着的路上,等红绿灯时,就看见你在相距不远的地方上了出租车。”

温南栀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但她不想在形势已如此糟糕的情况下,再多惹怒一个人,因此只是默默听着。

周云萝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目光一寸一寸,从她的眉眼移到嘴唇,又缓慢落向她的锁骨,再继续往下。

温南栀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竟然强忍着手腕反拧的不适,借用后背靠着的托力坐了起来。

周云萝幽幽道:“这么精心打扮,是去见宋京墨?”

温南栀否认:“不是。”她看清周云萝眼里透出的不信,不免多说了句,“我是去咖啡馆和同事会和,本来今天下午要谈一个客户的。”

周云萝淡淡一笑,淡眉轻笼,此时终于浮上几缕愁绪:“这么说,宋京墨也不会很快知道,你早在两个钟头前就失踪了。”

温南栀这会儿逐渐感觉到头重脚轻,伴随着阵阵想要干呕的恶心,她想,应该是迷晕她的那种药物的副作用开始起效了,但她不想在周云萝面前透露出真实的身体状况,强忍着晕眩和不适道:“你在半路上见到我,以为我是去见宋京墨,所以才唆使这些人连我也一起抓了?”

周云萝轻笑了声:“我倒是怀着点这样的心思,想着若真是这样,我们两个就都能很快得救了,不是吗?”

直觉告诉南栀,她还有更重要的话,没有说完。

果然,沉默了片刻,周云萝终于再度开口:“我是因为费泊南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父债女偿,不是很公平?”

哪怕是说出这样毫无逻辑和廉耻的话,她的语气也仍然与南栀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温柔、从容、轻声慢语,甚至咬字都透着某种独属她个人的优雅韵味。但也正因为此,才分外令人心寒。

温南栀觉得头痛欲裂,又觉跟她这样思维的人,根本没法讲道理,可眼下想要了解清楚她们当下的处境,她又不得不与她虚与委蛇,尽可能多的套取情报。她努力用手指抠着身后车壁内侧的皮革,让自己尽量保持思维意识清醒,问:“你知道是谁雇的这帮人?”

周云萝在听到她不是去见宋京墨时,就不再看她,本来正在无声打量自己劈成两截溢出鲜血的手指甲,听到她这样问,嘴角撇出一缕笑,睨向她道:“不是你跟她说的,与其费尽心思争取盟友,不如从根源解决问题。怎么,是打定主意我不会知道,现在又来跟我扮无辜了?”

温南栀如坠冰窟,这是一个多月前,温千雪打电话向她寻求帮助,挂断电话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但她本意绝不是让温千雪以这样的方式“解决掉”周云萝,而是……目眩感越来越强烈,伴随着逐渐吞噬她意识的胃痉挛,她不再跟身体的本能反应抗争,颓然地顺着车壁瘫软下来。

就算她不是那个意思,又怎么样呢?说温千雪是心魔作祟迷失本性也好,说她自己说话不谨慎被人曲解终致惹祸上身也好,不论怎样,周云萝和她两个人,如今即将被陌生男人绑架到不知名的远方,已成事实。

279 没有如果

宋京墨赶到现场时,天下起了小雨,芍药淋得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站在一位女警官面前,一边抹眼泪一边在比着手势,显然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

三十年来头一遭,宋京墨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目眩、膝盖发软、心脏失重,就连身边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一开始都没能听得真切。说来真像个笑话,原来他不是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原来一遇上与南栀有关的事,他也成为彻头彻尾的平凡人。会担忧,会恐惧,会茫然失措。

这不像是他自己的事,从小到大他鲜少尝到挫败的滋味,说一句“天之骄子平步青云”来概括他过去的人生,丝毫不为过。但哪怕在人生至低谷,哪怕在他最艰难的时刻,顶多也就是感觉到挫败、自厌、从此愈发沉默。哪怕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失去一个调香师赖以为生的嗅觉,也没让他如此刻这般,打从心底生出一股近乎绝望的恐惧来。

