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任嘉欣同侄子之间的亲切,许华升明显将他当同辈对待,彼此间生涩又庄重许多。

“你之前交代的事,我已经联系好,明日就能过去见面了。”

晚餐后,书房内,两人就工作的洽谈告一段落,许华升连忙道。

“多谢姑丈。”任于归点点头,这称呼一叫,才有了些亲戚间的模样。

许华升心情大好:“亲人之间,何必言谢。”

知晓他是信德现今话事人,许华升自然乐的同他亲近:“有什么需要再打电话告知我就好,别的我倒不一定能打包票,但医疗方面的这些事,保管能帮你办好。”

许家的光大生科是知名医药企业,手握几十种重要药品的专利,在世界医疗圈内的地位都非同小可。

任于归看看挂钟上的时间,询问:“今晚可以去见医生吗?”

许华升摇摇头:“他今天有手术,此刻正在手术台。”

任于归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言。

*

薄扶林沙宣道,甘家。

“到了吗?真的不需要去接你吗?”甘棠穿着系带绸缎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师围绕在周身,为她上妆做妆发。

而准新娘本人则正抱着电话夺命连环call。

庄孝孝在电话那头声音依旧轻轻冷冷:“不用,已经放课了,我自己过去。”

“那要快点,这边衣服都送过来了,梦之已经在化妆了。”

“知道了。”庄孝孝顿了顿,“准新娘,别紧张。”

电话挂断许久后,甘棠都还脸颊薄红,谁紧张了。

就商业联姻而已,她又不喜欢任于归,做什么紧张。

今日试纱,不仅她的几套衣服送了来,伴娘的裙衫也已做好,一起送来。

婚礼这么重要的人生时刻,新郎已经不能由着自己性子选了,伴娘自然要挑自己真正亲近的好友。

于是阚梦之与庄孝孝顺利当选。

阚梦之放课后直接同她一起回家,她不担心。

只是怕庄孝孝有心结,不愿来半山,甘棠更是一早起床就在打电话,问她想到哪里试裙衫画妆面,用不用在中环选家酒店。

庄孝孝直言不必。有些事阴差阳错,命运捉弄,并非她之过,何须因外人言,自己给自己上一层枷锁。

况且都已经答应给她当伴娘了,以前的熟人自然躲不过,那又何必在此刻扭扭捏捏。

她大大方方,倒叫甘棠好一番感动。

“任生今日真的回不来吗?”阚梦之坐在甘棠一旁,也任由化妆师梳梳划划,闭着眼睛问甘棠。

“任生大忙人,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一个小小婚礼的试纱。”甘棠自然答出实情,丝毫不掩饰。

身后的众工作人员清清楚楚停到,手上动作都被惊的顿了顿。

她们惯常给本港名媛阔太做妆发,日常最常见的就是粉饰恩爱。明明老公在外彩旗飘飘,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到了太太们的口中,都会转变为忙着挣钱养家,夫妻间感情甜蜜深厚。

从业多年,甘家小姐这种着实头一次见。

相互间默不作声的交换着眼神。

任生和甘小姐,想来感情是真的不睦。尤其是任生,现在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

于是,在即将新婚的二人无知无觉时,谣言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飞的漫天都是。

*

港城国际机场,一架猎鹰7X平稳降落。

“任生,回白加道?”于森跟在任于归身后坐进副驾,询问他想前往何处休息。

“夫人回家了吗?”任于归捏捏眉心。

他昨夜等候到凌晨三点,同医生会了一面,商谈过后没有休息,直接飞离伦敦。

他睡眠质量算不上好,更何况是在三万英尺的高空。

即便私人猎鹰床铺够大,他也几乎未曾阖眼,此刻已有三十多个小时未眠。

于森只当他怕休息被打扰,贴心答道:“甘小姐此刻还在试婚纱,夫人正在甘家陪同。”

“去薄扶林。”任于归靠在后背,阖眼吩咐。即便坐姿依旧和往常一样挺拔,也难掩他连轴转后的疲惫。

为防婚纱细节提前泄露被媒体拿去大肆操作,甘棠做完妆发后,甘家大宅已经进行了一轮清场,只有品牌方工作人员和一众亲友留下。

阚梦之和庄孝孝跟进衣帽间,亲手帮她整理婚纱。

“婚礼那日要让任生给我们封大红包。”阚梦之蹲下-身,帮她理齐足有三米长的裙摆,铺展开来,将衣帽间占了大半。

“会不会太拖沓?”甘棠扭头后望。

“不会。”庄孝孝帮她整理身前,镶嵌有碎钻衣裙,衬的甘棠整个人光彩夺目,“你好美。”

