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佑礼侧了个身,手撑着侧脸,看她忙碌地翻找医院里开的药,她拿着止痛喷雾回来,问他:“哪里痛?”

他随意指指自己的左腿。

“到底哪里疼?!”

他索性拉住她的手,牵引着来到他疼得忍不住的地方去,还可怜巴巴地用眼神控诉她:“这儿疼…”

顾西曼浑身一抖,赶紧抽回手,转瞬间脸又红了。看着他明明是得意万分,却还要装作一副受了气的模样,顾西曼差点尖叫出声,终于还是没忍住,照着他的头又是一记猛拍。

这混蛋,竟然,竟然把她的手拉到了他腿心那里!

“你混蛋!”她声色俱厉。

万佑礼优哉游哉躺平来,枕着自己的一双胳膊:“是真的疼。又疼又涨的。怎么?你没感觉到?”

当然感觉到!!!那里,那么,坚…挺…

他他他,他竟然还敢这么问她?

他看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不敢再逗她,悻悻然耸耸肩,抱着另一床被褥溜下床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说:“睡吧!”

然后他看见顾西曼的背影猛的一震。

万佑礼得了便宜还卖乖:“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顾西曼“噗”地跳上床,拉上被子,连脸都蒙住,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发出:“你废话多!睡觉!”

万佑礼闷着笑了好一会儿,见她这边没有动静了,这才轻手轻脚地给自己打地铺。关了吊顶的等,最后才拨暗了床头灯。

他凑到窝成一团的被子上方,轻轻的说:“晚安,顾西曼。”

“晚安,万万。”

附注:爱

顾西曼和万佑礼回到北京已是三天之后。

西曼给老妈打了电话,一切罪责都推给万佑礼,说是万佑礼把自己挟持回来的。老妈一个劲儿地斥“胡闹”,可如今机场封了,高速也封了,她拿自己女儿没办法,也只得任由她去。

比西曼妈妈更无语的,大概就只有万妈了。她光见到西曼就够无语了,更何况,顾西曼身边还跟着个更令她无语的主儿。

而此人并非别人,正是自家儿子。

这个儿子啊,千里迢迢把人家姑娘给从火车上弄回来,闹的自己一脸伤,结果还跟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笑的那叫一个没心没肺。

捡了什么便宜?

捡了这么个女孩儿回来!

面对万妈妈空前绝后的和蔼可亲,西曼简直受宠若惊,等到房间只剩下她和万佑礼,西曼就直嘀咕:“你妈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房里暖气很足,万佑礼就穿着件低领的薄毛衣,袖子还撸到胳膊肘,整个人清凉的很,西曼感冒还没大好,就坐在离暖气片最近的沙发椅里,面前的瓜果盘满满当当,都是万妈妈给他们准备的吃的。

万佑礼却在照镜子,他脸上打伤没有,小伤N多,自个儿这张俊脸可别就这么毁了!他听见西曼嗫嚅,悻悻然纠正:“咱妈。”

西曼原本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从后面偷瞄他。这厮穿着衣服时看起来还挺瘦的,原来衣服下藏着这么一副好身材…

听见万佑礼这么说,西曼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手上一把瓜子撒丫地朝他丢过去:“说什么呢你?!”

万佑礼嘿嘿笑,回过头,瞧瞧这小妞的恼怒样!她刚才偷偷摸摸瞧他,还以为他没看见呢?他可是从镜子里看的一清二楚。

他边摸着自己被划了一道的下巴,边说,“你都摸过我了,你还…”他顿一顿,眉一挑,嘴一扬,下巴翘起老高,色迷迷反问:“…啊?那啥…”

顾西曼说不过他,索性不说话,闷头嗑瓜子,万佑礼得理不饶人,慢腾腾朝她走过去,脚步像是踩着鼓点般慵懒但是磨人:“反正你想吃干抹净就走人那是想都甭想。”

西曼咬牙切齿的,他还不知好歹,硬是恶心巴拉,要往她这边凑。

“你得对我负责,逃不掉了。”万佑礼的话成功地呵在了顾西曼耳畔。

见她没太大反感,他还得意的往她脖颈里蹭。

顾西曼受不了他这招,忒腻人了,奈何他好像知道西曼对他这招没抵御能力,颇有些屡试不爽的意思。

西曼好不容易推着万佑礼的下巴把他给架开。

架开了他的脸,他的手又过来了,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万佑礼也没再紧紧黏着她,退后一些,坐在了暖和非常的地毯上,曲着条腿,手肘搁在自己膝盖上,他自下而上地看她:“咱们可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你可别干啥始乱终弃的勾当啊。”

顾西曼怒,站起来,伸手指,虚点着他:“我始乱终弃?你——!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才对!要负责,也是你对我负责!”