他手里还拿着从车后座带过来的衣服,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几乎同进同出,近来天气渐暖,但他怕遇上下雨降温,车上总是备着两件外套。从车里取出这件衣服走进警局时,他心里还隐隐存着一份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幻想,他想,从他接到电话,到甩下正在开会的其他同事一路驱车赶来郊区,怎么也过去半个多小时了。说不定等他赶到时,会正看见小姑娘靠在芍药肩膀,安安全全地坐在那儿。遇到这种事儿,她肯定会害怕,说不定还会哭,但不论怎么样,她都是安全的。但只要能见到人,就什么都不怕了。他会陪着她,会好好安慰她,从今往后他一定会比从前更仔细、更体贴,会保证她安全无虞。

可亲眼看到芍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儿,抹着眼泪哭得像个孩子他就知道,一切都是他的虚妄幻想,也是他的心怀侥幸。

南栀真的被人绑走了。

他将南栀的那件外套递过去,让芍药先穿上。

芍药怎么会认不出这是谁的衣服,披在肩上,还能隐隐闻到南栀最近常用的那款“风前香软”。梨花的淡淡清甜,从前每每在南栀身上闻到这款香水,只会让她心生感慨。这简直是宋京墨为心爱的小姑娘创作出的香气,那么像南栀带给人的感觉,干净、温暖、让人心中生出无限的依恋和欢喜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她眼眶一涩,眼泪又唰唰地落了下来。

“对不起,京墨,我应该更警惕些的。我其实离报案司机说的地方特别特别近。都怪我不好……”

宋京墨摇头:“这不怪你。没谁能事先预料到。”

可尽管他嘴上说着不怪,心里却一直在不停地回放今日种种,不停地在脑海里问自己:是不是如果他没有开会,而是开车陪南栀一起过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果今天让别的同事来这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甚至今早,他不让南栀来公司办公,而是让她乖乖在家、在学校图书馆、在寝室……在任何一个全是熟人的环境,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但客观来讲,其实芍药发现不对劲的时间很早,事后算起来,几乎就是在南栀失踪的五六分钟后,芍药就从咖啡馆里溜达出来。但那时距离约定与客户见面的时间尚早,只是凑巧,芍药到的也早,并且在与公司同事微信谈事过程中得知,南栀说过一嘴她已经快到地方,马上就要下车了。

而在更早一些时候,约莫就在南栀被人绑走一分钟之内,就有路过的司机目睹绑架现场,直接报了警。

但让芍药在几近陌生的环境,将快速出警赶来的警方和暂时失联的南栀联系起来,这之间其实浪费了不少时间。毕竟,陌生司机只看到了女子当街被绑,却不知对方来历;而芍药这边只在着急为什么早该到店的南栀迟迟不来,又打不通她本人电话,却怎么都不会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南栀已在与她相距不到200米的地方遭遇了不测。

直到亲眼见到南栀被抓时慌乱落在地上摔至碎屏的手机,再兼司机描述被绑女子的大致穿着,她才彻底笃定,南栀这是真出事了。

可以说,对方能如此顺利绑架南栀,实在是他们运气够好,而南栀的运气太不好了些。

280 天意弄人

二十分钟后,蒋陵游也赶了过来,芍药冰凉的手被他紧紧攥着。他问两人:“有什么消息吗?我们能做点什么,难道现在只能坐在这枯等?”

