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野石:“那天晚上?后来只有你、我、他三人在,他先走了,你告诉我那个破铜镜叫青冥镜。”

风君子冷哼一声:“他看见你手中青冥镜,眼中谋夺之意一闪而过,又不得不暂且放弃这个想法。因为我也在场看见了,而他还不清楚我的底细。如果当时我不在场,事情就难说喽!”

梅野石:“你既然查觉,为什么不提醒我小心尚云飞,反而又说此器对他无用?”

风君子:“我当场就提醒了,提醒的是他不是你,你当时懵懂没有听懂,随后我干脆淡言让你勿起疑虑,因为你还没有自保之能又在窥道关口,对你挑明了反而不好,我的徒弟我看住了就行。你得到青冥镜的秘密,当时只有我和尚云飞知道,后来尚云飞一再借扰乱你的修行试探我的底细深浅,使的那些招术你今天也早该清楚了,直到他师父葛举吉赞活佛闻知此事,他才彻底打消了念头…那时候我们才多大?”

梅野石:“我十八岁,你十五岁,尚云飞十六岁。”

风君子长叹一声:“二十多年了,尚云飞泡影人间大法已经大成,可人还是那样!他将世上一切看作人间泡影,倒也没什么错,但是把手伸到泡影中玩弄,那就是犯贱了!他修什么道犯什么贱不归我管,但是虚开六千万增值税发票依法就该进监狱,一天到晚说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次就去监狱里悟道吧,但愿这次他能真正开悟。”

梅野石:“其实我能理解尚云飞的心情,当年你一封信逼得葛举吉赞活佛身受重伤却不求医治,而等到我上门询问身世时,尚云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活佛虹化而去…今天他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阿芙忒娜在眼前离去,所以他根本不会出手阻止阿狄罗行凶。”

风君子:“对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梅野石:“不怎么办,也不想问他什么,前去质问他的人越多,他心中对你的恨意就越盛,对他自己也没好处。以他的泡影人间大法,不可能被人拿下,可我偏偏就要让世上普通的警察拿他下狱,治他在世间的罪行…因为南大科技那笔烂帐,银行去调查的那一车人差点都送了命,虽然清尘赶去营救,但小白和庄茹还是留下了普通人的终身残疾。让小白去做这个了断,是再适合不过。”

风君子拍了拍梅野石的肩膀:“这才是我的徒弟,昆仑神君的手段!…常武是个好人,世间可以没有尚云飞但不能少了常武这种人,不要让他吃亏。”

梅野石:“不向上级汇报逮捕山魔国大投资商尚云飞,后果确实非常麻烦,但如果尚云飞痛痛快快交代一切罪行,常武就可以摆脱被动,不但无过还能立一大功。”

风君子:“你想的比我还明白,那没我什么事了,我回医院接着睡觉去了。”

梅野石:“仙师请稍等。”

风君子回头:“你还有什么事?”

梅野石:“昆仑同道皆知天刑墨玉有三枚,每捏碎一枚可唤醒你一日之神识。如今三枚已尽,你就要永封神识吗?”

风君子皱眉笑道:“你不知道我的用意吗?”

梅野石也笑:“还是请你明言,此处只有你我师徒。”

风君子:“我没你那么笨,十二岁那年遇我师天月仙子点醒,省悟我是在世仙人,十八岁前封印神识忘记了有关神通修行的一切经历,但我也没变成傻子呀?这已经多少年又过去了,我又经历了多少事,不用恢复神识也明白自己是谁…我所封印的不过是一段记忆,如今世间劫已历,这段记忆封不封印都无所谓了。”

梅野石:“我没有你那么天资超绝,比如我当年就没有看透尚云飞,但也不算很笨,据我所了悟,这三枚天刑墨玉不尽碎,仙师你的世间劫就未完,如果世间劫已历尽,最后一枚天刑墨玉消失,就没什么神识封印之说了,其中一切尽有机缘。”

风君子很满意地点头:“总算你这些年没白混,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不要让我为难就是。”

梅野石:“能看破的高人皆不会点破。你明日醒来时辰已过,天下同道还当你是封印神识在世仙人,正如仙师所愿。”

风君子伸手揉了揉胸口道:“这一剑,如果就此了断又会怎样?”

