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属城为姓,以父国为名。

然而很快,云城的人发现这个女娃除了皮相外表,其他半点没有继承到圣女一族的端庄儒雅,反而越长大越是祸害。

大兴十二年,云城。

白玉槐花年复一年的盛开,在道路两旁洒下洁白晶莹的花朵,沿途都是淡淡的芬芳花香。城东靠近郊区的地方有几颗高大的桑树,女娃一身嫩黄的缎子衣裳坐在树杈上,一只手握着一根桑树枝,另一只手闲闲的揪着自己的垂发髻,慢慢的理顺,她琥珀色的眸子十分好看,嘴嘟起来,两腿随意的在空中踢了又踢,显然百无聊赖。

忽的一个雪白的小球朝她扑了过去,女娃不仅没有躲,反而咯咯地笑了,问道:“小白,木头来了没有?”

怀中的小白貂舔了舔她的手臂,算是回答了。

女娃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摸着小白貂的脑袋,顺带赞许的亲了亲它的头。

很快,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男孩子急匆匆的跑过来,神色很是慌张,他奔到桑树下,仰头,气喘吁吁的对小女孩说:“弯弯,你真是太坏了!太过分了!”七八岁的年纪,相别特征还不明显,小男孩的声音也清脆的不得了。

小女孩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小嘴撅的更高了,无辜的哼道:“木头,是你自己不对,怎么还来怪我?你偷偷拉着路桑表妹的手,还想亲她的脸,真是不知羞。我一定要去伯伯,让他打断你的腿!”

女孩子奶声奶气的回答,若是大人听到了,那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会觉得好笑,可是树下的男孩子却急了,手指着她,结结巴巴道:“弯弯,你居然这么坏!你真是…真是太过分太过分了!”

女孩子又哼了一声,很是看不起他似的慢慢说道:“木头,你真没用,连骂人都不会,小白都比你厉害,要是有人逼急了它,它会咬人的,你肯定连咬人都不知道怎么咬,你根本不算是个男人。”

“谁说我不是男人?我、我、我…”男孩子气得脸都白了,手指颤抖,七八岁的男孩子最是见不得被人说没有男子气概,他“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被小女孩无辜的大眼睛瞧着,更加觉得委屈和不甘,终于眼睛一红,身子索性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女孩撇了撇嘴:“木头,你果然不像个男人。男人都不会哭的。你看看,伯伯不会哭,我阿爹不会哭,连深夜都不会哭,你太没用了。”

这么一打击,树下的男孩子哭得更厉害了,两只腿还乱蹬,地上的尘土飞扬起来,把他一身白色的衣服弄的脏兮兮的,哪里还有半分好看的样子?

“弯弯,你又在欺负他了。”这时候,树下走来一个略略高大些的那孩子,小小年纪便黑衣裹身,怀中抱着一把长剑,长相虽然英俊,可惜不够和善,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深夜,你又来帮木头了。”小女孩白了他一样,从树上慢慢爬下来,到了最低那个树杈处,一跳,落地,站稳了。

她手上仍旧握着那跟桑树枝,走到“木头”身边蹲下来,把桑树枝递过去,象征性的“赔礼”道:“好了,木头,别哭了,小白都笑话你了。我把蚕宝宝借给你玩两天吧,别哭了,你看,这蚕宝宝多可爱啊,都会爬了,捏起来软软的…”

起初,小男孩止住了哭,这会儿见她把桑树枝递过来,吓得更往后缩了,哇哇大叫道:“我不要蚕宝宝!弯弯,你别过来!”

小女孩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回头冲黑衣男孩道:“深夜,你也看到了,我想和木头和好呢,还想把最喜欢的蚕宝宝借给他玩呢,是他一点都不大度,还是个胆小鬼,连蚕宝宝都怕。对了,你不会也这么小气吧?为了这个木头去找我阿娘那里告我的状?”

