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波褴很好奇地问:“洛先生是生意人,就算自己不消费的东西总应该了解市场变化吧?”

洛水寒:“我不做啤酒生意。”

王波褴:“如果您不做啤酒生意就一点不了解啤酒市场,您就不会是洛水寒。”

洛水寒微微一笑:“谁说我不了解啤酒市场?不过我的了解方式与你的了解方式不一样,所以你是破烂大王我是洛水寒…小白,本来有话想对你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见到这啤酒终于知道了。”

白少流不解地问:“洛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和啤酒有什么关系?”

洛水寒表情有点神秘:“不要着急,一会就知道了…小王,想知道我对啤酒市场的了解与你有什么不同吗?这可是生意经,不能白学。”

王波褴一摊双手:“洛先生要收学费吗?可惜我就是一个捡破烂的,乌由最穷的人。”

洛水寒笑道:“刚才你说这顿饭是你请客,不介意我再点一些吧?”

王波褴:“这我还是请得起的,洛先生尽管点,这家饭店没有太贵的菜。”

洛水寒:“菜就不用加了,啤酒管够就行…服务员,过来一下,这桌还要啤酒…你们这里有多少啤酒?精装的不要,只要简装的本地啤酒,一样来一瓶。”

象大旺福这种大型连锁火锅店,别的东西不敢说丰富。当地市场上的简装啤酒通常是最全的。服务员从来没有见过洛水寒这样点酒的客人,很奇怪但还是按他的要求送来了啤酒,一共十几瓶,每瓶都不一样,几乎把桌子都放满了。

小白与王波褴刚把要紧的话说完,洛水寒突然来打扰,两人不再谈修行人与西方教廷的事,洛水寒却谈起了啤酒,来了这么奇怪的一出。两人不解其意,都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一桌子啤酒。等服务员把酒上齐,洛水寒指着桌上的啤酒问:“数一数,这里有多少种啤酒?不是多少瓶,而是多少个厂家品牌?”

桌上有十几瓶啤酒。但是有的牌子有好几个品种,比如超爽、纯生、干啤之类,十几瓶啤酒一共有六个牌子,分别是:黑龙啤酒、凯旋啤酒、花峰啤酒、雪棒啤酒、乌由啤酒、长生岛啤酒。王波褴也是做啤酒生意的——拣啤酒瓶子,所以扫一眼就点清楚了。

洛水寒又说了一句:“其实,它们都是一个集团出产的。”

王波褴:“不会啊,我可是拣了十年啤酒瓶,这里面有四种啤酒是老牌子了,十年前就有,‘黑龙’和‘凯旋’是后来出的。‘长生岛’是乌由的老牌子了,听说有几十年历史,曾经很有名,它和‘乌由啤酒’绝对不是一个厂的。”

洛水寒:“坐在这里喝酒的人,几乎都和你一样认为,但是恰恰从十年前起,有一家海外集团进入乌由市场,在方方面面的帮助下,逐渐兼并本地啤酒生产企业,直到去年完全吃掉了这个市场…不信,你们仔细看一看瓶子的标牌。”

白少流拿起一瓶啤酒,只见标牌的最下面写着——“乌由长生岛啤酒有限公司出品,清润啤酒(志虚)有限公司监制”,又拿起另一瓶,上面写着“乌由清润啤酒有限公司出品,好望非清润集团(香江)有限公司监制”。再拿起一瓶,上面写着“清润花峰啤酒乌由有限公司出品”。看完所有的啤酒。都能发现一家名叫“清润”的公司与之有关,不是被合资就是直接或间接控股。

王波褴:“清润公司我知道,原来我以为只有黑龙与凯旋两种啤酒是他们家出的,没想到全是,这些以前我还真没注意。”

洛水寒:“以前也不是这样,他们用了接近十年的时间,直到去年才全部搞定,一切都在大多数人不知不觉之中,这是一场有计划有步骤的侵吞行动。你既然知道清润公司,请问你对它了解多少?”

王波褴摇头:“不了解,就是知道这个名字。”

洛水寒介绍了这家公司的来历——

清润集团总部设立在好望非——地处黑源大陆最南端的国家,原西方吉利国的殖民地。但这家公司的投资方也就是实际控制人都来自山魔国与吉利国,而它的生意遍布世界各地,现在主要集中在志虚国,尤其是乌由地区。原本它只是一家啤酒生产企业,生产规模加起来还不到志虚东北部地区啤酒市场的一小半,可是相比此地的许多啤酒厂来说要大得多,因为志虚国市场太大了。

几十年前志虚国改革经济政策,逐步放开商品流通市场,各地产业发展一度繁荣。经过十多年的高速发展,又进入到相对市场饱和竞争阶段。很多企业因为工艺、技术、管理、体制的落后,又缺乏资金与研发的支持,开始陷入困境。于是志虚国决定开放产业市场,鼓励外商投资,引进所需的技术工艺、管理经验与资金,同时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持续刺激经济。