梅野石:“你?风君子?你要是就此离去,我才不信呢!”

风君子哈哈大笑:“还是你了解我啊,行了,没事了,你走吧。”

梅野石:“不忙。”

风君子一皱眉:“你怎么还有事啊?”

梅野石:“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说,那七叶已成冈比底斯教皇,你是怎么想的?”

风君子反问:“这世上哪还有七叶啊?”

梅野石:“对,世间已无七叶,那约格呢?”

风君子:“约格要来见我,自然知道该去何处,今年过年我要回芜城,会在一个地方等他三天,就看他是大年初一去还是大年初三去了。”

梅野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初一还是初三?我明白了,这就告退不打扰仙师做好梦了。”根据芜城风俗,大年初一是拜师长,初三是访亲友。

这回反倒是风君子叫住了梅野石:“你等等!”

梅野石转身问道:“仙师还有什么交待?”

风君子从腰间解下白葫芦扔给他:“这一葫芦酒,你准备得很好,没有懈怠尊师之意。那么多同道来看望我,总不能失了礼数,你明日借小白的坐怀山庄答谢大家,就用此酒助饮宴之兴,这闻仙醉不论再难得,我们也不能小家子气,让众位同道敞开了量畅饮。”

梅野石接过葫芦离去,风君子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喊道:“总能给我留点吧?五千斤呢!我以后有空找小白喝酒去。”

这天夜间,喧嚣的城市已经沉寂下来,滨海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特护病房内外很安静,连节能灯管细微的翁鸣声都显得有些刺耳。小白与顾影静静地陪着萧氏兄妹守在病房外,谁也没有说话,可是病房周围的环境在小白耳中却不是那么寂静,甚至嘈杂得有点像菜市场。

“眼看时辰已过,风前辈还未醒来?”、“不知此番神识再封之后,忘情公子是否有转醒之机?”、“风前辈是在世仙人,如此必有深意,我等就不要妄测了。”有不少人在交谈议论。这种谈论只是神念中的交流,若没有金丹大成的修为,不是神识与元神合一的高人是听不见的。怎么形容这种奇异的交谈?一顿神侃!

众高人正在神侃,又突然安静下来,只听一个声音浑厚而清晰:“在下三梦宗梅野石,多谢各位同道挂念我师风君子安危前来探视!风仙师已托梦于我,此劫有惊无险,当可无恙归人间,承诸位之情十分感激!明日晚间,我与忘情宫云门大弟子云中仙,在坐怀山庄设闻仙醉饮宴,代仙师答谢天下同道。”

顾影猜得没错,梅野石果然在天刑墨玉捏碎后一天时辰将尽的关头露面。他是风君子嫡传大弟子,三梦宗宗主,东西两昆仑的盟主,他来收场也就不必风君子亲自出面了。坐怀丘饮宴定在第二天晚间,第二天上午还有一件事要办,就是拿尚云飞下狱。

一大早常武就给小白来了电话,要他带两名高手暗中跟着警察一起去松明宫。带谁去呢?小白想来想去挑了两个人——铁金刚和武金刚。原黑龙帮八大金刚其中有六个都是坐怀山庄入门大弟子,剩下的两个就是铁金刚和武金刚了,偏偏这两人是八大金刚中名头最大的。铁金刚原先是刘佩风手下第一打手,练外门功夫的,而武金刚是一位国术高手,他的武艺连萧正容都很赞赏。

如果让武金刚和铁金刚这等“高手”去捉拿尚云飞,知道内情的人会笑掉大牙的,可白少流偏偏要这么干,摆明了要砢碜尚云飞。常武当然不知道内情,听说小白要把武胆带去,自然是非常满意。

在松明宫门前,一队穿着制服的警察一脸肃杀之气迈开大步就往空门中闯,被两名僧侣拦住:“警察同志,这里是佛门净地,里面正在举行法会。”

有一个人上前敬礼,是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女子,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是乌由警方的最高长官杜小仙。她用很礼貌但也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二位师傅,佛门是清净的,但这里也是我的辖区!剃发的不仅是空门中的僧人,也有监狱里的囚犯,我们是来抓捕嫌疑犯的,公务在身请见谅!”杜小仙说话的时候武金刚和铁金刚已经径直进了松明宫,铁金刚还特意晃了晃油光铮亮的秃脑门。

今天常武没来,是杜小仙亲自带队,因为昨天常武与杜小仙的一番对话。昨天下午常武将尚云飞的犯罪材料交给了杜小仙过目,杜小仙看完之后一脸严肃,又问了一句:“这份材料是风君子授意让人搜集的,就是上次我在教堂门碰见的那个人吗?他在医院里情况怎么样了?”