他也忒能颠倒黑白了!

万佑礼沉眉思索,眉开眼笑:“那也成!我对你负责!”

顾西曼都被气得没脾气了,颓丧地坐下,万佑礼又凑了过来,这回,他把下巴搁在了顾西曼的膝盖上,仰着脸,笑容似乎带着邪恶的力量,顾西曼一时不察就被他拉了下来,两人平视一会儿,他贴过来亲亲她嘴巴。

一边占着便宜还一边抱怨:“怎么都是一股瓜子味儿?!”

西曼晕,差点又要揍他,可是被他亲吻品尝的感觉,似乎也不赖,反正他没伸舌头,她就还能忍受。不过一想到这两天吃了他多少口水,西曼就…就…

西曼跟着万佑礼回北京的消息传得滋溜快,万佑礼把这茬儿当战绩一样告诉唐毅。唐毅知道了,不过半天,就等于万佑礼整个朋友圈都知道了。

在万佑礼第n次把他那些朋友所谓“道贺”的电话交到顾西曼手上时,顾西曼摔了电话就扑过来掐他脖子:“万佑礼你!”

万佑礼身手敏捷的很,立马就躲过了。

顾西曼想着追着他满屋子打实在太幼稚,没准他就想她这么追着他闹腾,然后在借机占便宜,她不愿称他的心意,于是只是气哼哼站在原地指控:“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了?怎么一个个都要我们…”

…早生贵子?!

万佑礼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啊,就跟他们声明了,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等着进我万家门了,要他们以后见着你,记得喊声嫂子。”

顾西曼伸手指着他,指尖颤啊颤:“你!”气得不轻。

他直接握住她的手指,再轻柔一拉,把她锢进怀里。万佑礼的声音闷闷地在她耳边响:“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看你以后还要怎么逃?”

他说的理直气壮,语气暧昧至极,抱着她,双臂剪着顾西曼的腰肢,动作很轻。

顾西曼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反而,一种,隐隐波动心率的感觉慢慢顺着耳朵过渡到全身。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似乎,是…沦陷的感觉。

那种,一点一点,被蚕食一尽得感觉。

消息传得快,到最后连维佳佳都知道了,西曼以为佳佳也是来恭喜她的,接到电话,佳佳还没开口,顾西曼就先声夺人:“你千万别再说了,我是打算和万万在一起了,可也只是打算而已…”

顾西曼没有说完,因为她听见佳佳叹了口气。

她有些迷糊:“怎么了?”

佳佳好半天没说话,西曼握着电话等了等,听见她说:“我这儿有两张票,是…一个画展的,就在下周二,你去不去?”

西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佳佳特地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画展?”

佳佳没有多说,语气带着点闪烁,似乎还有些郁结:“你,和万佑礼,真的…呃,你真的打算和他在一起了?”

西曼被她问得心虚。佳佳是最了解她的人,佳佳语气里的迟疑,何尝不是她自己的迟疑?

扪心自问,真的要在一起了吗?

可是,如果不在一起,那么,她和万万,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她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这样的感觉,等不等于,她喜欢他?

西曼长久的沉默换来佳佳的又一声叹气。

“西曼?”

“嗯?”

