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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咸物。

正兴帝时时让人在偏殿备着,看来真的很喜欢吃。

“皇上,让您生病的罪魁祸首就是海哈蜊…”

“庄小姐。”万全忍不住提醒道:“不能叫它的名字,要叫它海公公。”

海公公?

这是什么规矩,连个海哈蜊都要叫公公?

庄明宪忍住笑点头,解释道:“《黄帝内经》上说,鱼性属火会使人热积于中;多食咸,则脉凝泣而变色。说的是咸味的东西吃太多,会让血脉凝涩不通畅,导致血太少,不足以供养毛发皮肤与五脏六腑。”

“毛发得不到血气的供养,就会变得干枯;皮肤得不得血气的供养,就会变得晦暗;五脏六腑得不到血气供养,也会日益衰败。其中以心最甚,心血不足,则人白日疲倦,夜晚惊悸。”

“海哈…海公公属鱼,也是海味,海味咸。您吃了太多的海哈蜊,血脉凝滞不能供养全身。这就是您病根所在。”

庄明宪说:“圣上日理万机,劳心劳力,心血消耗本就比旁人多。在心血大量消耗却得不到供养的情况下,就得了这种类似肺痨的病。”

这种病好治。

根源已经找到,对症下药就行了。

可是她不确定给皇上治病是不是能跟给普通人治病一样毫无顾忌地开方子。

好像皇帝的方子需要好几个太医再三斟酌商量之后才能定下来的吧。

她想了想道:“皇上可叫太医们进来,民女把详情告知太医,太医们也好开方子。”

正兴帝不知可否:“你倒是替太医院的人着想,这么大的一个功劳就这样推给他们了,你难道就不想要这个功劳吗?”

正兴帝的询问让庄明宪心头砰砰直跳。

她当然想要啊。

这么大的功劳,谁不想要啊。

可是,可以吗?

心思回转,另外一番说辞,在脑海中呈现。

民女当然不想要。皇上身体有疾,民女身为臣民,感同身受,恨不能以身相替。为您治病乃天大的荣耀,民女荣幸之至,何谈功劳一说。

或许,自己应该这样说。

又有些不甘心。

突然,陆铮说话了:“庄小姐,皇上面前,要以诚相告,不可欺君。”

陆铮这是在提醒她不必奉承皇帝了,只管大胆的说呢。

“民女想要。”庄明宪毫不犹豫,大声说:“给皇上治病,是民女的荣幸。能得皇上的赏赐,民女只觉三生有幸,受宠若惊,荣幸之极…”

“行了。”正兴帝打断了庄明宪溜须拍马之言:“朕还有一个要求,朕的病,你要守口如瓶。”

啊!

庄明宪明白了,原来皇帝不想让人知道他喜欢吃海哈蜊啊。若是让太医们知道,这件事情一定又要记在起居注上了。

怪不得还要给海哈蜊取个外号,原来是怕说漏了嘴被别人知道。

这一刻庄明宪只觉得威严高贵的皇帝突然不再那么吓人了,他跟普通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偏爱的食物。只是他身为皇帝,要严格控制自己的喜好,有些喜好甚至要硬生生地抹杀,不能有所偏爱。

这么想来,当皇帝也并不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

庄明宪恭敬道:“民女保证,绝不会泄露半分。”

庄明宪开了方子交给万全,然后说:“方子不特别,就是普通滋阴生血的方子,太医们就是看了,也不会知道病根在海公公。吃三天,口渴就能减轻;五天,晚上就能睡得好;十天,面上的灰暗开始减退;连服两个月,此病可痊愈。还有,服药期间,海公公是不能吃了。”

万全下去让人抓药,正兴帝问庄明宪:“你想要什么赏赐?朕赐你郡主身份?”

庄明宪立马就跪下了:“民女自知卑微,不敢奢望郡主身份,只求皇上能许民女一个恩典。”

“是何恩典?连郡主的身份都不要?”

