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和全以法术碰巧将辛伟平刚死的阴魂摄来,托舍于黄亚苏的身体中“重生”,这在修行高人眼中也不算什么恶行,顶多是个废物利用而已。官方会不会收拾他是另外一回事,但至少清尘没空去理会,阿芙忒娜之所以曾要杀洪和全那是因为她认为他亵渎了上帝。

可是当洛水寒找到洪和全要求续命之后,他们这伙人所作所为的性质开始变了,为了拥有更大财富与地位的阴谋计划,欲望开始膨胀,一念之差犯下了不可赦的大恶。清尘发现了,这才有了下帖杀人之事。

今夜一番相斗,双方互有死伤,等三少和尚最后赶到,清尘等人已经大占上风。三少和尚年纪虽轻,可他是芜城九林禅院三位神僧唯一的衣钵传人,眼光见识都是一流的。见到洪和全施展摄魂莲花术,立刻看出只有传说中的白莲教的“净白莲台”法门与之同源,脑筋一转猜测流落民间的《白莲秘典》很可能在洪和全手里,试探着开口说了一句。

三少和尚说话听上去够气人的,他要洪和全将《白莲秘典》自己交出来,可还是要看着清尘杀他,最后帮他超度。洪和全听见《白莲秘典》这四个字神色就是一变,这可是他对谁也没说过的秘密,莫名其妙出来一个和尚开口就指出了他的法术来历,让他如何不心惊?

可三少和尚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又一指杨和清与韦和辉两人道:“你二人只是从犯并非恶首,罪不致死,只要洗心革面,今日可以从轻发落…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按世俗的规矩到巡捕司自首,二是按修行界的规矩废去修为随我去积黑山石窟中面壁洗心三年。何谓面壁洗心,贫僧可以告诉你们…”

三少说话的时候小白也在检查顾影的伤势,只见她后背的衣服已经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外衣、衬衣包括乳罩的后带都不见了。这种阴磷火十分诡异,衣服不像是被烧毁而是被整齐的腐蚀掉一片。她的后背没有伤口,这一片肌肤边缘仍然白皙嫩滑,越往中间颜色变得越来越灰暗,最中心酒杯口大小的地方已经是紫黑色。

小白不用问也知道顾影的伤势如何,因为他能感应到顾影的内心。顾影的后背一阵阵寒热交替,同时有一种麻痒难当的感觉只往心里钻,这种感觉就像在告诉她不要抵抗放弃之后就不受罪了。顾影运功控制身体,减缓了后背的血液流动与精气运行,将毒发之力苦苦逼住,已经快支持不住。

小白一眼就知道顾影中了阴寒之毒,当务之急是拔毒清瘀。这些他也会,因为萧正容就出身于医学与国术世家,除了教武功之外也经常和小白谈论内外伤势以及迷毒之症。白少流理论知识了解不少,可是论实践除了动刀给庄茹治伤疤之外还没别的经验,现在顾影情况危急,他不动手也不行了。

小白左手一挥神宵雕,在顾影的后背轻轻划了两个两寸左方的伤口,呈十字状,黑血立刻流了出来。他右手从怀中取出九孔响天螺,九孔齐发微声几道细微的流风卷起连成一片,在顾影的伤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黑血不断被漩涡从伤口中吸出飘到空中,飞旋着被吸入九孔响天螺中,又从九孔中化成雾状向四周射出飘散。这么吸毒,既快速又干净彻底。

时间不大,黑血颜色变浅渐成鲜红,顾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小白听见心中一喜,本来她的伤处是麻木的,现在有了痛觉说明毒势已去了大半。他收起九孔响天螺,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瓶,里面装的是梅先生给他的金创断续胶药末。这种药不仅能够止血生肌,还可以拔毒化瘀,也算对症。来不及用东西调和,就着顾影尚未完全止血的伤口将药末敷上。同时也来不及多讲究,又将顾影的外衣后背撕开一道,从她自己的贴身衬衣上割下两条。

小白将这两条衬衣布系在一起是一条长绷带,背后伸手从外衣服里面穿过包扎好伤口。顾影本来满脸都是痛苦之色,突然间变得通红,表情又惊又臊。伤口在后心包扎起来比较麻烦,小白绑绷带时绕一圈正好在她的胸口下系紧,双手虎口正托在她的乳根处。顾影挣扎着想躲开无奈全身无力,还好小白并没有趁机吃豆腐顺手摸别的地方,系好绷带马上就把手收了回来。

顾影松了一口气,勉强直起身体想对小白说声谢谢,刚转过脸就见小白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喷得她脸上胸前全是血流。小白本来就受了内伤,刚才见顾影情况危急强自压住伤势为她施法拔毒,现在终于见她暂时脱险,精神一放松,胸口发甜又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勉强调息,顾影低声惊呼却没敢再伸手碰他。

小白处理顾影的伤势动作十分麻利,说起来有些复杂可时间并不长,这边处理好了那边三少和尚还没有啰嗦完。清尘听见顾影低呼也很关切地回头来看小白的情况,三少和尚此时拉着清尘退后两步站到小白与顾影的身前,用低低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快带他们走,我断后!”

