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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岛是月族栖居地最外围的一道防护网。”米娅解释说:“我担心刚才的夜族人是被派出来打探流星岛的防卫情况的。”

明弓和我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交换同样的疑问:米娅长老是说对峙良久的两个族群,这一次,是真的要开战了?

流星岛远离航道,规模比我想象中的更大。

这个大指的是隐藏在海面之下的部分,探出海面的不过是一座低矮的礁石丛,只有顶端零零星星长着几棵树和一蓬蓬带刺的灌木,都是迁徙的鸟儿从远方带来的种子。类似这样的 连“岛”都称不上的礁石丛,在广阔的南海上多如牛毛。

流星岛附近都是这样的暗礁,有些顶端已经探出了海面,有些则沉睡在海面之下,沟壑相连,像极了一道精心布置的防御工事,将月族最大的栖居地远远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在这一片暗礁之中,流星岛要算是最大的一个。露出海面的部分在风吹日晒之下呈现出荒芜的黑褐色,海面之下的礁石上却附着着各种各样的鲜活生命:绿色的海草、鲜艳如花朵般的珊瑚、贝类以及穿梭往来的鱼群。阳光穿透海水,映照着眼前一片缤纷的色彩,美若仙境。

那些被派来守护最外围防线的月族战士平时就住在珊瑚丛后面的岩洞里,他们一共是十二个人,分成两个小组轮流巡视这一带的海域。据说像这样分布在栖居地周围的外层防守还有好几个,流星岛处于最外围的位置。如果生活在沿海一带的夜族选择最近的路线发动进攻的话,流星岛会是必经之路,因此防守意义重大。

正在巡逻的六个月族战士看到米娅长老的时候都流露出恭敬的神情,但是目光移到我和明弓身上时,却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敌意。看来明弓身上夜族的印记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洗刷干净的,这让我有那么一点点难过。至于他们是怎么看待我的,我反而不在意。即使披挂着一层鱼皮也无损于我是一个人类的事实。几条鱼会怎么看待我的立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六位月族战士当中有四位是男性,他们和明弓一样长着蓝色的鱼尾,两名女性则长着显眼的红色鱼尾,连头发都是无比妖艳的红色。尽管我知道在这个到处都是生存陷阱的荒蛮世界,越是容易隐藏踪迹的颜色比如明弓那种颜色才是最为安全的颜色,但是看着这些精灵一般的美人鱼,我仍觉得目眩神迷。

我见过的每一个海族成员都长得极其美貌。明弓那张总是让我呼吸不畅的英俊面孔,放在这一堆俊男美女之间也不过是个中人之姿。

可惜的是,美人鱼们的神情都不怎么友好。

“明弓、陈遥。”米娅长老很简洁的为我们双方作了介绍,“队长阿卢。以后你们听他的安排。”

阿卢是这群人鱼当中最为强壮的雄性人鱼,肩膀宽阔,面目英俊,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略显沧桑的神色,让我觉得他的年龄一定不像外表看去的那么年轻。阿卢的目光在我和明弓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我身上,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一条人鱼问好,只得冲着他点了点头,“你好,队长。我是陈遥。”

阿卢点点头,眼中疑惑的神色反而更浓。

“就是你想的那样。”明弓似乎对他长时间的注视微感不悦,“她并不是你们的同族。”

我瞥了明弓一眼,他说的是:你们的同族,而不是我们的。我有些发愁地想:在他心里压根还没有把自己真正算进这个族群里去吧。

“人类?”面容沉静的族长流露出震骇的神色,难以置信般转过头去向米娅长老求证,“她是人类?”

“应该说曾经是。”米娅长老解释说:“身为人类的时候,她是一个很优秀的战士。阿卢,我相信你也清楚我们现在需要像她这样的新成员加入。”

阿卢看着我,好像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我也觉得米娅长老的回答够清楚,但是对于曾经这个词,我并不感到满意。

“纠正一下,”我加重了语气,“我是人类,一直是。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来当帮手的。”

人鱼们一起看着我,米娅长老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其他的人鱼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

良久之后,阿卢队长轻轻颌首,“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你呢?”他把目光投向明弓,神色略显复杂,“你不想跟我们解释点儿什么吗?”