常武:“就是他,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但一直昏迷未醒。杜局长,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杜小仙一拍桌子:“立即采取行动,传讯并拘押尚云飞,第一时间报检察机关批捕!这个案子很明显还涉及到诈骗与谋杀,一旦尚云飞听见了风声想外逃,再抓他就难了。”

常武一怔,追问了一句:“不向上面请示吗?”

杜小仙:“以尚云飞的身份,能量大得很,行动计划一旦泄露出去,保不准有人通风报信,明天我亲自带人去。虚开增值税发票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恶劣,而且证据材料确凿,于理于法警方都应该立刻控制。”

常武赶紧劝阻道:“你就不要亲自去了,事情我来办,其实我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抓捕行动是我突然决定的。回头有什么责任,都由我来负责,乌由马上就要开大会了,这个时期很敏感,万一造成了国际影响,对你的前途不利。”

杜小仙冷哼一声:“开会就开会,办案就办案,就因为开一场会,罪犯就变客人了?我之所以要立刻行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是一把手,决定我来做责任我来担。听说尚云飞是你的老同学,你还是避嫌不要去了,明天行动带的人也不能很多。”

第283回 历劫由来谁一笑

两人争了半天,常武争不过杜小仙,只得同意了让杜小仙去带走尚云飞。最后他提醒杜小仙:“尚云飞身边可能有高手保镖,警察也许会吃亏。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叫上乌由第一高手白少流,再让他带两个高手暗中配合警方行动。”

杜小仙:“你的考虑也有道理,但这么做能说得过去吗?”

常武:“事急从权,也能说得过去,白少流愿意公开站出来做此案的举报人,带走尚云飞时他在场也没什么。”

就这样,杜小仙带着四名刑警还有白少流一起去了松明宫,进了大门杜小仙在大雄宝殿前遥对佛祖合什一拜,就穿过侧廊直奔尚云飞所在的经堂。小白看见这一幕觉得很有意思,这才想起这位杜局长的父亲也是信佛的在家居士,杜小仙是来抓嫌犯的而不是进庙捣乱的,他也学着样子对着佛像合什来了个遥拜。

武金刚与铁金刚已经一左一右守住了经堂的大门,杜小仙带人直接闯了进去,也不管还有什么其它人在场,朗声道:“尚云飞先生,有人举报你涉嫌经济犯罪,证据确凿充分,请您配合警方调查,回警局接受问讯。这是拘传证,请你确认!”

尚云飞似乎已有心理准备,站起身来很平静地反问道:“我是个守法商人,何人无端举报我?”

白少流上前一步,把胸口拍得乓乓响:“举报人就是我,白少流,调查南都科技烂帐大难不死的白少流…装,你就继续装啊,我手头有铁证,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尚云飞又回头对杜小仙道:“我是山魔国公民,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杜小仙板着脸答道:“你有权在志虚国境内聘请获得志虚国合法资质的律师,如果你请不起的话。可以申请法律援助,如果将来上了法庭,法庭也可以为你指定辩护律师。但是现在,你必须跟警方走。”

白少流骂道:“靠!很了不起是不是?本来就是志虚人,赚志虚人的钱,犯了志虚国的法,却在充什么山魔国大头蒜,就算你是那美克星人又能怎么样?我告诉你,你的案子是连环案,利用境外企业的关联交易在志虚国涉嫌经济犯罪。那么同样,你在山魔国也涉嫌巨额逃税与经济欺诈。山魔国法律对逃税的查处有多严你应该是清楚的!我已经派人在山魔国举报了,就算你本事再大能逃回山魔国,也一样是警察在等你!”

