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突然一转头看着阿狄罗,水汪汪的眼睛中尽是悔恨之意:“我明白,你也应该明白的,他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自己无法对抗的敌人?他想解脱!…他的死,是我的错。”

灵顿侯爵走过来安慰道:“肯迪夫人您怎么可以这么说?杀他的人是风君子。”

伊娃:“我知道了,我一定要为海恩特报仇。”

阿狄罗有些着急,过来拉伊娃的衣袖:“你不能去,他太强大了,你不是对手。”

伊娃一闪身退后两步:“我一定要为海恩特报仇,否则我这一生的灵魂都会不安。你呢?难道你怕了?”说完话也不顾众人,转身飞快的下了山独自走了。阿狄罗在她身后喊道:“伊娃,不要太冲动,会有危险!”

“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想再见你,海恩特的仇我一定要报,哪怕像他一样死去!”伊娃的声音远远传来,人一路而去连头都没回。

阿狄罗站在那里神色很古怪,伊娃问他是不是怕了风君子?确实是,刚才那一剑之威到现在阿狄罗仍然是心惊胆寒,不敢再面对这个强大的敌人。这和灵顿侯爵的感觉一样,自从公园中企图暗害风君子却差点杀了自己之后,已经不敢亲自动手对付风君子了,所以他才会答应小白的条件,但除了恐惧之外,阿狄罗眼中还有另一种复杂的神情。

鲁兹神官看着伊娃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阿狄罗,眼神中有一丝笑意一闪而过,他说道:“肯迪夫人要为丈夫报仇,我相信不少人愿意帮助他,对付风君子需要合众人之力…维纳小姐,您认为呢?”

阿芙忒娜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只有上帝才能告诉我,万能的主,请指引我方向。”

伊娃铁了心要杀风君子,可是在乌由闹市中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机会下手的,需要等一个能掩人耳目的机会,就算没有机会也要想办法创造机会。白少流派了一个人留在齐仙岭附近监视动静,也发现了伊娃天天都会来齐仙岭,站在山中以仇恨的目光看着远处风君子的书房窗户。白少流派的这个人是他手下现在的第一高手,就是那个狼人吴桐。

星髓真的是好东西,小白带着吴桐修行“外境内摄”,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收效比以前两个月都要明显,吴桐与小白已经安然度过了“魔境劫”。在星髓的帮助下,吴桐的心魔被洗练一空,狂躁的压抑被释放到无边无际处散尽,复归于冷静。现在的吴桐是一只真正的人狼,他不需要失去控制,而可以随时运用自己强大的能力。

狼人的速度可以与小白媲美,爆发力惊人,感觉与反应超常的敏锐,无论是做监视者还是做保护者都是最佳的人选。对于吴桐来说,这也算是修行大成的一个台阶,可以说是古往今来最特殊的一位狼人。

修行大成的可不止吴桐,因为是小白带着他一起修行的,是以一人的念力心境合两人的修行,吴桐有什么成就小白也有。理论上小白也掌握了狼人那种狂化的能力,但是他和吴桐还不太一样,吴桐这种能力已经是随时具备的常态,小白要想变成狼人那样要给自己施魔境心法才行,短期内极大的加速神气消耗,从而获得更大的力量与更快的速度更超常的反应。

白少流获得的成就可不止这一点,他的摄欲心观修行终于大成。就在拜访风君子之后的那天夜里,小白在英流河里静坐修炼内息外感之术,突然间只觉身心内外一片光明了无分别,内息不再于内,外感也不再于外,内外相容方生不息,突然进入这种状态,就算他想再修习内息外感也不可能,此境界已破!

这天他从水中冉冉升起,就像英流河之神,不过这位河神先生样子有点不雅。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短裤,光着脚丫脚踏河面走向岸边。清尘站在岸边张大了嘴看着他,小白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清尘:“小白哥,你没发现自己变了吗?”

