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坐下小白就站起了身似笑非笑地高声道:“亚拉先生,你果然守信,我佩服你的勇气,惨败之后还敢率众进入我的坐怀丘!…我看尔等方才就坐,也知礼得体,为何昨夜就不懂规矩呢?”

亚拉屁股刚沾椅子听到这话就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大声道:“白先生,昨天我们确实战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向你屈服,我的内心并不恐惧,有上帝的光辉指引,忠贞的人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今天来,我仍然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杀鲁兹大主教?神奇的魔法石何在?”

白少流撇嘴一笑,摆手道:“你先不要激动,也尽管仰着你高贵的头颅,我既然请你来自然会把事情做个了断,先坐下!你不坐我可坐了!…维纳小姐,非常感谢你能来,你说有证据证明鲁兹是怎么死的,能请求你当众出示证据吗?”

白少流说完话就坐回到椅子上,亚拉一个人晾在那里有点尴尬地向左右看了看,也退后两步坐好。白少流做事很干脆,一上来就直接请阿芙忒娜出示证据,一点都没有拐弯抹角的废话。

第189回 谁道世事言难尽

世间有很多事引起了很多争端,争来争去都是在扯皮,各方都希望将民意扯到自己一方。比如A国发生了一场乱子,事情闹大了电台电视台的记者进行采访,纷纷根据自己的希望和倾向性来进行加工报道。如果事情闹得再大一点,惊动了国际那就更热闹了,B国的新闻社把杀人恶魔说成英雄斗士,A国的电视台又指出所谓的斗士其实就是暴徒。这还不算最混乱的,如果大家的说法不一样,又有B国奸细在A国挑逗民意,说A国掩盖真相其心可诛,请看B国如何主持公道云云。为什么会这样?那因为A国的乱子与B国有关,或者说有关B国某一撮人的利益。就这么扯来扯去问题往往越来越复杂,真相反倒被人遗忘。

而白少流最不喜欢这种扯皮,所以他一开始就想把鲁兹被杀的经过如实地展现出来,直截了当请阿芙忒娜说话。阿芙忒娜站起起来问道:“我可以向各位出示证据,请问小白庄主,这里的光线能够暗一些吗?”

白少流点了点头:“没有问题!…那就辛苦维纳小姐了。”说话的同时他拔出腰间的寒金蛟吻,一片赤焰霞光射出发出了一个信号,两侧山梁以及身后主峰顶上分别射出三道赤色的剑光,剑光在天空交汇化成一片光幕渐渐消失,与此同时坐怀丘外蓝天白云的景像也消失了,众人上空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虚空。这时顾影在小白身边一挥白斐木法杖,随着法杖的颤动周围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昏暗中出现了一个光点,光点悬浮在空气里飞到了空旷的山谷中央,那是一个闪光的魔法水晶球。水晶球在空中悬停之后向四面射出光芒,光芒散开就像一个膨胀的立体投影,等这一片投影空间静止下来几乎充满了山谷的空旷处,坐在周围的每一个人身临其境般的目睹了这光影中发生的事情。

傀眼空间水晶球术十分神奇,射出的光影记录了以阿芙忒娜为中心,鲁兹潜入她的别墅企图暗算的所有过程。从满天浓雾笼罩中降下一条灰影开始,鲁兹如何突然出手,阿芙忒娜如何与他相斗,直到空中黑魔法大爆发,鲁兹借机遁走却突然一头栽向大海。最后一个场景是白少流从海中将鲁兹捞出来扔在礁石上,鲁兹的样子像是已经死了。

傀眼空间水晶球记录的场景是如实再现,一经记录就没有办法再修改,而且每一次演示都是从最初场景开始不可能从中节取,但是有一点,施展魔法的人在演示它的时候可以选择什么时候结束。阿芙忒娜也不笨,不想节外生枝,没有演示后面白少流两巴掌打醒鲁兹逼问的那一段。

这段光影记录已经足够了,它首先证明了“白少流杀鲁兹”这个事实,因为鲁兹逃走时确实是被白少流从天空施法擒住,像个断线的风筝一头栽进了大海,伴随着半声嘎然而止的凄厉惨叫。其次它证实了鲁兹确实是个黑暗的亡灵法师,在他与阿芙忒娜天空对话时那一声突然的大喝:“接受来自地狱的召唤,成为我的奴仆吧!”犹如在众人耳边响起。

光影中半边天空突然暗下,鲁兹的魔法杖爆出一团黑光将周围空间吞没,形成一团乌黑的翻滚浓云。这浓云中传出凄厉的呼啸声、嘶哑的嚎哭声、狰狞的冷笑声,翻滚的边缘伸出无数黑色的厉爪形状,从四面八方向阿芙忒娜擭去。虽然明知道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战斗,但周围的人仍然心神震动不已。

阿芙忒娜停止魔法收起了水晶球,在场众人仍然一言不发,还停留在震惊之中。教廷众人没有想到堂堂的志虚大主教,年轻一代的魔法天才,竟然会是一个黑暗的亡灵法师,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昆仑修行人同时也在震惊场景中相斗的两人修为之高,在座有不少高手,但是设身处地想一想,都没有把握像阿芙忒娜那样能在铺天盖地爆发的黑魔法中击败鲁兹。

阿芙忒娜不仅在教廷而且在昆仑修行界也非常有名了,在昆仑出名主要原因是她和风君子之间扯不清的恩怨关系,有人把她当个笑话看,今天才知道这阿芙忒娜竟如此强大!阿芙忒娜二十三年前莫名其妙挨了风君子一顿揍纯属意外,后来她成为了教廷中最出色的神殿骑士,私下里甚至有“圣女战神”的称号。不说别人,在场昆仑修行人中修为最高的杜寒枫也在心里暗自掂量,就算他全力出手也没有战胜阿芙忒娜的把握。

