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三个小脑袋又齐唰唰地凑了过来。

温玉说道:“就是分批销售。第一批三到五本作为先行,每本卖一两银子。然后第二批出十本左右,便宜一点。第三批再出十来本,再便宜一点……这样持续性强一些,也不致于我们辛苦一个月,几天功夫便没影子了。”

苏叶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拍手:“就这么办了!大家赶紧磨好墨,准备好纸,开会了!”

姑娘们将桌子搬到一处,打探到消息的站起来说,其他的人便埋头“唰唰唰”地记。正记得认真,潘凝云眼尖瞧见了外面的动静,忽然惊呼了一声:“啊!宋大公子!”

这一声唤,大家纷纷停笔往外看,果然看到宋嘉言信步从外面进来。宋嘉言也是第一次看到这里有这么多人,不由微微诧异。旋即朝她们笑笑,远远地打了声招呼,便启步进到花草集里去了。

等他进屋后,潘凝云和丁浅如第一时间凑到苏叶面前,难掩惊喜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宋大公子这个时候不都进宫去了么,为什么会来这里?”

“不是说宋大公子和公主已经和好了么……难道又吵架了?”

“大公子近来和公主经常吵架啊……”

那两个凑在一起,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些有的没的。苏叶高声一喊:“停!打住!先不要激动,我去打探一下!”

“快!快去!”

在两人的催促下,苏叶飞快地去了,潘凝云和丁浅如则齐齐地趴到窗口注视那边的动静。温玉虽然依然作埋头写字之势,其实目光也时不时地往外瞥去。自从那天她与宋嘉言说了缓兵之计之后,宋嘉言便没有再来过这里,想来应该是与公主和好,又进宫陪公主去了。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又来了?

第46章 送茶

过了一刻钟左右,苏叶回来了。都不需要出声召唤,大家都很主动地围了过去。苏叶神情飞扬,纵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难掩激动地说道:“宋大公子,以后会长期过来花草集这里!”

“啊……”潘凝云一声呼出,连忙又自知失态地捂住嘴巴。小脸憋得红红的,两眼绽放异光,喜出望外地问。“真的吗,真的吗?”兴奋激动了一圈之后,方才理智地问道。“为什么啊?”

苏叶说道:“宋大公子说他要参加明年的科举,这里清静,所以今后会常来这里看书。”

“哇,要考科举啊!好厉害!”潘凝云羡慕崇拜地说道。“以宋大公子的才学,肯定能考中状元的!嗯!绝对没有问题的!”

“嗯。”苏叶点点头。“宋大公子向来是最淡薄功名的,如今是因为瑞堇公主这么希望,他才去考的。大公子对公主真好,真让人羡慕。”

潘凝云和丁浅如听得直点头。苏叶又说道:“宋大公子说,他只想在这里安静地看书,所以他在这里的事情,咱们谁都不能说出去。”

“当然不会说。”丁浅如说道。“不然来些莫名其妙的人,我们也很烦的。”

“嗯!嗯!嗯!”潘凝云又使劲地点头。

由于宋嘉言的到来,几个小姑娘激动了一阵。但毕竟宋嘉言是名草有主的人,而且那位“主”,乃是天之骄女,谁也惹不起,于是很快就又投入了工作,只是劲头愈发得高了。

写得倦了,潘凝云去到南苑的茶室沏了壶茶过来,给每人倒了一杯之后,便推攮着苏叶,让她给宋嘉言送一杯过去。苏叶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丁浅如带来的玫瑰糕,灌了口茶,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之后才说:“为什么非要我去呀,要去你自己去!”

“我……不要去嘛。”潘凝云又扭捏起来,见苏叶说不通,便用手肘蹭蹭丁浅如,说道。“浅浅,你给宋大公子送去吧?”