三少和尚平时说话是啰嗦一点,但还不至于在这种场合还啰嗦到这种程度,刚才他喋喋不休其实一直在打马虎眼拖延时间,一边等着小白处理顾影的毒伤一边凝神戒备周围黑暗中的情况。现在三少和尚加清尘对战洪和全等三人不是已经稳占上风了吗?怎么他会偷偷说出要逃跑的话来?原来事态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场中众人以三少和尚的修为最高,神识也最为敏锐,他刚走下山坡时就发现又一股强大的神气波动也在接近,悄悄来到了洪和全等人的身后,不知是敌是友?所以清尘要出手时被他拉住了,开始啰哩啰嗦讲起话来。那人一在暗中站定,三少和尚就感觉到一片奇异的力量渐渐升起弥漫四周,这力量越来越强逼得越来越近,将场中所有人都笼罩其中。有高人正在凝聚法力伺机出手,而且此人的强大远在自己之上。

清尘对付洪和全等三人尚有麻烦,自己也非来者之敌,更何况还有两个受伤的同伴需要保护,聪明的做法是在没被包围之前赶紧逃走。可是顾影毒伤危急需要赶紧处置,三少和尚只能拖延时间等小白。清尘开始也觉得三少啰嗦,接着也感觉到周围情况不对了,凝神戒备不再说话。当小白治伤时,三少和尚发现一左一右又有两名高手埋伏到两边山林中,发出的奇异法力与当中那人的法力竟能连为一体形成合围之势,两人的法力强大都不比洪和全差。

这个局面只能突围逃走了,三少和尚看上去面带自信侃侃而谈,实际上内衣已经被汗透了。此时就连洪和全与韦和辉也感觉到周围情况不对了,摄魂莲花不再对着三少与清尘,而是越开越大旋转着向自己身前收回。小白刚刚处置好顾影的伤势,三少就暗中吩咐清尘带着两名伤者逃走。突围的方向当然是三面包围的缺口处也就是他们的身后。

三少和尚刚说完话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摄魂莲花中一枚红色的摄魂珠飞出,钻进倒在不远处冯和山的尸身中。那具尸体突然跳了起来,张开双手向清尘等人飞扑,还未到近前在空中突然炸裂成一片血肉,带着腥风就洒了过来。洪和全等人发现周围不对,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也想逃走,却又忌惮三少和尚交代清尘的那一句话:“谁先逃走你只管在背后尽力一击!”于是干脆用尸体打前阵。

腥风血雨带着阴森与难以形容的怪味,同时还染上一层诡异的青光,正好冲着清尘的方向。清尘不敢让这些东西沾染到众人,上前一步挥起紫金枪卷起一阵枪风将血雨拦阻,三少退后一步站在小白与顾影之间祭起紫金钵守护。恰在此时周围埋伏的三人也发出了威力巨大的攻击!

只见三面山林中突然升起三道白色的光柱,光柱射向半空交汇于一点。在这一点发生了一场耀眼的大爆发,一个白色十字架闪现随即化成大光球,呼啸着坠落地面。光球落地就四散弥漫而开,迅速吞噬了周围的一切。被清尘的枪风卷回的血肉进入白色光球中,瞬间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突然发生,小白、清尘、三少和尚面对这个方向都看得清清楚楚。

饶是三少和尚见解不凡也认不出这是哪门哪派的法术,因为这是西方的魔法“神之审判”,是一种毁灭性的大范围攻击。认不出来历,可是三少与清尘一样能看出威力,这是自己无法抵挡的!清尘清脆的嗓音大喝一声,竟震动得整个山谷都发出一阵嗡鸣,贴地腾空手中丈二紫金枪通体发亮光芒大盛,一片紫电金光爆射而出将自己周身也照耀得金光闪闪。她不退反进冲向扑面而来的白色光团——

白少流眼睁睁地看着清尘挥枪迎向毁灭的白光,她没有丝毫犹豫与退缩,他终究没有看见她面纱下的容颜,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两个字“快走!”然后自己的身体就腾空而起,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地退后。白光在后面弥漫来,被紫电金光冲开一个缺口,三少和尚一手一个提起小白与清尘,紫金钵在前方呜呜旋转,从这个缺口方向飞了出去。

三少和尚本意让清尘带人逃走自己断后,可巨变发生时根本来不及推让商量。他站在小白与顾影身边,而清尘正面对爆发的白光,再想换位置是不可能的。三少心念通透,明知清尘必死也只能心中悲愤,动作可一点都没耽误,提起另外两人在清尘的舍命掩护下逃走。

第065回 杀劫尽处终喋血

志虚国南方,琼州境内横断山脉连绵的崇山峻岭中,有一处孤崖。这一日,孤崖下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人是位年纪不大的和尚,另一人面色温润气宇雍容,正在对和尚说话:“三少,你星夜南来,面带戚容,找我何事?”

三少和尚:“贫僧有负梅盟主所托,没有保护好清尘姑娘,她如今恐已受难,白少流施主也受伤了。”

梅先生神色一惊:“清尘武艺冠绝天下,再以你之修为相助,在乌由怎会出事?两日前她发帖要杀洪和全之事我已知道,虽不能插手助她杀人,但有你在还惧那群宵小吗?”

三少和尚:“盟主有所不知,洪和全那伙人恐怕另有来历。我已经可以断定,他不是简单的江湖术士,所学法术十有八九得自于古白莲教流落民间的《白莲秘典》。如此也就罢了,可我随清尘赶到洪和全的据点时,暗中竟有神秘高人也在场设伏…”他把当日所发生的情景从头到尾仔细说了一遍。

梅先生听完之后神色深沉:“你可知道出手袭击者是谁?”

三少和尚:“惭愧,我不知道是何人出手,也没认出是何门何派的法术。”

梅先生:“败也就败了,竟不知败于何人之手?罢了,技不如人也不能怪你。你有紫金钵盂在手,竟不能抵挡那白光法术吗?”

三少和尚:“法器虽妙,可贫僧却未成大器,紫金钵盂护我一身尚勉强,却罩不了在场众人,我只有带着那一男一女逃走,却可惜救不了清尘。师叔,你的青冥镜在身边吗?”