尚云飞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此时周围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杜小仙与几名警察还有经堂中的其它人身形都仿佛被定格了,变得有些虚幻不真,好高明的法术。如果尚云飞想走的话,杜小仙等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消失的,小白虽然能看出来他在施法,却很难出手阻止。

接着又有异象出现,小白感觉经堂四面的墙壁突然变得光滑明亮起来,那四面墙如镜面一般能照出人影,特别是尚云飞的身形清晰地站在室中无所遁迹,然后耳边就传来了梅野石的声音:“尚云飞,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今日所遇便是往日你在世间所求,不可避也无所避。”

接着法源的声音也响起:“云飞师弟,你以为你真的可以遁走而逃脱吗?若如是,你所缘之法根基尽毁,将入沉沦不复之境,好自为之。”

这时绯焱的声音也出现了:“我懒得跟你啰嗦,乖乖地跟警察走,老老实实勿打诳语,该上法庭就上法庭,该坐牢就坐牢,那样我们都管不着你。但你只有这一条路,如果你不走,那对不起,不进监狱即下地狱。道理刚才盟主与神僧已经讲了,你没有越狱的机会。”

尚云飞也开口了:“我有何罪于诸位?若有,诸位可以出手。”

白少流终于说话了,也参与了这场神念交流:“向警方举报的人是我,请问我有何罪于你,当年要落得一个终身残疾的下场?若不是清尘救我,我早该没命了。你了不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今日我带人来拿你,你能有什么怨言?”

这时羽灵冷冰冰的声音出现:“尚云飞,你随小白之口吧,随口即破法,我们也省得麻烦。不是欺你,你修的就是这种法。”

法源神僧又说话了:“身在泡影中,不在泡影外,你必依此法,明白了吗?…泡影不碎,所印不真,便无开悟之日,这是你的机缘,惜之慎之。”

这时尚云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经堂中的景物又恢复了正常,四面墙壁也看不出任何异状,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然后他就听见杜小仙已经不耐烦地喝道:“尚先生,请吧!”

就这样,尚云飞被警察带走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后面还跟着乌由第一高手白少流和“大名鼎鼎”的铁金刚与武金刚。

当天晚上,坐怀丘设宴款待四面八方赶来的修行同道,白少流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来,他在医院附近只见到了几十人,都是昆仑修行界的前辈高人。但等到这天晚上设宴的时候,前来坐怀丘拜望的修行弟子竟然有六百余人,难怪风君子准备了五千斤闻仙醉。

坐怀丘山谷中摆不下,连外面山庄庭院中都摆满了。想想也是,十年一度闻仙醉,还能见到那么多前辈高人,谁不想来凑凑热闹呢?而且很多大派的长辈也有门下的弟子随行,昨日没有聚集在医院附近滋扰,今天可全来喝酒了。

六十四桌宴席是顾影准备的,自然十分精美,可是大家关心的不是吃什么菜,而是梅野石手中那只晶莹雪白的葫芦。开席的时候,梅野石从坐怀丘中一直走到外面,给每个人添酒,与云中仙一起举杯答谢众人。后来这葫芦就飘在空中,有谁端杯施礼,空中就有仙酿洒落添满酒杯却不溢出。

这时远在医院特护病房中的风君子舔了舔嘴唇,睁开了眼睛——他醒了!

“这一觉睡得好香啊,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了许多人,还梦见一个罪犯被警察带走了。”这是风君子看见萧云衣说的第一句话,听上去神智有点恍惚,一个昏迷的人初醒往往都有这种反应。

萧云衣鼻子一酸眼泪都下来了:“你睡得倒香,我都快担心死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风君子松开了黑如意握住萧云衣的手:“老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要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萧云衣身后的萧正容道:“风君子,你有什么感觉?”

风君子咧了咧嘴:“小白给我上的什么药?太痒了!”金疮断续胶治疗外伤有奇效,不过它的副作用就是伤口处非常痒,那是伤处生肌愈合的反应。医生重新给风君子包扎伤口的时候换了药,等到韩紫英暗中给风君子治疗,用的还是金疮断续胶。

萧正容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痒?你就忍着点吧!这是好事,不痒我还不放心呢!…你还记得是小白给你上的药?那你记得自己大半夜跑公园去干什么了吗?”