这个计划的出发点非常好,也取得了很大的成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发生了异化。手段本身代替了目的,单纯的增长数字成了唯一的追求的目标。这个过程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主要在于两点:第一,由于志虚国前期发展中只注意商品市场的繁荣,却忽略了生产这一切的基础装备制造业的发展与保护。引进资金与技术,落实到具体环节往往是引进先进生产线的合资与直接投资,但是生产这种生产线的技术是引进不来的,没有人会给自己制造竞争对手,就算学会管理它也不能自立。在这个过程中志虚国原有的基础装备制造产业陷入全面困境,大量企业倒闭许多工人失业,等有人意识到这一点想扭转的时候问题已经很严重——这是“硬件”上的失误。

第二,虽然意识到科学技术与知识经验的重要性,却从来没有真正重视过培育这一切成长的“知识产权”与“国民教育”两大支柱。在一个马路边摆摊可能有人抓,而出一款软件满市场都是盗版却管不了的环境中;在一种研究出版十分不畅,可一部著作在网上四处盗链却难以制止的情况下,智慧与知识的合法价值都甚至经常被蔑视。看上去感觉或许不太严重甚至会有短期利益,却意味着一场渐进的全民族的道德危机,大量高端人才远走海外,投机客纷沓而来——这是软件上的失误。

这两大的失误是全局性的,也有历史原因,有些难以避免有些却属人为,单独的一个企业或一个地方很难独立改变。正是在这个背景下,清润集团十年前进入了乌由啤酒市场,以一条生产线为投资取得原滨海啤酒厂的控制权,并享受到其他企业无法享受的宽松环境与优惠政策,快速发展起来。乌由其他的几家啤酒厂在竞争中逐渐处于劣势,其间也有过几次互有胜负的市场较量,但最终背景与实力都比不过清润集团。

本来乌由市场可以容纳这些啤酒企业,另外的啤酒厂虽然处于劣势但仍可生存,可清润集团不愿意这样,而当时的地方政策也帮了清润集团的大忙。当地政策鼓励清润集团收购地方企业,甚至有人出面扫除了市场收购的障碍,使得本应在市场中受到强烈抵制的垄断收购行为变得顺理成章还颇受好评,因为这一切都显示为引进外资的政绩。

清润集团以乌由为据点继续向周边扩展,志虚东北地区很多城市的地方啤酒企业,尽管当地市场没有受到清润集团产品的冲击,可仍然纷纷被清润集团收购,这些收购都是带着优惠条件被鼓励的行为。到最后清润集团已经占领了乌由地区大部分啤酒市场,剩下的一些地方啤酒企业不战而降,甚至有地方官员主动找上门来联系,希望清润集团收购当地啤酒企业,以为是一种先进的时髦。

就这样,清润集团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内,完全占领了乌由以及周边地区的啤酒市场,一家不剩,所有啤酒厂都是它控制的!清润集团在好望非的总部也从一家啤酒生产企业转变为一家产业投资控股集团,其规模和利润都比当初扩大了几十倍——洛水寒的介绍就讲到这里。

第132回 饕餮架镬煮神州

洛水寒说完之后自顾端杯喝酒不再言语,过了半天王波褴才问:“完了?”

洛水寒:“啤酒的来历就介绍完了,现在喝酒。”

王波褴:“前阵子还看到一条广告,广告词是‘乌由人就喝乌由啤酒!’我还以为是针对外来产品牌挑地沟,闹了半天这些啤酒全是一家的,自己做戏呢。”

洛水寒:“广告有广告的讲究,这句广告词也是在利用乡土情结、地方保护主义、甚至爱国情绪,实现市场细分。喝酒的人大多和你一样,并不知道‘乌由啤酒’背后的故事。”

王波褴点头:“嗯,有点道理,比如说我吧,这么多年就喝长生岛啤酒,这是习惯。”

白少流一直在想洛水寒的话,此时突然说了一句:“这种广告也是给产品画地为牢。”

洛水寒笑了:“说的不错,啤酒这种东西有它自己的市场特点,每一种生意都有需要研究的地方。小白,你也是财经大学堂毕业的,纸上谈兵的东西也学过不少吧?那么你就说一说清润集团与乌由啤酒市场,分析一下这种产品与这门生意。”

白少流:“我哪敢在洛先生这种大行家面前现丑?”

洛水寒:“我是白手起家,也没有进修过财经专业,一切都是在生意场上学的。小白,你将来不仅仅是一个与人动手打架的保镖,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做事做人,知道该做什么是最重要的。你就谈一谈吧。”

白少流喝一口酒:“洛先生一定要我说,我就说两句…”他一边思索一边讲了自己的见解——

啤酒这种东西很特殊,在于它的主流产品的地域性极强。志虚国对外开放市场的时候,本国的啤酒企业大多没有开发高中端精装产品市场,因此高端啤酒市场几乎是一片空白,因此外资品牌一进入,毫不费力地就占有了几乎全部的高端市场。但是在主流产品消费市场中,任何一家企业都很难独占,在当时的情况下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全成的任务,可是清润集团偏偏做到了。

所谓主流产品,指的就是他们正在喝的可回收绿色高压玻璃瓶的简装啤酒,这种啤酒价格最便宜销量也最大,是啤酒行业的基础产品。相对单价而言,简装啤酒的体积和重量都很大,长途运输与存储包括分销与包装回收的附加成本都很高,因此不适合长途异地销售。比如乌由出产的乌由啤酒,在乌由销售成本可能只有两块钱,如果远到芜城去卖销售成本会增加到五块钱,根本无法与当地的清泉啤酒竞争。