穿黑衣服的男孩子抱着剑站在那里,冷冷道:“不会。”

“还是深夜最好了。”有了他的保证,小女孩旋即冲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连琥珀色的眼睛都笑得弯弯的,她又道:“小白,我们回家吧,蚕宝宝吃饱了,我饿了。木头啊,你要是哭累了就回家吧,伯伯肯定在等你吃饭。放心,我也不去告状,我会一辈子守着你的小秘密的。”

随后,不再管身后那两个男孩子有什么表情,小女孩径自走了。嫩黄色刺绣精致的缎子衣裳,在傍晚的余晖中渐渐走远。

白衣小男孩还没有从小女孩“一辈子守着小秘密”的威胁中走出来,仍旧哭丧着一张脸坐在地上,黑衣男孩看不下去了,嫌恶的撇开眼去:“云樗,快起来吧,要是让城主看到了,会以为我欺负了你。”

那叫云樗的小男孩爬起来,拍了拍白色锦袍上的灰尘,白净的脸上还挂着几道明显的泪痕:“夜深,怎么样才能像一个男人?弯弯说我不像男人。”他又愤恨又委屈。

夜深转身就走,他不过是比他年长了两岁,哪里知道什么是男人?他答不出,也不想答,但他敢肯定,弯弯说的没错,云樗确实不像是个男人。

可是弯弯必定也不是个女孩子,他想。她看起来和云樗的表妹路桑一样纤细柔弱,手腕一把就能拧断,可是她从来不会像路桑一样哭鼻子————不会哭鼻子的女孩子都不是女孩子,会把男孩子逼哭的女孩子更算不上女孩子。刚刚她后晌的那只蚕宝宝,天天被她喂新鲜的桑叶,结果长得像小蛇一般大小,连一片大桑叶都罩不住,只能附在桑树枝上,也难怪胆小的云樗会被吓哭了。弯弯才六岁,可整个云城除了他夜深,没有一个男孩子不被她弄哭过,而且弄哭的那些男孩还不敢去告状。

夜深是第一杀手夜风的儿子,他的母亲是杀手界的红衣修罗神乐,他的家庭背景复杂,同为杀手的父亲母亲既是夫妻又像是冤家,每一天都要上演这样的戏码————母亲啰啰嗦嗦的数落了父亲一堆,咆哮了近一个时辰,甚至几乎想要动手,可父亲只是无动于衷的做他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听到似的。

夜深诞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于是取名为夜深,可是弯弯说这个名字不好听,偏偏要倒过来叫他深夜。临帖的时候,她见了云樗的名字,嫌那个“樗”字太难写了,索性只写了个“木”,于是云樗被她取了绰号————木头。

所以,木头、深夜和弯弯这个名字一样,都不是他们的本名,但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弯弯回到家的时候,见阿公正坐在长亭里跟阿爹下棋,阿娘曾经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她觉得自己该当君子,又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说话,便索性不过去,蹲在小池边的石头上拨弄里面的睡莲。

他们家种了好多花花草草,大部分都是阿爹亲手种下送给阿娘的,用阿爹的话来说,他们一家子老的小的通通都是吃软饭的,要是不讨好阿娘,个个都会饿死的。

弯弯想起以前有人问她,她家里面谁当家作主,她记得阿爹的话,便说当然是阿娘,我们一家子除了阿娘都是吃软饭的。那人嘴角抽搐了一下,颇为鄙夷似的又问道:“弯弯,你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阿娘是公子,阿爹是男人,怎么生出你来的?”

弯弯不知道什么是生孩子,也是第一次听说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她虽然年幼无知可气势上从来不弱,奶声奶气的骂道:“呸!你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们全家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人自觉跟一个孩子斗嘴太不像话了,也就闭了嘴,可是不久之后,他家的儿子便一直不承认自己是爹娘生地,硬是觉得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纠正都不行。

后来木头很好奇的问弯弯,你是怎么让小福子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认的?