风君子是在办公室的分机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手中有尚云飞的犯罪证据,约风君子晚上到滨海公园栈桥交给他,并且让他一个人来还要保密。风君子去了,站在那里觉得后心一凉就中了暗算,凶手逃走了,他也没看清——这番话是风君子的解释,对警察也是这么说的,算是帮小白圆了谎。

风君子醒来时,坐怀山庄饮宴正酣气氛很热烈。修行高人也是人,酒桌上话自然多。大家聊起了各种事,也聊到了当初白少流在坐怀丘立书为记的往事,对白庄主的此等手笔称赞不已。小小年纪就有大派掌门之风,坐怀山庄弟子与当日参与立书之人也觉得脸上有光,忍不住多喝几杯。还好这里都是修行有成的人,还有门中长辈在场,总不至于喝得烂醉失态。

白少流率众弟子在坐怀丘内外游走一圈,回到自己座位上时也微微有些醉意,清尘拉了他的胳膊一下小声道:“小白哥,别喝太多了,梅盟主找你有事,在山庄大门口等你。”

梅野石什么时候离开酒席去了山庄门口?小白还真没注意,赶紧离座也去了山庄门口,梅野石正站在门外等他。小白好奇地问:“梅盟主,你不在洞天中饮酒,单独约我来何事?”

梅野石:“众同道喝得热闹,我不在场也不用太拘束,你与赤瑶随我去办一件小事,赤瑶不要现身,我们去去就来,耽误不了继续喝酒。”

白少流:“小事,什么事非得现在去办?”

梅野石笑了:“没办法呀,他偏偏现在来,我们去打发一个人,你认识的,老朋友了。”

白少流随梅野石飞天而去,在乌由外海的上空恰恰截住了一个身披三色暗淡光环急速飞天而来的人,站定身形之后看清,他果然是老朋友,竟是前几天赶往冈比底斯参加新教皇即位大典的灵顿侯爵。

“原来是梅盟主和白庄主,二位何故拦我去路?”灵顿侯爵看见他们也吃了一惊,脸上露出惊疑之色开口责问。

不等梅野石开口小白先说话了:“我们想干什么?我倒要问你想干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在天上乱飞!…你不是去冈比底斯了吗,怎么回来连私人飞机都不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节俭了?”

灵顿侯爵:“我是乌由教区的人员,参加完教皇即位大典奉命返回,也须向二位汇报吗?”

白少流:“深夜飞天疾行必有要事,最近乌由很乱,风君子先生突然遇刺,尚云飞犯法被抓,侯爵先生该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想混水摸鱼吧?”

灵顿侯爵:“我听说了又能怎么样?阿芙忒娜遭遇变故,我归心似箭想去看望她,不可以吗?”

这时梅野石冷冷地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灵顿侯爵面露愤色:“就算你身为昆仑盟主,恐怕也没有这个权力吧?”

梅野石淡淡道:“鲁兹占据阿狄罗的灵魂,行刺阿芙忒娜,我风仙师为了救她身受重伤,事情就是这样的,但是白少流捏碎了风仙师留下的天刑墨玉,唤醒他一日神识。风仙师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普尼斯·灵顿滚,别再让我见到他!’我师父这人脾气很大,对人间败类说话从不客气,希望你不要计较,不过你想计较我也无所谓,反正今天就是请你滚。”

灵顿侯爵退后一步,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那柄镶着明黄色晶石的剑柄,沉声道:“无礼之甚,无理至极!风君子真要与我为难,为何不亲自来?”

梅野石嘴角一撇,就像看见什么可笑的东西:“无礼?当初你做为教廷特使而来,记得我对你很礼貌,而我师风君子,在乌由也对你讲过很多道理。你要我师父亲自来?我们明明是站在天上,您明知道我师父封印神识,说这种话脸皮也够厚的!”

灵顿侯爵:“那你就要以昆仑盟主的身份,行此妄为之举吗?”

梅野石笑了:“你以为我要和你动手?你可太抬举自己了!别以为你是什么侯爵,在我面前也把自己当成名流贵冑,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不配!…至于在我风仙师面前,你就更不配了,连让他多看一眼都不配!”

灵顿侯爵的脸已经胀成了紫茄子色,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根根跳起,他平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蔑视。而梅野石的语气已经不仅是蔑视,而是彻底地无视了。他哑着嗓子喝道:“梅野石,我是神圣教廷的神殿骑士,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的话对我无用!”