正因为啤酒市场的这种特殊性,主流产品只适合当地建厂在周边城乡销售,志虚国各地成市几乎都有自己的地方啤酒品牌,而且也形成了相当稳定的销售网络与消费群体。这是一个相当稳定的,可以容纳很多企业共同生存的市场。

外来企业要想独占这个市场,在现有格局下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用常规商业手段,在几百个城市一家一家开设工厂,参与地方市场竞争,其代价之大谁也无法承受。

首先原有消费习惯的存在,使新产品必须比对手付出成倍的品牌宣传成本与销售网络重建成本。比如原先消费者只喝长生岛啤酒,小卖店也只进这种啤酒,你要说服人家喝你的啤酒卖你的啤酒,前期投入是翻倍式的。

其次用新设工厂进入市场竞争的方式,必然引起产品供应量激增,极大降低行业利润率,亏损的首先是自己。这是一种先自杀再求活的方式,多长时间这个市场的利润能回来,活下来的企业是不是自己都很难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按这种常规方式一城一地的竞争,时间恐怕要上百年,就算成功了,利润回收周期会更长,没有哪个企业能办到。

可是清润集团办到了,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将志虚国东北地区,这一片相当一个中等国家大小所有的主流啤酒市场完全垄断。它用的策略是收购,一家一家的收购直到全部拿下。清润集团能够成功是因为付出的代价非常小,很多企业是按账面资产价值直接转让甚至打折转让,地方政府帮忙提供优惠条件,银行提供金融支持,所过之处是一路绿灯。

很多地方都是拱手相迎却没有人意识到最终的后果,处理一个企业的同时也等于送出了当地的市场,这个价值是无法计算的,而都处理给同一家接受方的结果是主动帮助对方垄断了自己的市场,让对方彻底控制了这个产业,其中的商业价值更是无法以估量。

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小白等人的桌子上放的全是清润集团出品的啤酒,除非你不喝啤酒,否则不论是黑龙啤酒还是乌由啤酒,都是清润集团的啤酒。这个产业已经完全被控制了,对于那些被收购的各地啤酒厂来说,已经陷入同一种命运——清润集团可以决定每一家企业、每一种品牌的生死。就算是经营很好的知名地方品牌,出于某种利益考虑也一样会不明不白死得很难看。一切取决于清润集团的所有者——远在吉利国与山魔国的那一小撮人。

小白说到这里问道:“洛先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洛水寒面露赞赏之意:“说得八九不离十,你也没做过啤酒生意,却对这个市场特点分析得这么清楚,而且是坐在这里立刻想明白的,不简单啊!”

白少流:“惭愧,我是听了洛先生刚才的提点才稍微有些清醒,我也曾经跟了洛先生不短时间,多少学了一点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想到的却是昆仑修行人与西方教廷之间的冲突,也明白有很多事是不能通过天上斗法解决的。

梅先生等昆仑高人,特别是那一位正一门掌门泽仁,对小白说的话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世间事以世间法解。西方教廷回避正面冲突从世俗中渗透控制,这是世俗中人需要面对和看清楚的问题。梅先生等人在乌由寄希望于小白,可是小白能有办法挖掘这个局面吗?大事情不说,就拿眼前的乌由啤酒市场,别说小白,就连洛水寒恐怕也没办法吧?

刚想到这里,就听洛水寒道:“小白,我再问你个问题,河洛集团为什么不做啤酒生意?”

他的话中有话,实际上在问河洛集团能不能做啤酒生意,有考小白的意思。小白笑了笑实话实说:“你现在做不了啤酒生意,这个市场已经失去拿不回来了,就算河洛集团比清润集团实力更大,也无法以在啤酒市场与人竞争。河洛集团不可能再走分割收购的老路,因为清润集团可没有那么傻。”

“假如一定想收回这个市场呢,应该想什么办法?”洛水寒接着追问,似乎有意要给小白难题。

白少流:“象清润集团那样从最底层逐渐蚕食已经不可能,对手很清醒不会给机会,我能想到的办法有一个,不过能不能办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洛水寒眼神一亮:“说!”

白少流:“从最上层下手,想办法制造一个机会,让清润集团出一些问题,趁机收购清润集团,但是这样做难度很大,可能还需要其他的条件配合。”此时他又想起了昆仑盟主梅野石,这位先生并没有到乌由来和一帮教廷中人纠缠,而是直接去冈比底斯山。而那次在海岛上出手之后,也直接让阿芙忒娜传话给教廷讲规矩。

洛水寒:“接着说。”

白少流:“其他的条件包括你有这个实力能做到,而且你的行为会得到支持,尽力让志虚国从官方到民间都能看清楚问题的性质,促使从政策环境到舆论环境都有所转变,不要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否则啤酒的事情还小,要是这种趋势蔓延下去就不妙了,如果这个国度的民生命脉与思想潮流都受制于人,那将来就一切受制于人。”

洛水寒长叹一声:“说得对,这很难是不是?我为什么肯加价从罗马联盟金融集团手中收购万国摩通银行的股份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有一天我不需要加价能直接入股的话就说明环境有所好转了,等到有一天他们需要加价来找我的时候就说明情况扭转了…可惜我等不到这一天了。”

王波褴不解地问:“洛先生何出此言?至少志虚国还有洛先生这样的明白人,我看还是大有希望能等到这一天的…以前我很看不起你们这些富贵豪强,不过今天认识了洛先生想法有所改变,几瓶啤酒能喝出这么多的道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来,洛先生我敬你一杯!”