甘棠看着试衣镜中的自己,兀自美了会儿,随后瘪瘪嘴:“美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给任于归那个瞎子。”

想想都很同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呀~

新的一年,争取让任生能结婚。

☆、亲二十八口

任于归到来的时候, 顾漪澜正在同唐琳聊天等待甘棠下来,见到儿子进来, 整个人震惊一瞬, 随即兴奋迎上——

“公事都处理完毕了?还好赶上了,棠棠就在上面。”

“妈, 伯母。”任于归朝两人点点头打招呼,“抱歉,有点事耽搁了。”

唐琳连忙摆手:“你忙,是正常的。棠棠她爸爸今日也是, 原本还讲要过来,结果上午大马那边报告有事,接完电话就直接飞过去, 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甘小姐呢?”任于归对未来老丈人的行程不置可否, 问着甘棠。

“她在上面,应该已经换好了。这孩子不知道还在磨蹭什么。”唐琳嘴上数落,可语气却是满满的宠溺, “刘姨, 麻烦你上去看看。”

刘姨上楼时, 阚梦之刚刚为甘棠将每一寸裙衫都整理妥帖。

她起身看着身穿嫁衣的甘棠, 突然眼眶红红:“好啦, 快下去给你唐阿姨和你未来奶奶看看。”

“喂,今日只是试纱,用不用这么感性。”甘棠见她这模样,立即转移她注意力, “我这边已经弄好了,你们也去换衣服吧。”

说着连声催促,推着她们去隔壁换伴娘裙,又同刘姨道:“一会儿我们一起下去。”

阚梦之这才收拾心情,同庄孝孝手牵手,朝隔壁客房走去。

甘棠则留在自己的衣帽间,对着试衣镜照了又照。

她这次的婚纱是一字肩款式,将她性-感的锁骨和修长的天鹅颈完全展示出来,优雅又大方。

对着镜子扭扭转转,甘棠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侧头看见摆在斗柜上的头纱,甘棠伸手将它拿了过来,轻轻戴在自己头上。

任于归走进来时,正见到甘棠整理完头纱,照镜子的模样。

甘棠背对着他,可此刻美丽又娇俏的模样,却从镜子里完整展现在他眼中。

不知是新娘妆的缘故,还是这身漂亮的婚纱相衬,此刻的甘棠,落在他眼中格外的美丽。

甘棠自然也从镜中看到了身后的任于归。

见到这个此刻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甘棠怔愣之下,一时竟忘了反应。

倒是任于归两步上前,站在她身后几寸距离:“转过来。”

他低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甘棠大脑空空,真的依言转身。

任于归见她乖乖听话,紧抿的唇角有了些许放松。

他微微弯下身,将她头纱掀起,又打开带来的方形丝绒盒,在甘棠还没反应过来时,将里面的王冠戴在她头顶。

这是前日伦敦佳士得的拍品。

自送出婚戒当晚,被老丈人以一颗天价蓝钻抢了在小未婚妻面前的风头,任于归将甘棠送回家后,便吩咐于森,留意最近的拍品。

因此他在外差旅期间,即便忙到脚不沾地,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伦敦会有一顶蔷薇钻石王冠拍出。

彼时他正忙碌在谈判桌前,只在于森递上拍卖目录手册时随意看了一眼,便吩咐竞拍时价格无上限。

有了他这句表态,即便他本人未曾亲临现场,这枚王冠依旧被他收入囊中。

任于归为她戴上后,见得这顶新挑选的礼物,同他明艳的小未婚妻十分相衬,原本因疲惫而略有不佳的脸色好了许多,一贯积雪的眼里都带上了几分暖意。

“看看,喜不喜欢。”他干燥的双手温暖又有力,掌住甘棠露在外间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再次看向试衣镜。

两人目光都停留在镜中的准新娘身上。

这顶王冠底座为枝叶式样,上面托着圆圆一圈精致璀璨的钻石蔷薇花。

甘棠看着头顶突如其来的礼物,惊喜到双手捂嘴。

任于归这个狗男人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竟然还会突然制造浪漫?

任于归站在她身后,透过镜子,见到她欣喜的模样,嘴角也有了不易察觉的上扬。

“喜不喜欢,嗯?”他高出她一头,此刻稍稍弯下腰,对着她耳边轻声问道。

他很少有这种不确定到一定要听到对方答复的时候,实在是那晚,甘棠前后对比太过明显,让他心底暗生不服,幼稚到好似回到青少年时期,好胜心强烈,硬要较出个高低,想要让她在收到自己礼物时,也能兴奋惊喜。

而事实证明,甘棠此刻喜形于色的模样,确实让他十分愉悦。

甘棠耳边是他讲话时浮出的热气,镜子里两人头都快要碰到一起,令她耳尖悄悄泛红。

心底暗骂,咸湿佬,讲话就讲话,离这么进做什么。

“棠棠,我们换好了,一起下去吧。”

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还在流转,任于归正准备再次开口,门口便传来阚梦之的声音。

阚梦之和庄孝孝提着裙摆,连屋里的情况都没看清,就直接走进。

结果入眼便是甘棠狠狠将任于归推开的画面。

阚梦之:......