众人都不说话,白少流却站了起来,向着一脸震惊的众人道:“维纳小姐已经展示了她的证据,今天请维纳小姐来只是为了让大家更加确信此事,而不是听我白某人一面之辞,其实我也有证据…请诸位闭目凝神。”

众人刚刚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却听闻白少流也有证据,纷纷闭目凝神好奇的等待。大家的眼睛刚刚闭上,脑海中却出现了一副奇异的场景,此时又听见小白的声音道:“诸位不要惊骇,也不要以定力驱散我传送的神念,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让大家也看一看我当时所见的场景。”

这声提醒很及时,小白的移情开扉术并非无敌,定力深厚的修行高人完全可以在自己的神识中驱散他强加的意念,他想用这种方式需要大家主动的配合,否则以一人之神念无法强行压制这么多高手的清醒神识。众人闻言安定心神接受脑海中传来的神念场景,这与刚才的傀眼空间水晶球魔法又有不同,刚才只是身临其境的观察,现在等于亲身重历了一遍白少流当时的经历。

白少流埋伏在别墅外,看见鲁兹带着浓雾鬼鬼祟祟从天上来,暗算不成与阿芙忒娜飞到天空相斗,小白一直从海面上追了过去。天空一场黑魔法大爆发之后鲁兹欲遁走,海面上飞出一道银链似的光芒和一个金色光环击中了他,鲁兹惨叫半声坠落大海。事件过程与阿芙忒娜刚才的演示完全一致观察的角度不同,这两人先后展示的证据互相印证,哪怕有再大的神通也没有作弊的可能。

白少流的移情开扉术与阿芙忒娜的傀眼空间水晶球术,在事件的同一时间点结束,收法之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众位可以睁开眼睛了!…亚拉,我想问你两个问题。”

亚拉睁开眼睛,坐怀丘外灰蒙蒙的虚空已经散去,仍是一片蓝天白云风和日丽的景像,与刚才的骇人经历相比简直是恍如隔世。亚拉还没回过味来就听白少流突然开口问话,他下意识地点头道:“问吧。”

白少流:“第一个问题,鲁兹用的是不是黑魔法,对此我没有研究,但你身边坐了那么多魔法高手,能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吗?”

亚拉与身边众人对望一眼,无可奈何地齐声道:“是的。”

“那你们说他该不该杀?”白少流第二句话声调突然高了起来,又急又快语气十分严厉。

亚拉等人还没说话,就听陶奇大喝一声:“该,罪该万死,王八蛋!”其它人都不主动开口插话,只有陶奇口无遮拦喝了出来,这边的昆仑修行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但是眼神看着对面都是冷冷的。

堂堂的志虚大主教竟是一位黑暗的亡灵法师,这是一个极大的丑闻,亚拉等人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半天答不出话来。如果换一种场合,他们宁愿不相信眼见的事实,一口咬定白少流以邪术制造谣言,甚至翻脸动手,但是今天不可能,对面坐的那些昆仑高手比他们更强大——白少流想证明真相也是需要后盾的。

这时灵顿侯爵咳嗽一声开口问道:“白先生,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怎么会知道鲁兹那天晚上会去维纳小姐的别墅,而你恰好在一旁?”

白少流微微一笑:“问得好!…吴桐,把肯特夫人带来!”

只听他一声令下,吴桐从山林中走了出来,双手举着一张床,他走到山谷中央把床放了下来,众人又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只见床上躺着一位双目紧闭的妖娆美女,既像在熟睡又像陷入深深的昏迷。

小白不管众人如何议论,指着伊娃说道:“她的名字叫伊娃,是乌由教区的神官海恩特·肯特的夫人,她丈夫死于齐仙岭,她到齐仙岭去查看线索,却被一名凶徒以黑魔法袭击,是坐怀山庄的护法吴桐救了她,我赶到的时候那凶徒还未及逃离,看背影那人正是鲁兹!…当时我没有证据,所以才会求维纳小姐对外宣称肯特夫人就在她的别墅中昏迷不醒,并在那里等候凶徒前来杀人灭口…灵顿侯爵,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没想到其中内情还如此复杂。灵顿侯爵脸色变了几变,就像抓住了什么破绽似的又问道:“方才白先生提到齐仙岭上海恩特神官被杀,难道白先生就不能也解释几句吗?”

白少流:“既然今天让大家都来了,我就要把所有的事情做个了断,省得你们日后再过来纠缠!…海恩特神官在齐仙岭窥探昆仑大宗师风君子前辈图谋不轨,昆仑长白剑派弟子薛祥峰路过与他起了冲突,鲁兹神官暗中出手,诱使薛祥峰杀了海恩特企图嫁祸风前辈。不料昆仑海天谷弟子王波褴在齐仙岭下撞破鲁兹形藏,于是王波褴也有了杀身之祸…此事纠缠日久,今天就此揭开吧!”

