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到南宫信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下了车去。

接着就有人把彦卿搀下了车,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

手刚一能活动,彦卿第一时间就把眼前的黑布扯了下来。

彦卿发现他们是站在一处大宅子的大门前,视线从模糊渐渐变清晰之后才看清,这大门上挂这个金字招牌,招牌上写着三个字。

太子府。

灼华国太子的府?

南宫信就站在她身边不远处,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经过这一路车马颠簸反倒看着精神了不少,病色也轻了不少。

难不成他昨晚是装的…

不等她多想,就听南宫信对带他们来的车夫说了声“有劳了”。

听到这话,彦卿瞬间有种强烈的被这人涮了感觉。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车夫一拜,驾车匆匆离开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住持。

被门房的人迎进前厅,等着正主接见的空儿,彦卿忍不住对这个至始至终一脸淡定的人发问。

“你是不是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信还没露出一点儿说话的意思,从屏风后匆匆走出个红衣姑娘,带着一脸喜大于惊的神情一团火似地迎上来,在南宫信面前盈盈一拜,“奴婢如微恭迎三殿下。”

彦卿一怔,这不会是回到天常国的地盘了吧,怎么还有人恭迎他?

南宫信温然一笑,“不必多礼了。”

彦卿又是一愣,这俩人,怎么好像认识?

那叫如微的姑娘似乎终于发现了彦卿的存在,和对南宫信一般热情客气地对彦卿拜了一下,道,“想必这位就是三殿下的王妃娘娘了。奴婢如微是太子府的管家,招待不周之处还要请娘娘多包涵。”

彦卿还没应声,那个不爱说话的人倒是先把话抢过去了,“两年不见,你倒是升官了。”

不但认识,还是老相识啊!

如微笑着嗔道,“三殿下一来就拿奴婢寻开心!要不是如沐姐姐先升了官,成了爷的侍妾,奴婢可不情愿接班干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如沐?!

这个名字彦卿可忘不了,到现在想起来那个要了亲命的女人还全身发毛呢。

如果这地方没有那么多叫如沐的小妾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太子府就是那个二太子北堂墨的家了!

他把人家关在到军营里,自己却跑到人家家里来了,人家家里的管家对他还各种热情客气加熟络。

这算怎么回事儿?!

听到如沐这个名字,南宫信眉间不察地一蹙,随即咳了几声,如微赶紧关切地道,“三殿下脸色不大好,可是咳喘的旧疾又犯了?奴婢着府上大夫给您瞧瞧吧。”

咳喘的旧疾?

这人那要死要活的旧疾不至于只是咳喘引起的吧?

南宫信摇摇头,“不要紧…被你们爷营里的将军在牢里关了一晚,有点着凉,歇歇就好。”

如微叶眉一皱,居然骂了起来,“这些个狗屁不通的奴才!”

“如微,”南宫信清浅苦笑,沉声轻责,“做了管家,怎还如此口无遮拦?”

如微吐了吐舌头,笑道,“三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奴婢就这烂脾气,被爷宠着惯着一时还真拧不过来,还要请三殿下多多提点呢。”

这熟,还真不是一般的熟啊。

见面寒暄完了叙旧过了,如微把他们两个人带到了后院一处园子。

渐渐靠近这园子就觉得一股暖意渐浓,等走进这园子的时候已然是温暖如春,各种花花草草葱郁得一点儿也没有冬天的样子,让南宫信住这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园子里的主建筑是个二层楼,被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似有若无的轻薄雾霭笼罩着,没南宫信那王府里建筑那么足的皇家气势,更多的是闲云野鹤的气质。

带他们进了这楼的门厅,如微就道,“三殿下,娘娘,奴婢已让人里里外外收拾好了,您二位且先休息一下,奴婢一会儿着人来服侍您们沐浴更衣。”

如微一拜而退。

彦卿看着南宫信轻车熟路毫无障碍地走到茶案边坐下,还气定神闲准确无误地斟了杯茶慢慢喝着,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憋了好一阵子的话。

“你跟那个二太子是什么关系?”

几句话外交

“水火不容。”

这是南宫信对他和北堂墨关系的解释。

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手里捧着温热的茶杯,满脸疲惫却也是满脸轻松地把身子靠在椅背上。

两军都掐成这样了,身在敌国二号大BOSS家,这人看着居然是格外轻松自在。

好像比在狼窝的时候心情还要好。

这几乎给彦卿一个错觉,比起天常国的皇宫和王府,好像这里才是南宫信的家。

能把人家家当成自己家,这样的关系叫水火不容?

那至少不会是传统意义上的水火不容。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这儿了。”

尼玛,天朝广电总局充分发挥想象力审□都没你删的剧情多!

把老娘蒙着眼睛绑着手拐到这儿来,四个字就想打发过去?

门儿都没有!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要不我一分钟也不在这多待!”

南宫信搁下茶杯,气定神闲地闭上了眼睛,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闭目养神的模样,淡淡然地道,“你可以试试…”

这人是吃定自己不走了?!

“你别以为我真不会走啊!”

南宫信抬手轻轻揉按太阳穴,“这是灼华国太子府,你走不出去的…”

威胁?这套过时了!

“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要想走看谁能拦得住我!”