梅野石收起笑容冷冷道:“我没说你要听我的,我就是告诉你,我要赶你滚。你听不听无所谓,在你有生之年,不得踏入志虚半步。”

灵顿侯爵也稍微冷静下来,阴沉地说道:“这恐怕不是你能说得算,我是神圣教廷的下属,来此是奉教皇的命令,我也是志虚官方的客人,受邀参加四年一度的世界经济论坛大会。”

梅野石没理他,转头问小白:“今日警察带走尚云飞的时候,尚云飞是否告诉警方他还要开会,所以不能走?”

小白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答道:“没有,我认为尚云飞虽然有罪,神智还是正常的!”

灵顿侯爵厉色喝问:“梅野石,你号称一代神君,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梅野石一斜眼:“灵顿先生,看样子有很多事你还不懂,神君这个称号在昆仑并非褒扬之意,也非修行果位…想当初你取出钢珠枪欲暗杀我师父的时候,想到过你将会是什么下场吗?你明知道福帝摩将图谋不轨却坐等乌由祸起,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我师父说不想再看见你,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了你,我在这里给你来个形神俱灭,你又能说什么?”

灵顿侯爵又退后一步,压低嗓音道:“你敢杀我?”

梅野石摇了摇头:“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因为你不配!神君主恩威杀伐安定红尘内外,我不杀你就是恩,我要你滚就是威,你倘若不服,去找上帝投诉!”一向严肃的梅盟主言语之中也有戏谑的时候,一旁的小白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灵顿侯爵站直了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人能蔑视我,你会付出代价的!”

梅野石点头:“我已经付出代价了,好好地在喝酒偏偏要被你打扰,真是不值!小白,这个人就交给你收拾吧,此地是坐怀山庄之外,这件事也应由你来处理。”

白少流一指自己的鼻子:“交给我?”

梅野石:“那当然,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还要我出手吗?拜托你了,我替风仙师多谢!回去在酒宴上等你,你搞定之后再一起饮酒,能不杀他就不要杀他,这个人虽然可恨,但也更可怜。”说完话拂袖而去,把小白一个人留下了,全然不顾气得七窍生烟的灵顿侯爵。

天空只剩下两人在夜风中对峙,梅野石把小白留下自己先走了,灵顿侯爵的底细小白多少知道一些,这个人近年来一直在隐藏实力,利用星髓帮助自己的魔法修炼,无论是魔法武技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他一直想证明自己比风君子更加强大更加神奇。

小白取出赤炼神弓,在空中对准了灵顿侯爵,冷冷道:“灵顿,看样子还得我们来了断啊,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滚?我问你一件事,王波褴死时,你是否在场?”

灵顿侯爵见梅野石离去,注意力一直放在四周,仔细搜索发现天空再没有别人,这才抬头对白少流道:“是又怎么样?我并没有杀他也没有伤他。”

白少流:“好,很好,这就是鲁兹、阿狄罗已经服诛,杜寒枫已经被拿下,而梅盟主却没有杀你的原因。滚吧,你是不受欢迎的人,如此已是莫大仁慈。”

灵顿侯爵缓缓地抽出了佩剑:“你们东方有一句话,士可杀不可辱。”

白少流鼻孔出气轻轻一哂:“你是自取其辱,听说你一直在追求维纳小姐,可惜维纳小姐看不上你,你就恨风先生?可怜的人啊,到死你也不会知道错在哪里。就算能请天下的专家来,你也研究不明白什么是爱。”

灵顿侯爵:“白少流!你真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吗?”

白少流:“我差点忘了,梅盟主送给教皇那枚星髓,被你私藏了很长时间,练成了不少高明的魔法吧?那就使出来现一现啊!再告诉你一件事,前不久我手里有三枚那玩艺,嫌它有点多又把你藏的那一枚送回给教廷了。还告诉你一件事,星髓是风君子当年分送给天下各派的纪念。人家就是当个石头,在你手中却当个宝贝。你留着这个宝贝练功夫,然后还想去对付风先生?你留星髓再长时间也没有用,就像你搞不懂什么是爱一样!”