小白一开口竟然把事情的真相说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是怎么知道的?其实他不知道,他是猜的,或者说他是编的。既然教廷的人能够信口开河以假设来指控,他白少流为什么不行?编故事小白也拿手,而且编得顺理成章,反正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编呗,这一套谁不会啊。

灵顿侯爵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手指白少流道:“你胡说!当时你不在齐仙岭,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才胡说!把手放下!”就听见白少流身边有人一声娇斥,原来是清尘提起紫金枪抖了个枪花摇指灵顿侯爵。她今天的心气本来就有点不顺,刚才白少流将亚拉等人问得哑口无言,就这个灵顿侯爵站出来阴阳怪气地说话,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白少流冲清尘微微一笑:“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那样,我不介意。”又转头对灵顿侯爵道:“王波褴临死前所见最后一个人就是我,他告诉我那天在齐仙岭上看见了薛祥峰和鲁兹匆匆离去,教廷神官被杀,鲁兹主教不闻不问反而匆匆离开现场,你说这意味着什么?”这几句话说得半真半假,反正王波褴已死谁也无法证实。

灵顿侯爵放下手道:“薛祥峰、鲁兹、王波褴都死了,谁也没有证据。”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白少流那神奇的法术,完全有可能向大家重现王波褴生前说过的话,赶紧又改口道:“就算王波褴生前说过在齐仙岭上见过鲁兹,空口无凭也不能算什么证据。”

这时就听对面一个悲愤的声音喊道:“师伯,果然是这帮奸徒害死了波褴师兄。”原来是海天谷弟子波棋终于忍不住开口,他是在对苍檀说话,苍檀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手持枯檀杖紧紧盯着灵顿侯爵以及对面众人。

又有一人离坐而起喝道:“众位谈到了我祥峰徒儿,难道今天就没人为他之死给个交代吗?白庄主,你想怎么主持公道?为什么不问问我杜某人的意见!”

小白也站起身来走下石台,向各人行礼道:“诸位少安毋躁,逝者已去,大家也不急于三言两语,今天既然开口说到此事,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一个一个来好不好?”

杜寒枫:“好,杜某人就等着看白庄主如何处置。”

白少流:“杜掌门也别等,第一个就从你开始,当着众人之面希望你能如实说话,请问,那天你徒弟薛祥峰怎么会去齐仙岭?”

杜寒枫愤然说道:“他是奉我之命,我来到乌由听闻齐仙岭上有人窥视我昆仑大宗师风君子前辈,就命小徒前去劝告那人离开。请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白少流淡淡一笑:“杜掌门消息很灵通啊,也很关心风前辈,我当然无话可说。那么首先就给你一个交代吧,你为令徒之死而来,请问薛道友死于何人之手,因何之故?你能够说清楚,我自会在此主持公道。”

这一句话把杜寒枫问哑巴了,薛祥峰死于何人之手?混战中谁也没察觉,就连带着他一起来的杜寒枫都没发现,其它人就更没有注意了。当时的场面很乱,他死于哪伙人手中都有可能。因为什么原因?因为跟着师父来看热闹,这话也没法说出口啊。而且薛祥峰的死因可疑,阿芙忒娜带着顾影来,顾影在海上遇险阿芙忒娜立刻察觉将她救起,同样是绝顶高人的杜寒枫怎么就没有注意自己的徒弟呢?小白有此疑问,却不好直接开口。

杜寒枫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我徒儿薛祥峰不幸陨命,总不能这么白死了吧?”

白少流叹息一声道:“他死得太不应该了,如今齐仙岭一案真的成了悬案,再没有知情人。杜掌门,你是修行高人应该明白道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找到他人去承担责任的,昨夜一战参与人都在此处,请问你想找谁报仇?…如果你找不到,谁也无法处置,这才是真正的公道。很遗憾,但事实如此…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话,请您暂且坐下吧。”

白少流将堂堂长白剑派掌门不动声色地挤兑了一番,杜寒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终于还是冷哼一声坐下了。小白说得没错,不是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后,都能找到别人来承担责任的,薛祥峰死得确实很窝囊,但是找不到凶手你杜寒枫地位再高神通再大,也不能以此逼人。

处理完薛祥峰之死,白少流又对灵顿侯爵道:“现在轮到齐仙岭之事与王波褴之死了,侯爵先生刚才说的没错,所有知情人都不在了,齐仙岭之事已成为悬案,对吗?”

灵顿侯爵点了点头:“是的。”

白少流脸色一变:“既然你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何还用此事纠缠?因为死无对证所以我不能指责你的人,难道你就能指责于他人吗?道理都是你一家出的吗?今后如果再有人以齐仙岭之事纠缠不清,就是无理滋事,你听明白没有?”

白少流用这种教训的口气对灵顿侯爵说话,灵顿侯爵一股怒意涌上却又强自忍下,涨红了脸却没有作声。这时苍檀开口道:“白庄主,那我海天谷弟子之死呢?”

白少流:“那就要请问灵顿侯爵了,王道友之死可不是悬案,根据现场痕迹曾有四人合围他一人,那四个人中应该就有鲁兹,现在鲁兹死了。另外三个人也死绝了吗?…灵顿侯爵,能告诉我你所知的经过吗?”

灵顿侯爵抬起头看着白少流。小白从他心里能感受到怒意,奇怪的是他并不是很害怕而是在忍,多少有些奇怪。只听灵顿侯爵缓缓说道:“当时在场的四个人是鲁兹大主教、我、阿狄罗、还有雅各神官。”

这一开口不仅是小白,在场有好几位心中大为震动,包括阿芙忒娜与杜寒枫,他们不明白灵顿侯爵这是什么意思。只听灵顿侯爵又说道:“鲁兹追查海恩特之死,他怀疑与王波褴有关,所以下了命令带领我们三人拦住王波褴问话,王波褴一言不合出手伤人,被鲁兹大主教所伤,他不愿意落入我们之手,当场自爆而亡。”

苍檀颤声道:“果真如此吗?”