“皇恩浩荡,来的太突然,民女一时半刻也想不到要什么。民女就是求一个恩典,这个恩典先存着,有朝一日民女需要的时候,请圣上予以恩准。不知可否?”

她所求的,自然是婚姻自由,可祖母前世失手推到祖父导致祖父死亡的事情一直压在她的心头。

她不确定还会不会发生。

如果发生了,她必须要救祖母的,不能让她被监.禁起来。

所以,皇帝的恩典格外重要。

她不能给定死了,这样有转圜的余地,以后需要的时候才能用上。

“朕刚才说错了。”皇帝看着她,沉声道:“你不是看着聪明,你是有点小聪明。不过朕既然说了会跟你恩典,就一定会答应。这件事情朕记下了。”

庄明宪大喜,几乎要合不拢嘴:“谢皇上。”

“靖臣,陪朕走走,御花园的梅花今夜开的正好。”

正兴帝起身,朝后殿去了,陆铮冲庄明宪微微点头,这才陪着皇帝而去。

出了宫门,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

她站在宫门外有些傻眼。

来的时候她是坐锦衣卫的马车来的,眼下要回去了,正兴帝并未做安排。

难道要她抹黑踩雪走回去吗?

要是能有一辆马车经过就好了,就算不能搭乘,好歹可以请人帮忙给鲤鱼胡同送个口信,让祖母派车来接她。

庄明宪前后张望,见宫巷里,一辆驷马豪车正缓缓而来。

普通百姓只能用一匹马拉车,六品以上的官员只能用两匹马,二品以上的官员能用三匹马,皇室宗亲、异姓王可用四匹马。

这辆马车用了四匹身材高大的骏马不说,马车四角挂的还是琉璃灯,驾车的车夫也非常的精神。

庄明宪知道车内之人身份非凡,赶紧退后两步避开。

不料马车越来越近,越来越慢,竟然在她面前停下了。

帘子一掀,陆铮在里面冲她点头:“上来,我送你回去。”

“谢谢陆世子。”

两人同车也不是头一回,庄明宪知道陆铮是靠得住的人,她也不忸怩,冲陆铮微微一笑就上了马车,在陆铮的对面坐下了。

马车十分宽敞,炭盆里烧着银霜炭,很暖和。

可她在外面冻了一会,一进来身上暖和了,手还是冰凉。

她把手放在唇边轻轻呵了几口气,问陆铮:“陆世子,你不是要陪皇上赏梅花吗?”

一边问话一边轻轻搓着手。

陆铮目光在她冻得发红的手上停留了一会,说:“已经赏完了。”

“这么快啊。”庄明宪说:“不过皇上身体有恙,的确要多休息。”

“嗯。”陆铮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暖手碳炉,放在她腿上,让她抱着暖手。

暖意从碳炉上传来,庄明宪舒服地出了一口气。

“饿不饿?”陆铮把一碟子豌豆黄推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说着,又递过来一个湿帕子,让她擦手。

庄明宪确实饿了,她捏了一块豌豆黄,咬一口入口即化,甜软可口,很好吃。

等一块豌豆黄吃完,去拿第二块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一道明亮的视线盯着她。

这里只有她跟陆铮两个人。

庄明宪抬头去看陆铮,陆铮并没有看她,而是盯着小案上的棋盘出神。

马车颠簸了一下,案上的灯轻轻晃动,有光影在陆铮脸上摇曳。他如玉的脸,浓密的眉,深潭般深邃的双眼,半掩在光影中,更添英俊神秘。

庄明宪就觉得一定是灯光照的,所以她才会觉得有人看她。

她想起来陆铮跟她一样饿了半天。

“你也吃点吧。”庄明宪说:“这豌豆黄还挺好吃的。”

“我不爱吃甜食。”

那为什么会有备了豌豆黄在马车里呢?