“我不认为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明弓的眼神沉了沉,“我从出生起就是一个月族。至于身为幼崽的我为什么会和夜族人在一起,有兴趣的人可以去问问洪泽长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想即使是傻子也能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深意。他们族里的幼崽是由长老来照顾的,不论是丢失还是什么其他的情况,负主要责任的都不应该是明弓自己。

也许听出了明弓话音里的隐忍与不甘,阿卢和其他成员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并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我明天回去。”米娅看看我们再看看阿卢队长,似乎有点儿不放心的样子,“人我就交给你了,队长。”

阿卢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我也明白了。不论是明弓还是我都是不被信任的人,但是我们两个人身手都还不错,直接赶走的话会有人觉得可惜,于是先放到最外围观察观察。这个位置在月族栖居地最远,我们真有什么动作也不会对他们的族人造成什么直接的影响。

这是我来之前就预料到的情况,但是他们真的这么安排了,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我想明弓跟我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但他什么也没说。

还没轮到我们巡逻,明弓便带着我去熟悉流星岛的地形。

这里远离陆地,海水的洁净程度要比近海一带好了很多。阳光透过海水,映照着一丛丛色彩缤纷的海葵和珊瑚,宛如春日里盛开的繁花。无数的小鱼排着队从我们身旁掠过,虽然没有陆地上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但同样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热闹,仿佛经过的每一条游鱼,盛开的每一朵海葵都绽放着甜美的笑容,心满意足。

我紧追在明弓的身后,眼前的景色飞快地从身旁掠过让我有种正在飞翔的错觉。这种感觉有点儿类似于飙车或者纵马狂奔,但远比那种感觉更加自由。明弓偶尔会放慢速度告诉我那种鱼类可以吃,那种海葵不能够触碰,或者岩洞门口做了什么样的标记表示这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居民,后来者需要给自己另外找个落脚点。

海族有自己的语言系统,但是他们并没有文字。偶尔他们会用一些简单的图形来表达一些简单的意思,比如刻在洞口礁石上的小鱼形状。

天快黑的时候,我和明弓在流星岛的南侧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岩洞。岩洞洞口很小,只容我们侧身经过,里面的空间有大概十多平的样子,岩洞的最中央的高度可以让我这个身高的人勉强站起来。洞底淤积着一层粗糙的沙粒,不过洞壁上附着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神奇生物,忽明忽暗地散发出着淡淡的荧光,柔和的粉色、紫色与蓝色交替闪烁,非常美丽。

明弓像一只筑巢的雨燕一样,从很远的地方一趟一趟地采回来许多海草,然后将这些柔软的海草绕在一起,扭来扭去地编成了一张毯子似的东西。

明弓把绿色的毯子移动到岩洞的中央小心地铺开,端详了一会儿之后流露出一个微微有些沮丧的表情来,“我是没什么,但是让你直接躺在这里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是…给我编的?”我心头猛然一跳,竟不由自主的有些口吃起来。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想过生活在海里的人鱼们到底是如何生活的。

明弓点点头,探过身来轻轻揉了揉我的额发,“在海里,也只能这样了。”

我冲着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就是入境随俗吗?我懂的。”

明弓笑着点了点头,“那今晚就要委屈你跟我一起在这里休息了。”

光线很快黯淡下来,洞壁上的荧光闪闪烁烁,宛如夏夜河滩上的萤火虫,颜色却都是我意想不到的美丽。

“很小的时候我去乡下过暑假,那里的晚上有很多萤火虫,就像这样。不过没有这么漂亮。”我躺在明弓用海草编成的毯子上,望着岩洞上方一群拇指大小的银色小鱼缓缓地绕着圈子,再慢慢散开,有些着迷地伸出手去,几条胆大的小鱼绕着我的手指转了两圈,又悠然自得地游开了。

“乡下我也去过啊,”明弓枕着双臂躺在我身旁,轻轻地甩了甩尾巴,“哪有这里漂亮啊,到处都是青蛙叫,吵死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没见到萤火虫吗?”

明弓想了想,略有不满地说:“好像有吧,不过就算是乡下还是有很多人,我当时在找能藏身的地方,你说的那些,我顾不上欣赏。”

他说的大概是跟夜族人闹翻之后的经历吧。我想起他在刘公岛的那个鱼档、租屋里堆满零食的茶几、那两位勤工俭学的人类朋友…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呢?

明弓轻轻握住了我的手,“陈遥,你在想家吗?”

