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甘仲文气到脸色发白,一副随时可能昏过去的模样。

“仲文,你先息怒。”唐琳在一旁拍拍他后背,又帮他顺了顺胸口。

甘仲文却丝毫没被安抚道,转而怒视唐琳:“你的账我稍后再同你算。”

唐琳见他这样,却不慌不忙,只是冲甘棠摆摆手:“我和你爸爸有事要谈,你先上去休息。”

甘棠看了眼怒火中烧的老爸,又看了眼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妈妈,最后道:“我去看看庄孝孝。”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收到阚梦之那个小喇叭的实时播报,得知了今日庄家的新进展。

自觉此刻她和庄孝孝成了一对难姐难妹,因此想要去看看她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甘仲文怒极而笑:“你还有空看别人?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爸爸。”甘棠无奈叹一声,“反正嫁谁都是嫁,任生、张生、李生又有什么分别?”

女儿懂事,甘仲文却低声叹气:“棠棠,爸爸从未想过,有一天甘家会要用你的婚姻来做筹码。以前你小,爸爸一直没同你讲过这些事,一直以来,我都只想将你嫁给你自己喜爱的人。”

这段时间来,因为之前的误解,甘棠一直对甘仲文处于敌对状态。

可此时看他,不过几日未见,他就突然苍老许多。

以前的他,是从来不会有这种疲态的。

甘棠心中酸涩,上前几步,终于在上次爆发矛盾后,再次抱住了父亲。

这段时间,甘家发生的事实在太多,逼迫着一向无忧忧虑的甘棠不得不加速长大。

那个一直以来躲在父母羽翼下接受庇护的甘棠,也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父母,保护自己的家。

“爸爸,我长大了。就像你疼我,不愿意让我嫁给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我也心疼你,不想让你为鸿基现在的困难再奔波劳力。”

甘仲文揉揉女儿脑袋:“爸爸是男人,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保护你,保护妈妈和弟弟都是应当的。”

再是无奈,他也知晓整个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挽回。

于是一声叹息:“你去找朋友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

任甘两家联姻的消息发布后,港城多少名媛闺秀芳心碎了一地,暂且不提。

对南湾区兴趣甚浓的各大家族,此时都在暗骂任家鸡贼,趁虚而入这招实在快准狠,有任于归一贯的风范。

而被众人眼红即将吃下南湾区的任于归,此刻刚结束一天繁忙的行程。

靠坐在椅背,还要翻看刚刚跨过时差,从澳洲发来的分部新一季财报。

“任生,结婚公告已经发布了。”于森汇报。

任于归听后毫无反应,仿若未闻,保持姿势,继续翻看着手中财报。

今年在他大刀阔斧改革下,澳洲分部数字一片飘红,净利润创奇迹的上涨了30%。

任于归常年抿紧的嘴角,此刻放松了些许。

于森常年跟随在他身边,在一旁窥探到一丝,心想,自己老板可真是个无情的资本家,即将新婚这么大的喜事,也比不上财报中冷冰冰的数字对他更有吸引力。

心中感叹,未来的任太太婚姻生活幸福指数堪忧了。

任于归工作时从来一心一意,很少会分心他顾。

可听到于森的汇报后,注意力却时不时分散到手机上。

甘棠是有他联络方式的,当她误会他是任家保卫时,还给他发过信息。

可自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个吃糖少女的漫画头像就再也没动过了。

今晨,他造访甘家时,甘棠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两人将会结婚的事情。

他一向自我,说话做事,从来以自己的角度出发。

可今日与甘棠相处时,却难得体贴周到。

这种事,比之经由他口知道,还是应当由她的家人告知,才更为妥帖。

因此,最终没有选择亲口告知她。

现在消息发布了,她应当也知道了。

从不知好奇心为何物的任于归,此刻对她的反应产生了好奇。

凭借这几次与她的相处,他认为她会第一时间联络自己。

可现在手机竟然毫无动静。

任于归望着手中的文件走神思索: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于森见他表情不过好了一瞬,现在又冷了下来。

作为任于归手下第一人,每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先为他将各类繁杂的文件,归类提炼再上呈。

因此他清楚的知道老板手头的每一页文件内容。

刚刚交给任于归的第二个文件夹里,是对南非一个新出钻石矿的评估报告。

见他望着那页文件久久不言,于森问道:“任生,这座钻石矿有问题吗?”