梅先生:“沙和尚,你突然不称我盟主而称我师叔,定是有事求我。青冥镜就在身侧,有事说吧。”三少和尚叫梅先生师叔,梅先生也称他为沙和尚,因为三少两个字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沙,他小时候梅先生也这么称呼。

三少和尚:“青冥镜照彻山河,我想知道清尘姑娘的下落如何,是生是死?就算她此身已灭一缕芳魂又托往何处?”

梅先生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镜,一面光洁灿烂如新,另一面雕着各种栩栩如生的瑞兽图腾。他叹了一口气道:“青冥镜虽是神器,但以我之修为也并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大神通要以机缘为引,你身边可有她的遗物?”

三少和尚:“有,这杆紫金枪就是!我后来又到那片山林,凿地数尺于山岩中挖出这杆紫金枪。她冲入敌阵之后,最后曾飞枪击杀一人,此枪穿胸而过没入山石之中,被我找了回来。”

三少和尚手中一直拿着一杆丈二长矛,清尘的紫金枪仍然完好无损,但枪尖处的红缨已经不见了,看上去就是一支长矛。梅先生接过长矛伸手一挥,一片紫电金光射出,他再一挥手长矛散发着光芒缓缓旋转升到了天空。梅先生手举青冥镜对准紫金枪,这镜面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吸力,将围绕紫金枪周身的光芒都引了过来,镜面四周也是光毫大盛。施法只有片刻,他随即收起青冥镜也招手收回了紫金枪。

“怎么样,她在哪里?”三少和尚焦急的问。

梅先生摇了摇头:“毫无踪迹!”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形神俱灭吗?”三少和尚的声音已经在打颤。

梅先生:“事情发生在两日之前,她不可能已新生轮回。要么形神俱灭,要么还有一种可能。”

三少和尚:“什么可能?”

梅先生:“青冥镜神器之用,主要在于运转昆仑九千里山河,因此有大神通能照彻四方。假如她在昆仑之外,我用神镜也是找不到的。”

三少和尚:“昆仑之外?难道她离开昆仑大陆到了海外吗?…师叔,我想求你一件事!”

梅先生:“你非我门下弟子,你想去哪里我无权干涉,你要去海外找人该知会你师父才对。”

三少和尚:“不是,我听说师叔有一枚天刑墨玉,只要捏碎之后可以唤醒在世仙人忘情公子封印的神识。师叔能不能将天刑墨玉给我,我带着它去乌由恳求风君子前辈。”

梅先生面容一肃:“天刑墨玉天下只此一枚,能唤我仙师一日神识之醒,你竟要因此事求去动用。将来我师有难或昆仑有大事,那又该如何?…不是我不给你,而是给了你恐怕也没用,不要忘了当年七心之死风君子就在身边,他也只能勉强留她一日之命谢一世之情…算了,看你的戚容恳切就告诉你吧,你尽管可以去乌由找他,现在的他就算神识未醒也心里明白。不过你只可寻机求教,不可多做惊扰,他不再以仙人身份主动插手人间之事。”

三少和尚:“知道了,我这就去。”

梅先生:“慢着!”

三少和尚:“盟主还有什么吩咐?”

梅先生:“我看你目色发赤心神哀恸,此非禅门弟子应有的心境。倘若清尘受难,你我感伤当然难免,可是你似乎…”

三少和尚:“师叔你误会了,我为她哀恸,并非是动男女之情。当时的情景,应劫受难者应该是我,我明明准备断后,事情发生时却成了她护我逃走。”

梅先生:“你的慧根不错,可身在事中也看不明白。倘若那真是劫数,也是她的劫数与你无关。杀人者人恒杀之,她如此行事善恶暂且不论,也论不清楚,但有此劫数是必然的。就算行刺洪和全无恙,继续这样下去也迟早会碰到今日遭遇。我虽有心回护,但总不能助她在世间裁断生死下帖杀人吧?”

三少和尚默然良久,终于叹道:“多谢师叔指点,贫僧确实有一念偏执。”说完这句话突然面露喜色,抬头道:“我明白了,原来师叔知道清尘未死!”

梅先生一怔:“何出此言?”

三少和尚:“就听师叔刚才那番话!…我知道师叔曾亲手救她又苦心点化,对她寄予厚望,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相信师叔你还能面不改色侃侃谈道。如果清尘姑娘真的没了,师叔恐怕此时就要随我赶赴乌由了。”

梅先生:“你这和尚,修行不怎么样,脑袋倒不笨,就是一张破嘴太碎!…我刚才没有骗你,用青冥镜搜不到此人,但此杆紫金枪尚有其人灵性未散,不应已成无主之物,此人应该神识尚在。至于她是生是死还是人在海外自有她的命数,我也不敢开口断定。给人算命嘛,不是我最擅长的,我听说我师风君子每年也会在乌由街边摆摊三次…不过呢,我不去乌由实在是走不开,事有轻重缓急,此间有要事处理。”

三少和尚:“难道南方有大事,竟让盟主脱不开身?”