灵顿侯爵面不改色:“我与阿狄罗还有雅各都是奉命行事并不知内情,也没有主动伤害王波褴,伤人者是鲁兹,他已经被白先生杀了,雅各刚刚升任大主教昨夜也被白先生杀了,但是阿狄罗还活着,他曾经在王波褴自爆时身受重伤,可以证明我的话。”

白少流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灵顿侯爵说的基本上是事实,但有些细节之处可能不对,可再纠缠下去就是节外生枝了。鲁兹应不应该找王波褴?假如王波褴真与海恩特之死有关的话鲁兹这么做倒也没有什么,换个角度设身处地白少流也会这么做的,这些人都死了也就无法查清了。

小白转身对苍檀道:“苍檀师兄,你从海天谷赶来就是为了此事,白某无能也只能追查到这个地步了。您率弟子尽可继续追究,如果有什么新发现需要白某帮助的,白某一定义不容辞!今日此事暂且到此如何?”

苍檀眼睛如刀一样冷冷地扫了灵顿侯爵一眼,不作声也返回座位坐下。今天这个场合并不是为了王波褴之事,如果让小白追究证据也只能到此了,剩下的事也只能以后再说,这场聚会真正的重头戏还没有开始呢。此时小白又挥手道:“吴桐,把肯特夫人送下去休息吧。”回头看见灵顿侯爵还站在那里,他又指着座位道:“暂时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坐下了。”

说完话他前走几步到了场中对亚拉说道:“亚拉先生,现在可以认真谈一谈昨夜之战了,人死为大,我们先从死人谈起,请问你们那位山德伯长老是怎么死的?”

第190回 微言秉笔灼汗青

亚拉已经被晾在一旁半天了,他带着无敌战阵到乌由找白少流夺回鲁兹失落的星髓,但是刚才灵顿侯爵与小白等人说的事他并不清楚,只能在一旁听着,而且鲁兹之死真相揭开,实在无法公开追究白少流的责任,他也脑门上冒汗不知道说什么好,听见白少流问话只能实话对答:“山德伯长老是落海之后溺水而亡。”

白少流就像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道:“哦,原来他是淹死的,那我就没法说什么了。”

这话说得好轻松,亚拉不觉含怒道:“若非争斗,他怎能从天空坠入海中?”

白少流伸出一只手虚空往下压了压:“您先别生气,再说另一个,雅各大主教是怎么死的?”

亚拉站了起来:“你还问我,是你一箭射杀!”

白少流学着亚拉刚才的口气道:“若非争斗,他怎能被我一箭射杀?现在该谈正事了,昨夜争斗因何而起?…”他这一开口就是一长串,讲起了昨夜的争斗过程。

山德伯与雅各的死都是因为双方争斗,双方争斗是因为亚拉带领战阵来找小白的麻烦,亚拉找小白的麻烦是怀疑小白杀了鲁兹大主教并夺走了星髓。一切问题又回到了聚会开始的原点,白少流确实杀了鲁兹,但鲁兹该死。白少流手里确实有星髓,但那是他自己的东西,与鲁兹无关。至于鲁兹手中的星髓去了哪里,小白没有义务帮教廷找东西。

小白说完之后似笑非笑地问亚拉:“先生,事情前因后果如此,还有我什么事吗?”

亚拉被他一番话堵得够戗,张口结舌半天才道:“看来这是一场误会!”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他确实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来完成自己的任务。经历今天的场面亚拉也是目瞪口呆,甚至在心中暗骂乌由教区怎么这么乱七八糟,鲁兹怎么是那样一个人?打架已经输了,摆事实讲道理,道理又全在白少流那一边,他又能怎么样?

察觉到亚拉心里的反应,白少流对他的反感减低了几分,这人确实是一名强悍的战士,并不是故意来找他麻烦的。想到这里白少流哼了一声冷笑道:“误会?没那么简单吧!请问,是谁告诉你我夺走了鲁兹的星髓?又是谁告诉你我是为夺宝杀人?”

亚拉答不上来,回头看向志虚教区的一干人等,志虚教区的一干人都把目光投向灵顿侯爵,灵顿侯爵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如芒刺背很不自在,不由自主又站起身来道:“是志虚教区向教廷如此汇报的,报告人是雅各大主教。”说完又转身向后面众人扫视一圈,波特神官等人也明白了意思,齐声道:“是的,是雅各大主教没有调查清楚,又急于向神圣教廷复命,才做了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报告。”

向死人身上栽赃,这一招大家都学会了,反正雅各已死,所有的麻烦都让他来扛吧!小白闻言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这一场混战都是雅各挑起,如此说来,他死得可真不冤枉,我的赤炼神箭真是长了眼啊!…亚拉先生,您说呢?还要质问我什么吗?”

亚拉的身材健壮,此时虎躯一震,在小白的质问下却似矮了半截,退后半步尴尬地答道:“这是个误会,我这就返回教廷汇报实情,山德伯长老之死事出有因,而雅各大主教欺瞒神圣教廷也算咎由自取,他应该对此事负责,真的很抱歉,我在教廷接受任务时并不知实情,回去之后一定解释清楚这个误会。”

白少流不答话,转身向石台上自己的座位走去,却向顾影使了个眼色。顾影会意正要开口,那边清尘见小白向顾影使眼色,俏脸一寒紫金枪重重一顿地,冷哼一声提枪指着亚拉娇叱道:“你们难道就想这么走了吗!”