洛水寒喝了一大口酒,淡然笑道:“话不要这么说,那些应该看不起的你还是继续看不起吧…我确实是等不到了,所以把身后事托付给小白。”

王波褴看着洛水寒:“您的气色不是很好,要注意保重身体,酒还是少喝两杯吧。”

洛水寒:“你也看出来了?我的身体状况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能挺到今年夏天就不错了,何苦不再舒舒服服地喝一口酒?”

王波褴吃了一惊不知如何接话,洛水寒又对小白说道:“小白,今天我很高兴,听你刚才的话是一个很懂世情道理的人。做事情最重要的就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去做?至少你不会在这个世界上迷失。让你留在洛兮身边,帮她照看河洛集团,我很放心,因为你了解我的本意,不会用我留下的财富做我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白少流:“洛先生不要这么说,我一定尽全力帮助洛小姐便是。”

王波褴也听明白了洛水寒想找小白说什么,在一旁喝酒叹息道:“眼前娇儿身后牵挂,老洛,我理解你这种心情…我本来是个游历红尘无所羁绊的人,可是自从娶妻生子之后也开始有所牵挂,假如有该赴汤蹈火之时本不应畏惧,可肯定会想老婆孩子没有我该怎么办?”

酒不知不觉中已经喝得不少了,王波褴面带醉意,洛水寒喝得也有些多了,伸手拍着王波褴的肩膀道:“小王,很久没有喝这么痛快了,火锅捞肉吃豆腐味道香啊,谁不想下筷子?…谢谢你这一顿!就冲这个,你家里面要有什么事我一定照应,放心地喝吧,把这一桌啤酒全消灭!”

看这个架势洛水寒非喝醉不可,又喝了几轮小白提醒洛水寒:“洛先生,您是一个人来的?其他人呢?”小白知道洛水寒是不会一个人出门的。

洛水寒:“在饭店门口我把他们都打发走了,有你在还需要其他保镖吗?…小王,你知道白少流号称乌由第一高手吗?”

王波褴把手一挥:“当然知道,我比你知道得清楚——他的手到底有多高。”

三人开始推杯换盏,这一喝就是两个多小时,到最后每个人都喝了不少,尤其洛水寒已经醉意朦胧。小白打了个电话,让庄茹把车开到饭店门口来接自己和洛水寒,准备亲自送他回去。在饭店门外他对王波褴说:“你要去哪里?我顺便送你一程。”

王波褴摇头:“不用你送,我自己走回去就行。”说完醉步离开,小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拐弯处。

破烂大王哼着小曲沿街步行,看上去醉步蹒跚脚下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很快到了乌由北郊。他一个拣破烂的当然没有钱住市中心的房子,家在偏僻的郊区。然而到了郊区他却没有直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拐进了一条两边堆满玻璃瓶的无人小巷。此时他突然站直了身体,眼中的醉意消失了转身冷冷地说道:“朋友,出来吧!跟了这一路不累吗?”

第133回 身入苦海销尘垢

王波褴话音刚落,路边走出来一个人,在这条肮脏破烂的小巷中,这人仍是衣冠楚楚像个贵族,应该说他就是个贵族——普尼斯·灵顿侯爵。王波褴笑道:“堂堂侯爵先生,要打劫一个拣破烂的吗?”

灵顿侯爵面带惊异的神色:“我们又见面了,你果然不是普通人!”他暗自心惊,心中暗想鲁兹主教判断得没错,这个拣破烂的不简单。是鲁兹主教请他来跟踪破烂大王的,灵顿侯爵跟了一路没有发现这人有任何异常——除了他和小白一起喝酒有些奇怪。

灵顿侯爵一直没有想明白鲁兹主教请他来对付这样一个低贱的人究竟有什么用意?王波褴隐藏很深连白少流也没有看破他的行藏,灵顿侯爵也没看出来,但鲁兹却注意到这个人了。鲁兹主教告诉灵顿侯爵这个拣破烂的很可能是高手,如果万一真的是那样的话,可能会有麻烦,所以一定要探清他的底细。如果判断属实,可以和他谈谈条件,至于什么条件鲁兹没说让灵顿侯爵自己看着办。

王波褴发现了被人跟踪,故意把灵顿侯爵引到这个地方让他现身,此时仍然笑着说:“请问侯爵先生为什么要跟着我?你不会也想拣点破烂去卖吧?”脸上虽然在笑却凝神戒备四周,本能地觉得灵顿侯爵的出现一定与海恩特被杀事件有关。

灵顿侯爵果然直截了当地开口了:“海恩特在齐仙岭被杀的时候,听说你离得最近,我怀疑你是杀人凶手,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你也是帮凶。”

王波褴一耸肩膀:“你报警抓我好了,反正警察已经抓过我一次了。”

灵顿侯爵:“你既然认识我,我们也就把话说明白,你是昆仑修行人对吧?我教廷神官被杀,当时你就在附近出现,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今天还想走吗?…请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当时在齐仙岭都做了什么?”