白少流:“怎么变了?我也觉得我最近变帅了!”

小白喜欢和清尘开这种玩笑,也喜欢看她皱着鼻子伴嗔的样子,不料这次清尘却很认真地说道:“确实比以前帅了,看看,你身上一滴水都没沾。”

小白闻言也感觉出来,自己从河里走出来身上却不是湿的。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头发。头上仅滑落几滴水珠,也是舒爽柔顺,就像用了半斤护发素仔细揉过,又用半吨清水洗净,再好好吹干后的那种感觉。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入水不浸了吗?刚想到这里发现还是有一点点遗憾的——短裤还是湿的。

白少流笑了:“清尘,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清尘:“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先说。”

白少流:“你也有好消息?让我猜一猜,你恢复武功了,是不是?”

清尘一撅嘴:“真没意思,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你怎么一猜就猜出来了?”

白少流伸手刮了清尘的鼻子一下:“还怪我一猜就猜出来,你今天把紫金枪带来了,如果你没恢复武功,能拿得动这么重的枪?…这枪缨是怎么回事?”

清尘:“上次的枪缨损毁了,这新的枪缨是庄姐找细丝绳织的,织了两个星期呢…现在轮到你说有什么好消息了?”

白少流点头道:“修行大成,我破了摄欲心观,也算是个高手了。”

清尘:“难怪你今天在水底下待了五个多小时,平时常都是不到两个小时,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差点没下水去救人。”

白少流:“这么长时间,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清尘:“修行破关之际,你当然感觉不出时间长短。趁着天还没亮,我们比一比怎么样?”

白少流:“比一比,比什么?比武招亲吗?”

清尘一跺脚:“你怎么又不正经?比武就是比武,假如,假如你真胜了我,那也行…不许用其它的法术,就是比武功与内劲。”

白少流:“什么叫那也行?”

清尘脸红了,低下头呐呐地道:“小白哥,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还用再问吗?”

白少流:“非得比武吗?你以前的修为我清楚,现在历真空劫应该更上一层楼,我虽然摄欲心观大成,可自己能吃几斤干饭也是知道的,就算用法术也不是你的对手,何况比武?”

清尘:“试试嘛。我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不全力施展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你就陪我试一试。”

白少流:“你要是手持紫金枪全力施展我还有命吗?…你不会想谋杀亲夫吧?”

清尘:“我可不管,接招!”说完一顿手中紫金枪,枪杆拄地,白少流就觉得脚下地面一片大力传来要把他掀倒。他像兔子一样一蹦老高,凌空翻身一招手,河滩上一道银光飞到他的手中,正是那一把已经修复的小铲子。

小白也学过枪法,是萧正容所传一百零八路形意连环枪,不过萧正容化枪法为铲法,让小白以小铲子使出,更适合于贴身游斗。小白与清尘比武显然不是对手,没几个回合就让枪尖挑了好几个跟头,还好清尘的内劲收发由心并没有伤人。又一个跟头摔出去之后,小白连连后退摇手道:“不比了不比了,清尘,你出手比以前快多了,连我的身法都躲不开。”

清尘笑:“你刚才不也说了,历真空劫修为更上一层楼。”

小白故意皱眉叹气道:“人比人就是气死人啊,你年纪比我小好几岁,一样是习武,我怎么就不是对手呢?”

清尘:“我学了多少年苦练了多少年?你虽然也拜了萧正容这样的名师,但你学武加起来还不到一年,如果不是修行有成的话根本不可能与我动手…你不是还有一招绝技吗。昨天你说你可以变成狼人,变一变试试?”