丁浅如停下笔瞧了她一眼,说道:“你自己去。”

倒也不是她们都不愿意给宋嘉言送茶,只是潘凝云的性子,在熟人面前是话痨子,在其他人尤其是男生面前,便是面红耳赤窘迫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为了刘朝绪,是鼓足了勇气、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宋懿行那把社要了过去,但是刘朝绪面前,她愣是不肯去说一句话。苏叶看不过去,与刘朝绪提过宋懿行能够答应把社让出来,都是潘凝云的功劳。但潘凝云一看到刘朝绪便躲起来,估计刘朝绪到现在都不认识到底谁才是潘凝云。当然,他还记不记得这个名字,也是个大问题。所以,苏叶和丁浅如最近决定有些事情,就不帮她出面了,让她自己去做。她又不是做不来,只是害些莫名其妙的羞。

“不要嘛。”潘凝云还是她一贯娇娇怯怯的声音。在她的目光转过来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温玉连忙喝着茶说道:“我也不去。”

“你们……都欺负我。”潘凝云涨红了脸,转身将茶盘放回桌上,跺着脚说道。“我自己喝掉算啦!”

看她真的作势要端起来喝掉,丁浅如先妥协了,起身说道:“好啦好啦,我去送。”

“浅浅真好!”潘凝云立时感恩戴德地奉了茶盘过来。

丁浅如捧了茶出去,潘凝云便又跟去窗前看。丁浅如回来后,笑着说道:“宋大公子说,茶很好喝。”

“真的呀?”潘凝云喜形于色。

丁浅如见潘凝云高兴得像只老鼠似的,忍不住加了一句说道:“我和宋大公子说,这茶是我沏给他喝的。”丁浅如本来是想借此提醒潘凝云,不要总让别人帮她去出面,什么时候功劳被别人领走了都不知道。

潘凝云对此却毫不在意,对她而言,只要人家喝了她的茶,觉得好喝,就足够了。乐滋滋地向丁浅如道了谢,就坐回自己的小桌子前抄书去了。

“这人,真是……”丁浅如无奈了。

苏叶说道:“你管她,她自己乐意着呢!”

回家的车上,刘朝绪问起要送老夫人的观音像画得怎么样了。温玉说还没画好,刘朝绪便咕囔着抱怨说怎么这么慢,老夫人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其实主要这几天温玉总以这个为托,不陪他玩,他非常郁闷。

回到家中,张叔在劈柴,张妈妈一边收衣服,一边在向张叔抱怨着什么。看到温玉回来,然后收了音,笑着迎上来说道:“小姐回来了,先回房歇会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温玉应了声,便进自己屋去了。刚才虽然没听太清,但隐约还是听到张妈妈是在说紫菱什么什么的。温玉也看得出来,紫菱不愿意来这里。平日家里的活时常懈怠,张妈妈多有不满。这几日连去学里,也是让小钗跟着温玉去。

温玉曾委婉地提过这家里事少,平常有张叔和张妈妈就做得过来了。但一旦温玉略微有让她们回刘府的说法,紫菱便忙着表决心,说既是陈夫人将她指给温玉,那她便是温玉的人,温玉不回去,她也绝对不回去。对此,温玉也颇为无奈。

回房后,小钗给温玉倒了热茶,又打了温水进来让她洗脸洗水,做吃饭的准备。温玉问道:“怎么不见紫菱?”小钗回答说道:“没有见到紫菱姐姐,可能出去买东西了吧。”

“嗯。”温玉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小钗年纪跟温玉差不多,有点笨笨,比不得紫菱的心眼活。但是话少,手脚勤,不会多想什么,温玉觉得也挺好的。

吃过晚饭,温玉在房中画画。听到外面院子里有张妈妈和紫菱的说话声,怕会起争执,连忙差了小钗出去看看。过了会,紫菱便推开门,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到这里后,很少见她有这样高兴的神情,温玉不由笑着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喜事?”

紫菱将随后跟进来的小钗打发了出去,将带回的一包东西拎到温玉桌前,说道:“小姐,这是夫人让我带回来的。”

“是四婶么?”温玉说时,紫菱已经打开包裹,取出两取色彩鲜艳的春衫。“四婶真是太客气了,之前带出来的衣服都来不及穿呢,又送了新的过来。”

紫菱说道:“小姐不知道,这是夫人专门订制的,让小姐在老夫人寿宴上穿的。这件红的,是拜寿献礼的时候穿的。这件橘色的,是宴席上穿的……还有这些首饰。”紫菱说着,从衣衫底下取出一个檀木的盒子。打开后,温玉只瞧了一眼,便让她收起来。

紫菱见温玉的反应过于平淡,连忙说道:“小姐,您可别不上心。这回老夫人以寿宴为名,其实是要为几位少爷和小姐配亲的!”