王波褴也觉得有些奇怪,看灵顿侯爵的架势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在齐仙岭一带出现过竟然被教廷的人注意到了,而且还跟踪到此。听灵顿侯爵刚才的话,他并没有看破自己的行藏,那是什么人让他来的呢?这里面有点问题,王波褴也想搞清楚,也皱眉道:“实话告诉你,我是昆仑修行门派海天谷弟子王波褴,身在乌由就有责任守护一方清净,容不得乌烟瘴气的事情,我倒想问问你们教廷中人鬼鬼祟祟的跑到齐仙岭干什么?”

灵顿侯爵冷冷一笑:“那又不是你家的地方,我们去哪里用得着你管吗?”

王波褴:“这里是志虚国,我昆仑国土,我去哪里拣破烂用得着你管吗?…侯爵先生要是这么说话我们没法谈,海恩特之死我也想知道真凶是谁,你能告诉我是谁让你来跟踪我的吗?能够注意到我的人,恐怕当时也应该在齐仙岭,请你告诉我他是谁?”王波褴也不笨,谈话中突然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灵顿侯爵脸色变了变,似乎也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仍然沉着脸说道:“海恩特去齐仙岭恐怕与你无关,你既是昆仑修行人也应该知道那里住着谁?如果是风君子杀了海恩特,你不必为他掩饰,也不必担心说出实话来会有什么危险。只要你肯指证,我们什么都可以谈。”

王波褴眉头紧锁:“搞了半天你是想要我来做证的,可惜自始至终我就没有看见风前辈踏上齐仙岭一步,倒是看见有一个金发人下山,头发的颜色和你差不多,身材也和你差不多,至于你们西方人的长像在我眼里也差不多,想要让我做证人的话恐怕只能如此说。” 灵顿侯爵眼珠子转了转:“你姓王?看来王先生和我需要好好谈一谈了,我们只让你说实话。如果你说了实话,就算是昆仑修行人也没有什么可指责你的地方,教廷也会保护你的安全。想要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王波褴一笑:“侯爵先生这是要给我好处吗?想要好处我何苦拣破烂呢?你今天诱我栽赃风君子前辈,显然心怀不轨,对不起,我会把今天之事转告给天下修行人的。我劝你小心点,再这样的话我保证你无法在志虚立足!”

灵顿侯爵缓缓地抽出了一把剑,这把剑只有一尺多长,银白色的剑身比较细,只有一面开刃,另一侧的剑脊稍厚,倒像是一把细长的刀,刀柄上镶着一枚桔红色的晶石。他持刀在手冷冷地说道:“看样子,我们需要换一个方式来谈了?”

破烂大王站在那里没动,嘴角一撇有嘲笑之意:“怎么,软的不行来硬的?”

灵顿侯爵用一根手指抚摸着剑刃,轻轻地说了一句:“仅仅是我私人,可以给你一千万现金,斯匹亚公国的一套高档寓所,你和你的家人将会有体面的工作和当地的公民身份…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至于教廷会感激你也会负责你的安全,你如果想继续修行可以留在昆仑修行界,但我们的承诺永远有效。只要你公开说一句话,你亲眼看见风君子持剑上山。”

王波褴叹息一声:“我终于明白了。”

灵顿侯爵:“明白就好,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王波褴嘲笑道:“你究竟拣了多少年的破烂?居然能攒下这么多钱,可惜呀,我没有看见那一眼,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侯爵先生您别遗憾,我想我找到凶手了。”

灵顿侯爵脸色一变:“找到凶手?”

王波褴:“我明白了一件事情,什么人非要逼我嫁祸无辜?那一定就是真正的凶手了,你去和昆仑修行人解释吧。我相信把你的话转告天下,没人会认为是风前辈杀了海恩特。”

灵顿侯爵终于露出怒色:“我很有耐心地劝告你,你竟然不了解我的一番好意,今天你还想走吗?”手中短剑手柄上的晶石发出光芒,剑身上也散射出刺目的白色辉光,看来他想动手了,谈不成条件就杀了他,这是鲁兹主教的要求。

灵顿侯爵想动手,说实话王波褴也不怕他。王波褴是海天谷掌门于苍梧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在师兄弟中修为是数一数二的,否则于苍梧也不会单单把他派到乌由来。对付灵顿侯爵这位临时就职的神殿骑士,就算不能完胜他也有把握不会落败,他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突然脸色一紧,毫无征兆地抢先出手了。

他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样东西,只有几寸长,几根粗钢丝扭在一起前面还有钢丝爪,拣过破烂的人都知道那是翻垃圾堆的耙子。耙子从他手里射了出去,飞在空中粗钢丝被奇异的力量扭开飞散,化作一根根笔直的飞针直射灵顿侯爵。与此同时他的身形往后急退,一甩手袖中又飞出一物,仍然是个小耙子一样的东西。