“我在想陆地上的生活。”我很早就离开家去住校,工作之后,行动队经常会接到保密级别的任务,长时间的不跟家里联系无论对我还是对家里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再说还有舅舅一家照应着,我反而不是很担心家里。我想的是其他的事情,比如…迦南族长所说的有关路明远将军的事。

“那些岛就没有引起人类的注意?”这是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我问明弓,“岛莫名其妙就沉了,岛上的居民…”

“岛沉没之前都会有一些预兆,”明弓打断了我的话,用一种十分认真的腔调回答我说:“比如暴风雨,海啸,这种情况下岛上的居民都会提前撤走的。”

“都是月族人干的?”

明弓摇了摇头,“这个没有区别。无论月族还是夜族,在这件事情上的意见都是一致的。人类通过战争划分了陆地,而对我们来说,海洋就是我们的领地。人类对海洋的侵犯越演越烈,过度捕捞的现象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严重。”

这简直就是谴责了。

我叹了口气,他说的这些话我还真是没有办法反驳。

“在很早之前,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近海,甚至可以上岸去用海里的珍珠珊瑚和人类交换他们的手工制品:陶器、兵器或者一些适于海岛种植的农作物。但是后来,我们和人类的关系破裂,只能一步一步退回深海里去。”明弓转过头来望着我,深沉的目光中隐隐跳跃着两簇名为愤怒的火焰,“而现在,人类的触手已经伸到了深海,我们的生活再度被打扰。可是我们并不想被逼迫着向更深的海域迁徙,人鱼的身体结构并不适合在几千米之下的深海生活。我们只能反抗,否则的话,大海里将不再有适合我们生活的地方,我们这个族群就真的就要灭绝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心里竟有点儿恍惚,我从没意识到我和他之间竟然存在着这么明显的…距离。我心里想的是小岛沉没可能会造成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他想的,是他的族人被人类发展的脚步逼入绝境…

人类与其他物种对于资源的掠夺,在现阶段,这几乎是一个没有办法调和的矛盾。

“从海洋捕捞到水产生产农牧化,从海水制盐到开采石油天然气,从挖掘热液到发现可燃冰,海洋一直被人类认为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明弓闭上眼睛,声音里流露出沉重的叹息,“人类只是想利用海洋资源来缓解人类的生存压力,却从来没想过这种开发利用对于海洋的伤害。陈遥,你知道吗?自从和人类决裂,人鱼们退回大海之后,千年的时光,人鱼们始终生活在远离人类的海域。而到了近代,我们却不得不冒着风险接近人类,甚至混迹于人群之中…实在是因为大洋深处也不再是安全的避世之所。我们不得不接近人类,了解人类。因为到现在为止,人类已经成为了我们生存最大的敌人。”

“人类留给我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我们被发现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如果被捉住,下半生就只能送到什么研究所里去关一辈子。对于热爱自由的人鱼来说,这种命运绝对是无法接受的。你们自己不是也说:不自由,宁勿死?”

我转过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知道明弓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我真的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了,尤其还是带着这么一副悲伤愤懑的调子。在整个海洋面前,个人所能做的实在太有限,而我,也无法代表整个人类的立场。

“情况总会好起来的,”我试图安慰他,“人类当中也有很多的科学家意识到保护海洋的重要性…”

“我们不需要人类的保护。”明弓骄傲地扬起下巴,“海洋是我们自己的家园,我们不需要陆地上的人对我们指手画脚。”

好吧,我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我有些无奈地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你要知道,海洋里生活的智慧生命对大部分人类来说,就只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事。所以人类把海洋看作是没有主人的聚宝盆,会有开发、或者保护这样的想法也是挺正常的事情呀。”

我停顿了一下,有些感慨地试图在脑海里拼凑出公元前十八世纪的人类和海族自由贸易的画面,“最好的情况就是像你描述的那样,人类能和海族平等地相处…”

“我没想过你会这么天真,姑娘。” 明弓十分不屑地嗤笑了起来,“真要说暴露了我们的存在,那大海从此之后就真的成了人类的聚宝盆了。人鱼…不止是人鱼,所有生活在海洋里的智慧生命都会被人类消灭掉。万劫不复。”

我默然。我刚才讲的是我所能想象的最完美的情况,而他说的,则是所有情况中最为不堪的一种。

我知道自己并不天真。但我还是希望他错了。

明弓俯身过来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好了,陈遥,我们先不要想这些完全没影子的事儿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需要做的是守护好这一道外围防线,好让夜族那帮子土匪没有办法打进栖居地里去。而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我。”