梅先生:“你最近在乌由,这边的事情不清楚。海南派掌门宣一笑与他的师叔终南派掌门登峰不和,当年守正真人在世出面劝解,宣一笑听从劝告将海南派并入终南派并未多言。数年前守正真人仙去,宣一笑在海南琼崖根基已稳,现在又要闹分家独立不服终南派管束。我虽为昆仑修行盟主,但也只是守护自律的公推领袖,对于这些门派内争也能从旁相劝无法插手决定。我怕宣一笑与登峰起争执引起终南派与海南派拼斗,一直在此劝解。”

梅先生讲了终南派与海南派之间的矛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起来还是二十年前尚未变成毛驴的七叶留下的烂摊子。七叶的授业师父登闻是终南派掌门登峰的师兄,他一辈子只教了两个徒弟七花、七叶,在终南派弟子中修为不俗号称花叶双英。徒弟虽然出色可师父登闻生性懦弱,在终南派中辈份虽高却并不得志,连掌门的位子也让他的师弟接手了。

当年七叶从终南派出走,一方面是因为不服掌门登峰因结交妖女之事对他的处罚,另一方面多少也是看不惯自己师父在门中不得意。七叶闯荡天下成就一番大业,广纳江湖散人另立海南一派,在天下宗门大会上又认回了终南派的师承,总算给了师父莫大的脸面。

在风君子与七叶决斗昭亭山之前,风君子还有当时在世的守正真人都给终南派掌门登峰写过信,信中的内容一方面是解释这场决斗的原因,另一方面是要求登峰掌门约束门人不要去昭亭山观战以免引起其他混乱。登峰也下令终南派弟子当时不许外出,可没想到一辈子都听从门内号令的登闻这一次违令出山了,他来到了昭亭山。当时山上山下一番混战,七叶与登闻这一对师徒全部陨命昭亭山。

七叶死后海南派群龙无首,守正真人怕这一群乌合之众无人约束放任世间生出事端,与各派掌门商议派七叶唯一的同传师兄七花接手海南派。这个命令是终南派掌门登峰下的,因为七叶生前已经认回师承,海南派与终南派出自同源,所以天下修行高人商议让登峰派七花接任海南派掌门也算合情合理。七花又称宣花居士,俗名宣一笑。

宣一笑在各派高人的帮助下,倒也完成了海南派的平稳过度,没有让七叶留下的一群弟子继续生事,海南派也成了终南派在南方的一个分支。然而到了二十年后,特别是守正真人飞升之后,海南派与终南派日益离心,或者说宣一笑与登峰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宣一笑不愿意听登峰的,要领海南派脱离终南派。说起来这矛盾的源头埋藏得够久远,登闻待两名弟子情同父子,而宣一笑的师弟与师父都在同一日死于昭亭山。

如果登峰掌门当年对七叶的处罚换一种方式,使他没有下决心离开终南派,或者登峰掌门约束门人看好了登闻,使他那次没有去昭亭山,都不会导致后来的事情发生。这么想有点偏激,但站在宣一笑的角度却也有道理,等宣一笑能够自立门户时不愿受登峰约束也很自然。然而登峰性格固执不愿意认为自己有错,宣一笑这种想法很显然是一种内部的分裂与背叛,他当然不会愿意。

这件事从道理上来说是宣一笑欠妥,但从私人感情上来讲旁人又无法深劝。梅野石虽身为昆仑盟主,但对此事有些话又不能说重了,不要忘了七叶和登闻的死都与梅野石的师父风君子有关。如果话说重了,宣一笑完全可以反诘:“风君子是你师父,你在乎他,难道我就不在乎我的师父登闻吗?我可以不怨恨风君子前辈,但是对登峰师叔有意见不可以吗?”

所以梅野石也只能在一旁尽量劝解,至于他们内部谈成什么结果,那是门派间的内部事务,就算是修行盟主也无权插手。梅野石一直留在这里,这一派之间是分是合他不管,但尽量要压服不能让他们动起手来。终南派与海南派都是修行大派,一旦起了混战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梅先生也无暇脱身去乌由管清尘杀人的事情。

三少和尚听完后叹道:“梅师叔只是昆仑盟主,并非人间帝王,有些事只能主持调解却不能下令而定,能劝就尽量劝吧。我这就回乌由去,请问这杆紫金枪如何处理?”

梅先生:“你把这杆枪千里迢迢拿到我面前来,一定还有另外的原因吧?”

三少和尚:“我的心眼瞒不过你。你可看出这枪为神器之材金乌玄木所制?”

梅先生:“当然能看出来。你拐弯抹角想说什么?”

三少和尚:“如此整枝金乌玄木天下罕见,据我所知恐怕只有西北大漠海天谷掌门沧浪大侠于苍悟手中才有这种东西。记得他的镇山法器金乌磐龙杖就是这样一只金乌玄木所炼制,只要再稍加炼化…”

梅先生打断了他的话:“金乌磐龙杖怎么会从西北大漠流落民间,还重新炼化成紫金枪?”

三少和尚心情平静了,说话又开始啰嗦起来:“清尘姑娘出身俗世,她从小和父母住在淝水,这些我已经打听出来了。沧浪大侠虽远居大漠,但盟主不要忘了他娶的道侣可是道遥派的护法叶知秋。逍遥派道场就在淝水,沧浪大侠每年都会去淝水拜访…”

梅先生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没必要无端做这些猜测,这种事情只要于苍悟掌门自己没有开口承认,他人又怎可妄加议论?要不你去一趟海天谷找到沧浪大侠,就这么对他说——‘于大掌门,我怀疑你在世间一不小心培养出了一名全国通缉的杀手,紫金枪就是证据,你的镇山法宝金乌磐龙杖哪去了?拿来给我看看!’你看他怎么回答。”

三少和尚尴尬道:“我可不敢,这不是找揍吗?”

梅先生微微一笑:“知道是找揍你还啰嗦?”