难得走神的任于归,不咸不淡瞟一眼之前根本没看的文件。

自然是有问题的。

看到评估报告标题,任于归直接合上文件夹。

是他疏忽了。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最崇尚浪漫,幼稚又不切实际。

他本人是个极致的实用主义者,作为商人本身,他能迎合市场,给钻石包装出一个个出彩的故事用以出售,可他本人却对人为赋予它们的含义嗤之以鼻。

可甘家的那朵小花苞,呆呆傻傻,多半是沉迷那些“永恒”广告语的一员。

他们两人的这段婚姻,彼此心知肚明,更多是为了利益的结合,可该做的表面功夫也不该忽略。

任于归这样想着,最终对前排司机吩咐:“掉头,回中环。”

信德旗下拥有一间知名珠宝品牌公司,旗舰店就开在皇后大道,伫立在一众奢侈名品店铺之中,光鲜亮丽,被本地人所钟爱。

得到大老板要莅临的消息,店铺特意在今日提前闭店清场,给任于归留足私人空间。

“任生。”店铺经理和品牌高层早早等候在此,见任于归进来,立即上前打招呼。

任于归眼神暗了暗。

他不过是突然想到,即将结婚,却还少了一枚钻戒,过来随意选一枚,送予甘棠。

哪知这些人得到消息,竟然这样兴师动众。

心中嫌他们多事,面上却不着痕迹,轻轻朝一班高管颔首示意。

众目睽睽之下挑钻戒,并非是他的作风。

因此任于归直接更改原定的日程,对店铺经理道:“将最贵的钻石拿出来。”

经理联想到今日刚刚发布的新闻,闻弦知雅意,立即道:“甘小姐此前有在我们这边购买过首饰,刚巧还留有她的尺寸。”

任于归一听,直接摆摆手,漫不经心的吩咐:“那你去挑个她钟爱的款式,照着她的尺寸做。”

说罢直接迈步离开,连店员端过来给他挑选的托盘都没看。

直到他离开,店员们才小心的松口气。

“任生真的和传说中一样,看起来就不好接近。”

“想不到他会亲自来选钻戒,看来婚礼已经提上日程了。”

“我看任生对这个甘小姐恐怕是不满意,瞧他刚刚的模样,可一点都不上心。”

“我也想有个这种不上心的未婚夫啊,进店直接讲‘拿最贵的钻石’,又阔又有范。”

“你当甘小姐是我们?她又不缺钱,最贵的钻石,她自己又不是买不起。可嫁给冷冰冰的任生,以后日子就艰难了。”

“你有空同情她,不如回家查查户头余额,先同情一下自己啦。”

......

众人对刚刚任于归的行为议论纷纷,而他本人则自觉完成了一件任务。

再次安心处理起公务。

转头对于森交代明日的工作安排时,余光中看见一个身影,立即吩咐司机:“停车。”

士丹利街,一个名为“有间食档”的茶餐厅门口,庄孝孝扶着不过两杯酒下肚,就已经意识模糊的甘棠。

“孝孝,我去拦车,你先和甘小姐到里面坐,外间凉,你们别吹了风头疼。”

一个四十多岁身材臃肿的妇女,一边拿肩上的白毛巾拭去额头汗水,一边带着些讨好的态度,对庄孝孝道。

庄孝孝见餐厅里忙忙碌碌,有顾客不断催促上菜,女人还要时不时应声。

干脆的摇摇头:“您快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她的。”

“孝孝。”女人急切的想给她帮助,被拒绝后,又不敢反对,态度讷讷。

“她家有司机的,我给那边打电话,一会儿就有人来接她了,这边有我陪她就好。”庄孝孝只得这样劝女人。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这才愿意离开,刚走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有事随时叫我。”

见女人走远,庄孝孝才扶着甘棠,出了餐厅,一路行至路边,准备拦车送她回家。

至于叫甘家司机,怎么可能?

她今日离开庄家时,连片纸都未带,手机更是摆在以前卧室的床头。

她又能在哪里找甘家电话?

至于甘棠这个醉鬼,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了。

“孝孝,我好可怜的。”醉鬼甘棠抱着庄孝孝,往她怀里蹭,“不过你也可怜,我们都可怜。”

庄孝孝被她熏得连连往后仰:“我不可怜。”

“孝孝,以后我的钱都分一半给你花。”醉鬼甘棠大力拍拍庄孝孝后背,大方摆阔许诺,“我要嫁给全城首富任于归了,不缺钱,以后我养你啊。”

任于归一眼认出甘棠,见她被人搀扶着,直接推门,迈步下车。

结果一走近,就听见她大方许诺,要用自己的钱养别人:......

祥林嫂一样的甘棠,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我好可怜的......”