白少流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你小心了!”说完话怪叫一声,眼中发出奇异的带着疯狂的光芒,一纵身就像旋风扑来,一伸左手五指张开抓向清尘的胸前。

清尘羞得“呸”了一声,横枪便扫要把他打翻出去,小白空中一转伸手就抓住了紫金枪的枪杆。清尘也不客气,一抖枪杆大力传出把小白震飞到半空中。小白身形落地挥着小铲子又揉身而上,速度快得就像一道虚影,与清尘缠斗在一起。

清尘挥舞紫金枪,朵朵枪花如雪片般洒落,小白的铲子化作一道道银光,团团绕住清尘。这两人一斗就是许久,不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小白变身狼人竟也敢正面格挡清尘的紫金枪。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白突然一个跟头翻了出去,清尘也收了枪势。只听小白站在那里喘着粗气道:“不打了不打了,这样竟然还不是对手,你的内劲之强超乎想像,我化身狼人也没有这种爆发力…行了,你的武功天下第一,别再找我比武了。”

清尘:“可是胜负未分啊?”

白少流:“你就别逗我了,我也是习武之人,高手过招哪用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与我拆招而已,如果是生死相斗我早就输了…你真想比试的话,我用小铲子恐怕不行了,换神宵雕倒可以试试,我最近新学了一招雕翎神芒,正好可以试试你的紫电金光。”

清尘的神色一暗,低头道:“试不了!”

白少流知道她心里的感觉,应该是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上前问道:“怎么试不了?难道你发不出紫电金光吗?”

清尘:“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我试着施展枪法,风劲之强远胜当初,却发不出法器妙用,除了这杆紫金枪之外我也无法运用御物之法…感觉很奇怪,我的武功恢复了,可法力仍然施展不出来。如果你用法术与我相斗,我应该可以挡住,却发不出紫电金光攻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第130回 坐怀离苦现光明

小白安慰清尘:“不要着急,至少你现在已经恢复武功了,而且比以前更厉害,我看就算没有紫电金光,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星髓还在我们手中,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突破今天的境界。”

清尘:“可是你能在水上走,我现在却不能了,三少大师所说的以器御人之术,我现在施展不了。”

白少流:“以器御人?这是什么法术,三少大师教你的?”

清尘:“就是七叶前辈教你的御大块无形之术,不是三少大师传授的,他只是向我演示提点,我自己悟出来的。”

白少流:“你真是了不起,这么大的本领都是自修自悟,现在这点麻烦一定能解决的。”

清尘:“可是我有点着急,别看小白哥什么都不说,可每天来去匆匆肯定有麻烦事,我却总帮不上忙。”

小白揽住清尘的肩头,轻轻把她拥在怀里柔声道:“谁说你帮不上忙,现在就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清尘:“你说。”

白少流:“你的武功已经恢复了,就算没有完全恢复,也比我强多了,只要紫金枪在手你足有自保之能,这样我才能放心家里的安全,出去做一些事情。”

清尘抬起头道:“怎么了?小白哥要搬出去住。”

白少流:“这一段时间我可能要到外面忙,但又不放心家里,你的武功恢复了就太好了。”

清尘:“为什么要搬到外面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

白少流:“不是搬家。是处理一些事情,有些原因…”

小白和清尘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自己要出去住一段时间。他的摄欲心观刚刚大成,需要择静地清修。现在小白已经自然而然地明白为什么有很多修行人要在远离人烟的道场洞天清修,因为普通的地方确实不合适。比如他修炼摄欲心观一直是在燕窝岭上与英流河底,是因为法门本身有特殊要求的。今天境界大成,体会到身心内外了无分别的那种状态。如果没有专门的清修之所,身处杂缘纷呈处确实不利修行。

那个木材厂连着后面的小山林他买下来了,后面那座山壁石龛现在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合适之所,同时现在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忙,需要有专门指挥筹划的地方,在木材厂大院也比较合适。这样他白天夜里几乎都很少有时间回家了,而且也不想留在家里,身边麻烦多就尽量不要牵连其它人,还好清尘恢复了武功足以自保,他也能放心得下。不过这一点他没和清尘说,只说了择静处修行之事。

清尘听完后很听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就是上次要杀洪和全的地方对不对?那里确实不错,而且山中还有一条秘道和一间秘室,你可以把星髓放在秘室中…我可以去看你吗?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白少流:“当然能来看我,想来就可以来,不过家里的事情要托你照顾了。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现在我是修行境界刚破,还没向白毛前辈请教《白莲秘典》,等到修行更进一层也许用不着如此避世了…其实真等到了那一天,你们一起搬过来住都行。”

清尘红着脸点点头:“我知道了,可姐姐的脸怎么办?”