“配亲?”温玉微微惊奇。

“是啊!”紫菱说道。“老夫人亲自点名,请了许多家的公子小姐。小姐一定要上心,到时候不要被别家的小姐给比下去了!”

第47章 意向

刘老夫人的这一场寿宴有特殊涵义,温玉也不是没有感觉到。

倘若只是寻常寿宴,对于伯府这样的人家来说,多邀请一个客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这个客人再上不了台面,另辟个房间摆张桌子也就是了。刘朝绪却为了她的请帖跟家里闹了一天的别扭才拿到,所以稍微估摸一下,也能猜到这回寿宴与会人员的邀请权,应该是在老夫人手里攥着。

刘家的四小姐和五小姐是同岁,今年都要行笄礼了,三小姐的年纪还要大一些。之前也听说过刘家和宋家在议亲,这回的寿宴上该将这事定下来了吧?三少爷刘朝明也是十五还是十六的岁数,看紫菱这么热情积极地鼓攮这回事,看来刘朝绪的亲事也要被提上议程了。

一直到入睡前,紫菱还在跟温玉絮叨,到时候会有哪些人家过来,又要注意哪些问题。以至于温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觉得头脑在微微地发胀。坐到车上,也不由地多瞧了刘朝绪一眼。这家伙比温玉还要小上一个多月,脸上也还肉嘟嘟的,带着些可爱的婴儿肥。十二岁,放在现代的话,还在上小学呢,这里却都要给他找老婆了。

刘朝绪察觉温玉在看他,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看着他茫然的表情,温玉不由“哧”地笑出声,一本正经地说道:“脸上没东西,只是我瞅着你近来似乎瘦了些。”

“不是瘦。”刘朝绪纠正道。“是我长高了,所以看上去就瘦了些。”说时,他用手往高处比划了一下,示意他有长高了这么一大截。刘朝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年前还与温玉差不多高的,这几个月的功夫,便已经比温玉高出小半个头了。虽然他确实是长高了,但温玉还是忍不住打趣道:“你以为你是面条呀,被拉长了些,就瘦了些。”

刘朝绪想想也对,自己应该是均匀地长高的,便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说话,而是转而说道:“你最近又胖了。”

温玉脸一黑,虽然她现在还是小孩子,胖点可爱。而且这时代也不流行以瘦为美,但现代那种“再瘦也不够瘦”的观念根深蒂固,最听不得人说她胖,更何况还加个“又”字!

“才没有胖!你那什么眼神!”

“还说没有胖,你看你的脸。”刘朝绪说着,伸手在温玉最近因为营养好而愈发显得粉润水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温玉一把拍掉他的手,瞪着他说道:“干什么呀,动手动脚的?”温玉拍得有些重,刘朝绪捂着被拍红的手背,不满地嘟囔道:“不过就是让你知道胖了多少而已,这么凶……”说着,他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什么,被打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了,兴致勃勃地说道。“对了,四月有个春假,我去找学监先生申请,我们社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吧!”

“去哪里玩呀?”温玉倒是知道京学在每年的三月底四月初桃花盛开的季节,有为时五天的春假。学里不开课,但要是社团想要组合活动,学里也会全力配合。

刘朝绪想了想,说道:“就去西山猎场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订到?”说着,他便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自言自语了起来。说什么皇家的皇子公主也特爱在这个季节去西山猎场狩猎,但听说今年国学放春假的日期与京学不重合,应该不会撞上之类的云云。

温玉从旁看着,时而插上几句。有时候觉得这种感觉也挺好的,不夹杂别的东西,真真正正是属于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想到这里,温玉便又忍不住想到宋懿行。刘老夫人寿宴那天,他估计也会来吧。一想到又要见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就满肚子的不高兴。

到了苑里,刚在位置上坐下,谢雨涵便坐了过来,塞了一包东西到温玉怀里。温玉见她一副欲言又止、雀跃又期待的样子,便一边问着是什么东西,一边将包裹打了开去。里面是一幅叠得四四方方的绣帕,展开了看,只见浅青色的缎面上,绣的却是温玉极为熟悉的严派山水。

古柏苍翠,细水长流。一只白鹤振翅起飞。

温玉一想便想出个所以然来,问道:“送给老夫人的贺礼?”