这个小耙子和刚才那个可不一样,乌黑色,大约有六寸长闪着油光不知是何材质,手柄有核桃粗细,尖端分岔为三股就像三根弯曲的手指,这才是他真正的防身法器“三旋钩”。三旋钩飞到手中,从中射出三道黑色的烟云状疾风,左右两股风烟似有实质,空中回卷带动他的身体凌空向侧后飞去,中间一股疾风就像一股黑色的烟尘,直指小巷另一端的某处。

王波褴向灵顿侯爵射出钢针只是虚晃,主攻却对着另一个方向。因为他刚才突然查觉又有一股神气波动迅速接近,此人比灵顿侯爵修为更高。腹背受敌他没有把握,也不想在这里大肆斗法,只想把新来的那人逼住自己好暂时离开。

他不打招呼就突然出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灵顿侯爵一挥短剑斗气光芒发出在空中挡住钢针,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小巷另一侧有一条人影飞纵出来,一挥十字长剑迎住那道黑色烟尘也是手忙脚乱向后连退。王波褴未必是这两人联手之敌,不过他突然发难占了先机。

王波褴无心恋战,身形后退飞射而起已到半空,左右两道黑色风烟相护,然而此时他突然感觉背后的风声不对,已是五月怎会如此寒冷刺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又有一名高手正好从他逃跑的方向迎来,这人好快的速度。王波褴反应也快,一挥三旋钩,风烟在空中倒卷回旋挡住了身后空气中突然凝结而成的冰刺,但是人却不能留在空中了,他一个跟头向前回翻又落在了小巷的中央。

坏了!有两名高手先后赶到,一个比一个更强,最后一个出手的人他没看见,但论修为恐怕还在自己之上,一定要想办法冲出去。到现在他想的还是离开,就像他在酒桌上对洛水寒说的那样,他还是牵挂妻儿爱惜己身,不想拼命。左右两边以及身后分别都有一名高手,如果判断他逃走的方向肯定是向前方,但那样一来等于背后受到三个方向的交叉攻击,王波褴没有那么做。

他一落地就使出了自己的绝技,没有攻向任何人,而是突然单膝跪下挥三旋钩重重地抓在地面上,三股风烟全部钻入地面消失。整个小巷的地面都在颤动,本来两边都堆着很多玻璃瓶,现在突然都跳了起来炸裂,无数碎玻璃片毫无规律地向四面溅射,就像一场耀眼的大爆发,可奇怪的是这场爆发竟然无声!

王波褴这个人出手够狠也够快,抢在那三人发动第二次攻击之前来了一场无差别的大范围杀伤,因为他不知道第三个人在什么位置。飞射的碎玻璃像一场爆发的花雨,锋利的边缘还带着奇异的法力震颤,所有人包括王波褴自己都在攻击范围之内。王波褴在爆发的同时左手一捏法诀,右手的三旋钩从地上抽起抓在自己的左肩上,地上有一股烟尘从脚下升起护住他的全身。他带着烟尘向小巷一侧冲了过去,不是向另一侧的空处。而是冲向三人中最弱的灵顿侯爵。

这场爆发来得太突然了,王波褴一定是个打架的好手,出手干脆利索毫不犹豫。灵顿侯爵匆忙之中倒转短剑在原地转了个圈,剑柄上的晶石光芒在他身体周围划出了一道橙色的光环。这个光环出现,身体周围的空间似乎也跟着螺旋扭曲,四面飞射而来的玻璃片都改变了方向绕着他滑了过去。就这么一瞬间王波褴已经冲到他眼前,不躲不闪烟尘直接撞在光环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然后王波褴的身形也和那些碎玻璃片一样在灵顿侯爵身边一旋滑了出去。

王波褴已经成功的冲出了三人的包围,另外那两人如果此时发动大范围攻击会把灵顿侯爵也伤着,这就是王波褴为什么要从这条线路逃跑的原因,只要他再往前不远冲出这条巷子就成功了!然而此时左侧身后传来了吟唱之声,随着这吟唱声,时间似乎被定格,小巷中所有飞射的玻璃片都在空中停住了,就像一片亮晶晶的凝固世界。

这时那第三个高手终于施法了,从王波褴突然出手到逃跑遇阻落回小巷发动大范围攻击,过程虽然复杂其实时间不过是短短几秒,这人先后两次出手的反应已经够快了。鲁兹主教的身形出现在小巷一侧的一面矮墙上,手里挥着一根白色的法杖,另一只手指向面前的空中,所有玻璃片随着他的手势都在空中悬停——此人的魔法修为之高竟然如此骇人!