白少流:“再有两、三个月就差不多了,可我手里的金疮断续胶用完了,正准备买新的还没到货。等新药买到,我会抽时间回去为庄姐治脸的。你也告诉庄姐不要着急。”

清尘把脸贴在小白的胸膛上:“小白哥,你还记不记得在金田镇说过的话。你说你要在那里建一处真正的道场洞天送给我,做为修行道侣的礼物,不会忘了吧?”

白少流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当然不会忘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去我说话不算数?”

清尘:“那倒没有,我喜欢这种心意,就算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然后她就沉默了,静静的贴在小白胸前不说话,双手慢慢地抱住了他。两人这样相拥不是第一次,可今天情况不一样。因为小白全身只穿了一条短裤,上身是光着的。

清尘靠在小白裸露在胸膛上,双手抱着他光溜溜的后背,一种很特殊的异性气息传来,她的脸上有醉的神色,眼睛微微地闭着,呼吸急促起来,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更有意思的是她尖尖的耳朵尖也在轻微的发颤。这一切变化小白当然感觉出来了,他伸手紧紧地搂住了清尘,此时天边一缕霞光刺破黑暗照在两人身上。小白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在清尘耳边道:“我的小兔子宝宝,我们回家吧,一切美好的愿望都会实现的,我保证!”

第二天小白出门,本打算去马场见白毛,他现在摄欲心观已经大成,按白毛的说法可以正式修行《白莲秘典》所载法门,这之后他还要去坐怀丘——就是他刚刚买下的那片小山。那座小山左右山梁成环抱状,中间主峰朝南有一片石壁,石壁下方正中有一个天然向内凹陷的石龛,就像一个人当中宴坐,故得名坐怀丘。

小白刚刚走出楼门口没几步,迎面来了三个人直走到他面前鞠躬道谢:“白先生,太谢谢您了!…我们一家人都谢谢你帮忙。”

小白一愣随即就笑了:“破烂大王你放出来了?怎么样,警察没为难你吧?”这三个人正是破烂大王和他的老婆孩子。

破烂大王:“倒也没怎么为难我,就是反复让我交代问题,对我宣讲政策。我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要交代啊,所以一直没放出来。多亏白先生帮忙了,请律师花了多少钱?我付!”

白少流一摆手:“没花钱,就是打了声招呼而已,这事你就不用惦记了,举手之劳碰见了为什么不帮呢?这几天受了不少罪吧。你老婆孩子也为你提心吊胆的,回来就好,快回家休息吧。”

这时破烂大王的老婆也说道:“这位白先生真是好心人,活菩萨!前天说了一句能帮忙,今天我家老王就回来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再看这女子已经满面欢喜,比前天面带泣容的样子几乎是换了一个人,看上去也挺俊俏的一小媳妇,可惜就是衣裳破旧了些。卖废品的女人心思单纯,见着当家的没事了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白少流:“谢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然而破烂大王却一把抓住了白少流的胳膊:“那可不行,无论如何要表示表示…老婆,你带着孩子回家去,我要请白先生好好喝一杯。”

白少流穿戴得整整齐齐突然被破烂大王抓住了袖子,他却惊讶地发现这个拣破烂的人手一点都不脏,连指甲缝里都没有泥垢,再看他的头发虽然乱蓬蓬的可干干净净一点头皮屑都没有。破烂大王要请白少流去喝酒,小白赶紧推辞道:“不用了,挣点钱也不容易,怎么好意思让你请我?”