庄孝孝被她来来回回几句话,讲的一个头两个大,十分有敲晕她的冲动,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庄小姐。”

庄孝孝一回头,就看见任于归倾长挺拔的身影站在街边,目光沉沉,十分具有穿透力的看着向自己与甘棠。

他就是让甘棠今日一找到自己,就嚷嚷要借酒消愁的元凶。

“任先生。”庄孝孝将甘棠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一副防备模样。

而醉鬼甘棠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到来,还不断嘟囔自己可怜。

“哪可怜?”任于归不冷不热的出声,接了句醉鬼的话。

庄孝孝立即想伸手捂住甘棠的嘴。

奈何她伸手的速度,比不上甘棠小嘴叭叭叭的速度。

“我要嫁给任于归了,呜呜呜。”甘棠闭着眼干嚎,“任于归啊,你听说过任于归吗?就是那个冰块脸工作狂,全城第一冷血资本家任于归。我跟你讲,我见过他的。”

甘棠说着,突然歪歪扭扭离开庄孝孝,凑近任于归,一张因为醉酒,染着薄红的小脸,清纯又姝丽,瞬间在任于归眼前放大。

她就那样对着任于归,板起脸,面无表情起来。

庄孝孝已经捂脸不忍心再看下去,伸手要将甘棠拉回自己身边:“任生......”

可伸出的手刚碰到甘棠,就被她拍了一下,还气呼呼的:“我还没讲完呢,你等等。”

庄孝孝:......

天要下雨,你要作死,我是拦不住了。

只见甘棠再次看向任于归,伸出食指,想指指自己的脸,却因为醉酒,不太能精确控制自己的动作,一下戳到自己的小梨涡,跟着歪头看他:“见到我刚刚的模样没有?任于归二十四小时都是这样的,看起来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这种人必定性冷淡,呜呜呜,我才十八岁,以后就要守活寡了。”

任于归神色淡淡看完全程。

庄孝孝偷偷打量,悄悄对比后,不得不承认,甘棠虽然醉了,但刚刚的一番模仿是真的到位,掌握到了冷面任生的精髓。

任于归凉薄的眼神看向庄孝孝。

“我进去帮忙了,任生,甘棠麻烦你送回家了。”庄孝孝怕殃及池鱼,十分到位的诠释了何为塑料姐妹花,头也不回的将甘棠交给他,干脆走人。

路边一时只剩他们两人。

祥林嫂甘棠,表演过一番模仿秀,又开始新一轮循环:“我好可怜的......”

任于归眉心跳跳,干脆放弃同醉鬼交流,伸手要像上次那样,一个公主抱将她强制带走。

可甘棠虽然醉酒,反应却十分警醒,他刚有工作,她就双手环住前-胸,朝后躲开:“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啊,我可是要嫁给任于归的。任于归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港城首富任于归,他养了一批聋哑人做护卫的,你敢动我,小心他让人将你拖到维港沉海喂鲨鱼。”

任于归:......

见她摇摇晃晃要摔倒,任于归皱眉上前要扶她。

甘棠却仍旧躲闪。

任于归干脆不理她反抗,直接将人往肩头一抗,朝等候在一旁的车辆走去。

甘棠挣扎呼救:“救命啊,非礼啦。”

任于归直接伸手朝后,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制住她乱动的身体:“闭嘴,我是任于归。”

甘棠被他颠的晕晕乎乎,下一秒便被他扔在后座。

于森早已十分有眼的换到了前座,与司机两人坐在前排,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甘棠再次被摔,怒指凶手:“好呀,上次摔我不够,这次竟然还来?”

“我什么时候摔过你?”任于归皱眉。

甘棠闻言,迷糊的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于是跪坐在后座上,靠近向任于归。

任于归不明白她又要作什么妖,扭头看她,却在下一秒被袭击。

甘棠捏住他的脸,这揉揉那搓搓,力道之大,让他一时挣脱不开。

“你还不承认?我都摸出来了,你就是任于归那个狗男人。”甘棠即便醉酒,也十分记仇,“上次在山道,你就扔我,还害我脸着地。呜呜呜,还好我的脸是天然的,不然那一下摔完,脸都歪了。”

任于归面无表情的被她蹂-躏脸颊。

他很少有后悔这种情绪。

现下却十分后悔,自己刚刚就不应该下车接这个大-麻烦。

甘棠却仍旧无知无觉,揪着任于归的脸,哼哼唧唧:“我不想嫁给你的。”

任于归闻言,本就冰冷的脸色,更是一沉。

用力捏住她手腕,双眸盛满风暴的看着她。

甘棠原本作怪的手,吃疼停下:“疼,你松手。”

任于归却不为所动,将她一双手腕捏在手中,声音寡淡,却透着森冷:“为什么不想嫁我?”

甘棠闻言,顿时嚎啕大哭:“呜呜呜,跟你结婚,以后我就成了师奶,再也不是少女了,我才十八,我不要别人喊我师奶。”

任于归:......

放松对她的钳制,让她一双手腕恢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