三少和尚:“那这紫金枪怎么办?现在清尘姑娘生死不明,这枪交给梅盟主你?在我手里弄丢了可不好。”

梅先生:“清尘在世间已无亲人,唯一亲近之人只有白少流,她的遗物还是交给小白吧。”

三少和尚:“交给小白施主?还说是遗物?他现在已经伤心欲绝,睹物思人会更加伤心的。”

梅先生:“可是他眼见的事实如此,我们现在也找不到清尘的下落是不是?那头驴可真了不得,竟想出生死观法门行险助小白破身受劫。修行中天劫已过,可世间的人劫终究难逃,这需要他自己去面对。”

三少和尚:“明白师叔的意思了,我这就回乌由将紫金枪交给他,同时查一查到底是谁在暗中出手袭击洒家。”

梅先生:“别忘了到街头去找风君子,让他给清尘算一命。”

三少和尚在志虚国的南疆找到梅野石盟主问事,远在志虚国东北的乌由市境内,一处海边山崖上,也有两人面对面在说话,神色冷峻皆充满敌意。这两人看上去非常奇异,一人站在山崖的边缘,身穿青黑色的牧师法袍,是个额上深刻着皱纹的男人。另一人在他的对面,竟伸展着一对洁白的光芒羽翼凌空漂浮,是一个金发飞扬的美艳女子。

这两人,一个是西方教廷派到乌由地区领导传教事务的全权负责人菲尔·拉希斯主教,另一个是教廷派来协助拉希斯主教的神殿骑士阿芙忒娜·维纳。拉希斯主教面色深沉地在责问:“尊敬的维纳骑士,我知道你在教廷中的地位崇高,但是你来到这里是协助我对付异端邪恶势力的,并没有权限插手我负责的事务。我尊重您的荣耀,但请你也尊重我的使命。请你把那个异端的邪恶巫女交出来,她杀了教廷的大神官,你的职责是消灭她而不是救走她。”

第066回 弱水茫茫忆圆缺

阿芙忒娜:“拉希斯主教大人,您在东方待的时间久了,怎么也染上了说话言不由衷的毛病?我第一次到乌由市,正碰到她也要杀另一个姓洪的志虚人,听从你的命令我曾向她出手但没有成功…可后来我发现事情不对,你的所作所为并非为了消灭邪恶的力量,只是为了杀人灭口!”

拉希斯主教面带怒意声调尖锐起来:“杀人灭口?你这是在污蔑一位对教廷做出了莫大贡献、本应获得荣耀尊敬的主教。一个异教徒杀了我们的大神官,难道她还不够邪恶吗?”

阿芙忒娜:“奥特大神官是怎么死的我亲眼所见,她杀人纯粹是为了救同伴,就算她不信奉上帝,这也与邪恶无关…我倒想问问主教大人,你带着奥特与布尼两名大神官深夜潜入山野,施展神之审判这种法术,到底想干什么?你如此下手,分明是想杀了在场所有人,包括洪和全。你上次不是说他是你忠诚的侍从吗,怎么现在又要亲手杀他?”

拉希斯一张老脸有些发红,但还是硬着脖子说道:“他曾经宣誓向上帝效忠,我信任了他,答应他以另一种方式在志虚民间传扬上帝的神迹,可我没想到他会堕入邪恶,做出那种事情来,消灭他是我理应尽的责任,你不是曾经也想杀他吗?”

阿芙忒娜:“那你为什么要杀所有人?包括我的学生顾影?而不是助他们消灭你认为堕入邪恶的洪和全?敌人的敌人不是朋友吗?可笑你的法术发得轰轰烈烈,在场七个人却一个都没有杀成,全部逃走了。”

拉希斯把脸色一横:“那个自称清尘的女杀手,就算在志虚国也是官方通缉的头号连环杀人犯,她是一个恶魔!帮助恶魔的人也是恶魔,我只想一网打尽。现在这样一个人杀了大神官,你竟然救走她不交出来。我要上报给教廷,看教皇大人和诸位红衣主教相信谁?”

阿芙忒娜:“你不要拿教廷来威胁我,我对上帝以及教廷的忠诚从未动摇,但是我怀疑你的灵魂早已背弃了上帝,你纵容洪和全致使他堕入邪恶,惹出了乱子被人揭穿就起了杀人灭口之心。我如果不救那个女孩,岂不是死无对证?我不会把这个证人交给你的!”

拉希斯:“你要与我对抗吗?不要忘了我是这里的主教,你这么做就是背叛教廷。”

阿芙忒娜:“你现在还是主教,我不能这样杀了你,否则我的确是背叛了教廷,但别忘了我是神殿骑士,可以直接向教皇报告一切事务。你可以报告,我也可以把你的所作所为报告给教皇,到时候你的下场可想而知!”

拉希斯笑了:“幼稚的维纳骑士,您真是太天真了!那好,就这样吧,如果教廷对你下达命令,我看你还如何抗拒?今天谈话到此,我们都等最后的结果吧。”

在这一天的黄昏,远离志虚大陆一处无人的海岛上,远处落日的霞光将银白色的沙滩染上了一层粉红,不断涌来的海浪冲上沙滩,又退了下去,翻起的水花也被晚霞照耀得发出点点金光,几只不知名的海鸟落在沙滩上,悠闲地踱着步子。一眼望去远处的海面上还有两座小岛,晚霞中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鲜艳的辉氲。在这个远离人烟污染的海岛上,景色是如此之美,一阵略带咸味的海风吹来,空气新鲜得仿佛也带着一片生机。

清尘睁开眼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美景。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自己已经来到了天堂吗?她伸手揉了揉眼睛,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量,手触到脸颊这才发现一直带着的面纱不见了,紧接着一阵海风吹来身上一凉,惊觉自己竟然是赤身裸体。