清尘这丫头在小白身边有时显得乖巧可爱,但别忘了她曾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不太懂各种规矩说话也不在意场合与轻重。顾影见清尘抢先开口喝问只淡淡一笑,小白也很满意但同时也在苦笑,刚才清尘紫金枪顿地这一下就花了他七、八万啊!因为她脚下那块临时搭台用的白色巨石已经裂了好几道大缝。

小白要按园林之法建造坐怀丘洞天,根据设计将从左侧山梁上引泉流而出,在山岩上形成三叠瀑,引下山脚再凿建一条绕斜向流过洞天入口处的溪流,溪流上建一座白石桥,桥前有石坊是来客的必经之路。风君子上次来坐怀丘看“风水”,根据此地的地势与地气简单的画了一张移园造景的草图,顾影根据这张草图上的线条设计了具体的景致,其中还有一些是海伦当初留下的园艺设计,可以说坐怀丘的设计已经基本完成,就差逐步建造了。

清尘脚下的那块白色巨石就是石桥的主梁材料,将来经过法力炼化,再加以雕凿方可使用。这么大一块纯净的白石,从山中开采到运输至此成本不低,钱花了七、八万。清尘倒好,紫金枪一顿就前功尽弃了,小白却只能苦笑没法和她计较,看来破坏远比建设要容易得多啊。

亚拉已经心存去意,今天来这一趟讨了个一脸没趣,还是赶紧离开乌由吧,呆的时间越长越丢人,听见清尘的呵斥,他沉声道:“请问白先生是什么意思,今天想将我等留在此地吗?”

白少流已经坐了下来,看表情似乎有点累了,懒洋洋地苦笑不答话。这时顾影开口了,她说话不像清尘那么冲,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辩驳的意味:“亚拉先生,今天不是鸿门宴,我们请你来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想大家现在都应该清楚了,是不是?”

亚拉:“是的,这是一场误会,我不再追究鲁兹之死,也不再追究山德伯长老与雅各之死,对于双方的冲突我深表遗憾。”

顾影不动声色地淡淡说道:“假如是我带领一队战阵,进犯到你的修炼庄园,一番混战双方都有死伤损失,最后说一声这是误会很遗憾,然后拂衣而去,请问你愿意吗?”这句话将亚拉问得哑口无言,顾影却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道:“你不会愿意的,所以不用回答…那么请问在场的诸位昆仑高人,要是你们的话会愿意吗?”

一众昆仑修行人齐声答道:“不愿!”

清尘又一顿紫金枪喝了一句:“别想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灵顿侯爵脸色有点发白,走到亚拉身边高声问道:“白少流,你究竟想怎么样?我们已经道歉,而且挑起事端者也被你所杀!难道要我们所有的人都向你求饶吗?”

白少流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你们道歉,也不需要你们求饶,你还不了解我,有些时候我的脾气就是得理不饶人…假如人人做错事情之后,道歉一声就能求饶,那么世间罪错的后果谁来承担?这不公平!…既然得理,就要护理,天下才有理可讲。”

白少流坐直了身体侃侃而谈,讲了一套“得理不饶人”的理论,看了看众人神色各异都在听,他来了精神又说道:“有一位先生曾教导我,纵恶亦是为恶,不因恶之大小,也不可因为恶者无心而纵之,对人如此对己也应如此!此为‘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的要义…你要是听不懂的话,回去好好学一学志虚国学再来志虚国。”

众人听得脑筋有些绕圈,特别是教廷中有不少人不明白他在讲什么道道?阿芙忒娜的眼神却亮了亮,这似乎应该是风君子的讲授,但又不完全象风君子的口气。亚拉有些发蒙地问道:“白先生,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白,你刚才做得都很漂亮!就是现在有点罗嗦了,和他们讲那些道理干什么?”远处石龛上的白毛突然传来了一道神念。这头驴今天在高处看热闹,也许是小白的表现让它很满意,也有可能是麻花辫理鬃毛让它很舒服,一直到现在才开口。

“道理当然要讲,否则今后双方如何知道该怎么做事?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至少要让他们明白应该怎么做,我又会怎么做,难道我的话没有道理吗?”小白在神念中回了一句。

白毛:“行行行,反正你总是比我有理!快点办正事吧,要不然天都黑了,你还要留他们吃晚饭吗?…麻花辫都饿了!”

小白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亚拉的问题,而是对着山谷外大声道:“上文房四宝!”

一声令下,吴桐再度大步走到场中,手中高举一张花梨木长案放下。这位坐怀山庄护法今天都快成搬家具的了,刚才搬来一张床,现在又搬来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的是笔墨纸砚,纸已经铺好、砚已经打开、墨已经研毕、笔架在一边。

小白又一次走下石台,来到长案前,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既然是一场误会,你们也是受了雅各的蒙蔽,我宽宏大量,不打算为难诸位。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不可不追究!亚拉先生,你是带队指挥之人,昨夜之战不论因为什么原因,你也要承担责任…道理很简单,你知不知内情实在与我无关,事情却是你带头做下的!”

亚拉已经让白少流整得快没脾气了,就算有脾气也没地方发,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想要我承担什么责任?”

白少流:“很简单,我这里不能想来就来,也不能想动手就动手,更不能动了手之后想走就走。你们要做三件事,第一是公开任事;第二是立书为记;第三是赔偿损失…”

小白要做的三件事第一件是公开任事。这种“任事”与道歉与求饶的性质都不一样,而是将所发生的事情权责言明,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干了些什么?如果完全是亚拉等人无理挑衅引起的争斗,那么一切后果由亚拉一方承担。这不是私下里的道歉,而是公开立字为据,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清楚,今后不要再因此扯皮。

第二件事是立书为记。此书不是什么互不侵犯条约,也不是什么不再犯错的承诺,那些东西都没用想撕毁就能撕毁。这是一份不能撕毁与推翻的记录,因为它不是任何谈判达成的条件,就是对今天发生事情的一份记录,在场所有人包括昆仑修行人都签名,你要是不签请说出理由——记录有什么地方不对?如果是承认所记是事实,就得签!