灵顿侯爵脸色很难看,握剑的手也开始发白,微微颤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白少流:“想打架?别忙!你是神殿骑士,我也是‘伟大的情圣骑士’,此事不能永远纠缠下去,我们就以一场骑士间的决斗来解决吧。来一场立约的生死决斗,你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我们之间都无话可说了。如果你现在滚,我们可以不战,但你此生不得再涉足昆仑,假如风先生以后一高兴出国去玩到了你的所在附近,你也得闻风退避!…我准备好了,请你先出手吧。”

白少流张弓搭箭,一道赤焰流光在弓弦上引而不发,耳边赤瑶的声音道:“你我二对一,不用怕他,你主攻,我偷袭。”

小白暗中回道:“怕什么怕?他灵顿侯爵的这条命多金贵啊,此时他要敢决斗我就不姓白,对全无法力的风先生还要用什么钢珠枪,拣到块星髓当个宝还费那么大心思,修炼了这么长时间除了搞阴谋连个屁都没放过,天生一副贱骨头!身份再高贵也是扯淡!…他要动手刚才早动手了,他不敢也不舍得拿自己冒险,梅盟主看透了所以才会走。”

灵顿侯爵面对白少流的赤炼神弓,那曾经在特伊城外三箭战胜福帝摩的赤炼神弓,握剑良久却终于缓缓地放下,一言不发转身就飞走,眨眼间已消失于天际。小白噗嗤一笑,一松弓弦,一道红光落在身边化成赤瑶的身形,只听她拍手道:“小白,你说对了耶!”

小白挽住赤瑶:“没事了,我们回去喝酒吧,噢,我忘了你还不能饮酒,没关系,我喝酒,用他心神通与你共享滋味,就可以同饮闻仙醉了。”他们手挽手回去了,坐怀丘中饮宴未散。

与此同时,在医院里的病床上,风君子望着窗外的星空微微一笑。萧云衣问道:“老公,你笑什么?”

风君子:“我想我可以出院了。”

萧云衣瞪眼道:“出院?还早着呢,你刚醒来就又不老实了?乖乖地躺着,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回家你就什么时候出院。”

昆仑修行高人云集坐怀山庄,开了一场闻仙醉大会又各自散去,不久后乌由又有另一场大会要召开,四年一度的世界经济论坛大会,世界各地的“高人”纷纷聚会乌由,街头巷尾的气氛陡然热闹起来,又显得有几分紧张而沉重。

河洛集团做为乌由最大的民营集团,也派代表参加了这场盛会。洛兮不愿意去,小白也懒得去,原本参会的人应该是艾思。可是自从杜寒枫“失踪”之后,接连遭遇打击的艾思心灰意冷,不再是原先叱诧商海的女强人形像,甚至很少亲自理会河洛集团的事务,深居简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白也没有为难她,这样一来,代表河洛集团参会的成了刘佩风。

大会召开的这一天,年关也将近了,正是腊月二十三志虚传统的小年,南方也称灶王节。小白却没有祭灶,这一天他早就与清尘和顾影约好了,到白莲山去接庄茹,然后一起出发寻找青春之泉。

顾影婉言劝小白把洛兮也带上,因为那海岛就是洛兮的产业,而且那小丫头早就听说这件事了眼巴巴地在盼着。赤瑶劝小白把海伦也带上,小白没有理由不让海伦一起去。赤瑶早就告诉海伦了,至于赤瑶自己当然要跟着。小白一拍脑门:“那就都去吧!”于是都去了。

碧海蓝天之间,志虚大陆方向飘来几朵白云。等飘近了一看,那不是白云,而是如白云般的硕大莲花。莲台共有四品,中间一品莲台中央站着白少流,其余三朵成品字形排列环绕周围。

庄茹瞪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这海天白云,她仍然在震惊中不敢相信此生竟会有如此奇遇,而清尘站在她身边挽着她的一只胳膊没有说话,她们共立一品莲台。洛兮很兴奋,她的眼神也像庄茹一样充满不可思议,却指指点点问个不停,顾影在身边耐心地回答。她俩共立一品莲台。赤瑶与海伦在窃窃私语,面带惊喜不时看看周边,又不时用崇拜的目光瞄一眼小白,她俩共立最后一品莲台。

小白在云端中笑呵呵地伸了个懒腰,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当收起莲台落在银沙滩上的时候。除了清尘和小白,众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赞叹。这里真是太美了!然后大家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青春之泉,而是银沙滩边缘,小山脚下坐着的一个人,竟然有人比他们还早来到了这里。

风君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手边放着黑如意,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张大白纸,上面写着“仙人指路”四个大字。真是出西洋景,摆摊摆到这里来了!这里还不止他一个人,身后不远就是那间小木屋,阿芙忒娜坐在门槛上,斜倚着门框一脸温柔之色静静地看着风君子。

看见风先生,众人都迎了上去,小白问:“风先生出院了吗?身体恢复得还好吧?”

