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不到的地方存在个不安定因素,这种感觉太难受。万一关键时候,又给我来上一下……我可赌不起。所以,还是把你放在一个看得见的地方,我才好安心一些。”

温玉“哦”了一声:“这么说来,二公子又要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

宋懿行“嘿嘿”笑了两声。他突然又不装文雅、不装厚道,直接露出这么奸诈的笑容,温玉又有些不自在了。不过,他装好人的时候,她每每看得想揍他。这下赤裸裸地露出奸诈的笑容,却反而觉得……笑得还是蛮可爱的。

“不告诉你。”宋懿行说这话时,颇有些智商上的优越感。

温玉说道:“是五小姐那件事情吧?”

宋懿行不置可否。

“二公子又想装无辜受害者了吧?”

宋懿行微微敛了敛脸上的笑容。

“啧啧,这位宋家二公子实在是太惨了。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考进恩科,结果被未来嫂嫂所忌,只能放弃到手的功名。还要为兄长让道,得等四年才能再考。如今好不容易订个亲,情投意合的未婚妻又要为国牺牲,远赴塞外去和亲了……还有比这更惨的么?”

宋懿行“哼”了一声,回身警告道:“你别多事。”

“这事与我无关,暂时与大公子也无关,我才不会多管闲事。”温玉瞅瞅宋懿行,说道。“只是,你到现在才来扮深情,会不会太晚了些?经了刘老夫人寿宴上的那回事,现在谁不知道你宋二公子是风流公子,朝三暮四,招惹了一堆千金小姐。”

“这是两码事。”宋懿行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就跟娶妻和纳妾一样,不矛盾。”

温玉睥睨了他一眼,鄙视地说道:“真是个花心大萝卜加种猪。”

宋懿行明显听到了,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道:“都还没过门呢,你就开始不满了,吃醋了?”

温玉知道他说的是很早之前他说的,要纳她当他二房的事情,当即不屑地“嘁”了一声。宋懿行忽而又恍然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有人曾经说过,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辈子不会进我宋家门。原来,你想做我哥的外室啊?”

“去你的!你才外室!”温玉忍不住抬脚去踢他,宋懿行一闪身躲了过去。温玉飞脚踢起一块石子,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脚后跟,让他跛跛地走了几步路,这才略略解了些气。

严翰之的府邸坐落在常乐坊,与温玉家离得不远,正好隔了一个东市。严府的门房显然是认得宋懿行的,他去门口小露了个脸,便有管事模样的人出来领了他们进去。一边走,那管事一边还与宋懿行说起:“老爷从南边带了幅古画回来,正准备派人请公子过来一同鉴赏,公子倒是自己来了。”

宋懿行温吞地笑笑,说道:“倒是我和先生曲意相通了。”

一路到了一处清幽的水榭,管事让两人在廊桥下稍待,快步进去通传之后,再出来领了他们进去。刚进水榭,便听到有人朗朗笑道:“我们正相执不下,懿儿倒是来得及时。”话音未落,就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屏风后出来。

当先而出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一身淡墨色的襦衫,鹤发童养,颇有一股仙气,想来便是当下赫赫有名的国画大师严翰之。跟在他身后出来的那人,温玉却是认得的,正是瑞王世子刘宜光。

严翰之看了看温玉,便有些了然于胸:“她、就是你上回提的那个小姑娘?林靖泽的外孙女儿?”

“是的。”宋懿行说道。“不过,她母亲过世的时候年纪还小,没怎么学过林氏画风。”

严翰之笑笑,说道:“林家的女儿,再怎么功底也该不差。小姑娘,将外面的假山画下来,我瞧瞧。”说罢,便有侍立在旁的侍女去到书桌前铺纸磨墨。

温玉应了声“是”,行过礼后,便过去画了。不到半柱香功夫,就画好了。严翰之踱步过去看了一眼,捋须笑道:“仿老夫的笔法仿得倒是极像,只是这画的速度……老夫三十天画一张,你倒是一天能画三十张啊!哈哈!”

温玉顿时红了脸,她的画价钱卖得低,只能多画才能多赚,所以一来二去,熟能生巧,质量不见提升,速度倒是快了好几倍。“晚辈画得粗糙,只能模仿些许皮毛,哪能与大师相提并论。”

严翰之笑道:“难得无师就能自通,将老夫的笔法学得这么像。懿儿,这小徒弟,为师便是收下了!”