弯弯眨了眨眼无辜的撇嘴:“阿娘说孙悟空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可厉害了,会七十二变,结果小福子就觉得自己肯定也是从石头缝里出来的…”

木头激动的望着她,眼神颇为羡慕,弯弯随即不屑道:“你想都不要想了,你不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顶多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一块笨木头。”

木头咬牙切齿的瞪着她:“那你呢?”

弯弯理所当然道:“我家里有那么多花花草草,如果我真不是阿爹阿娘生地,那就是从花骨朵里飞出来的,好像拇指姑娘一样。”

可惜木头不知道什么是拇指姑娘,他以为那必定是一种可怕地东西,因为从那里面飞出来的弯弯是这么的可怕。

弯弯正蹲在那里玩的不亦乐乎,听见长亭里阿公叫她:“弯弯,过来。”

弯弯抬头,见阿公在朝她招手,她边高兴的奔过去,扑进阿公的怀里,捏着他的长胡子,仰头问道:“阿公,你下棋输了吗?”

阿公哈哈大笑:“弯弯,你猜一猜,阿爹和阿公谁输了?”

弯弯撅起嘴,搂着阿公的脖子,扭头看向阿爹,眨巴着与阿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道:“阿公又不想让我吃桂花糕了,我不猜,只要不猜就不会输了。”

阿爹和阿公都笑出了声。

“弯弯,吃多了桂花糕会牙疼。”

一道温柔的女声在长亭外响起,弯弯看到阿爹的琥珀色眼睛立马望了过去,好像星星一般闪耀,她便晓得是阿娘来了。

扭头,弯弯也望了过去,歪着脑袋道:“阿娘,你不是说我要换牙的吗?反正牙齿迟早是要掉的,不吃白不吃,等牙齿换好了,我就少吃点。”

乔叶不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把手中的糕点盘子放在了桌上,道:“弯弯,到时候牙疼可不许哭。”

弯弯乐得眉眼弯弯,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她喜欢甜食,百吃不厌,一边嚼一边赞道:“阿娘,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弯弯要是早生十年就好了,天天都可以吃到阿娘做的饭。阿爹,你一定是怕弯弯跟你抢好吃的,才故意不让阿娘早生我的,是不是?”

楚慕哈哈大笑,大手圈着乔叶的腰,琥珀色的桃花眼闪着光,揶揄道:“弯弯说得对,怎么不早生十年呢?阿爹倒是想,只是你阿娘不肯。”

弯弯眨了眨眼,问道:“阿娘为什么不肯?”

乔叶被孩子问的窘迫,伸手过去暗暗拧了楚慕的腰一把,他倒是会占便宜,早生十年…她那时候初来这世界,被这个无赖制服的死死的,恨不得日日都将他踢下水去,哪里还能跟他生孩子?

“因为阿娘那时候做饭不好吃,怕弯弯不喜欢。”楚慕笑着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弯弯了悟点头,嘴边还沾着好些桂花糕屑,突然很同情的看着楚慕道:“阿爹,你辛苦了,为弯弯试了这么多年的饭,现在终于变成最好吃的了。”

三个大人被她的话弄的哭笑不得,楚慕望着乔叶,忽然便想起了多年前的七月七,她第一次为他做饭的情景————那切的粗糙的菜,那做得有些糊味的粥,还放了好多酸酸的醋,虽然不好吃,可她肯为他洗手做羹汤,不论是当初还是现在,都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他笑着贴着她耳边道:“叶儿,弯弯童言无忌,不要生气,嗯?其实,只要是你的,对我来说,就都是最好的。”声音要多轻柔就有多轻柔。

“阿爹,你跟阿娘有什么小秘密天天都说不完呢?每天晚上我跟阿公睡,阿公都给我讲故事,阿爹不给阿娘讲故事吗?”弯弯不解的问道。

乔叶的脸不自觉的红了,他们哪里有时间讲故事?每天晚上他都会折腾得她除了叫他的名字,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童言着实无忌,可是有人却是无耻,楚慕一本正经道:“是啊,阿爹每天都给阿娘讲故事,只讲给阿娘一个人听。”

