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是个讨厌的人,因为一向举止有度的仪打了他,他没有还手,皇帝和姑母还是罚了他。

依说,姑母告诉她,这是坏女人的孽种,生来罪孽深重,所以多灾多病还瞎了眼睛,活不长久的。

从我记事起,皇宫里所有的坏女人就已经被姑母全部消灭干净了,以后也再没有出现过,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跟坏女人有关的人。

仪封王离宫那年,六岁的仕也拜了师傅,开始一天到晚念书写字。不知道他是不喜欢和两个女孩一起玩,还是更喜欢念书,反正从拜了师傅之后他就再没跟我和依一块儿玩过。

我只比依大三个月,是一起被姑母亲手教养出来的,所以有些事总能想到一块儿去,比如那晚之后,我们都想去捉弄一下那个坏女人的孽种。

两个八岁的女孩捉弄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如果是在寻常人家,所谓捉弄大概就是丢个石子儿,藏个物件儿,放个毛毛虫吧。

如果我俩所谓的捉弄还是这些,那姑母八年来的谆谆教诲就算是被狗吃了。

每天晚上皇帝进了姑母的寝宫后是他们最忙的时候,几次和依偷听,都听到他们在里面不停地喘粗气,那时候觉得他们肯定是在干什么体力活,一定无暇分心注意其他,所以就选在这个时候悄悄溜去那个幽深僻静的院子。

那院子我就去过一次,至今记忆犹新,因为那是我这热热闹闹一辈子里见过的最冷清的院子。

门口只有两个侍卫,我说我们在玩捉迷藏,让他们不许出声,他们就真没做声。

再往里走,就再没见到一个宫人。后来听说,在这院子里伺候的除了门口那两个侍卫,就只有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我记得仪还在宫里住的时候,伺候他院子里那个宫女总领的就少说也有十来号人。

我们进去的时候整个院子里没有一间屋子的灯是亮的,要不是有那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嗽引路,我们那晚就要白跑一趟了。

我们提着灯笼找进去,看见他靠在床头咳个不停。他问我们是什么人,我说我们是姑母寝宫的宫女,传姑母旨意让他立刻前去问话。

晚上皇子和后妃的寝宫之间除非紧急传唤否则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但宫里没人敢拦我的路。

所以,他就顺利地在姑母寝宫门前一直跪等到了天亮。姑母当着皇帝的面治了他夜入后妃寝宫的罪,让人抽他一通鞭子之后把他关到供奉南宫家祖宗的大殿里跪了三天,皇帝没话说,他也没话说。

姑母知道事情始末之后没对我们发火,但不许我们再去那个院子。之后两年在任何宴会上都没再见到他,也没听任何人提到过他,我和依都以为他已经和其他坏女人的孽种一样在世上消失了,直到突然有一天听说,三皇子年满十三岁要封王离宫了。

他的离宫宴比我想象中的热闹,我和依都被叫去,仪也来了。

他的轮廓比两年前更明朗了,看着还是很干净,脸上也还是雕塑一样的平静。人们突然变得很喜欢他似的,所有人都来跟他喝酒,一杯连着一杯,连仪也是一样,只有仕不去搭理他。事实上,仕已经变得不喜欢搭理任何人了。

那天还发生了一件让我记了一辈子的事。

仪喝多了酒,留宿宫中,我去看他,他紧紧抱着我说他想我,喜欢我,要娶我,之后吻了我。

第二天他就请得姑母准许,把我接到了他王府里小住。在那期间他停了一切学业政务,每天陪着我到处玩,拿各种新鲜玩意儿逗我开心,每天都会变着法儿地说他是怎样喜欢我,每天都会吻我。

那时他十五岁,有五房姬妾,我十岁,还没来过月事。

他说等我嫁给他那天,他会把王府里所有的女人都赶走,不让我受苦受累去对付任何一个坏女人,他只要我一个。

我信了他,也就开始等那一天到来。

我自认为很有觉悟,因为我等着等着就想明白了,我是姑母一手教大的,他却是姑母亲生的,我向姑母学的一切他比我明白得还要早还要深,或者说,姑母教我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就是我该选的那个人。