风君子揉了揉胸口:“大前天刚出的院,感觉还可以,只要不参加运动会就没什么问题。”

洛兮指着幌子问:“风先生怎么把卦摊摆在这里来了?这里有人算命吗?”

风君子笑呵呵地反问:“你们不是人吗?”

洛兮皱着鼻子很俏皮地说:“可是我们今天不是来算命的,小白哥哥,你说是不是?”小白也附和道自己不算命,其他人也纷纷笑道今天不是来算命的。

小白笑着说:“风先生,您今天生意可要做砸了,没人找你算命。”

风君子一眯眼睛:“是吗?话不要说得太早,待会儿就该求我了,别忘了你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他们是来找青春之泉的。这时庄茹小声问了清尘一句:“妹妹,青春之泉在哪里?”

清尘转身抬手一指:“就在那棵树下,不是吗?”

顺着清尘手指的方向,银沙滩内侧边缘有一棵高大的棕类植物,茂密的树冠如华盖般展开。树下有一个精美的高脚杯水晶盘,看上去是用一整根毫无瑕疵的水晶打磨而成,有半人多高,细细的水晶柱上下两端弧形展开,顶端是一个圆盘状,盛着浅浅的一盘清水。这是洛兮与海伦看见的景象,她们齐声发出一声惊呼就跑了过去。

然而庄茹、顾影、赤瑶三个人却愣住了,她们在树下什么也没看见!海伦和洛兮伏身在那里扶着什么东西,低头作饮水状,还发出嬉笑之声,另外三人呆立当场心中充满了疑惑与失望,谁都没有说话。很快,洛兮和海伦也发现不对,收起笑声走了过来。洛兮小声问道:“顾姐姐,难道你没看见吗?”

顾影低下头:“我只看见了一棵树。”她尽量平静地回答,掩饰复杂的情绪。

庄茹的眼圈红了,抓住清尘的胳膊就像做错了什么事:“妹妹,我也没看见。”

赤瑶自言自语:“为什么你们能看见,我等三人看不见呢?”

小白也有点懵了,带来六名女子,有三个看不见青春之泉!别人还好说,但这对庄茹的打击太大了,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风君子,而洛兮已经走了过去:“风先生,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风君子似笑非笑:“传说中的青春之泉,只有心灵纯净的人才能看见,你能看见,我得恭喜你!”

洛兮摇头:“不对,顾姐姐和庄姐姐还有赤瑶姐姐,都不是坏人。”

风君子:“谁说好人就一定心灵纯净?这是两回事,假如把这青春之泉放在乌由市中心广场上三天三夜,没人发现都不意外,难道乌由无好人吗?这里这么多人,只有两人看不见,我已经很意外了。”

洛兮:“不是两人,是三个人。”

风君子:“就是两个人,赤瑶与你们不同,她看不见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她的形体非实,眼中所见自然就不一样。”

赤瑶走上前去拜倒在地:“请师祖指点。”

风君子笑呵呵地受了她一拜:“其实青春之泉对你无所谓,你又何必呢?”

赤瑶:“我不为青春之泉,只为我眼中所见。”

风君子点点头:“你是柳依依的弟子,我的徒弟中我最偏爱的就是她,自然也不会为难你。这样吧,你低头过来…阿娜,你来帮我个忙好吗?给我一只手。”

阿芙忒娜站起身来走到风君子身边,风君子抓住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伸出一指轻轻点在赤瑶眉心那点观音痣上,然后笑着说:“赤瑶,你回头再看一眼。”赤瑶回头惊喜道:“多谢师祖!我看见了!”

顾影与庄茹眼中都露出祈求之色,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洛兮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抓住风君子一只胳膊摇晃:“风先生,你是大好人,你是活神仙,求你一件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