楚天洛笑而不语。

弯弯嘟起嘴,手中捏着桂花糕,哼道:“早就知道阿爹偏心,还是阿娘的故事好听。”

“哦?阿娘都给弯弯说了什么好听的故事?”楚慕问道。

“齐天大圣孙悟空!”弯弯瞪着眼睛,显然很兴奋,又忽地挫败道:“可是怎么这么厉害的人是一只猴子呢?阿娘,猴子怎么也会说话?我和深夜去看过云城山的猴子,它们除了爬树吃香蕉,什么都不会。是不是戴上紧箍咒就好了?下次我要去求一个紧箍咒。”

“还有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如果我是白雪公主,那深夜和木头肯定就是小矮人,如果我在等王子,王子却在陪灰姑娘跳舞怎么办?”弯弯继续说道,每一个问题都只是提出问题,却并不想得到回答,在她的思维逻辑里,童话世界只有一个王子,灰姑娘有了,白雪公主就没有了。

小女娃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些合理不合理的童话故事,楚慕的手臂环紧,贴着乔叶耳语道:“叶儿,这么多好听的故事,怎么不说给我听听?嗯?”

“说给小孩子听的,你凑什么热闹?”乔叶白了他一眼。

“那,我们晚上来说说,怎么给弯弯舔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如何?”

“…流氓!”乔叶掐了他一把啐道,好在弯弯没看到。

楚天洛慈爱的望着腿上坐着的小女孩,他把所有对楚慕的歉疚都倾注于弯弯的身上,再加上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极了云卿,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只要能,他都愿意摘下来送给她,在云城这些年,抛却了从前的责任与隐忍,真真是活得自在。

父母的宠爱,祖父的骄纵,云城百姓的敬爱,让这个小女孩成长的道路一帆风顺,什么挫折都没有遇到过。

年复一年,转眼到了大兴二十年,弯弯十四岁。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知道,云城有三害————弯弯、深夜和小白。

弯弯还是那个弯弯,云城新一代的圣女云楚,只因为抓周的时候什么都不选,只挑了一根弯弯的彩鸟羽毛,从此便有了小名弯弯。她的功夫虽然三脚猫,看起来也一派无害,却名副其实是三害之首,云城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人人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她,她的鬼点子多,想法稀奇古怪,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同龄的男孩子女孩子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夜深的父母性格冰火两重天,连教育孩子的对策都截然不同。夜风要求夜深保护弯弯,尽职尽责,把这种责任刻入骨髓,神乐却要求夜深勾搭弯弯,把这个小主子娶回家蹂躏,好好挫一挫他们家的锐气,说杀手世家不做一辈子奴才,所以,在父母的双重标准的教育下,在弯弯的威逼利诱下,夜深很被动的成了三害中的第一打手。

小白不是云城山上的小白,是家养的小白貂,与弯弯同岁,好吃懒做不学无术,除了跟着弯弯作威作福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没有其他优点。弯弯“扫荡”云城的时候小白是先锋,哪家的孩子看到了胖胖的小白就知道弯弯必定在后面,而深夜,肯定也紧随其后。

这一天,是云城的中秋佳节,家家户户都忙着过节,十分热闹。弯弯无聊,因为阿爹中秋后要带阿娘去旅游,每一年都要有一次二人蜜月,其他时候美其名曰:“犬女在,不远游”,说的弯弯好感动,也不好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们,然而困在这个小城出不去,真是没意思啊。

弯弯坐在大宅子的台阶上,背靠着石狮子,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便抬眼望了过去,这一望,倒把来人吓了一大跳。

“弯…弯弯,你不是去上香了吗?”木头云樗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滚下台阶,结结巴巴道。