破烂大王坚持道:“不行,今天中午一定要好好请白先生一顿。”小白一侧身想挣脱,破烂大王却没松手,这一拉一扯之间小白发现自己的身法竟然没有摆脱破烂大王,暗地里也吃了一惊。他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破烂大王,对方微笑着点了点头,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猜对了,我也不是普通人,有话想跟你说。”

小白是心念通透的人,当即就反应过来了:“既然你这么热情,我就却之不恭了,想请我去哪里喝酒?”

破烂大王:“到小区门口的火锅店,就怕档次太低。”

白少流:“不低不低,我上大学的时候最爱吃火锅,让您破费了。”

“小孩挺可爱的呢?…小白,你怎么还没走,要破烂大王请你吃火锅?还是你请人家哟!”又有一个人走过来,看见这个场景很好奇地打招呼,正好听见了白少流与破烂大王的说话,正是下楼扔垃圾袋的庄茹。

破烂大王:“庄小姐怎么能这么说话?假如今天不让我请,就是白先生看不起我。”

庄茹:“破烂大王你知道我姓什么?…这是你的老婆孩子吧?好好地为什么要请小白去吃饭呢?”

破烂大王的老婆说道:“白先生救了我们当家的,他真是个好人。”

庄茹:“小白当然是好人,他帮过很多人。”

白少流:“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老王你不是要请我去吃饭吗,现在就去吧。”

大旺福火锅城就离小区门口不远,店面很大也算干净,东西却不贵,中午吃饭的客人还挺多,散台几乎都坐满了。现代人吃东西也不讲究时令进补,五月份的天气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吃火锅,汤底翻滚热气腾腾,食客们谈笑下箸额头上都带着微汗。破烂大王与小白在大厅的角落里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他请小白点菜,小白随手点了不贵但是很实惠的荦素几样,还有几瓶最便宜的简装啤酒。

“王先生,你叫王波褴是吧?这个名字和你的外号倒挺像的,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小白等服务员上完菜,坐在那里问道。

王波褴:“我是叫王波褴,外号破烂大王,至于是做什么的,实话告诉你就是个拣破烂的。”

小白一眯眼睛:“可是我看老兄你…”

王波褴笑道:“白小义士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除了拣破烂之外我还是个修行人,出自西北大漠海天谷,我师父就是沧浪大侠于苍梧。”

小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隔着桌子抱拳道:“原来是王师兄,失敬,失敬!高人一直就在身边,我竟然毫无察觉,惭愧惭愧!”

王波褴也站起来:“快坐下,我们这样太显眼了…不要叫我师兄,弄不好我还要叫你师叔呢…算了,你就叫我老王好了,我毕竟大你十来岁。”

白少流坐下道:“我们要不要换个包间,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吧?”

王波褴摆手道:“没关系,就坐这里说,你看周围这些人都只顾自己吃喝,哪管别人唠什么闲嗑,有什么话就说不要紧。”

白少流:“老王你可是大隐隐于市,可我看你的老婆孩子不像修行人啊?…嫂夫人挺漂亮的,你是怎么追到手的?”

王波褴面露得色的一笑:“拣破烂拣到的!”

白少流正端起杯子喝酒,差点没把一口啤酒沫喷出来,惊叹道:“这样也行?”

王波褴边喝酒边向小白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历。他出身海天谷,师从于苍梧修行,到乌由已经十年了,是奉师命离山苦行历练。海天谷地处大漠,风沙恶劣,也属于苦行一派,想当年于苍梧游历天下,竟然是个要饭的叫花子。有什么师父出什么弟子,这位王波褴来到乌由干脆就做了个拣破烂、收破烂、卖破烂的。