芍药暂时止住了眼泪,听到这话,却忍不住再度哽咽:“帮我做笔录的大姐说,如果是绑票,说明对方目的是钱,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就怕对方的目的不是钱……”

不要钱,那就说明对方要的是人。要么是寻仇,要么干脆就是把人绑走去进行非法交易。如果留心关注此类信息就会知道,每年在世界各处因为相似原因失踪的女性,数据惊人,令人胆寒。

宋京墨刚挂断一个电话,此时已站起身:“能打的电话我都打了一圈,你来了,就在这陪着芍药。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再有人出事。我出去一趟,有事电联。”

宋京墨所说“能打的电话”,便是囊括了他自十几岁起所结识的可以在平城调动的全部人脉,律师、警方、生意人,各行各业都有,大家所知的、所能做的,也不尽相同。可即便把能想到的所有人都通知请求一遍,他依旧心绪难平,哪怕明知道自己现在这样驱车出去,不过是漫无目的大海捞针,可让他就这样枯等在这什么都不做,那种感觉能将正常人彻底逼疯。

蒋陵游心思细腻,起身送京墨到警局门口,还不忘低声问一句:“南栀妈妈那边,你可通知了?”

宋京墨微颔首:“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要和温阿姨联系几次,今天突然没了音讯,我想肯定瞒不住,所以刚给温阿姨打了个电话,就说南栀手机坏了,我正带她去买新的。”

蒋陵游难掩忧虑:“母女连心,怕瞒不了太久。”

宋京墨低声道:“整个温家,我只将此事告诉了温云杉,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外公年纪大了,温阿姨和红豆禁不住这种打击。”

蒋陵游明白他的意思:“他肯帮忙,肯定能稳住南栀家人。”他又问宋京墨,“董先生那,你也找了?”

“是。”宋京墨道,“他人脉广,为人清正,遇到这种事,我想他会尽力帮忙斡旋。”

蒋陵游心里仍有千言万语,可他也看出,宋京墨已是离心似箭,是留不住的。垂眸间,他不经意瞥见好友的手,才发现他看似与平常无异,遇到天大的事亦能沉稳笃定,安排得井井有条,可其实心早乱成一团。

宋京墨的手指,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颤。

而这种极细微的变化,甚至连他自己本人都没有觉察。

饶是处事游刃有余、巧舌如簧惯了的老蒋,见此情景也不禁眼眶发烫,他偏过脸,拍了拍宋京墨的肩膀:“你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警局这边还需留人,他也确实不放心只留芍药一个,因此只能放宋京墨一个人先走。但眼看着他消失在蒙蒙细雨中的背影,他终究放不下心,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让尚在平城的几个兄弟朋友抓紧联系宋京墨,不论他想去哪,都要陪着一起。

他现在情绪这样不稳,身边总要有自己人跟着、看着一点儿。别到时候南栀平安归来,宋京墨又出了事,那可才真叫天意弄人。

然而不论是疾速驱车在高速公路上的宋京墨,还是焦急等在警局的蒋凌游、芍药,亦或是远在外省隔着电话心中惴惴的温云杉,凡是知道此事发生、并且都在为此奔走、担忧的人们,谁都没有想到,远在平城与海城交界的一段公路大桥上,一辆黑色商务车在飞速行驶间骤然翻车,连车带人跃下大桥,并由此险些引发一系列交通追尾事故……

281 跳车

宋京墨将车开出一段距离,就接到了个陌生号码的来电。这个节骨眼上,他绝不会错过任何主动送上门的细微线索,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宋京墨,你今天有没有见过云萝?”

电话竟然是费泊南打来的,这已经够离奇了,更离奇的是,这人张嘴提及的第一个名字不是南栀,而是周云萝。

宋京墨皱了皱眉:“没有。她并没有联系过我。”

“可她今天离开时,说想去找你谈谈。这都——”

费泊南的声音听起来满是焦灼和不信任,可此时的宋京墨,心中焦灼烦躁更胜他百倍,他当机立断打断对方:“我没必要骗你。我们分手已经多少年了,若真有谁与她有牵扯,也应该是商陆。”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头那股火儿,他已经不仅仅是愤怒了,还有替南栀不平,“你联系不上周云萝几个小时,就满世界地打电话找,你的女儿每天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她今天好不好,安不安全,这么多年你管过吗?你简直枉为人父!”