清尘侧着柔美无暇的躯体躺在洁白的银沙滩上,夕阳将她粉嫩的肌肤与周围银白的沙地都点染上淡淡的徘红,她就像一条刚刚游上沙滩,尾巴幻化为修长双腿的美人鱼,这幅图景相信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看见都会怦然心动的。银沙滩的尽头是一片不高的山丘,应该位于海岛的中央,从这个方向看海岛并不大南北两面的海滩都可以看到尽头,但隔着山地不清楚向东面的纵深有多长是否连着陆地。

清尘娇慵无力地站起身来,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她本能地横着一只手臂掩在胸前,尽量并拢双腿另一只手垂下挡住两腿之间。虽然四顾无人,可少女本能的羞涩使她不愿意在野外暴露身体。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是怎么来的?清尘心中一片茫然。醒来时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心中陡然一惊,随即出于少女特有的微妙直觉,发觉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受到过任何侵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向四面喊一声问有没有人,可自己没有衣服又不太敢出声,怕真的有人突然走了出来。这似乎是一个无人的野外,可她回头时却发现了有人留下的痕迹。在沙滩尽头的山丘脚下,有一棵树冠很高很密如华盖般的大树,树下放了一个精美的高脚水晶盘。看上去那是一整根水晶雕琢打磨而成,有半人多高,细细的水晶柱上下两端弧形张开,顶端是一个盛水的圆盘状,水晶盘中盛满了纯净的清水。

看见水晶盘中的清水,清尘突然感觉到很渴,走过去四面看了看,伏下身喝了一口清凉的淡水。水中有一种独特的淡淡香甜味,一口饮下感觉凉飕飕地随即一片舒爽充满全身,她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体力也有所恢复,脑袋也完全清醒了。这才渐渐回忆起自己失去知觉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挥舞紫金枪贴地腾空环绕着一身紫金色光环,冲向那膨胀而来的带着毁灭力量的白色光球。她冲进了白光之中,膨胀的白色光球将她吞没同时也被她冲开了一个缺口。紫金枪的枪尖向前,清尘本能地感觉到前方所有的物质都被打散为精微的白光重新净化了一般。枪尖刺入白光,剧烈的无形力量摩擦已经变得炽热无比,发出耀眼的紫炽光芒。这杆金乌玄木打造的长枪竟然不受白光的影响没有消散,然而红丝枪缨却化为一片白光消失了。

白光吞没枪尖,冲散紫气金光,很快就到眼前,清尘知道自己挡不住了。她咬牙闷哼一声落地站定,原地飞旋绕周身一舞长枪,紫电金光爆涨将周围的白光隔开为身后的人逃走争取最后的时间。她旋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见三少和尚提着小白和顾影飞天而去,从她身后冲开的缺口,他们在天空去的方向折转向左侧,已经离开了自己冲开缺口的方位,而膨胀的白光射向天空正追着三人的身形。

清尘大喝一声,紫金枪脱手飞出射向左侧的山坡上。对方三人联手施展法术,清尘的最后一击朝着她自己以为对三少和尚等人威胁最大的那一位。对方谁也没有想到有人竟然直着冲进了白光的中央,一时之间没有被这能净化一切的审判光芒毁灭,更没有想到她手中的武器丝毫不受影响,竟然从白色光团的中央飞了出来。

面对着清尘正面的就是菲尔·拉希斯主教,教廷还给乌由派来了四名大神官,都是高级魔法师。其中奥特与拉尼是拉希斯主教的心腹,今天设伏袭击为确保万无一失把他们俩也带来了。紫金枪飞出猝不及防,无论是谁哪怕是魔法修为最高的大魔导士恐怕也难逃被当场斩杀的命运。奥特大神官倒霉,站的位置不好,被这突然飞出的一枪当胸穿过,沉重的紫金枪带着他的身体高高飞起飞过山坡落在了远方。

清尘紫金枪离手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她睁着眼晴望着小白逃走的方向,等待着炽烈的白光将自己毁灭。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天空又落下一道白色光柱,融入到周围弥漫的光团中几乎分辨不出,恰好笼罩住清尘的周身,同时弥漫的白光也将她吞没了。清尘的身体陡然就像透明一般发亮,所有的衣服都化成了白光,她失去了知觉,然后…然后醒来时就出现在沙滩上。

清尘喝完水,直觉感到背后的天空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大惊回头看去。晚霞照耀下远远飞来一只大鸟,等飞近了又发现那是一个人,背后展开一对洁白的光芒羽翼。清尘赤身裸体不敢暴露在海滩上,一纵身想跳上大树躲藏,然后一提气却发现周身上下内劲全无。她又吃了一惊,赶忙躲到了那棵大树后面悄悄观望。

还好那是一个女人,蔚蓝色的眼眸金色波浪般的卷发。身材能比清尘高出大半个头,身披与她的眼眸一样蔚蓝色的长袍。她落在沙滩上,背后的羽翼渐渐消失,飞行了很长时间神色也稍微有些疲倦。清尘看得清楚,羽翼是消失而不是像翅膀那样收起,看来那人不是个大鸟变成的妖精,而就是一个人施展了某种法术,然后就听见那人说:“你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我知道你在树后面。”

清尘走了出来,一只手还下意识的掩在胸前:“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

“这里是无人的海岛,我叫阿芙忒娜·维纳,是我救了你并把你送到了这里。”

清尘显然也听说过这个名字,诧异地问道:“阿芙忒娜?你是罗巴联盟的商人,怎么…”

阿芙忒娜:“我不仅仅是个投资商,也是神圣教廷派往志虚国传布福音的神殿骑士。”

教廷?清尘听说过但不是很清楚,至于神殿骑士是什么东西她就更不知道了,听上去是地位很高的组织成员吧,那这人应该是个西方魔法高手。无论如何她救了自己,清尘很感激地道:“谢谢你救了我,为什么要带我到这个地方来?其他人怎么样了?”