谢雨涵抿着嘴笑,点点头,挽上温玉的手臂,问道:“怎么样,老夫人会喜欢吗?”

“这画的寓意很好呢,应该会喜欢的。”温玉想了想,说道。“准备用作什么,绣垫、枕巾、团扇子,还是直接裱了,当作绣画挂着?”

谢雨涵略微一怔,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确实,老夫人又不是年轻小姐,不太可能随身带着条精致的绣帕。与其送过去之后,便被压在箱底,长年不见天日,不如制成实用的物件,老夫人时常看得见,还会经常感念到她的心灵手巧什么的。于是便又拉着温玉商量,到底是制成扇面好,还有绣垫好。

潘凝云听到了这边的说话声,便凑了过来,感兴趣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绣垫?听说近来盛行绣山水,我家也买了好多……”说着,她发现了温玉膝上的绣帕,忙拾了过去,说道。“这是小涵绣的吗,真好看!”

谢雨涵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将绣帕从潘凝云手里抽回来,低低说了声“先生快来了”,便坐回自己位置去了。潘凝云有些一愣一愣的,压低声音小声问温玉:“我有说错什么么?”

在谢雨涵的神情变了之后,温玉也已经反应过来其中的不对。这时正好授课的先生进来,便故作紧张地说道:“没说错什么,是先生进来了。你也快回,被看到就不好了。”

“嗯。”潘凝云不疑有他地应了声,便坐回去了。温玉却觉得麻烦的事情,现在才刚刚开始。

温玉刚到苑里的第一天,苏叶便跟她说了,潘凝云喜欢刘朝绪。刘朝绪的骑社,也是她找宋懿行要过来的。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似乎谢雨涵也属意刘朝绪,这两个可都是她现在为数不多的好朋友。而作为当事人的那傻小子,则完全都不知情,整一个没事人似的,每天就想着怎么出去玩。要烦恼,必定也只有她一个人烦恼。

从自身来说,温玉是喜欢潘凝云多一点的。潘凝云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虽然总是怯怯的,对朋友却非常热情。而谢雨涵在朋友间的相处上,更沉默一些,温玉有时候觉得有些看不透她。但是刘老夫人的寿宴上,谢雨涵是受邀了的,潘凝云似乎没有。

这个事情,有点麻烦了。

第48章 论友

温玉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便也只能当作没事人一样。偶尔在潘凝云她们面前,稍微提了下过两天刘家老夫人寿辰,她要去拜寿,可能要请假一天的事。潘家似与刘家自来都不怎么熟络,所以对没有受邀也没有大概念。当时随便讨论了两句,便说别的去了。但在回家的车上,与刘朝绪闲聊之间,温玉却忍不住探问起他的口风来。

“……今天上绣艺课,先生让我们两人一组,合力绣一件绣品,作为春假作业呢。你说,我挑谁跟我一组好呀?”

刘朝绪说道:“这不简单,你喜欢跟谁一组,就跟谁一组好了。”

“我就是决定不了,才问你的。”温玉瞪了他一眼,抱怨道。“不给意见就算了,反正你这样子当哥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连自己妹妹的事情都不上心……”

刘朝绪一听怎么又扯到他不会当哥哥这件事情上了,急忙说道:“我这不就是在给意见么?你喜欢谁多一点,就跟谁一组,要是都一样喜欢,那就……我帮你想想。”

温玉连忙引着话题说道:“那我的几位好朋友,你都认得么?”

