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唐琳便被推出来, 直接进入隔离室。

史密斯医生到是周到, 不像一般大牌专家,术后一切交由助理负责, 而是事无巨细的同他们讲起术后事项。

“对了, 今天你们只能进去一人到病房。”临走前他特意交代。

无菌环境要求严格, 能放入一人, 已是网开一面。

甘棠看着甘仲文眼底的黑青:“爸爸, 你去休息一下吧,这边有我。”

他却摇摇头:“我想陪在你妈妈身边。”

这种时候即便自己再想陪伴,也懂事的知晓甘仲文的心焦。

所以她点点头:“那我明早过来, 到时候你得回去休息。”

甘仲文随意点点头,便随护士去消毒换衣。

任于归提起甘棠此前随意丢在座位上的包:“走了。”

甘棠见他神色平平,仿佛此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想在医院里闹的太难看,不发一语,率先起步离开。

任于归不言不语的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医院大楼外,甘棠不再估计,朝他伸手:“包给我,我去酒店。”

她心态没有那么好,即便要演戏,也不是今晚。

她需要空间,自己消化这接二连三的冲击。

任于归皱眉:“这么晚,你想去哪?”

甘棠直接伸手拽回自己的包:“我去哪就不劳任生费心了。”

背上包,她朝他一笑:“想来刚拿下赌牌,任生一定有许多事要处理,我这个挂名太太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说罢便头也不转的要离开。

任于归伸手拉住她,一手紧紧攥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摁摁眉心:“跟我回去。”

甘棠自然不理他,用力甩手,企图挣脱。

任于归声音沉凉:“甘霖还在许家。”

甘棠闻言止住动作,不可置信这人现在还威胁起她来了:“卑鄙。”

任于归甚少被人忤逆,今日再三忍受她“恶言恶语”,此刻脸色阴沉:“高尚可不能令你享受现在的一切。”

他这般讲着,凉薄的视线还自上而下扫过她一身行头。

仿佛在讲,她漂亮的高定裙衫,闪耀的限量红底鞋,粉钻与蓝宝镶嵌的情人桥,集齐所有颜色型号的稀有皮名包,都得易于谁。

“你混蛋。”甘棠被他拉扯着塞进副驾,气到脸蛋胀红。

即便今天所知的一切已经跌破下限,她也实在想不到,堂堂信德话事人,港地首富任于归,有一天竟会和太太斤斤计较起她的一身行头花费多少。

“砰”的一声,车门被重重甩上。

任于归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的这般失态。

她冷笑一下,低头从包里翻出他的副卡,扔向他:“任生生财有道,连太太的置衫零用都要拿出来算一番。为了给你的财富多添点零头,明日我就开张支票,算算清楚全都还你。”

任于归情绪失控不过一瞬,现在已然恢复正常。

他没被她的话激怒,侧身对她,脸上是惯常的面无表情。

甘棠对着之前有情绪泄露的他,还能犀利回嘴。可看着冷静下来的他,却有点怵。

两人无声对视,仿若在对峙,幼稚到好似谁先回避谁就认输了一般。

任于归率先动作,他缓缓靠近,苟身罩住她整个人。

甘棠见他越来越近,嘴唇又要贴上自己,立即捂嘴:“干什么干什么?警告你啊,不给你亲。”

任于归利落抽出安全带,给她扣上,迅速退回自己的座位。

甘棠:……

哼,被我的王霸之气震退,不敢意图不轨了吧。

任于归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他食指敲敲方向盘,沉吟许久,才开口:“我们不会离婚。”

甘棠:???

任于归侧首,眼睑微垂,眼神落在甘棠身上:“之前没告诉你这一切,是甘太请求我的,她不想让你担心。”

甘棠:“我妈妈还让我自己选,毕业后要不要和你离婚呢。你这么有契约精神,怎么不遵守?”

月光下,任于归深邃的眼眸望进她眼帘:“在你知道全部真相前,我们一直分房。这是我给你留有的选择余地。”

甘棠立刻随棍而上:“那我就选继续分房,毕业离婚。”

任于归朝她清浅的笑了一下。

随后恢复冰冷的神色:“我不同意。”

甘棠:???