从那时起,我不再对任何人的话照单全收,我学会在心里暗中做自己的判断,不让任何人知道。

那年仪十七岁,添了三房姬妾,我十二岁,来了初潮,也是那一年,听宫人说,为表与灼华国和议诚心,皇帝选了三皇子去当质子。

宫里人说,三皇子自小有咳喘病,近年愈发严重,每年天一转凉就缠绵病榻,直到次年春暖才有起色,灼华国终年严寒,他去那里当质子就算一切风平浪静也大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了。那时候以为,他这罪孽深重的命总算是到头了。

又过三年,仪满了二十岁,到了皇子分理政务的年纪,掌管官员选调,仕满了十三岁,封王离宫,还是不去主动搭理任何人任何事,我十五岁,住回了相府。

住回家的第一天,爹跟我彻夜长谈。那晚之后我知道,在我住在宫中的这些年里,齐家那足顶半壁江山的势力已经和仪拧在了一起,除了娶我进门,他离准皇帝就只差了一样东西。

那晚我第一次知道不立太子的南宫家到底是怎么传皇位的。

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但感觉是个比扮皇帝还有意思的游戏。现任皇帝会在皇子封王离宫时把一方象征皇权的传国玉印随封赏送进他选定的继承人府中,就藏在所赐王府宅院的某个角落,只有皇帝和那个亲手藏印的人才知道这印到底给了谁,放在哪儿,连被选中的皇子自己都很难得知。只有现任皇帝驾崩的那天,藏印的人才会在准皇帝府上拿出那方印,助新皇登基。

当然,这游戏也有游戏规则,那就是皇子找印者死。

这规则有点儿虐,但不这样的话,每有一个皇子封王离宫就会有一帮人挖地三尺拆一座王府大院,能不能找着印先搁一边儿,南宫家祖宗的脸肯定是丢完了。

虽然世上从来就没几个老老实实听爹话的儿子,但有这条规矩在,至少皮儿上是风平浪静一片和谐了。

七年来仪暗中翻遍了他的王府,秘密审问盘查遍了王府里的人,还是没见着玉印的影子,这印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心病。

我明白爹把这些告诉我的用意,告诉我这些,就等于让我正式加入到把仪送上皇位的行动中了。行动的目标是,就算皇帝本不打算传位给仪,也要让他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住回相府后经常能见到仪,他隔三差五来找爹议事,爹会让我陪在仪身边一起听着。我从不插嘴,他们以为我听不懂或是没兴趣,事实上,是我觉得他们的想法比起姑母教我的来实在太傻太天真。

不管怎么说,姑母有句话总归不是哄我的。她说,无论活到什么时候,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那时一边听就一边想,如果爹和仪的这些势力在我手里,我会怎么布这个局。

那年他送我一个叫半夏的丫鬟,说她胆大心细还身怀武功,贴身照顾我正合适。我应该很高兴,只可惜一眼就看出来她肯定跟仪有特殊关系。这只是在姑母身边学会的把坏女人扼杀在摇篮里的诸多本事中的边角料。

我让人去查她的底,仪没料到我会这么快行动,毫无防备,派出去的人白天出门儿晚上就查清楚回来了。她大我三岁,是仪王府二十多个姬妾里的一个,给仪生的女儿刚满一岁。

我把她女儿的一套衣服摆在她面前,她跪在我脚下哭着说她和仪是真心相爱的,我跟她打赌,如果仪能亲口承认爱她,我就饶她们娘儿俩不死。

仪再来的时候她悄悄去见仪,我在假山后看到仪狠狠掌了她几个耳光。当天晚上她收到了她女儿的一对手脚,她哭昏醒来之后,我说我保她女儿的命,她说以后都听我的。

这是我第一次和坏女人交手,到这儿还没完。

我装作浑然不知去仪府上看仪,又装作各种巧合看到那个苟延残喘的女孩,我笑了笑,说了句有意思,他就把他所有姬妾的孩子全砍了手脚送给我,我讨厌小孩哭闹,他就让人给他们挨个喂了哑药。据说打那天起,皇城里的打胎药多半卖进了仪王府。