陆铮拿了铜鎏金羊角宫灯的灯罩,认真地剪着灯花,庄明宪把疑问吞下,认认真真地吃起豌豆黄来。

可能是皇帝赏赐的,既然他不喜欢吃,自己就吃完好了。

宫里的点心就是比外面的好吃。

她一口气吃了四块,还想再吃,陆铮倒了一杯茶给她:“润润喉咙。”

她不怎么饿了,反倒觉得渴,这茶来的太及时了。

“谢谢。”庄明宪双手接过来,轻轻啜了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暖和的、舒服的、甜甜的。

因为这茶是热的、香的、甜的。

“怎么放了蜂蜜?”她看着陆铮:“你不是不喜欢甜食吗?”

陆铮神色不变,淡淡道:“乾清宫茶房的宫女泡的茶,她们许是弄错了。”

“世子爷。”

马车戛然而止,车夫说:“前面的路被雪堵住了,要换道吗?”

“嗯。”陆铮道:“换别的路吧。”

庄明宪放下茶盏就要掀帘子看,陆铮长臂一伸,修长匀称的手就把车帘压住了。

“外面风大,冷。”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掉头跑出很远了,庄明宪就是想看也看不成了。

不过她并不是个纠结的人,陆铮是主人,当然是客随主便了。

马车兜兜转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外面一声巨响,像是炸雷一般。

怎么了?

庄明宪没动,陆铮却一把将车帘掀开了。

不远处的天空上,正绽开着五颜六色的烟花,一朵绽开还未完全熄灭,又有七八个火球自下而上腾空飞起,在空中重叠绽放成为五彩斑斓、明亮夺目的花朵。

黑暗的夜空被点缀的千紫万红,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庄明宪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欣赏过烟花,好像离她很近,就在她旁边似的。

她看着烟花绽放落下,被美丽的烟花震撼折服。

她目不转睛盯着天空,眼睛瞪的大大的,脸上都是惊奇喜悦。

有人不看烟花,只看她。

只是看着她。

看着烟花在她眼中亮了又灭了,看着她的笑容越来越大,看着她脸上两只深深的酒窝。

烟花一直放着,直有一炷香时间还久,庄明宪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着的硝石味道。

陆铮放下了帘子,她还有些意犹未尽:“不知是哪家这么大的手笔,放了这么多的烟花,今天不是节日啊。”

“许是谁家公子小姐庆生吧。”

陆铮声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喊:“祝小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事事如意,时时顺心。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唯有小姐芳龄永继,永无烦恼。”

“还真是谁家小姐过生日。”

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啊。

庄明宪叹了一声,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这般大张旗鼓,必然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的。这位小姐,可真有福气。”

也真的很有钱。

她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给自己庆祝生日的。

虽然没有很多人疼她,但是她有祖母啊,这就足够了。

想到祖母,她又开心的笑了:“不过,我们没花钱,就看到了烟花,比这位小姐更有福气。只是祖母不在,她老人家要是在,必然更高兴。”

陆铮淡淡点头:“以后会有机会的。”

马车停在鲤鱼胡同,庄明宪下了车,踩着满地莹白厚实的雪回去了。

陆铮看她进了庄家大门,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旖旎的脚印,这才上了马车。

周成兴奋地追了上来:“世子爷,今天的事我办的好吗?”

庄明宪笑靥如花的脸庞在脑中闪现,陆铮轻轻勾起嘴角,笑着说:“很好,有赏。”

第67章 设计

傅文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眼睛在周围看了一圈。

傅雪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盯着桌上放着的两只茶盏出神。

茶盏旁边是一个大红的盒子, 盒子里放着两株人参。

傅雪柔全部精力都放在那茶盏上, 她甚至情不自禁地摩挲着那茶盏,连傅文从床上起来她都没有察觉到。

温暖的室内突然进了一阵冷风,她一惊, 回头见傅文站在窗边支窗户。

她忙站起来阻止说:“大哥,你才起床, 不好吹风的…”

“无妨。”傅文淡淡道:“子青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