一时不是很懂他前后矛盾的逻辑。

任于归再次附身靠近,将她缩在怀中,靠近她耳侧,一字一顿:“我许诺给你母亲的,是给你一份选择权。可我从没保证过这个选择最后能算数。”

他稍稍拉开与她的间隙,面对面道:“棠棠,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我决定否决它。”

甘棠:“你耍赖!你这是欺诈!”

任于归看着一脸不可置信,高声指责自己的小太太,不再抑制,亲了一下她一直在引-诱自己的双唇。

一触即离,随即埋首在她颈肩:“一个成功商人,总是会将最终决策权留于自己。”

甘棠:……

狗男人,难为你把使诈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了。

她看他一眼都胸闷头痛,干脆扭头看向窗外,一副再搭理他一句就算自己输的模样。

任于归见她不再张口闭口将“离婚”二字挂在嘴边,心底隐隐松了口气。

想人一路同行,却又一路无言。

到许家时,屋内主人已经入睡。

佣人要引他们去早已准备好的客房。

甘棠问道:“甘霖在哪休息?”

“甘小少爷来到陌生环境有些不适应,夫人亲自带他去睡了。”

甘棠:……

小猪猡这个人质,今夜是没法带走了。

“你下去吧。”任于归一眼看穿她的失落,朝佣人吩咐。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见甘棠还在走神,任于归取下领带步入衣帽间,声音从里面传来——

“任太,别费脑细胞了。你到哪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太太,安心睡觉,明日还要去医院。”

甘棠顿时被暴击。

她有点怀念他沉默寡言的哑巴样子了。

这是两人结婚以来,第三次同床共枕。

第一晚,甘棠心中是紧张与忐忑。

昨晚,她对他满心依赖,因为他的陪伴,心中只有心安。

今晚,她只想将人踹下床去。

甘棠抓着被角,想着自己仅仅三个夜晚,完全不同的三中心情,一时疑惑。

明明一开始就是商业联姻,她结婚当晚,虽有紧张和羞怯,却其实并不介意与他发生什么。

为什么今日在得知更多真相,再次确认这是一桩彻头彻尾的商业联姻后,她却心生抵触。

除却知晓这桩婚姻实际的砝码更大,其实也没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不是吗?

她侧头看向任于归睡着后,少了许多攻击性,柔和许多的脸庞,莫名进入自我剖析环节。

他是个很合适的联姻对象。

没有其他公子哥们浪荡的情史。

不会惹出烂摊子让她这个“大房”脸面挂不住。

以联姻为标准,过去这段时日,他的所做所为已经可以打满分。

他还是最富有的那一个。

为什么她会接受不了呢?

脑中被许多杂乱的思绪所占据,甘棠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两人第二日赶去医院的路上,甘棠无精打采。

直到站在玻璃墙外,看到唐琳已经醒来,她才恢复精神,开心的对她大幅度挥手。

妻子醒来,甘仲文心情颇好,虽然仍然坚持要在这里陪着,却大方给了女儿一个钟头的换班时间。

“我去收拾一下,你妈妈一惯不喜欢人邋遢。”他从妻子晕倒开始,就未曾合过眼,胡子都长出来许多。

这对一向儒雅风度翩翩的他,实在罕见。

甘棠点点头,十分没良心的将任于归抛在脑后,进得病房。

唐琳精神不错。明明麻药散去,疼痛异常,她却还能朝女儿露出笑容。

在她看来,捡回一命已经难得区区疼痛又算什么,它们不过是自己或者的证明。

不仅如此,她还有空关心女儿。

“和于归闹矛盾了?”

甘棠震惊的瞪大眼,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琳笑笑:“这次多亏了于归,你好好讲讲,如果不是你绝对占理,我肯定是要偏向他的。”

甘棠:???

亲妈,你就这样叛变了?