王波褴从灵顿侯爵身边滑过正全力前冲,突然发现小巷中飞射的玻璃片都停了下来,周围的空气接近于凝固,一股无形的阻挡之力从四面袭来,他的速度大大减慢了。他咬破舌尖大喝一声,手中三旋钩从左肩挥出直指前方,裹在身上的烟尘射出在这一片空间里开出一道裂隙,空中的玻璃片也向左右退开了一条通路,他仍然能逃走。

可就在此时面前突然有一道青光射来,冲散这道烟尘直接击在三旋钩上,紧接着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小巷的尽头。王波褴怪叫一声身形向后飞出,越过灵顿侯爵的头顶又落到小巷中央,来人并没有伤他,可是以一道凌厉的剑气破了他的法术并把他击飞,出手之准天下少见。

“杜寒枫!…”这是王波褴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前露出了一截银色的剑尖,第二个出现在小巷另一侧的高手已经冲了过来发出了一剑,这一剑他是无论如何躲不开的。王波褴背后中剑直透前胸,那边鲁兹神官收了法术,小巷中的玻璃片如雨点般落地,发出此起彼伏的脆响。

王波褴在最后一刻认出了第四个出现的高手,竟然是长白剑派掌门杜寒枫,紧接着就身中致命一剑,他身后那人一剑刺中随即拔出,王波褴前胸后背血如泉涌倒在地上,这时就听见灵顿侯爵喝了一声:“阿狄罗,你出手太重了,还有话要问他呢!”

杀人者就是阿狄罗·维纳,他冷冷答道:“你们也看见了,这个人太狡诈太危险。”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鲁兹主教与杜寒枫齐声喝道:“小心,快退!”

王波褴倒地重伤,所有人都以为他丧失了反抗能力,可就在此时他发动了威力最大的一击。王波褴已经明白自己今天是跑不了了,终于做了最后一个决定——玉石俱焚。他手中的三旋钩突然炸裂,化作一片黑色的光芒,看上去像一团爆发的黑色火焰,这是海天谷的最高绝技——苦海业火,也是王波褴平生第一次施展。他的修为还没有到此境界,但此时他自毁法器施法,苦海业火燃烧的是他最后的生命力。

灵顿侯爵短剑一挥带着橙色的光环向后飞退,杜寒枫身形冲天而起到了天上,鲁兹主教一挥法杖身前的空间一扭折人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只有倒霉的阿狄罗站得最近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听见杜寒枫与鲁兹主教示警,他一挥剑,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在自己身上,剑刃上的光芒也展开成一个十字形的透明盾牌,随即他就被一团黑色的火焰吞没了。

等黑光散去再看这条小巷,遍地包括周围的树上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碎玻璃片,阿狄罗面如死灰仰面倒在小巷的中央,他身前不远还有一套破旧的衣服落在地上——那是王波褴的衣服,但是他的尸体与法器三旋钩都不见了,消散在苦海业火中。

阿狄罗没有死,一方面是因为他用护盾术和祝福术保护了自己的身体,另一方面也因为王波褴其实只想伤他。王波褴在临死前有机会暗算为什么不杀了阿狄罗?因为如果阿狄罗死了事情一了百了,他自己的死也就成了悬案。被苦海业火燃烧神识,这种伤十分痛苦也难以医治,而且自己的师门中人以及了解海天谷法术的修行高人能够分辨出来这是被海天谷独门绝技苦海业火所伤。

只要阿狄罗还活着,身带苦海业火之伤,就说明王波褴曾经遇袭与他斗法。王波褴虽然明知必死,但还是尽量给自己的死留下了追查线索。

灵顿侯爵等人见此场景也是一片骇然,这个王波褴的来历鲁兹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自称是昆仑修行门派海天谷弟子,并不了解他是于苍梧门下最出色的弟子。此人的修为也许不算绝顶,至少不会在鲁兹主教之上,正面对敌更加不是杜寒枫的对手,然而真正动手之时竟然如此难对付,以四敌一差点让他跑掉,临死之时还重创了阿狄罗。

阿狄罗牙关紧咬面如死灰,躺在那里不醒人事,然而脸上的肌肉却在不住的颤动,似乎在昏迷中正遭受极大的痛苦。鲁兹主教双手连招,各色光芒落在阿狄罗身上,各种治疗术和辅助祝福法术接连施展,看得灵顿侯爵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位新提拔的主教大人如此厉害。

随着鲁兹主教的施法,阿狄罗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表情也变得缓和,慢慢睁开了眼睛。鲁兹见状松了一口气,停下了治疗,然而他这边一停下,阿狄罗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刚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面色一暗又陷入昏迷状态中。这是什么伤?鲁兹主教吃了一惊。

此时远处传来了人声,有几名闲人远远地走来正要路过此地。鲁兹主教抱起阿狄罗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回去再想办法救阿狄罗…杜掌门,谢谢你今天出手,否则杀不了那个人。”

杜寒枫淡淡说道:“我没有杀他更没有伤他,他是死于你们之手。”

鲁兹主教:“大家都看得清楚,他其实是自杀的,不过杜掌门你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外传。”

杜寒枫冷冷一哼:“外传又怎样?难道我怕了海天谷吗?”言毕转身离去,鲁兹主教抱着阿狄罗和灵顿侯爵一起也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他们走得太急,小巷中还留下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王波褴穿的那套衣服。

王波褴死了,确切的说是失踪了,因为他并没有留下尸体。小白对此毫不知情,他把洛水寒送回家之后就去了马场,见到白毛就兴冲冲地说道:“有两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白毛翻了他一眼,笑道:“如果是你的摄欲心观修行大成,就不用说了,我能看出来。”

白少流:“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毛:“我虽然元神被困,可眼力还是有的,说第二件好事吧。”

第134回 襟袍立身成高楼

白少流笑嘻嘻地说:“我买了一个大院子还有一座小山,你就不用天天困在马厩里了,我准备在院子里给你专门安排个地方住,你可以自己天天到山上放驴。这是不是好消息?”