阿芙忒娜:“那天在场一共十个人,除了你杀的那个,其他人都没死,你不用谢我,其实我也想杀了洪和全,但我救你却不是因为这个。”

清尘:“你为什么救我?”她听见小白等人逃过一劫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芙忒娜:“你知道施展魔法要杀了你们的人是谁吗?他是神圣教廷派往乌由地区的主教拉希斯,而被你一枪杀掉的是教廷的奥特大神官。”

清尘:“他们都是教廷的人,你也是?”说话时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阿芙忒娜:“你不用害怕,我怀疑拉希斯主教灵魂已经背弃了上帝。洪和全的堕落就是因为他的指使与纵容,他在以上帝的名义亵渎上帝!…是你发现了洪和全的罪恶,而我知道洪和全与拉希斯主教的关系,我救了你是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情。”

清尘:“什么事情?”

阿关武娜:“做我的证人,证明洪和全如何堕落于黑暗,如何借上帝的名义犯下罪恶。”

清尘:“证人?可是我不愿意上法庭,我也不想去那种地方。”

阿芙忒娜:“不是世俗中志虚国的法庭,而是为神圣的教廷仲裁做证!说出你所知道洪和全的罪行,以及你去刺杀洪和全时突然出现的神之审判——就是那从天而降的毁灭白光。”

清尘:“你想要我怎么做证?”

阿芙忒娜:“对教廷的神官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

清尘:“可以,可是我现在想穿上衣服回家。”

阿芙忒娜:“不行,在此之前你哪都不能去,只有在这个岛上你才是安全的,没人能找到你。”

清尘:“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阿芙忒娜:“这是爪泥国以北,志虚大陆东方的亚特兰大洋中,除了这三座小岛,周围一千海里之内没有任何陆地和岛屿。这里是几股海流的交汇中心,周围海况复杂也没有任何航线经过。那边山脚下有一间木屋,可以休息里面也有干粮。山中有泉水可以饮用,你能在这里待很长时间。要注意,这魔晶盘中的圣水经过光明的洗礼与净化,又被施了魔法永不干涸,但你也许不能喝。”

清尘:“不能喝?我刚才已经喝了,感觉很舒服。”

阿芙忒娜一直平淡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你是一个连环杀人狂,为什么你身体里并没有邪恶的气息?难道也被审判之光净化了?这不可能啊!净化伴随着毁灭。”

清尘:“杀人者为什么一定会邪恶?你难道就没有杀过人?”

阿芙忒娜这才仔细看着清尘:“难怪你会戴着面纱,你的样子像个传说中的精灵!”

阿芙忒娜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清尘的样子很奇特。她长得并不难看,甚至是相当秀美,她站在那里嘴唇是抿着的虽然不厚但唇线相当地精致好看,是典型的樱桃小口。她的鼻梁不高却很直,眉毛细细的弯弯的就像用墨笔尖仔细地勾勒而成,五官小巧而精致,但是她有与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眼眸不是黑的,而是桔红色。最特别的是她的耳朵,两只耳廓上方都是尖尖的突起状,不像普通人的耳朵。难怪她以前会戴着面纱把眼晴和耳朵都挡了起来。

“你才是精灵呢,我是人,我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我不想待在这里。”清尘有些生气了,很显然她不喜欢别人谈论她特殊的容貌。这里还有一点误会,西方传说中的精灵并不是贬义,而在东方鬼怪精灵经带连在一起用,意思有时候不好听。阿芙忒娜救了她,本来清尘对她还很客气,可是一听说阿芙忒娜打算把她软禁在此,心里也不愿意了。

阿芙忒娜:“我曾经还想过要杀你,可能是我看错了,你内心并不邪恶,但是无论如何,你现在只能留在这里,我救了你是为了让你做证的,在没有对质之前不会让别人找到你。留在这里等吧,我要走了。”说完话她后背的羽翼又缓缓出现张开,迎着海风飞到了远处的另一座海岛上消失不见。

清尘还想说话,阿芙忒娜至少该给她一件衣服,可没等她开口对方已经走了。她赤裸着身躯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海滩上,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显得是那么的柔弱无助。现在的她浑身内劲全无,和一个普通的少女没什么两样,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尽失吗?闯荡天下杀尽恶人以来,清尘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鼻子一酸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父母,接着又想起了小白。

第067回 恸绝无泪惋倾城

想到小白,清尘突然想起前几天小白求她的那件事,或者说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小白请她回家一起过年。算算日子,恰巧今天就是除夕之夜!清尘愿意吗?她应该是愿意的,可几天前小白请求时她没有立刻答应。如果现在白少流突然出现在面前再问她一次,她会扑过去立刻跟他走的。

除夕之夜,清尘一人被困在四面汪洋的海岛上,她在想念小白。而白少流这个大年夜过得也不好,非常之不好!他不仅眼看着心爱的姑娘离去,自己也受了伤,而且丢掉了养家糊口的工作,天下最不幸的遭遇莫过如此。这一切还要从两天前那一场混战说起——

那天夜里,毁灭的白色光团扑面而来,小白眼睁睁地看见清尘挥舞紫金枪冲向前去。他想喊却喊不出声,想跳起来拉住她可全身发软动不了。三少和尚提着他和顾影腾空而去,在空中跃上山梁。小白在空中亲眼看见一个穿着牧师法袍的身体从战场那边飞来,远远地落在山梁那边。同时他也看见了清尘的紫金枪从同一个方向飞过,枪尖刺入山坡直没入土不见,枪上的红缨已经消失了。也就是小白的眼神才能将速度那么快的事物看得如此清楚,可现在的他宁愿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在逃走前的最后一刻他能感应到清尘的内心充满了决别的悲壮,却没有一丝犹豫。看见紫金枪从战场上飞出,小白本能地想到清尘已遇难了,再也支持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不是病房,而是一间完全陌生的女人闺房。

为什么小白能断定这是一间女子的卧室呢?因为床单和枕被都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气息,却不是香料或香水的气味。床上的用品全部是纯白色的,如雪如云不带一点点尘污。看屋里的陈设也很特殊,所有的家具都是质地洁白的胡桃木质地,而且木材的表面自然地打磨光滑没有上一点油漆。一看这间屋子的主人就很特殊,或者说甚至有洁癖!