不过是去换了身衣衫,为什么感觉错过了很多剧情的样子?

庄孝孝:......

进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甘棠从她们的表情中读出两人此刻的心理,连忙摆手解释:“你们别误会啊,他刚来,走错屋子了,他在我家隔壁有套房子的。”

任于归:......

这翻脸不认账的态度,未免也太不加掩饰了一些。

阚梦之:......

我看起来像傻瓜吗?走错屋子能直接走进你房间?

庄孝孝:......

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和一个傻子越走越近了?

甘棠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越描越黑后,十分想拿头纱闷死自己:呜呜呜,好像还不如不解释。

为了快速跳过这一趴,甘棠强忍尴尬,硬着头皮,特别生硬的转移话题:“我妈和伯母还在下面等着,我们下去吧。”

说着就率先迈步,要快速离开这个令她丢人的地方。

结果刚刚走出两步,她整个人就往后一倒,不偏不倚正正落在身后的任于归怀中。

任于归下意识伸手抱住她。

突然被莫名其妙撒狗粮的伴娘二人组——

阚梦之:???

甘小棠,你嘴上讲着不喜欢任生,身体却很诚实啊。

庄孝孝:......

原来是有“投怀送抱”这个必杀技,难怪屡次作死还能从任生手下逃出生天。

若有所思的两人见得眼前画面,异口同声第一时间开口:“我们先下去,你们继续。”

说着不等甘棠出声,就头也不回的手牵手退回屋外。

甘棠见误会越来越深,对任于归咬牙切齿:“你踩我裙摆做什么?还不快松开。”

任于归这才注意到,一进门来,他就被她吸引了全副心神,连铺满一地的裙纱都没留意到。

这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教养,于是立即要抬脚解救惨遭他蹂-躏的裙摆。

可甘棠跌落他怀抱这一下着实不巧,她耳畔的碎发,同他衬衫上的领扣缠到了一起。

他只稍稍后退一步,甘棠就立时疼到叫出声:“啊,头发。”

任于归眉头隐隐作痛。

他突然有些后悔,今日一时冲动如毛头小子,竟然为了给她送礼物,惹出眼下这一堆麻烦。

他微垂眼睑,见到她缠在自己胸前的发丝,沉声命令道:“别乱动。”

随后动作利落捉住她裙尾上提,随着铺展开来的裙摆收拢,他终于有了下脚的地方。

轻挪脚步,站到空地上,任于归直接将裙摆往小臂上一搭,随后一手环过她腰身,另一只手环过她腿弯,将甘棠抱起。

“别乱动。”怕她挣动,又扯到头发,他再次警告。

甘棠迫于形势,十分怕一个挣扎之下,动作太大力,将一缕头发全都扯掉,秃掉一块,只能委委屈屈的屈服。

兼之又想到这家伙曾将自己扔掉的前科,十分害怕再次脸着地,于是伸手环过他颈间,紧紧搂住他。

任于归被迫垂头,十分不适:“你松点。”

他这姿势实在过于别扭。

甘棠自小将自己的性命与脸看的珍贵,吃过一次亏,万万不肯再让自己第二次陷入同样的风险。

因此听到他的要求,不仅没有放松力道,还将手收的更紧。

即便见到他不得不低头弯腰的不适模样,也十分理直气壮:“我不,你要是把我摔了怎么办?”

依照任于归的性格,此刻听到这种质疑自己的话,应当会直接将人扔下。

可想到她刚刚娇气唤疼的模样,他不仅一反往日冷硬作风,牢牢将人抱在双臂间。

还十分难得的开口作保:“不会。”

结果得到特别对待的甘棠却不松口:“靠人不如靠己。你有前科,我还是比较信自己。”

任于归:......

忍住将她丢出去的冲动,他大跨步走向衣帽间内的一方长凳。

坐下后将甘棠置于自己腿上,垂头认真处理她缠在自己领口的发丝。

甘棠被迫将头贴在他胸膛,入鼻全是他周身凛冽的雪松味,耳畔是他一下一下,沉稳又有力的心跳。

港地进入十一月,天气带了些微凉,却又因为地缘原因,气温依旧温暖宜人,所有人都身着薄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