云城三害每天必做的事情是吃饭睡觉欺负木头,木头云樗如今长到十七岁,继承了云氏家族一贯的好相貌,清雅俊秀,在女孩子里面颇受欢迎,可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大好青年在看到弯弯的时候会吓得腿脚发软?而且对于木头来说,弯弯几乎改变了他的一生。他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两个人连名字都差不多,每次在阿爹阿娘面前弯弯不知道和他多亲近,可是出了门,离了人,她简直就是地主恶霸。

这会儿木头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弯弯抬眼瞅了瞅他,颇为不满的哼道:“木头,你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想干嘛?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没有男人的样子?”

木头听到最后一句,憋得脸都红了,挺了挺胸膛,辩驳道:“我是男人!我已经是男人了!弯弯,你不要乱说!”

“哦?你怎么是男人了呢?”弯弯不以为然,她的琥珀色眼睛实在是惑人又漂亮,嫩黄色的锦缎衣衫衬得她娇小可爱。

“我已经表白了!”木头昂了昂头,无限自豪道。

“不会吧?”弯弯嘴角抽搐,“你真的表白了?那他有什么反应?”

木头脸一红,眨了眨眼道:“弯弯,这你别管了,我早上的时候已经表白了,你说得对,我是个男人,就应该喜欢男人,这才是真的男人!我已经听你的话去做了,现在你能承认我是个男子汉了吧?你还应该承认,深夜他就是个娘娘腔!”

弯弯很是敬佩的望着他,赞道:“木头,你总算是做了一件顶天立地的大事了,深夜没有办法跟你比,可是我想知道田非听到你对他这样表白,有什么反应呢?”

“切,他真没种,听说我喜欢他,他吓得哭着跑回家去了!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木头高高的挺着胸抬头,模样甚为得意。

弯弯扶着石狮子站起来,径自往家里走,回头同情的望了一眼云樗,淡淡道:“木头,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可是我更像知道伯伯的反应。”

云樗愣了愣,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回神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这才想起来,他是过来拿菊花酿的,于是追过去拍门:“开门啊!弯弯,弯弯…”

阿爹阿娘“弃女”远游的第二天,云樗被遣送出城,理由是伤风败俗,调戏良家男子。

“云城三害”坐在桑树的阴影里,“第一恶”弯弯叹道:“深夜,我是不是做错了呢?木头好可怜,不知道被送去哪里了,他活了十七岁都没有离开国家呢,真不知道习不习惯。”

深夜不说话,她的同情心是不可以随便相信的。

果然,弯弯继续道:“好可惜哦,要是我也犯个错就好了,这样就能跟着木头一起出城了。可是我从小到大犯了那么多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找我的麻烦?”弯弯挫败的抱起小白,顺便把头靠在了深夜的肩膀上,找了个最舒服的靠垫,仰头问深夜:“你有办法出城吗?”

深夜瞧了瞧她,又收回眼睛,唇角冷硬:“你阿公不让。”

弯弯叹了口气,“深夜,我又梦见我的羽毛了,它长的太好看了,我就想把它抓在手里不放,可是我追了好些时候,一直都追不上也抓不住。原来,羽毛是会飞的。”

深夜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只听,不大说话,弯弯的羽毛,这个梦她说了很多次,荒诞不经。

当怀里的小白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弯弯突然跳起来,指着前方的一队马车道:“深夜,你看,有云城贩卖槐花酿的车队,前几天我见阿娘与他们谈生意,相比今晚是要出城去的了,如果我躲在酒坛子里面…”

“弯弯,你不要乱来。”深夜打断她。

云城传说,只要圣女离了城,便会遭遇凶险,甚至祸及黎民百姓,因此弯弯十四年间不曾离开云城半步。

然而,有些东西,越是受限制越是想得到,时间越久,这种渴望就越加强烈,一直到挣脱囚笼的束缚————

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