南宫信轻轻摇头,“没人拦你…我只是好意提醒,这里布局比王府复杂得多,想出去记得找人带路…你若在这里迷路,我就是名副其实的丢人了。”

“南宫信…”

好像命中注定她在这个鬼时空没有充分表达暴走心情的命,每次这种情绪被迫酝酿到极点的时候,非得有点儿什么人什么事儿突然冒出来破坏气氛不可。

这回是如微和另一个翠绿色装扮的姑娘。

彦卿看两个外人走进来了,就很有气度很有礼貌地把火压下去了,但不知道那人是没听见那俩人的脚步声还是故意的,这俩人都朝他们走过来了,南宫信又清清楚楚风轻云淡地来了一句,“怎么,那种像吃了媚药一样不能自已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话…还当着两个外人的面…

好像全美洲所有草泥马一瞬间全部齐齐空降,在彦卿心里踏出一阵阵经久不散雷鸣般的蹄声。

老天爷,昨晚怎么就没让这货驾鹤西归啊!

听着南宫信这话,看着彦卿铁青铁青的脸色,如微堆着一脸意味深长又满带歉意的笑,和一起来的那姑娘齐齐深深一拜,道,“奴婢们来得鲁莽,打扰三殿下和娘娘雅兴了。”

“没有,”抢在那人张嘴之前,彦卿斩钉截铁地道,“你们来得正好,一个留下好好伺候王爷,一个立马带我出去!”

就算被扔在这个谁都不认识的灼华国,也比被这人活活气死的强!

两个姑娘好一愣,还是如微先重拾起招牌式笑容回话了,“娘娘,您对我们爷来说意义非凡,没有爷的命令,奴婢们就是敢让三殿下走也不敢让您离开太子府半步呀。”

彦卿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听着字字句句都是威胁,但怎么被这女人说得好像有股暧昧不清的味道…

她就见过北堂墨一面,有什么好意义非凡的?

难不成是那女人一脚踏两船不够,还踏了北堂墨这条船?!

尼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重点还不是这个。

而是这男人听到这明显有绿帽子倾向的话居然一点儿动气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这货居然还嘴角一扬笑了!

是,你笑起来是很好看,但你能不能找对时间地点再笑!

在彦卿还没决定是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还是把这货埋了,听到这货轻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如微,说正事。”

这别的男人看得比命还重的事儿怎么到他这儿却成了闲事了?!

如微浅拜颔首,声音里还是带着笑意,“是,三殿下。奴婢和如曼来服侍三殿下和娘娘沐浴更衣的,不过前面刚来人通传说卫太傅已经进了府,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就要到这里了。”

卫太傅?

不会是那个一块儿来议和然后带着如沐尸体回去的太子太傅卫安吧?!

他们的主子还在南宫信手上,这应该是找上门来谈判的吧。

“先请卫太傅吧。”

如微应了声“是”,又道,“奴婢去请卫太傅,就让如曼先服侍娘娘入浴吧。”

正好,这会儿正不想跟他同处一室。

当然,在这人最擅长的几件事中,其中有一件就是让彦卿不能称心如意。

“不忙,几句话就说完。”

几句话就能解决一个国家级外交问题?

好奇顿时盖过了火气。

如微如曼退下不多会儿卫安就进来了。

嘴上说着没什么大事,但卫安进门来时彦卿分明看到南宫信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原本靠在椅子上的腰背挺直了起来,那抹从进太子府大门开始就带上的笑意也隐去了。

这老头儿倒好像是不怎么记仇的,进门虽然不跪拜,但还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低头一揖道,“灼华国太子太傅卫安代二太子恭迎三殿下,王妃娘娘。”

南宫信端坐着,轻扬了下手,也清淡客气地道,“卫太傅客气了。”

彦卿以为这一个小腹黑一个老江湖怎么也得寒暄个两句以示友好之后再说别的,没想到卫安第二句话就奔到主题上了,“三殿下,下官有幸受二太子殿下之命来迎您与王妃娘娘,不过您与娘娘离开太子府之日,就必是由二太子殿下亲自相送了。”

这话拐了个弯,但还是立场清晰到连彦卿都听明白了。

北堂墨不回来,他们就别想走。

要是让彦卿站在个局外人的角度来评判,卫安提的这个要求实在是合情合理理所当然,无论从哪个主义角度来讲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更不可否认的是,彦卿现在已经被彻彻底底匀匀称称地搅合进这局里了,所以,她只能别无选择地站在南宫信这边,默默期待南宫信那偶尔还是能吐出点儿象牙来的嘴里能在这时候说出一两句极具反击力度的外交官话来。

这人说话是说话了,也是波澜不惊地说了句立场鲜明的话,但就是完全不在彦卿的脑补范围之内,“有劳卫太傅,我与娘娘离开太子府之前,卫太傅有事可直接与我营中二位将军商议,谈崩了再来找我。”

谈崩了再来找他…

彦卿一脸黑线,难怪他说几句话就能完事,敢情这人的外交原则就是把打酱油进行到底啊。

不知道卫安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是以前就跟这人有过类似的对手戏,反正听到南宫信这话他脸上是一点儿不良情绪都看不出来,像来时一样谦恭一揖,“下官明白了。请三殿下与王妃娘娘在此安心休息,下官就不多叨扰了。”

说罢,卫安从身上掏出了件东西。

物件虽然小,彦卿还是一眼看出来就是那个地摊货模样的玉印。

一晚上工夫,怎么这东西就飘到这老头儿手里了?

“三殿下,此印贵重,请您千万收好。”

看着卫安小心翼翼地把这块不起眼的玉印放到南宫信伸出的手里,彦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件几乎被她忘得干干净净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