我让人在城郊小院把这些孩子养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半夏的孩子就养在相府后院,让她看得见摸不着。其实那时候起,仪的死活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了,但那是最后一步,还不急。

仪是派半夏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的,我让她装作仍对仪一往情深,每天编点儿仪爱听的告诉他,比如我是怎么看着他送我的首饰发呆的,比如我在睡梦里是怎么喊他名字的。

那两年仪的势力激增,一片春风得意,排得上名分的姬妾就添了一打,要不是碍于正妃出嫁时必须为处子之身的死规矩,看他那两年愈发按捺不住的劲儿,应该早就要了我了。

姑母说,人生最苦的是求不得,我就把这个用在了她这一心想要利用我的儿子的身上。我清楚自己对男人的诱惑力,也清楚这个男人经不住诱惑,这算是知己知彼吧,所以每次我都能不动声色地把他撩拨到想要吃了我,然后在他把持不住的时候提醒他,要想娶我就不能动我。

每次冷眼看着他把被我撩起的欲|火发泄在半夏身上时,我都觉得姑母以前惩罚坏女人的手段太仁慈了。

那个时候,我只不过单纯地想惩罚一下背叛我的人。

春风吹多了也是会吹出事儿的,那一年春风终于吹来个棒槌,狠狠砸了一下仪正发热的脑门儿。

那个在众人视线中消失了五年的三皇子要从灼华国回来了。砸疼了仪的不只是他还活着的消息,而是那年他正满二十岁,人还没出灼华国的门儿,皇帝就下旨让他分理军政了。

一个有着五年质子经历还掌管了军政的皇子,那个用着我身体的政治二百五女人都能明白这对其他皇子来说件多危险的事儿。

听说皇帝是在沐浴时突然让人拟的旨,那晚姑母称病没让他进房门。那时我确信,当皇后真的没有当皇帝爽。

我很配合地去探望姑母,顺道去看依,幸运地撞见了依和一个男人在床上快活得欲|仙|欲|死。

那男人还没找着裤子的时候我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路连尘。

他是仪的人,够狠,够贪,够忠,很讨仪的欢心,所以年轻轻轻就成了将军,带了上万的兵。但当时情况下,能形容他的只有够熊。

依让他先走,我没说话,他就对我连磕了几个响头抱着衣服滚了。

我问依,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滋味如何,依说,不过如此。

我问她,愿不愿意把男人压在身下,依说,很有兴趣。

依跟我的默契不减当年,路连尘很快就借着来跟爹议事的茬找上了我,说依和他商量过,只要我为他们保密,他们就为我卖命。

被派去迎三皇子回朝的是爹,爹带我一起去,给了我一个任务,亲近三皇子,帮仪探这个人的底。我答应得很痛快,只不过不是为了仪。

出发的时候是秋天,打猎最好的季节,难得出来玩一回,我跟着侍卫们打猎爹也不拦我。我学行猎比学绣花快得多,我迷上了那种把围住的猎物玩弄崩溃后再一剑刺死的满足感,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我成功猎杀了一只母狼。

七年不见,活到成年的这个人还是那么平静淡然,还是带着清晰的病色,一身衣服雪白雪白的,人也雪白雪白的,只是变得出乎意料的挺拔,出乎意料的好看,比仪清俊,比仕明朗,不知道是多了些什么气质,一句话不说也不会有人忽略他的存在。

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是谁,他跟我客气我也跟他客气,他不主动跟我说话我也不上赶着贴他,我就这么等着。

他去做质子的时候一个随身仆婢也没带,现在回来也是他一个人,秋天,正是他传说中的咳喘病一天天重起来的时候,接近他的机会就这么白送到我面前了。

他发了两天高烧,我在他床前陪了两天两夜。我不喜欢做没计划的事,来之前就把府里所有医书中有关咳喘病的部分看了个遍,姑母没教过我怎么照顾病人,但我这回做得比在姑母身边伺候多年的宫女总领还细致周到。看他烧退之后也没拒绝我喂他吃药,我就知道那些医书没白看。