白毛嗷嗷叫了两声,脑海里传来的是一阵欢呼:“真是好消息,我们什么时候走?天天困在这里简直烦死人了!”自从小白见到白毛以来,还从来没有看它这么高兴过。可怜一代宗师七叶被困驴身三世,如今这么一点小小的自由也让它心喜不已。

小白拍了拍驴背道:“今天就可以带你走,不过那个院子里的驴厩得过几天才能安排好,总不能把你就放在山上,还是等几天吧?”

白毛直摇头,摇的驴鬃直甩:“不不不,今天就走,在山上过几天也没关系,我要亲自设计我的房间。”

白少流:“不是房间是驴厩,不过你可以给我提意见,尽量给你设计得漂亮点,请问是设计一头驴的驴厩还是两头驴的驴厩?”

白毛不解地问:“为什么还要两头驴的驴厩?”

白少流坏坏地笑:“不要忘了,刘佩风在马场里还养了一头小母驴呀,要不要一起接走?”

白毛前蹄一软,一低头冲着小白就撞了过来,白少流一闪身躲过道:“不是为你,是为了取驴血方便,你也不希望我总放你一头驴的血吧?”

白毛一摇头:“就放我一个人的血好了,你都快放了半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少流:“既然这样的话现在就跟我走吧,其实我也早盼着这一天了,以前是没条件接你走,现在有条件了还是希望时刻能听到你的指点。”

问马场要了辆专用运输车,准备把白毛拉到郊区的木材加工厂去,工作人员很奇怪地问:“白总,您这匹马养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要往哪里拉呀?我们马场有什么照顾得不好吗?”

白少流开玩笑道:“你们养得很好,长肥了,宰了吃五香驴肉。”

工作人员也笑:“这头驴做五香驴肉,肉比金子还贵呀!”然后就听见白毛一声郁闷的怒吼。

到了龙塘镇郊,小白领着白毛走进了那家木材加工厂,已经有工人在装修大院里的房间。为了掩人耳目这个大院分成前后三进,最前面靠路边的门脸是一家木器加工厂(办了营业执照也挂了招牌)——八宝珍馐坊。后面一进是个院子,左右有很多房间,都设立成修行静室,其中有一间比较大的设计成讲堂。

后院是堆放木材厂的原材料所用,其实也是个掩护,各式各样的木方堆起一人多高看似没有规律的随意堆放,却布成了一个简单的阵法,一般人走进去绕两圈就会转回来,很难穿过这一堆木材找到后院的大门。这个阵法是小白自己布的,他向风先生学易理。又听过顾影讲数术,多少也明白一点皮毛,试着布了这么一个阵式,没想到还有些用处。

他想在白毛面前显显能耐,因为这不是白毛教他的是他自己琢磨的,所以穿过后院的时候故意走在驴后面,不料白毛溜溜达达地绕过几座木方就出了后院上山了,小白在后面有些失望地问道:“你怎么没迷路?”

白毛好奇地问:“迷什么路,不就是几堆木头吗?”

白少流:“我可是布了阵式的。”

白毛点点头:“对,我发现了那好像确实是一个阵式,不过你只布了迷踪形制,却没有法阵与护阵,所以没太注意。一般的小毛贼可能过不来吧,但我什么没见过?”

白少流:“行,还是你行!”

两人来到后院的山中,白毛赞叹道:“这真是个好地方——咦,山中似乎被法力炼化过,不会是你干的吧?”

白少流:“不是我,是教廷的几个人,合力在这里发出一个‘神之审判’的大法术,我差点都没命了,这件事我对你说过…那几个人现在也都成死鬼了。”

白毛点头道:“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法术确实不错,以后你要建造真正的道场洞天,可以抓几个西方魔法高手来,让他们专门施法净化各处枢纽地气。”

白少流苦笑:“你这个想法很有创意,但还是以后再说吧。建造真正的道场洞天?这个地方不行吗?”

白毛左右环顾:“地方是不错,可是离洞天福地的标准还差点,至于现在嘛好好收拾一番勉强可以做为修行之地…对了,你不是说前面开木材加工厂吗,我进门的时候怎么看见的是八宝珍馐坊的牌子?还以为你要开饭店呢。”

白少流:“是木器加工厂不是木材加工厂,这里只生产一种产品,叫八宝珍馐盒,你等等,我把样品拿给你看。”

小白转身跑回大院,拿了一个精巧的漆木提篮食盒回来,食盒一共有四层,每一层都可以抽出来,顺着竖竖向的滑槽推上去,最上层的盖子打开,就变成了一个四片花瓣围着花心状的小桌,花瓣还可以绕着花心旋转,真的是精巧无比。白毛瞄了一眼道:“这种八宝珍馐盒是志虚国古代的东西了,近代已经失传,没想到你还弄个样品回来。”

白少流:“连图纸我都拿到了,正在准备申请专利,专利所有权我和知味楼一家一半,等申请下来之后就开始生产。”

白毛突然有了怒意:“知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