“认得。”刘朝绪直点头。“苏叶,丁浅如……那就丁浅如吧。看苏叶的样子,估计绣不出什么好东西。而且她又喜欢到处乱跑,你和她一组,肯定是什么活都得你做。”

“还有潘凝云和谢雨涵呢!”温玉补充提醒。

“潘凝云……”刘朝绪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个人来。

“就是经常躲在丁浅如身后的那个。”温玉从旁提醒了一句,便注意留意刘朝绪的神情。刘朝绪回想了一番,淡淡地“哦”了一声,便说道:“那还是谢雨涵吧,她的绣活似乎不错。”

温玉惊奇地问:“原来你与小涵熟识呀?”

“也不算。”刘朝绪摇头。“她与五姐姐是手帕交,经常往来家中。而且她家有个很出名的绣坊,与咱们家也有生意上的往来。逢年过节,都会往咱们家中送绣品。对了,我在五姐姐那瞧见过她绣的绣帕,那叫一个精致,比你绣得好多了!”

温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刘朝绪顾自继续说道:“那你便与她一组吧,轻松些,还可以顺便学点手艺。你上回绣的那个香囊,上面的花绣得跟杂草似的,丑死了,害我都不好意思戴出来……”

温玉听得不由一瞪眼:“你既然瞧不上,那管我要去做什么,快还给我。”

刘朝绪哼哼了两声,说道:“我让香云拿去熏衣服了,那梅花香还是很好闻的。”

温玉恼了:“下回别想让我给你做香囊,直接拿块抹布裹了。”

刘朝绪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肯虚心接受批评的人,是无法获得进步的。”

刘老夫人的寿诞之后,连着就是京学的春假。刘朝绪就建议温玉来拜寿时,在他家住上一晚,第二天起早一起去猎场。温如韬想京学是仅次于国学的大学府,其名声甚至还在国子监之上,由京学组织的社团活动,应该也是稳妥的,便由着温玉去了。只是出门时,嘱咐紫菱多带些钱和换洗的衣物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还让她一路上要跟紧了温玉,温玉的性子慢吞吞的,怕没跟上大部队,一个人走丢了便不好了。

请帖是下给温如韬的,邀请他携女赴宴,所以温如韬也准备了一幅画作为贺礼。坐着张叔赶的车前往丹宁伯府,刚刚转进伯府所在的大街,便瞧见前方拥拥簇簇地停了好些华丽的马车,时而缓慢地移动。

前路不通,温家的马车只能在街口停着,等前方的马车从街的另一头转出去后方能前行。温玉刚掀了车帘往外面看,便见得有个御林军模样的人快步跑了过来,粗声粗气地对张叔说道:“今天丹宁伯府的老夫人大寿,朝中权贵都上门道贺,皇太后也会凤驾亲临。你们没事就不要走这条路,赶紧绕道走,不要在这里堵着路了!快走!快走!”

张叔一听,急忙分辨说:“我们也是……”

“老张。”温如韬连忙出声唤住,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情形,说道。“我们改道。”说完,便收了帘子缩身坐了回来。在车子渐动,开始掉头走的时候,温玉看到旁边一辆镏金马车的车窗上掀起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隐约看到小半张白皙清透的脸庞。

温家的马车撤到前一个路口,温如韬让张叔驱车先行回去,自己则带着温玉和紫菱,步行前往丹宁伯府。徒步虽然比行车便利些,但来到府前,却还是被来客带来的诸多仆役们隔在外面。丹宁伯府的正门大开,伯爷和刘家其他几位老爷及成年的少爷都在正门忙着接应从马车上下来的贵客,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温如韬想上门,但看看拥挤的人群,不免皱了皱眉,说道:“我们在这里等一会罢,这会儿客多,等他们进去后再说。”

温玉应了声“嗯”,紫菱却不悦地说道:“老爷,恕奴婢冒昧说句话。您可以在这里等,小姐可等不得。您看这人来人往的,有哪一家的小姐不是坐在车子里,而是站在外面让人瞧的?”

“紫菱。”温玉忍不住斥了一句。

“小姐,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会不高兴,觉得我太无礼,但我也是为了小姐着想。老爷们放低身段,还能被称赞为韬光养晦、礼贤下士什么的,小姐可放不得。万一被人瞧了去,放在心上,那便是一辈子的污点。到时候嫁了人,还不知道会被婆家的人怎么指指点点呢!”紫菱说罢,便朝温如韬一摊手,说道。“老爷把请柬给我吧,我去找人!”