那之后,除了晚上睡觉,我都和他在一辆马车里。爹故意把行程放得很慢,说是顾念他病情,实则是给我更多时间。

有个侍女当着他的面奉承我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他说可惜他看不见。我把他的手放在我脸上让他摸,他摸得很轻很小心,他摸到我侧颈时,我适时地吻了他。那是我见他脸上血色最明显的一次,也是他神情最不淡定的一次,很有意思。

这往后我开始尽职尽责地演戏,柔情万种贤良淑德得都把自己恶心到了,还是坚持避免跟他提任何正事儿。这种事前戏不足也会很伤。

什么事顺利久了都会出点儿乱子,经过我猎狼的那片林子时,我跟他炫耀我的光辉事迹,看他一脸惊愕以为他不信,就让人把狼皮拿来给他摸。他摸着狼皮半天没说话,后来说了一句,那群狼是他朋友。

演戏得演全套,所以我就让他听着我是怎么怀着一颗真诚悔过的心给这狼办丧事的。那回实在把我演伤了,就为了不再给牲口办丧事,我这辈子都没再打过猎,但总的来说,这场丧事还是为我柔情似水贤良淑德的形象增光添彩了。因为后来,他开始让我帮他念公文。

我向爹报告公文内容和他写的批复,但没跟爹说过,我开始撺掇他娶我了。

爹和仪探他的底无非是想给他找个动静最小的死法,然后把军政事务揽到仪手里,所以在我有把握赢过仪之前,我得保证他的命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何况他是个挺有意思的猎物,在把他耍弄崩溃前我还不想让他死。

我说过我的柔情似水贤良淑德把自己恶心到了吧?那当我没说过,听我再说一遍吧。来的时候游山玩水加打猎才走了不到十天,回去时候爹愣是让他们磨了一个月,那个人平时是怎么说话的你们现在比我那时候还清楚,所以我预感再让我多装一天我就得崩了。

我记得在马车里跟他道别那会儿我忍得快要内伤了才装出一点儿淡淡的忧伤问他会不会娶我,他只吻了我,什么也没说。

之后,我在家吃了三天素才把对自己的恶心劲儿缓过来。

后来两年我很忙。

仪和爹议事我都在一边听着,他们手下人的那点儿事儿我一清二楚,所以很顺利就默默把仪架空了,包括仪兜了很大圈子才安插到那人身边的江北。依负责宫里的排布,因为路连尘拼命表忠心所以也没遇到什么大困难。

让我最费脑子的是那个人。我到底是个黄花闺女,没合适理由就不好随便往他府里跑,所以就让依去亲近他。依本来就是他半个妹妹,而且比我还能装,去了几趟就把他搞定了。仪对此很不爽,我说我们都是为探消息的,他不能冲我们火,就开始不让那个人好过。仪每折腾他一回,我就有理由去见他一回,我越去表示心疼,仪就越发狠折腾他,这样良性循环就行成了。

万事俱备的时候,东风就来了。皇帝下旨封我当三皇子正妃,圣旨里有句话,大概意思是说从他回朝以来我俩和谐得让人觉得这整个国家都很和谐。我的阶段性目标都达到了,我很满意,除了这句让我想起来我当初是怎么恶心到自己的话。

爹说这道圣旨是他和姑母严肃讨论之后向皇帝求来的,因为他们觉得我做伏兵做得很成功,准备把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我,在他府里找玉印。我等的就是这个,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仪说皇帝赐了我休夫权,等事办完我就能休了那人,到时候就算我失了身他一样会娶我当皇后。仪把这些话说得很动听,说的时候把我抱在怀里,一脸的不舍,还掉了几滴眼泪给我看。可惜我听得很出戏,看得挺欢乐,差点儿笑场。