“你说的对。”我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平平安安的。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突袭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们过了一段十分清闲的日子。

我每天的时间一半用来巡逻,另外的一半用来学习如果在海洋里生活。明弓会教我如何辨别各种海洋生物:有毒的、没毒的、哪些有电、哪些带刺、哪些可以直接食用、哪些必须进行处理才能当作食物。剩下的时间,明弓会带着我过过招,指导我如何更好的把身体的各个部分当做武器来使用。

虽然都是同一个族群,但是每个人的攻击方式也略有不同。比如明弓和阿卢队长都可以像电鳐一样放电;那个红色头发的美女流沙,被她抓伤的人鱼不会被毒死,而是会陷入强烈的幻觉中去,进而丧失战斗能力;比如我这个半吊子的海族,在紧张的状态下我的尾巴上会长出锯齿,就好像在身体的两侧安装了锋利的骨刀,进而大大提高了这条漂亮尾巴在战斗中的实用性。

“真是不可思议,从来没见过谁的尾巴这么厉害的。”明弓拖着我的尾巴,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尾鳍上突出的锯齿状骨刀,也许是他的动作太轻柔,我的尾巴轻轻抖了抖,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收缩到了鳞片的下面。

明弓瞪大了眼睛,孩子气地摸了摸已经变得光滑的表皮,低声赞道:“米娅长老的先生真是一个…可怕的科学家。”

我本来以为他会搜刮一些诸如聪明、才华横溢之类的形容词,但是听了明弓的话,我却觉得用可怕这两个字来形容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我不知道他在发明这一副药剂之前还经过了多少次试验,但是他能把一个人类变成一条完全的人鱼,并且拥有比人鱼本身更强的攻击能力,这种将生命掌控在手心里的不可思议的能力,只是想想都觉得惊悚无比。

尤其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异就发生在我身上,冲击感更是格外的…惊心动魄。

“应该是殷夫人使用的那种药剂的升级版吧?否则殷夫人也不会只是半人鱼了。” 明弓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听说殷夫人第一次下海的时候也是变成了一条人鱼,但是过了药物的有效期之后就变了回去,之后下海再也没有变成我们这个样子。”

“六号、七号,还是有区别的吧,”我想了想,“也许他试验出了从一号开始的七种药剂,然后我最幸运,拿到了效果最好的这一种。”

“也许是效果最差的一种。”明弓带着点儿怜悯的神色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因为这种药剂让你彻底变成了一个非人类。”

我张了张嘴,忽然说不出话来。

从某个角度来说,明弓说的没有错。就算是殷夫人,她也还是一个人类,虽然在海里的时候多了一副鱼鳃。

“对不起…”明弓的神色略有些不安,“陈遥,我不是…我只是想说,我很高兴你变得和我一样。”

我知道这种变化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是会让他感觉高兴的。但是直到我服用那副药剂,我都没想过要彻底脱离人类社会。

明弓凑过来轻轻吻了吻我的脸,“别难过。”

“不难过。”我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单纯孩子。在我这儿,权衡利弊这种习惯就跟本能差不多。比如我们出任务,如果条件不支持我们完成全部的任务,那我们必须选择首先完成最重要的那一个。米亚七号对我来说也是一样。当时那种情况,我必须做出选择——我是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的。”

如果时光倒流,让我重新回到那个时间与空间的交汇点,我还是会选择接受那服药。

我想,那就是我的命运。

我记得有人说过,如果一个人可以回到命运的十字路口,并且在那里再次做出同样的选择,那么这种无法抗拒的安排就是冥冥中既定的命运。

我对此深信不疑。

几天之后,从岩石那边第一次传来了尖利的警报声。

我抬头看向明弓,他的视线扫向警报传来的方向。尖利的啸叫已经变成了滴答滴答的声音,类似于雨天里房檐上落下来的水滴声。我听得出这是月族人传递消息的警报了,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分辨不出他们到底在用这种节奏诡异的滴答声传递什么样的消息。

滴答声停了下来,几秒钟之后又一次响了起来。

明弓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回过神来似的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双手,“夜族人来了!”