忘了说了,坐怀丘中还有别的准备,会场周围架了三对六台摄像机与同声录音设备,将今天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如是记录下来,不用什么傀眼空间魔法水晶球。音像记录与文字书记一式两份,小白留一份,亚拉带回教廷一份去交差。

这一招是白毛教的,本打算只让小白与亚拉两人签字就可以了,可是小白一想又有了自己的主意,他让在场所有人都签字。对于参与破阵的昆仑修行人来说,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荣耀,公开留书人人脸上有光,也算是笼络人心的一点小手段。对于教廷众人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光彩,小白也想避免某一个人来承担签字的责任,将来弄不好又是扯皮事,而且如果大家都签字反倒不算为难,这也是小白把握的一种群体心理。

这又是和谁学的?在婚礼上学的!志虚人结婚办酒席,客人到贺都要在一份红纸礼册上签名留字,意思是某某某来过了,也随喜了。

小白说完之后昆仑修行人纷纷点头,教廷众人面面相觑却又提不出反对意见,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搞明白,事情说清之后问罪变成了认罪,但是白少流并不要求道歉求饶,只是要大家都认可今日之事的记录,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而且白少流也根本没给他们拒绝不拒绝的机会。

“任事”与“立书”实际上是一体的,说一条,大家没有异议就记下一条。此时小白提笔正要写字,又觉得自己的书法不好看,立下的书记不够气派,放下笔向一侧昆仑高人抱拳道:“白某惭愧,不擅长书法,请问哪位道友书法精妙,肯为此次立书持笔?”

在座的还真有好几位精擅书法的高手,但是大家看了看坐怀丘主峰上那神韵非凡的“不乱”二字,都没好意思主动站出来。明杖不想让小白在众人面前太尴尬,今天摆明了是众位昆仑修行人挺小白的场合,小白开口总不能无功,于是咳嗽一声对身后道:“对弈,你上前去为今日立书持笔。”

对弈酷爱棋道,同时琴棋书画皆精,是海南派有名的才子,长辈有命又是这么露脸的事情,便不推辞施了一礼走上前去,提笔在长案前站好。白少流笑着点了点头:“我每说一句,请大家都仔细听好,如果是事实无异议,那么就将当场记下…对弈道友,辛苦你了,请记录一式两份。”

见大家都已准备妥当,小白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壬辰年六月二日,有阿拉丁国人鲁兹·佩奇,在乌由齐仙岭以黑魔法暗杀郁金香公国人伊娃·肯特未遂,伊娃受伤昏迷不醒。”说完之后等了片刻,教廷那边有人听不懂志虚国语,需要同伴翻译,等翻译完了见没有异议,小白向对弈道:“记下!”

对弈提笔记录,写完之后小白又说道:“壬辰年六月十三日,鲁兹企图杀人灭口一再以黑魔法作恶,被乌由白少流当场格杀。”这一条自然也没什么疑义,片刻之后对弈也记下了。

白少流又道:“壬辰年七月五日,吉利国人亚拉·墨菲,不明事由,借口鲁兹之死至乌由寻白少流滋事,率领战阵共一十三人进犯坐怀山庄,不问不商下令拿人。”说完之后又等了等,眼睛一直看着亚拉,仿佛在问:“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有什么异议吗?”

亚拉张口欲言,然而张嘴半天却没说出什么,小白口述都是事实,但他没想到立书记录的内容是如此简练干脆,甚至没有提到鲁兹与亚拉的身份,有点象《圣经》中的记事方式。其实亚拉不知道的是,小白立书不是在模仿《圣经》,而是在效法一部志虚经典《春秋》。《春秋》为志虚古圣人所著,立书记史极为简练,但字字不可驳且微言大义。

第191回 万念于心一身行

到这里,有人也许会疑惑如此简练的“立书为记”将留下什么纷争歧义?事实并非如此,这其实是一种最没有歧义的记录方式,将一系列事件的按因果顺序列出,说明发生了什么,谁又做了什么?简单明了,而不问你是怎么想的我又是怎么想的,谁是是对的谁又是错的,事实本身就足够了。

也许在某一事件中,不同的参与者各有立场与想法,会说“我是怎么怎么考虑的。”比如同样是滥杀无辜,有人会说“我是为了弘扬大道,他是因为凶残嗜血。”这一点其实并不重要,所谓修行,如果从广义来讲,世上每一个人都在修行——修正于己身行止,也就是你在各种遭遇中做了什么?有人说吃饭睡觉也是修行,其含义在此。

虽然说有心才能有行,但是谁也不知你心为何物,只能见行知心而已,世上没有脱离一言一行所谓的本心,所以一件事发生之后,先不要讲什么大道、信仰、上帝、佛祖之类,看你干了什么足矣。白少流立书为约的用意如此,一朝了结先前所有的争执,以后还有没有麻烦不清楚,但先前的纠缠该借此机会都做个了断了。

立书所记一共七条,最后小白口述道:“壬辰年七月六日酉时,白少流与亚拉·墨菲、普尼斯·灵顿等合前夜会战者六十六人众,在乌由坐怀山庄会论,纷争事体因由明了,众人皆无异议,特立书为记…好了,诸位都上前签名留下指印吧!”