“…”

“…”

“没什么…”佳佳的话断的不是时候,西曼听的内心一惊一乍。

西曼捏电话的手紧了紧:“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佳佳的语气却陡然欢快了些:“只是跟你说,画展在电子大厦,票我到时候给你。”说完,不等顾西曼回话,佳佳挂断电话。

听着挂机后的忙音,西曼愣了好半天,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没抓住。

周二的画展,西曼是和万佑礼一起去的,到了和佳佳约定好的地点时,佳佳已经等在那儿了,见到西曼,微微笑了一下,可下一眼,佳佳就看到了西曼身后,那个穿着黑色立领短风衣的男孩子。

佳佳一呆,脸上表情消散。

西曼无奈地朝佳佳耸肩,下巴点一点后头的万佑礼:“我都跟他说了只有两张票了,可他还是硬要跟来。”

佳佳眉头皱的紧,几乎怨恨地看了眼西曼,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挽着西曼的胳膊:“走吧。”

万佑礼听出佳佳语气的不善,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维佳佳,可是想破脑袋,他也没能弄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今天是个阴冷的天,没有下雪,道路被清的很干净,但是能见度低,临近中午,车流渐渐密集起来,万佑礼的驾照被老妈缴了,只能步行着去。幸好这里离电子大厦不远,一行三人到的时候冻得不行,F1的门口架着一面画展的宣传海报和一面路线索引图。

西曼仔细看看海报上的宣传语:新锐画家?这名号不错。

从F1到展厅,需要过一条下沉式旋转通道,西曼瞥了眼那装饰城旋转迷宫的入口,这时,正有人从通道口出来,正与西曼的目光碰上。

那几个人看了顾西曼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低头嘀嘀咕咕着离开。西曼也有些疑惑,他们认识自己?

西曼望着那几人的背影,不了那几人这时回头,又仔仔细细瞅了瞅西曼,这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万佑礼看的一头雾水:“你们…认识?”

顾西曼也没弄懂,摇摇头,倒是佳佳没太在意,拉着西曼就往下走。

这维佳佳是不是吃火药了,这么冲?万佑礼憋屈地腹诽着,随着她俩的脚步步入旋转空间。

眼看就要到展厅门口了,佳佳突然回头,挡住万佑礼前路:“我们就两张票。”

万佑礼求救似地望向佳佳身后的西曼,西曼也没办法,佳佳的态度很古怪,西曼也摸不出套路,顾西曼习惯于欺善怕恶,只得对着万佑礼无奈地耸耸肩。

见万佑礼不肯动,佳佳指一指挂在楼道里的一幅幅剪贴画:“你看不了展出作品,可以看看那些简介。”

话音落,佳佳拽着西曼转身进了展厅。

万佑礼望着她俩的背影,长长“切——”一声,到旁边瞎逛去了。

西曼几乎是被佳佳架着走,她偏头瞧瞧佳佳:“你怎么了?”

佳佳这才顿住脚步,看看西曼,随后低了低头,她没回答西曼德问题。

西曼无奈的由着她拉着自己继续走,不时地斜一下视线,偷瞄一眼佳佳。正在她第5次窥视佳佳时,佳佳慢慢停下了脚步。

佳佳的视线,像是找着什么了似的,忽然一亮。

西曼不得不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去看。

顾西曼呆住——

她的面前,是半面墙壁高度的画作…不对,她的面前,是。她自己…

西曼的胳膊,不知不觉的,从佳佳悄然松开的手中脱了出来。

西曼的脚步,有些不由自主的,慢慢的,慢慢的靠近那幅画。

终于,她停在了这幅画前。

她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触摸这幅画。可是终究,她失去了勇气,她不敢触碰它,她的手,停在离它几厘米处。

这个时候,展厅的工作人员远远望见一个参观者的手越过了线,要触摸那幅画,他赶紧快步走过去:“小姐,请不要…”

那女孩闻言,痴痴地回头,目光还有一丝板滞。

像是三魂七魄都丢进了画里。

工作人员呆了呆,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他的视线不受控地转移到那副半面墙体高的画作上。

最后,他的视线回到了这个女孩身上。

画上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真实!那么…

画中的她,沉静地睡着,如同受伤的小动物,轻轻地,轻轻地将她自己蜷缩起来,像个小小只得问号,手握成拳头,抵在胸口,睡梦中似乎也并不平静,她的眉心微微蹙着。

她睡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却有人,用眼睛,用画笔,将她的世界铺展在了画布上。

西曼顿时有些失焦,她的目光落在了画的角标上,那里,有画的名字和作者。

“P.S我爱你——

臣向北。”