温如韬蹙了蹙眉,终还是从怀中取出请柬,递了过去。紫菱接过请柬后,便快步向前,投入人群。许是她身量窈窕、动作灵巧的原因,在人群里几个周转,便不见了人影。

对于紫菱的无礼,温如韬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半是感慨半是唏嘘地说了声:“这个丫头……”

温玉见温如韬蹙眉,满怀愧疚地说道:“爹爹,都是我不好,那天绪哥哥说去要请帖,我应该拦着的。”

温如韬抬手轻拍温玉的背,柔声说道:“千金难买早知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多想,随机应变即是。”

温玉点点头,温如韬自从想开之后,心态倒是放得比她还平。

大约一刻钟之后,紫菱回来了。与她一道前来的,是刘府外院的一个小管事。上来与温如韬见了一礼,便领着他们从角门进去了。温如韬与那小管事走在前面,紫菱便在后面与温玉小声抱怨:“小姐,你不知道长房的人有多可恶!我离府才几天,一个个便一副不认得我的样子。任我怎么叫唤他们,都不理我。幸好夫人派了人出来瞧,不然小姐不知道还要在外面站多久。等绪少爷成了亲,四房搬开去了单独住,看他们还怎么风光!”

温玉连忙“嘘”了一声:“小声点,被人听去了,就是四婶,也要罚你了。”

紫菱还是信服陈夫人的,虽然心头气忿,却也抿抿唇角,不再抱怨出声。

第49章 冷遇

丹宁伯府因为老夫人健在,几位老爷又推崇以孝治家,所以一直没有分府。但是随着孙辈的娶妻生子,原本宽绰的伯府便显得有些拥挤。两年前,宅子与伯府比邻的内阁大学士告老还乡。伯府便适时上报朝廷,出重资将那宅子买了下来。

那宅子的占地面积与伯府相当,而且再过去,便是皇家的一处行宫——兴庆宫。兴庆宫中有一处活水源,长年温水不绝。征得皇帝的同意之后,便引了水进府,修成一条小河。沿岸修建亭台楼阁,栽种各色花草树木。经过几年来的修建,那宅子已经俨然是一处郁郁葱葱的大花园了。年前还请得御笔亲题,将园子命名为万锦园。原本是打算全面竣工之后,让老夫人和孙辈们都迁到这园子里来住。如今逢着老夫人寿辰,便正好在入住之前,先用来作寿宴的场所,添点人气了。

小管事带着温玉父女俩从垂花门外侧的游廊穿行而过,直接进入万锦园。在万锦园入口处,小管事唤过一个小丫头,让她先带温玉主仆到景春园候着,说过一会儿其他少爷小姐们都会过去。温玉应了声,便告别温如韬,带着紫菱往园子,随着那小丫头一道往深处走去。

一路人走的都是比较清静的路,到了景春园,小丫环引温玉进到水榭里坐了。奉茶上来的时候,紫菱听到隔院隐约有丝竹之声远远迢递而来,忍不住问道:“这儿怎么没人,其他家的小姐们都等在何处?”

“奴婢不知道。”那小丫头腼腆地笑笑,便抱着茶盘退下了。

紫菱在周围看了一圈,便呆不住了,说道:“不行,小姐,这有些不对劲,我得去打探一下。我们是来给老夫人拜寿的,老夫人的面没见着,贺礼也还没有送出,怎么就被领来这么个地方等着了?而且既说是要等,为什么不是与其他家的小姐等在一处,这太奇怪了!”