“你这是什么……”

宋京墨没耐心听完费泊南后面的话,径直挂断电话。

可紧跟着,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攫住他的心思,许多看似不重要的小细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他匆忙将车靠向路边,再次给董先生打了个电话。

董先生接到电话,听完宋京墨的解释和推测,沉吟片刻说:“京墨,这事如今分秒必争,我也就不多跟你迂回了。既然你觉得这事跟温千雪有关,那就现在,我和你,直接去见她。”

宋京墨知道董先生一向仗义,却也未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老董,谢了。”

“咱俩之间用不着这个。”他顿了顿,道,“毕竟一切都是咱们推论,没有证据,就算报警,警方也没法拿她怎么样,立案侦查都有个过程,到那时候早来不及了。如果这事真是温千雪做的……”

宋京墨皱了皱眉:“果真是她做的,我想现在这个结果,应该是她也没有想到的。”

董先生表示赞同:“所以我们去找她,应该很快就有结论。”

海城。

南栀是清醒着被送到医院的,相比车上其他几人是连车一起摔进江中,周云萝甚至因缺氧陷入昏迷,她只是手臂脱臼,连赶到现场的警察都说,她这姑娘不仅胆子大,还有福气。

当时车里的几个匪徒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便发生了争执,有人趁机拉下隔板,还打开了后车门,司机也和其中一人扭打起来,南栀就是借这个机会跳下了车。因为双手被绑在身后,所以除了胳膊脱臼,身上、脸上也有多处擦伤。可若是她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及时跳车,很有可能会像其中两个匪徒那样,溺死江中。

海城距离平城约莫三小时车程,宋京墨和芍药、蒋陵游等人赶到医院时,已是晚上八九点光景了。

当晚海城下起了瓢泼大雨。宋京墨等人赶到医院,终于见到躺在床上熟睡的南栀,虽然一时半刻还说不上话,却纷纷松了口气。芍药当时一屁股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又抹了一把眼泪:“这丫头今年是走了什么运啊!等回到咱们那儿,我一定带她去庙里好好拜拜。”

蒋陵游给董先生敬了根烟:“您受累了。跟着我们几个小的满跑了一天。”

其余几人跑到楼下买饭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毕竟一行人来到这边,又逢这样的天气,说不准要在这边过上一两天的。

董先生这几年已鲜少抽烟了,可今天显然也是累得狠了,接过蒋陵游递来的香烟点上,狠狠吸了两口,又拍了拍宋京墨的肩膀:“刚听人说了经过,看来还是咱们这招敲山震虎使的好啊。要不是温千雪打的那个电话,这丫头又够机灵,还不定要怎么着呢。”

蒋陵游见宋京墨只是站在门口,透过玻璃望着,忍不住插了句嘴:“你进去看看吧,没事儿的。”哪有都到了地方,见着了人,却就这么隔着片玻璃巴巴望着的。

宋京墨摇摇头:“让她睡吧。”虽然身上的伤不重,到底受了很大惊吓,送到医院,处理过伤口,医生给打了一阵,目的就是让她好好睡一觉。这么看去,小姑娘虽然眉心微微蹙着,睡得倒还安稳。

282 老房子着火

因为南栀一直在睡,大家伙也要吃饭休息,加上还要配合两地警方的调查工作,来了的七八个人,包括董先生在内,中途都陆续离开过。唯独宋京墨一手拿着蒋陵游走前硬塞给他一盒牛奶,身旁的椅子上还放着袋面包——毕竟是在医院走廊,不好吃有味道的东西,垫一口牛奶面包还是可以的——但他就那么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谁都看得出,宋京墨不可能吃得下。

临近十一点钟,连护士都来催了,走廊里不可能容他过夜。因为只是普通外伤,也不可能给她调配可以陪床的高级病房。蒋陵游也过来劝,董先生和芍药等人都太累了,这时就近找了家条件还算不错的酒店,已经办了入住。他在这干坐着不是办法,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只会把身体拖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