以他的话来说,就是以世人之轻贱知此生之贵重,而求真有所得,历尽世间苦,心怀喜乐光明,此海天谷修行心法超脱之道。

于苍梧为什么会派王波褴到乌由来,其实王波褴本人也不是很清楚。忘情宫曾有江湖令,昆仑盟主梅野石也向天下修行各派请求过,希望修行界不要在乌由立道场打扰风君子的清修。但是不在此地设道场,并不代表昆仑修行人不可以行走乌由。拣破烂也好做买卖也罢,世俗间的营生是没有关系的,但出于对昆仑盟主的尊重,也算给风前辈面子,昆仑修行人很少涉足乌由,可于苍梧偏偏派了个弟子长留于此。

王波褴自己理解也许就是为了保护风君子的清静,如果发现昆仑修行人在风君子附近活动,他可以出面劝退。有些事情梅野石不好自己出面,于苍梧替他想到了,这些年来过得倒也风平浪静清静无事。

拣破烂当然要卖到物资回收站,王波褴认识了另一个卖废品的老头,是从外地来乌由讨生活的。老头有个闺女跟他一起来了,在一家小饭店当服务员。不久之后这个老人家病了,病得严重很快去世了,王波褴看那女子可怜就帮着她一起处理了后事。这女子模样很俊秀,有一次在饭店里被客人调戏,王波褴恰好路过,进门教训了那伙客人。

这下惹麻烦了,有个拣破烂的帮着服务员把客人给得罪了,饭店老板就把这女人辞了。这女子一个人在乌由无依无靠,王波褴就说了一句:“要不你跟着我一起卖废品吧,我来拣来收,你帮我拿到物资回收站去卖就行。”结果那女子还真跟着他一起卖废品了,后来还嫁给了他,王波褴也算是在当地落户长住了,那是六年多前事情了。

听到这里小白笑着问:“那小孩呢?”

王波褴:“当然是我儿子!”

白少流:“儿子多大了?”

王波褴:“过了夏天就满六岁了。”

白少流掐了掐手指头,坏坏地笑道:“时间有点不对呀,十月怀胎,然后他快满六岁,有这个孩子应该在你结婚之前。”

王波褴举杯盖脸:“喝酒喝酒!…我是修行人但是不是出家人,和她在一起久了难免动情,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了孩子之后才办的婚事…让白老弟你见笑了!”

白少流:“这有什么好见笑的,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现在流行先上车后买票,王道友也赶了个时髦。”

王波褴摇头讪讪笑道:“因为这件事情,每次见到师父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他派我来乌由自有他的用意,可这些年我什么都没做,拣了个媳妇养了个儿子。我的好几位师弟听说了我的事,都闹着和师父说要离山游历,也找个地方去拣破烂。”

白少流呵呵笑出声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乡下过年唱社戏。我还记得有那么一句戏词‘大雄宝殿灯光暗,观音伸手摸罗汉’,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而已。王道友一身修为出自名门,在乌由拣破烂却能自得人间之乐,这也是修行啊!”

王波褴脸红了,也笑道:“我看白老弟也是出手不凡嘛,定是个风流洒脱之人,你身边可不止一位红颜知己。”

小白赶紧岔开话题道:“老王你找我不是为了唠这些家常的吧,齐仙岭出事的时候你就在不远,现在既知道了你的身份非同一般,你当时肯定有所发现是不是?”

王波褴:“确实有所发现,说实话,我是故意留在现场让警察带走的,就想多打听一点事情…”

王波褴一直在齐仙岭一带收破烂,因为风君子住在那里,清尘到乌由后,王波褴却换了地方,跑到小白他们家附近。这里面当然另有内情,清尘虽然不是于苍梧的正式弟子,但武功秘籍以及入门指点都是于苍梧所传,论起来清尘应该是王波褴的小师妹。清尘不知道此事,可于苍梧却传信告知了王波褴,要他在乌由关注清尘的行踪,此外还布置给王波褴一个更重要的任务——注意白少流。

白少流在乌由作了很多事,可庄茹的家一直风平浪静,因为王波褴就在附近,他甚至暗中出手逼退了好几批前来窥探的人。清尘曾经也经常到小白家附近窥探,王波褴发现了却没有管她。