温玉说道:“你要去便去吧。不过,先寻几本书、或者寻些笔墨来给我,不然你也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够闷的。”

“知道了。那小姐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紫菱自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得了温玉的应允之后,便飞一样地去了。她是在伯府里家生家长的,虽然这园子是新建的,却也不陌生。很快就给温玉寻了笔墨和书本过来,放下后,又叮咛了温玉几句,便又匆匆跑开了。

温玉大抵上也是知道自己是受了冷遇,虽然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觉得真不该来碰这一个冷脸。但温如韬说得对,既来之,就则安之吧。越想越气,也不过是愈是跟自己过不去。紫菱找来的两本书,估计是随手拣的,都不好看。温玉看了两页便放下了,磨了墨,对着水榭之外的桃花林一笔一划地画了起来。

读书、画画果真是非常修身养性的事情,画了一会,温玉便觉得之前因为冷遇而起伏的心境再次安定地下来。忽然间想起了一句古语,叫作:精神到处文章老,学问深时意气平。自己还为这样的事情生气,看来还是读的书不够多、见的世面不够广。想着想着,不由停笔凝思。偶尔抬眸间,却见得那桃红柳绿之间出现了一道淡萌黄色的身影。

那人的脚步似乎骤然一顿,但明显温玉也看到他了,这时掉头走就过于失礼了。只能儒雅地笑笑,款步向前,柔声说道:“温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温玉起身见礼,微微笑着说道:“今天府里客人多,我在这里等会,回头人少了,再去给老夫人拜寿。宋大公子怎么不在前边呆着,独自过来这边了?”

来人自然便是宋嘉言。他一早随父亲过府拜寿,到刘老夫人那边拜了寿,送了贺礼之后,便到前厅里陪坐,听着一干权贵大臣谈论朝廷大事,百姓生计。他对官场上的东西自来不感兴趣,近来又被公主迫着寒窗苦读,求取功名,心头有些烦闷。便寻了个由头,道辞出来。一路往景幽人静处而去,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里。

“听闻这园里风景奇丽,就到处走走,随便看看。”宋嘉言说话间,看到了桌上温玉画的画。只觉得线条流畅,一花一树栩栩如生,将着一片桃林的盎然春意,跃然纸上。旋即又注意到了题在右上角的那首小诗,在心中细细读来,不由浅颜笑道:“温小姐的画好,诗也好,只可惜诗意不对画境,美中不足啊!”

听他提到诗,温玉不由脸微红。她之前画完桃花,便信手写了首记忆里印象深刻的桃花诗上去。又不是专门为画题的诗,自然是牛头不对马嘴,让人看了笑话。当即腆颜笑着说道:“我胡乱写的,让宋公子见笑了。”

宋嘉言却十分感兴趣,轻轻地念出声,细品诗中之意。“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而后又意兴盎然地问道:“蒌蒿、芦芽、河豚,是什么?”

温玉答道:“蒌蒿是南方春天的一种野草,芦芽是芦苇的嫩芽,据说可以吃。河豚则是一种鱼,据说它的肉非常鲜美,但是它的脏器有毒,吃的时候要格外注意。”

“南方……”宋嘉言略微有些意外。他是个男丁,长到十六岁都尚未去过淮江以南,她一个小姑娘竟然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还这知道这么多新鲜有趣的事情。忽而转念一想,恍然地自言自语说道:“是了,你自小是在青州长大的……”话说了一半,他便警醒过来,自知失言,看看温玉,颇有些尴尬之色。

温玉见他窘迫中带了些无措,很有古代书生的呆怔之气,心中不免觉得好笑,便假装不知情,用困惑的语气问道:“宋公子怎么知道我是在青州长大的?”

“我……唉!”宋嘉言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自从他知道温玉的身份之后,便刻意地避着,怕自己尴尬。这回撞见,也只想过来打声招呼便走的,不知道怎的,便又与她攀谈了起来。而且这小姑娘分明也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的,如今却是明知故问,分明是借此故意戏弄于他。看来这事,还须得拿到台面上,认认真真地解释一番了。

第50章 长谈

“我不知道温小姐知不知道,在小姐刚出生的时候,我们的母亲曾私下交换信物,为我们二人订了娃娃亲这件事情?”

宋嘉言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温玉的表情,但温玉的目光和神情始终未变,而且也不说话,仿佛不曾察觉到他这句话事实上是个疑问句似的。为了不致于冷场,宋嘉言只能继续往下说道:“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在我知道的时候,亲事已经退了,温小姐也已经进了丹宁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