她不愿让刚动完手术的唐琳操心,摇头否认:“我和他没没事,你别担心。”

唐琳吃力的伸手。

甘棠连忙握住。

“你是不是知道我和他私下的那些商议了?”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况且她这次晕倒,实在无法继续隐瞒,因此一猜便中。

甘棠看她的眼神已经像看大仙了。

这也太准了。

“你是生他的气,还是生我的气?毕竟是我让他隐瞒的。”

甘棠立即摇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知道这些,我感动都来不及。我有全港最疼爱我的妈妈,她一直偷偷在为我付出。”

“那你就是气于归了。”唐琳一下戳穿她。

“他这段时日对你的照顾,甚至超出了我原本的要求,你还同他闹什么脾气。”

甘棠忍不住反驳:“他都拿到赌牌了,还敢对我恶劣,我就去找阿公和舅舅告状。”

唐琳拍一下她手:“你还真以为赌牌是唐家帮人家拿到的?”

“妈~”甘棠嘟嘴抱怨。她真是十分偏向这个花钱买来的女婿了,任于归自己都承认了,她还在这帮他搭台阶。

“信娱。”唐琳怕女儿这个没心没肺的都不知道自己丈夫的产业,干脆讲的更细致,“就是那晚你显摆的酒店。”

甘棠脸红,说什么自己显摆。视频明明是任于归拍的。

“信娱已经建了两年,恰恰在赌牌竞拍前落成,凭他的手段,没有拿下的把握,他会这样做?”

唐琳叹口气:“唐家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最多为他多加半成砝码,让他拿下赌牌的几率从八成上升到八成半。”

甘棠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呐呐道:“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他是为了赌牌娶我。”

“他说自己是为了赌牌娶你,你为什么要生气?”唐琳一副她不懂事的模样,“原本在大家,包括你看来他就是为了南湾区娶你啊?无非是多加一个赌牌而已,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因为……因为……”甘棠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理由。

“因为你喜欢上他了,所以以前可以接受他是为了南湾区娶你,现在生出了感情,就没办法接受他是为了赌牌和你在一起。”

“棠棠,你在生气他对你的好,对你的体贴,对你的放纵,这一切都建筑在利益上,而非因为对你有感情。”

甘棠怔愣,却不能否认,随着唐琳的话,她的心里打开一扇窗,昨晚困扰她的那些问题,在阳光的照射下一个接一个消散。

她有些困惑:我喜欢上任于归了?

心底有个声音给出肯定的回答:对啊,你喜欢上他了。

甘棠被自己喜欢上任于归的认知炸的晕晕乎乎。

直到离开病房和甘仲文换班,都还魂不守舍。

甘仲文进了病房:“女儿怎么了?”

唐琳笑一下:“你女儿情窦初开了。”

甘仲文:!!!

顿时有了老父亲的痛心疾首:“你帮那个臭小子做什么?”

昨日他在阳台外,清清楚楚目睹了走廊中的一切,当时见任于归被揍,一边为手术中的妻子担忧,一边心头暗爽。

臭小子,让你连岳父都隐瞒,活该被我们棠棠揍。

今日唐琳醒来后,他见她精神不佳,还拿这事当笑话讲给她听,用转移她对疼痛的注意力。

唐琳横他一眼:“你以为昨日你是凑巧看到的?是于归故意在那时半真半假坦白,让你看到的。”

“你女儿不开窍,又扣在他手里,不顺着他的意思帮忙点醒她,吃亏的还不是你女儿。”

☆、亲五十八口

甘棠晕晕乎乎走到任于归身侧。

“去哪?”任于归一派由她支使的模样。

甘棠看他一眼, 立即缩回目光,想到刚刚在病房里发生的对话,一颗心怦怦跳, 周遭空气变得稀薄, 薄红在她皎洁的面庞上点点渐染开来。

她一向是有话直讲的性格, 可此刻却完全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昨晚还信誓旦旦同他讲要离婚, 这会儿却恍然大悟了自己对他的心意。

打脸来的太快, 她自己都还有些不适应。

恰巧此时, 任于归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我去接下电话,你等等。”

见她点了头, 他才走向外间阳台。

他离开不久,史密斯医生就带着一群助手来查房了。

“史密斯医生,您好。”事关唐琳健康,她再也顾不得纠缠那些小情小爱,连忙迎上。

“任太太?”史密斯医生不确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