对弈首先签名留下指印,白少流也签名留印,然后对亚拉做了个请的手势,众目睽睽之下亚拉也只得依样签名留印。接下来大家都鱼贯而出,纷纷到书案前签名留印,一式两份。各昆仑修行人不论书法优劣留下的都是工整小楷,而教廷那边有许多人不会方正文也不习惯拿毛笔,留下的都是歪歪扭扭如鸡肠似的字迹。

小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周围还有六台摄像机照着,哪怕他们签假名也没关系。他此时已经回到座位上坐下,看着山谷中的景象突然有几分感慨,他想到志虚近代史上与西方列强签订的那些不平等条约,是否也是今日这番场景?今日他签订的倒不是什么不平等条约,只是立书为记而已,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不能便宜这些人了!

泱泱志虚积弱百年,弱在于朝堂权柄所为,一人一朝之功难变,但今天在坐怀丘中,匹夫之志不怨尤而自强,若人人如此也就无愧了。小白正微微有些自得,却发现清尘撅着嘴,一双诡丽的眸子正在看着他,颇有几分怨意。小白赶紧道:“清尘,你怎么呢?”

清尘:“你还问我,刚才你说合前夜会战者上前签名留印,我没有参加会战,你就没打算让我签名了吗?”此时顾影已经走下石台去签名留印了。

小白一怔,赔笑道:“我哪有这个意思?我是说包括会战者在内共六十六人,今天凡是在场的都是见证人,不信你数一数,看这里一共多少人?”

清尘一眼扫去,果然,除了她之外在场一共六十五人,小白还真没把她忘了,随即展颜一笑不再生气,这丫头心思倒也简单。小白又笑道:“数清楚了?先别着急,今天还有一件大事要托给你办,你可得算清楚了,不要让我吃亏。”

清尘的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什么大事?”

白少流:“赔偿损失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穷,建造洞天最缺的就是钱,比如我们脚下的这块石料,运到这里就花了七、八万。现在又有这么多昆仑高人住在坐怀丘,每天也要花费不少,送上门来的肥羊我们能不宰吗?”

清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脚下,弱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块石头还这么值钱,刚才不小心一枪震碎了。”

小白大大方方一挥手:“没关系,只要你高兴就行,反正有人赔!等一会我问你话,你顺着往下说就行。”

清尘点了点头:“知道了。”她又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签名留印的顾影,想了想问道:“这个地方的修建,一直是她在帮忙吗?”

白少流:“是啊,顾影出钱出人出力,尤其在我们去终南山的日子,这里只有她。没有她还真没有今日的坐怀山庄,没有坐怀山庄就没有我在乌由立足自保之地,你和庄姐在家里也不能那么平安过日子。”小白说话时心中暗道——我正在等你问她呢!

清尘微微一蹙眉头:“她知道你…你家里的情况吗?”

白少流:“知道,也知道你陪我去了终南山。”

清尘眨了眨眼睛:“你前一阵子一直住在坐怀丘,顾影也住在这里吗?”

白少流摇头:“那倒没有,她不住在这里,如果她要住在此地,我会告诉你的…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住在漫步云端夜总会?”

清尘脸一红:“那种地方有什么好问的!…我不管别的,这里的事情忙完了之后,你跟我回家,庄姐姐想你了。”

白少流:“好的,回家!不过今天不行,你也不能回去。”

清尘:“我?”

白少流:“今天正好维纳小姐也在,等散会之后我们再找她单独谈谈,一方面商量怎么救醒伊娃,另一方面她可能有办法帮你恢复法力。”

清尘:“等我的法力恢复了,庄姐的脸也治好了,到那时…”

白少流看着她试探着说道:“到那时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坐怀山庄,现在就告诉我。”

清尘:“也没有不喜欢,你做了什么事情我会知道的,只是你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白少流微微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在你的家乡水金田镇,有一处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建造福地洞天,我说过要将那里建成真正的福地洞天送给的心爱的道侣,有生之年绝不食言!你是修炼神通道法的人,红尘之外岁月长久,人间的事就多些宽怀好不好?…你也该去签名留印了。”

六十六人签名留印已毕,摄像机也收起,书记连同录像资料交给亚拉一份带走。这时亚拉上前道:“白先生,该做的已经做了,我们可以告辞了吗?”

清尘喝了一句:“不可以!”

灵顿上前与亚拉并肩道:“你们还要怎样?”

白少流手展那份墨迹未干的文书道:“事实已经清楚了,接下来该讲道理了,我想你们不会不认账的。还有第三件事最简单不过,就是赔偿损失。”

亚拉:“请问你想要我们怎么赔偿损失,又赔偿什么损失?”

白少流:“一番混战双方互有损伤,你方的损伤咎由自取与我无关,但是我方的损伤是因为你们的行径,要我自己承担就不合适了吧?我知道诸位都是有风度有身份的绅士,不会赖账的,何况黑纸白字已立书为记你等也无异议…我坐怀山庄的客人们多有受伤,需调养多日,昆仑各派的灵丹妙药也耗费不少。再者你们看看四周,这些客人是来协助我修建这处园林的,有人受伤之后哪怕停工一日就是我的损失…陶奇道友,你看这损失有多大呢?”

小白不问别人却问直脑筋大嗓门的陶奇,陶奇来自西昆仑闻醉山仙府,怎会清楚俗世间这些细账?开口就道:“损失大了,千金难补!”

白少流作深以为然状点了点头:“是啊,千金难补啊!可受伤的人不是我,那么请诸位道友说是不是这样?”