那天他留下陪我用晚膳,我在他酒杯里放了合欢散,撩拨了他一晚上也没把半夏叫来,天亮后我很贴心地备了马车,亲自把这脸红脖子粗的人送进宫上朝去了。据说他没忍住用姑母的贴身宫女解决问题,被姑母抽了一巴掌,我略满意。

当上他的王妃,他的命就算捏在我手里了,我也就没必要再恶心自己去装柔情似水贤良淑德了,所以还没办喜事儿,我就开始办正事儿了。

第一件正事是孤立他。我把他府里的下人全换了,除了□脸的江北,除了一个清楚他病史的大夫。我不想让他死的时候他还得活着,当然,仪也补了一个想让他死的时候他就能死的大夫。换进来的这些半数是仪的人,剩下的都是我亲自在皇城外老实巴交的穷苦人家里挑的,陪嫁丫鬟就半夏一个。那糨糊脑子女人来的地方有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就是这个理。

成婚当天,我办了第二件正事儿,打击他。我盖头一掀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这个坏女人的孽种别对我痴心妄想,我把他连带那个生他的坏女人从皮损到骨头里,告诉他我就是当年那个差点儿让他跪死在祖宗面前的小宫女,然后让他打那天起滚到格局乱楼层高的重华楼过日子去了。

你们了解这个人的脾气吧?那你们肯定想象得出这人是怎么摆着个冰块儿脸一句话不说从我面前飘出去的了。没看到他崩溃,我很不爽,所以那天晚上就提前开始了第三件正事儿,折磨他。

他那每天必犯,犯起来要死要活,犯完了该干嘛干嘛的旧疾是什么?别猜了,你们被他忽悠了,那不是病,是我逼他服的毒,叫“冰肌玉骨”。能活多久?据说平常人能熬个半年来的,不过中这毒的基本都是被折腾得受不了自杀死的,没有真实统计数据不好说,搁到他那身子骨上就更不好说了。

这人府里忒干净,没有一个坏女人可让我收拾,但我当王妃的日子还是很充实的,每天白天我一边布局,一边找印,晚上就在他毒发的时候盘问他印的事儿。我很清楚他肯定不知道印在不在自己家里,我不过是找个折磨他的正当理由,因为这个猎物就是不崩溃,我很不爽。顺便也为了给仪一种我还是很着急办完事儿等他来娶的错觉,事成之前我不想让他警觉。

于是,下人方面,江北扮红,半夏扮黑,主子方面,依扮红,我扮黑。在王府里我折腾起来百无禁忌,他也任由我折腾他,但有一样我还是不敢,不敢**。虽然我没打算清清白白当皇后,虽然仪说可以接受我**,但我一旦失了身也就没有正当理由再拒绝仪碰我。在我心目中,仪已经只配和半夏那种女人上床了。记得依问过我,事成之后准备怎么待仪,我当时说,凭他的能力,胜任个太监总管应该还是不难的。

我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觉察到我有这点顾忌的,反正他就抓准了这点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可劲儿地说,还说得跟真的似的。仪的眼线满院子都是,于是仪来找我的时候每回都为这事儿吵,害得我最后不得不抽了仪一巴掌挤了几滴眼泪仪才肯相信我还是清白的。面对这种人能怪我变本加厉折磨他吗?

有回审他的时候他突然冒出句话,说他同情我,因为我当不成皇帝,注定把自己搭进去。你们知道被一个瞎子看穿的感觉有多恐怖吗?我一气之下把他桌上的公文折子一把火全烧了。据说皇帝判了他个渎职罪,在朝堂御阶下跪了一天一夜。夏天嘛,你们懂的,大太阳顶头晒着,晒够了就一朵小黑云飘过来嘁哩喀喳来场雷雨,飘走了就继续晒,晚上除了小凉风还有“冰肌玉骨”给他做伴儿,过程我是没看见,反正看到他被送回来的时候那模样我气儿就顺了。