上次清尘去杀洪和全,小白赶去协助。王波褴也想去却碰见芜城九林禅院的三少和尚。三少让他不必担心,自己去帮忙,王波褴还是守在小白家附近好了。结果谁也没想到后来出事了,拉希斯暗中下杀手以及阿芙忒娜救人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否则三少出手足以助清尘对付洪和全等人。

从那之后王波褴就开始留意教廷的西方修行人在乌由的动静,小白杀拉希斯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小白能搞定他就没有出手,却把事情的经过回报给了于苍梧,否则昆仑修行人怎么那么快都知道了是白少流杀的拉希斯?

海恩特在齐仙岭窥探风君子,王波褴发现了,于是他也蹬着收破烂的三轮车去了齐仙岭。每天以收破烂为名在附近转悠,暗中是监视海恩特的行动。海恩特出事的那一天是他去齐仙岭的第三天,也是王波褴监视海恩特的第二天,破烂大王有特别的发现——

海恩特鬼鬼祟祟地上了齐仙岭之后,王波褴发现另一个拿着剑的年轻人从海滩另一侧的山后也上了山,看举止像是昆仑修行人,但是这个人他不认识,那人也不认识他,王波褴猜测可能是哪门派或者就是梅野石派来警告海恩特的。他没有跟着上齐仙岭,而是留在了风君子所住的小区外,以防有其它的意外发生。

齐仙岭上动手时没有惊动其它人却惊动了王波褴,他赶到山脚下打斗已经结束,他看见远处的山林中走出一个穿运动服的男子,很快消失在转向大街的方向,紧接着他听见山中谢赫神官呼喊,也就是说在谢赫神官赶到之前,山中不仅有海恩特和那名年轻的剑客,还有第三个人。这个人头发是金色的,身材很高,王波褴只看清了一个背影没有看见他正面的样子。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小白是第一次听闻,皱着眉头问王波褴:“你那天看见一个持剑的年轻人上山,还有一个金发的大个子下山,那么齐仙岭上当时一共有三个人对吗?”

第131回 借问杯中谁家酒

王波褴:“是的,谢赫神官赶到之前有三个人,杀人凶手必然在那另外两个人之中。”

白少流:“海恩特死于剑伤,被一柄宝剑当胸穿过,杀人的很可能是那个拿剑的年轻人。可还有一个人上山是干什么的?”

王波褴:“那个拿剑的小伙应该是个修行人,可天下修行门派那么多弟子,我也不可能全见过所以不知道他是谁。至于另外一个人,我只看到了背影,他的头发是金黄色的还带着卷曲,可能是个西方来的洋人。”

白少流:“你只看见背影也能认出来吗?”

王波褴点头:“只要再见到那个背影可能会认出来。”

白少流:“既然可能是个洋人,会不会是教廷派来的?”

王波褴皱眉道:“我现在就是奇怪,他上山到底做什么去了?如果说是帮海恩特,为什么会在海恩特死后匆匆离开?…到现在也没想通,在警察局里面待了几天,也没偷听到什么线索。”

白少流端起杯子道:“王道友看见的情况太重要了,先敬你一杯,我先干了。”

王波褴也举杯一饮而尽:“你不必敬我酒,这些都是我自己应该做的。”

白少流又倒了满满一杯酒说道:“老王你先别说话,我的酒还没敬完,话也没说完,这是第二杯。”说完他又干了。

王波褴:“为什么又敬我一杯?”

白少流:“可笑我自以为有些手段,这么长时间以来却一直蒙在鼓里。原来王道友一直在暗中护佑于我,今天才得知实在惭愧…你别喝,我这是自罚!…还有第三杯,我也先干为敬。”

小白一连喝了三杯酒,王波褴见小白的神色有些异样,不解地问道:“白兄弟,这第三杯酒又是什么讲究?”