但是现在被罩上已经有难看的血污,那是白少流脸上和胸前的血迹染红的。他睁开眼睛的首先看见的是一名白衣女子,坐在一张胡桃木靠背椅上,却没有背靠而是侧倚着看着他,正是后背受毒伤的顾影。顾影的脸色很憔悴,眉心还有些灰暗,但显然比白少流的情况好多了。她受的毒伤虽重。但经过处治之后恢复得也快,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但基本上已经没有危险,行动也恢复了正常。

小白刚刚眼皮微动,就听一个少女的声音惊喜道:“顾姐姐,他醒了!”再看洛兮也站在床尾,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顾影扶着椅背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小白,你感觉怎么样?我已经喂你服用了治伤药,你的伤需要静养。”顾影的称呼变了,不再叫他白先生而是和洛兮一样叫小白。小白记得昏迷之前自己喷了顾影一脸血污,她后背的衣服也给自己撕碎了。可现在看见她已经梳洗得干干净净,新换的一身白衣仍然一尘不染。

白少流的内伤其实并不重。无意中勉强地使出神宵雕的妙用令他神气衰竭,如果当场静坐调养也就没什么大事了。当时情况紧急他又勉强用九孔响天螺施法牵动内伤吐出第二口鲜血,后来第三次吐血昏迷是眼见清尘受难急火攻心。他挣扎着想坐起来,顾影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洛兮也过来将一个抱枕垫在他背后。小白却一把抓住了顾影的手臂:“清尘怎么样了?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洛兮:“这是洛园顾姐姐的房间,小白你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白少流却像没听见一样一双眼睛只是直直地看着顾影,希望能够问出什么奇迹来。顾影低下头,轻轻地转脸对洛兮说:“小白醒了,应该没事了,你一夜没睡也回去休息吧,我有些话要和他说。”

洛兮的神色有些不情愿,但是看小白的表情有些可怕,而顾影的脸色也不正常,还是听话地出门走了。顾影轻轻地说道:“原来她就是杀手清尘。难怪你不肯告诉我她的来历,昨天她救了我们。”

白少流:“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顾影:“最后从天而降的光球,你可能不认识是什么法术,可我看见天空有十字架闪现,我听说过,那是西方的魔法神之审判,落地之后化为审判之光。审判之光能够把一个人的身体与灵魂都打碎,彻底地净化毁灭。我知道你很伤心,希望她没事,但是你也亲眼看见了。”其实小白不用等她说出来,感受她的内心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白张嘴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想流泪却发现连泪水似乎都凝固了,大概人在伤心欲绝之时哭都哭不出来。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背上有东西滴落,热热的,还带着体温,抬头看见了顾影脸上的泪痕。她哭了,没有任何征兆无声无息地就流泪了。

生死关头,白少流已经在定境中能够冷静地经历,但那是他自己的生死。他破了生死观,只是超脱了这种观想之境,并没有达到真正超越生死的境界,何况进去的人不是他而是清尘。小白觉得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响,身体有些坐不住,一股绝望的情绪占据了自己的心胸,然后他又躺下了,不是倒下的,而是在他倒下前顾影轻轻地扶着他又让他平躺在床上。

小白没有昏迷,只是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恍惚,他倒宁愿自己再度晕死过去,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时间已是第二天凌晨,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海平线上出现淡淡的霞光。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三少和尚将他和顾影放在洛园的门前,门卫看见了三少和尚就立刻离开。有值班的保卫把他们送到了别墅里,是顾影要人把白少流安置在自己房间。

顾影流着眼泪在床前看着小白,小白的脸色一片茫然死灰,一声不响也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口的被子还在起伏几乎就像个死人。顾影宁愿他哭出来。可是他没有,这样看上去更让人担心,很明显清尘与他的关系非常不一般,否则也不会夜夜守护着他。小白过了很久才闭着眼睛问了一句话:“那和尚是谁?”

他的声音很清楚,却有着一种奇异的压抑感。顾影赶紧答道:“我也不认识,他把我们放在洛园门前就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白少流又问:“偷袭的人是谁?”

顾影:“不知道,但看法术应该是西方教廷的高手,也只有这些人才会使用威力巨大的审判之光。”

白少流:“洪和全那些人死了没有?”

顾影:“白光阻挡,没有看清,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先问恩后问仇再问恶,白少流虽然悲恸欲绝,但思路并没迷乱,也就是能破生死观境的人才能做到吧。三句话问出口,白少流又不出声了,房间里是一种奇异的安静,但很快这种安静被房门外急冲冲的脚步声打断,有人不敲门就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的声音在说:“爸爸,小白受伤了,不要打扰他休息。”

进来的人是洛水寒,他没有顾洛兮的劝阻直接走到了小白的床前,不说话看着他,眉头深锁脸色阴沉。小白睁开眼睛,见了洛水寒,也本能地感应到他心里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疑惑、有失望、有悲哀,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惭愧。

“洛先生,对不起。”小白先说话了,声音很虚弱表情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