我听说灼华国北堂家有坚定不移的想跟南宫家打一仗的意思,我在爹那得到证实,凌辰在边疆快扛不住了,皇帝略怒,有倾尽全力打一场的意思,而爹和仪有趁这个机会除了那个差点儿被我折腾死的人的意思,于是我觉得机会来了。我跟爹说,如果让那人挂帅出征,那就把我一块算到出征队伍里,也好灵活应变帮点儿忙,爹说还是我想的周到。

我的计划简单粗暴,因为这两年我攒了足够多的兵,还拜仪所赐让他们都囤在离皇城最近的几个闲着没事儿的营里,皇帝只要调一千以上的兵马就一定会动用到我的人。当然,这会儿我的人表面上还是仪的人,既然他们想有动作,那调兵的事儿就不用我出面操心了。

玉印?抢皇位的哪来的那么多讲究,等我把江山拿下,削块萝卜让他们承认这是玉印不就行了。但是没拿下江山之前,我跟他们说这印就在三皇子处,我已经有线索,很快就能找着了。我说的跟真的似的,结果他们就信了。

路连尘这会儿已经当上了其中一个营的头儿,我让他看准时候上折子,自请当主将出征。不在我掌控下的将军本来就没几个了,这种不讨好的差事他肯定一请一个准。

我给他的指示很简单,除了被那女人搞抽了的部分其实跟你们看到差不多。就是一路上装忠让人放松警惕,到地方装傻避战保存实力,等凌辰的兵跟敌军拼得差不多了就一举拿下抵抗势力,先杀贼示威拥我为帝,然后带兵一路杀回解放全国。我让他安排个刺客,半道制造混乱加帮他表忠心,听好了,就一个啊,剩下那些我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

江北的任务更简单,装忠心装到底,最后把那个人控制住,在我面前一剑杀了就行。

依就在宫里继续默默地装纯洁善良的幽怨公主,通过半夏监视王府动静,等路连尘带兵一启程,一队人马就会飞鸽传书联系她安排伏兵位置准备逼宫。为了防止依给我玩一场近水楼台,我就只安排了一千人逼宫,其余人马原地待命等我消息。为了防止路连尘突然搞出什么幺蛾子,我私下跟依约好,我给路连尘行动命令前会先给她消息,路连尘收到我命令行动前会再给她一个消息,两个消息都收到了她才能下令逼宫。

我一直觉得这个环节是最让人放心的,但没想到就是这个保险设置让依以为是路连尘临场叛变了,赶紧下令让已经藏在城门外的队伍撤退。一撤不要紧,被皇帝不知打哪儿调来的兵堵了个正着,本来人就不多,这些人因为谋反还心虚,突然收到撤退令不知道出了什么回事儿就更心虚,被这么一堵打都没打就直接降了。

我一直以为仪很能装,现在发现这个人才是最能装的。要光是因为疏忽大意被皇帝和那人合谋算计了我也就认了,但作为一个魂儿,眼睁睁看着我费心布了那么久的局是活生生被这女人砸成这样的,他当时有多想掐死这个糨糊脑子女人我感同身受。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这女人在砸了我的局的同时,把他和皇帝的局也砸了一大半。我的局砸了,可谁也不能把一个魂儿拉出来千刀万剐,他的局砸了,还想着要保这女人一命,这女人不如我狠心绝情脑子灵光还偏偏不是个乖巧听话的主儿,那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作为一个魂儿,我是怎么成了魂儿的?夏天嘛,你们懂的,莫名其妙一个雷劈下来,我们这儿迷信不开化,搞点儿算计人的事儿还是会怕被老天爷找去谈话的,我这一害怕魂儿一哆嗦,那女人就把我挤出去了。

所以奉劝各位,第一,没事儿就窝家好好过日子,别闲得那什么疼扯个大摊子出来,步子大了是会把那什么扯着的,第二,如果已经搞了那就淡定点儿,要有被老天爷劈得外焦里嫩也赖在自己壳里装无辜的脸皮,否则就会像我这样魂一抖就魂淡了。

我的事儿说完了,跟那女人的界线划清了,后面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来,你们搬凳子前排坐好了,我就飘在你们脑袋顶上,咱一块儿往下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