白少流放下杯子道:“王道友一直高人不露面,为什么今天突然来找我坦白地说出这一切,不会是因为我从警察局把你捞出来吧?”

王波褴面露惭愧之色,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脸色涨红了,白少流此时又说了一句:“我很感激你,真的很感激,所以现在要说的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说出来——除了保护我,你一直也在监视我对不对?”

王波褴很尴尬,端起杯子道:“白兄弟果然人心通透,我虽然没明说但你也猜到了,是的,我奉师命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至于为什么你应该问我师父,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曾听他提起有一心机狠毒曾险些祸及天下的高人在你身侧,他怕你一朝不慎沦为此人恶助。我也曾问过师父那位高人是谁,可师父一脸怒意没有回答…我想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他关心清尘小师妹吧,怕她结交非人。”

听见这话小白脑海里本能地出现了一头耳朵上长白毛的驴,他清楚于苍梧担心的是谁,看来于苍梧也知道当年的七叶就在小白身边,对接受白毛指点的小白并不完全放心。小白倒也不生气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郁闷,被人监视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还是对方主动站了出来。破烂大王对他应该是善意的,但万一他是恶意的呢?想想也有些后怕。

听了王波褴的解释小白又问:“那怎么今天你主动来找我说出这一切呢?”

王波褴叹息道:“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海恩特之死事情闹大了,所以必须来找你商量,在乌由做事,你的能力应该更大…还有一个原因,我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发现你的确是一个心性纯良之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你连一个拣破烂的陌生人都会去帮助,我还要在暗中监视你什么?不如站出来算了,此事我还没来得及禀明师父,我想他老人家的想法也应该与我一样。”

白少流也叹息一声:“幸亏有你,否则海恩特之死真是悬案,很麻烦很麻烦。”

正在这时从火锅店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老远就招呼道:“小白,你果然在这里,和朋友出来喝酒啊?不介意我也讨扰一杯吧?”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乌由首富洛水寒!

小白站了起来:“洛先生,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洛水寒:“去你家找你,听说你在这里喝酒,我就来了…我也没吃午饭,不介意添一双筷子吧?”

王波褴也站了起来:“你是——洛水寒?请坐,哈哈哈,我竟然也能请你吃饭!”

洛水寒坐下,很自然地招呼白少流与王波褴也坐下。服务员添了一套餐具,洛水寒问王波褴:“你认识我?请问您是…”

王波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白的朋友,名叫王波褴,外号破烂大王,在乌由从事城市环境清理与物资回收工作,简单点说就是个收破烂的,不过洛园那一片不归我管。”

洛水寒转头看小白:“你的朋友很多啊!”

白少流到现在还有些意外,洛水寒怎么会孤身一人前来找他,而且还出现在这样一家火锅店里?感应他的情绪洛水寒是找他来聊天的,就像有什么事想说却正在考虑用什么方式说,小白看了看面前的火锅道:“洛先生找我有事?你要吃饭的话我们换个地方?”

洛水寒摇头:“不用换,这里很好,我已经很久没在这么热闹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火锅了。我象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成天就想着发财,总没有时间也总觉得自己没钱,吃这样的一顿火锅已经算是奢侈的享受…如今什么都有了,今天看见你们坐在这里,突然觉得又找到当年那种感觉。”

王波褴:“什么感觉?没时间也没钱?”

洛水寒没说话,小白答道:“是看着火锅流口水的感觉。”

洛水寒笑了:“就是这种感觉!…这种五毛钱一瓶的简装啤酒,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了,想当初累了一天,找一家小饭馆喝上一大口啤酒,那滋味简直是太…”他还没说完。王波褴与小白都咧嘴笑了,洛水寒问:“你们笑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王波褴:“相信!看来洛先生真是很久没有下过这样的馆子了,这种啤酒现在卖三块钱一瓶了。”

洛水寒一拍额头:“哦?看来真是过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