就在一眨眼的时间,他的眼睛和头发又迅速地恢复成了本来的颜色。那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彩夺目的感觉在几秒钟之内消失不见,颇令我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当我低下头打量自己的时候,才发现刚才看到的那种光彩动人的瑰丽紫色也变得暗淡了一些,恢复成了记忆中原本的颜色:成熟而饱满的葡萄紫。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却又止不住地开始好奇:那个特定的时刻,在明弓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样子呢?

“从这边走。”明弓一边拉着我的手飞快地朝警报传来的方向游去,一边解释说:“人数并不多,阿卢已经派人拦截了。”

我的脑子里还残留着一丝晕沉。我想我一定没有明弓看起来那么冷静。

当视线的前方出现了一群黑点的时候,明弓停了下来,用双手捧着我的脸低声问道:“还记得我教你的那些搏斗的招式吗?”

我抚上他的手,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当然。”

“好姑娘,”明弓飞快地在我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决然的神色,“那就和我并肩战斗吧。”

视线尽头芝麻般大小的黑点几乎在一眨眼间就冲到了我们眼前。

黑色头发,黑色的眼睛,就连张开的手指上突起的骨管和尖利的指甲都是浓墨般的黑色,而且清一色都是雄性。

粗粗一眼扫过,他们的人数应该是十四五到二十的样子,有几个拦在了我们的面前,而其余的人鱼则趁着我们被缠住的功夫飞一般从我们头顶掠过,迎上了从后面追过来的阿卢队长和他的队员。

我抓住探到我面前的一只爪子,扣住他的手腕像扔一只麻袋似的用力甩向他的同伴。趁着这两个人被惯性带动着撞向后方的礁石,我冲向上方,抓住了一只正欲从我头顶经过的夜族战士。这人十分敏捷地向前一纵,我的两只手便扑了个空,一起落在了他的尾巴上。海族的鳞片坚韧又光滑,而且表面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粘液,一把抓过去根本无法使力。

夜族人用力甩动着尾巴,试图把我甩开。我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向下滑了一段,一发狠,索性顺着他的力道向着尾巴的末端一路下滑了下去。对于一整条尾巴来说,这里要算是最细的位置了,就在夜族人又一次打算用力甩动的时候,我几乎使了全力将十个指尖一起刺进了他的鳞片里去。

夜族人猛然一抖,向另一侧用力的甩动反而成为了我的助力。他的尾巴甩了过去,但是末端的一段皮肉却被我撕扯了下来。一声比海豚音更加刺耳的啸叫冲进了我的脑海,震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眼前骤然窜起一团腥红的血雾,海水顿时变得浑浊起来。

受了伤的人鱼翻滚着沉了下去。而他刚才的那一声惨叫则惊动了很多人。大部分战士都不会轻易开口呼痛,除非痛到极处。因此他的叫声就格外的有震慑力。周围的几个夜族战士看着他一路下沉,都开始变得有些心神不定。接下来的打斗毫无悬念地呈现出一边倒的形势,当阿卢队长捏碎了一个夜族战士的肩胛骨之后,剩余的几个夜族战士拖着受伤的身体用最快的速度撤走了。

这一场突袭,从最开始接到警报到最后他们撤离不超过一刻钟。夜族人一死七伤,我们这一边除了阿卢队长被夜族人的指爪抓伤了后背之外,就只有那位名叫流沙的红发美女摔出去的时候手臂的骨节挫伤。算起来也都是轻伤,因此当夜族人消失之后,大家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不过这种轻松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阿卢队长对流沙姑娘的手臂做了必要的处理之后,打发了她和另外一个队员一起返回了栖居地,流沙姑娘是回去做进一步的治疗,那位队员则是向族长和长老们汇报今天的战况。

阿卢队长沉着脸,机警的目光从我们脸上缓缓扫过,“夜族人也许是想用不断的突袭来削弱我们的防守力量。希望大家不要放松警惕。”

我们一起答应了。其实无论在那里,部队的编制都有些类似。这里也是一样,只不过比起行动队来,编制上要松懈一些。

阿卢队长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要久一些,就在我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时,他冲着我轻轻点了点头,“你,不错。”

我愣了一下,“谢谢。”

这算是表扬吗?我转过头看了看明弓,他的神色倒是很平静,只有嘴角略略向上仰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过,当阿卢队长转身离开之后,他就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十分兴奋地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你真是太棒了!”

“真的棒吗?”明弓如此直白的夸奖立刻让我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