冷冷冬季

万佑礼无所事事地在走廊上逛,每一级台阶上都挂着那些所谓新锐艺术家的成长经历,并配有作者手绘的小图。

万佑礼一幅幅看下来,有几张图还真的不错,连他都有心情静下来,好好瞻仰瞻仰。足够吸引人的,他还会匆匆瞄一眼作者名字。

特别是此时面前的这一副,画面有种朦胧的沙质感,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特殊的画材,勾勒的一个像是被路灯晕亮的剪影,影影绰绰的。

万佑礼好整以暇地摸摸下巴,仔细看看,自然而然地要去瞅瞅作者大名。

刻着作者名字的铜牌就垂挂在画框下,万佑礼瞄了一眼,瞬间就石化。

一秒钟内,万佑礼脑子里迅速回转一整个上午维佳佳那副吃了火药的表情,嘴巴里不自觉就蹦出个:“靠!”

路过的人听见,嫌弃地瞥了眼这没礼貌的娃儿,万佑礼睬都不睬,一边暗叨着:顾西曼你可真是交友不慎,一边快速奔到展厅门口。

可惜他没票——奔到半路万佑礼才想起这茬——这么冲过去,当即就会被外场的工作人员拦下。

万佑礼想了想,这回倒是用了脑子,他顿下脚步,刚才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的MM也来了,MM手中,正捏着张票。

万佑礼内心挣扎片刻,一咬牙,直接揽臂过去,轻轻架在MM肩上,“HI!”

MM一愣,不禁偏头看,万佑礼心中喟叹,幸好还有点美色可以牺牲,趁着她看着他的脸怔忪的一刻,他看准她手上的票,两指轻轻捏那张票往外一抽。

万佑礼得手,赶紧松开她,迈着长腿迅速离去,那MM反应过来,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掌心,立即朝着人群之中那个分外惹眼的背影尖叫:“喂!”

万佑礼哪肯理她,票塞给检票员,二话不说溜进展厅。

顾西曼还站在那儿发着呆,一旁的维佳佳看不下去,原本还犹豫着该不该说,可此刻见顾西曼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得咬着牙,走到顾西曼身旁,“臣向北应该在休息室,我们去找他。”

顾西曼似乎没有听见。

佳佳过去拽着顾西曼的胳膊,继续:“我觉得你该来看看,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他那么,那么喜欢你…”

顾西曼终于说话了,可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像是在反问她自己:“喜欢?”

他,喜欢她?应该…是的吧…

如果不喜欢,怎么能把一个女孩子画的那么美?不止这一副画,稍一瞥眼,整个展区隔间,都是她,一副又一副,睡着的,笑着的,发着呆的,锁着眉头的…采用角度最多的是侧脸。

原来,他也曾默默观察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如果不喜欢…

顾西曼小臂一紧,随即一股野蛮的力量把西曼的胳膊从佳佳的手里扯了出来,顾西曼没来得及看,但是听见万佑礼的声音:“我们走!”

顾西曼的脑子里倒是一片空白的,可她的双脚自行违背了他,下意识地黏在原地不肯动。万佑礼心中无数情绪翻滚,却死死压抑着,起码不能吓着她,吓着她,她更不愿意跟自己走。

“我们走,好不好?”

声音柔和具有蛊惑性,起码顾西曼的双腿听从了他。

机械地上台阶,绕过旋转空间,走出F1。

北京的冬天真是冷,都一个上午了大雾还没散去,能见度依旧低的可怜,视界模模糊糊的,万佑礼隔着厚厚羽绒衣抓着她,有种下一秒就将失去的挫败感。

没什么…他摇摇头,起码她肯跟着自己出来,情况也不算太坏。

红灯还没来得及跳,他就拽着她过马路,川流不息的车辆被挡住去路,一个劲儿按喇叭催促,万佑礼耳朵被噪音搅得一阵阵地疼,眼看就要穿过马路抵达对面,他揉揉耳朵,手上更用劲,步子也加快。

终于快要踏上了对面非机动车道,万佑礼大舒一口气。

偏偏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高呼:“西曼!”

她的名字,盖过了车流的声音,盖过了万佑礼刚有些松懈的目光,盖过了顾西曼心里的空白。

顾西曼原本还有些浑浑噩噩,一听到这声音,霍然回头。

快速闪过的车流也没能阻挡住顾西曼的视线,她看见臣向北的身影。

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