小白又问在场的所有昆仑修行人,大家还能说什么?一致点头认可。这时小白笑了:“你们远来是客,争斗又是因误会而起,我不能有意为难。既然千金难补,我就不提这个‘难’字,以千金为度就可以了…清尘,你帮我算一算,黄金千两价值大约几何?”

清尘早就等着呢,没想到小白让她算的是这么简单一道题,当即答道:“一两五十克,一克三百,千两是五万克,一共是一千五百万…不错,就是一千五百万。”

亚拉听得有点傻了,帐能这么算,简直就是不讲道理敲竹杠嘛!对,小白就是要敲竹杠宰肥羊,谁叫他现在手头正紧呢。洞天正式动工之后才发现费用之巨,顾影拿出的三百万私房钱不到一个月就已经花了大半,现在有人没钱也办不了事啊。

在场的众位修行人也愣了愣,没想到小白会狮子大开口,如果是他们可能做不出这种事,但小白不一样,他一直就把自己当个俗人,伸手要一大笔钱倒也没什么。假如今天的会谈一开始,小白就耍无赖,仗着一众昆仑高手的撑腰伸手敲竹杠,不仅教廷中人会翻脸,连昆仑修行人恐怕也会暗中摇头鄙视,但是小白没有那么做,一开始不慌不忙演示事情经过,细解各方恩怨因由,处事有理有度相当得体。

后来小白集合众人公开任事、立书为记,做得非常漂亮干净,连七觉、明杖、苍檀等处事稳重的长辈们都连连点头称赞不已,对白少流很有几分赏识佩服之意。所以到了最后,小白略带无赖地索要巨额赔偿时,众人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觉得白少流无礼过分,再看他反而多了几分市井顽童的可爱,做事稳重得体但又不是那么迂腐古板,大家的脸上甚至都微微露出了笑意。

这就象写文章一样,因上文之厚重使人不觉下文之轻浮,此为水到渠成之妙,也是白少流最擅长把握的人心变化。清尘算完之后,小白微笑着问亚拉与灵顿:“请问二位,她算得对不对?”

这有什么对不对的,这么简单的题还能算错吗?灵顿侯爵脸色一沉问道:“白先生这种算法,是什么道理?”

小白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反问:“千金之数,难道我还不够客气吗?别的不说,昆仑修行人采集天下奇花异草炼制的灵丹妙药,世间无处可购,已用之疗治伤势,请问侯爵先生能给开个价吗?”

这还真没法开价,因为市场上不流通,亚拉张嘴半天才说:“如果一定要赔偿,能换个方式商议?”一千五百万现金亚拉自己根本拿不出来,不是人人都那么有钱。

小白断然道:“此数已定,不可商议!你昨天下令拿人之时,不是也没和我商议吗?…如果实在拿不出钱,我倒还有个主意。”

亚拉:“你还有什么建议?”

白少流坏坏地笑:“亚拉先生,这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是代表教廷而来,这笔赔偿应该教廷先行赔付,至于你们内部如何追究与我无关…今天如果实在拿不出这些钱,我也不能强逼,但是教廷在乌由不是没有产业,你们派人将乌由大教堂的房契拿来质押,我自会让诸位离去,将来再付钱赎回房契不迟。”

小白够损的,竟然要对方用乌由大教堂的房产来抵押,充分证明了他刚才所说的“得理不饶人”的道理。在场的昆仑修行人倒觉得没什么,对面坐着的阿芙忒娜有点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来道:“白少流,这笔钱我出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

小白摇头道:“维纳小姐,我听说你已经离开教廷,此事于你无关。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钱,是要一个公道,也是要留一个教训。我不管乌由大教堂是什么概念,它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份教廷的房产而已!就像我也不论鲁兹与雅各是什么身份,杀人只问他们该不该杀而已…清尘,你说是这样吗?”

这句话真是说到清尘心里去了,她点头道:“当然是这样!”

亚拉看灵顿,灵顿看了看白少流又看了看阿芙忒娜,想了想点头道:“好,这笔钱我先付了,立刻就可以开票给你,今日之事就算了结,你往后也不要再借此纠缠。”在场的人只有灵顿侯爵和阿芙忒娜能立刻拿出这笔钱。想那灵顿侯爵也够倒霉的,上次是他被小白敲了一百六十万,这次又是他拿出一千五百万,坐怀丘该给他立一块捐款功德碑了。

小白一笑:“侯爵先生,不是我拿了你的钱,而是你替教廷垫付这一笔赔偿。日后你可以回教廷报销,至于如何销账就是你们内部的事情了…无论如何,今天还是要谢谢你的,但是坐怀山庄事物杂乱,就不留诸位吃晚饭了…诸事已毕,诸位即可自行离去!”

灵顿侯爵强压火气道:“今日的事情了结,那我们就告辞了!”他今天一直在忍,似乎心中还有着什么别的盘算或依仗,这让小白也有些奇怪。

灵顿侯爵的心思他人难测,他其实想得很多。今天阿狄罗没来,但灵顿提到王波褴之死时主动为阿狄罗开脱,后来阿芙忒娜要替教廷付钱被拒绝,也是他站出来支付了这笔赔偿,灵顿仍然在向阿芙忒娜示好。那枚星髓落在了他手中,利用这枚星髓,灵顿的魔法修为大有长进,他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强大力量一定可以超越风君子,能够征服阿芙忒娜的心。他一直认为阿芙忒娜受了风君子的迷惑,是因为风君子那几乎不可战胜的神奇修为,所以他现在一直在激动中隐忍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