“多谢师父。”宋懿行道过谢后,便从怀中取出封好的二百两银子,说道。“我本想让她送一幅林靖泽的画作为拜师礼,不想这丫头小器得很,将那些画当传家宝似地护着,抠都抠不出来。我便叫她封了二百两奉上,作为束修,还请师父笑纳。”

“就你黑心,竟惦着人家祖父的遗物。”严翰之笑着责了宋懿行一句,便让侍女将束修接下了。“以后你们便是同门师兄妹了,得空就多指点指点师妹,别再惦着人家家里的东西了。”

宋懿行笑着应了声“是”。温玉看了他一眼,隐约有些洞察他的用心了。他是怕严翰之会提出要林靖泽的画作,而她却不肯,所以才抢先送上银两,并责怪她“小器”。这样严翰之就算想要也不会再提,就不会于情面上过不去了。

这天因为有刘宜光在,所以也没教温玉什么。只是与她介绍了下严派山水的大概情况,又一起品评了他从南方带回的一幅古怪,然后便让她先行回家,明日再来。

出门时,温玉为之前的事情向宋懿行道谢,谢完之后,忍不住加上句“二……师兄。”当然“二”字不仅尾音拖长,还特别地作了加重音节的处理。这可怜的孩子,在家里排行老二不算,在师门里也是老二。果然坏事做多了,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不过,说起来在他会做坏事之前,他就已经“二”了。

宋懿行回眸瞥瞥她,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似乎对‘二’这个数字有种别样的感情啊?”

温玉笑着摆手:“还好还好,没你和它的羁绊深。这数字简直就是为你而生的,你走那哪都离不开它啊!”

宋懿行瞥了温玉一眼,没吭声,由着她在那逮着机会便尽情地嘲讽他。心里暗暗地想道:笑吧,笑吧,让你笑,迟早让你也和“二”逃不离干系!

第72章 分家

宋懿行其实说得并不假。严翰之经常周游于名山大川之间,身临其境,获取作画灵感。此次回京城,约摸也只是呆上月余。所以他在京的这些天,温玉自然是风雨无阻,每天都过去学画,游戏社的事情便交与刘朝绪全权打理。

总体来说,严翰之还是个不错的老师,也没有一派宗师的架子,有空便会亲自过来看温玉画画,并从旁指点一二。但他的名气实在太大了,登门找他的人每天都源源不绝,而且大多还都是些不得不接待的贵客。所以温玉在严府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画室里面看严翰之各个时期的画,便在庭院里对着水榭楼台自己作画。

九月下旬,苏叶带来消息,说和亲的圣旨下了,确实是选中了五小姐刘朝芊。温玉特地跑去问了刘朝绪,对于选人的过程,刘朝绪并不清楚。但是接旨的时候,他是在的。说是圣旨上直接写了安邑侯刘传贤之女刘朝芊,温柔恭顺,品格端方什么的,封为绥宁公主,嫁作北江皇后。据说因为此事,丹宁伯府内近来颇不安宁。

刘老夫人健在,丹宁伯兄弟三人也尚未分家,按照常理五小姐刘朝芊应以丹宁伯刘传珏侄女的身份受封。要封爵,要晋侯,也该是在丹宁伯的位份上再晋,不想却是直接另封了安邑侯。分明是将刘家长房从此事上摘除了出去,三房要另立门户了。

据说原本皇帝露的口风是丹宁伯府出个女儿,以公主之名出嫁,伯府则以功高晋爵。伯府往上升,自然至少是个侯,但皇帝隐约透露的意思,这出嫁公主的身份自然是越尊贵越好,看意思是准备要提升为丹宁王的。只是五小姐进宫朝圣之后,风声便有些不对了。等圣旨一下,竟然是三房封了侯,长房位份不动,只得了些无关紧要的赏赐。偏三房又是庶出,三老爷刘传贤并非刘老夫人所出,所以如今丹宁伯刘家里是风起云涌,瞬息万变。

刘朝绪这几天也被家里的事弄得愁眉苦脸的,这天趁着午休的时间特地跑来找温玉,说明后天他应该不来学里了,家里要分家。温玉安抚了几句,让他别担心,游戏社她会转交给苏叶。至于他家中的事情,还没有到要他操心的时候,凡事听他爹娘的就行。刘朝绪点点头去了。

苏叶窝到温玉身后,啧啧了两声,说道:“刘朝芊,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嗯。”温玉暗暗点头。正常女孩子,在自己快要与心上人订亲之际,被一道圣旨拆散了良缘,被迫背井离乡嫁去千里之外,就算不寻死觅活的,至少也会伤心欲绝,大闹一场罢。她却不仅一点声响都没有,反而成功劝服皇帝跳开丹宁伯府,直接封了自己的父亲。诚然,就算原本伯府能够直接封王又能如何,那爵位再怎么传也传不到他们三房头上。而且并在丹宁伯府里,什么好处都先过长房那,四房也是嫡出的,轮到他们三房,东西肯定是最差的。

“可是,因此而得罪丹宁伯府……眼下是得了利益了,但从长远来看,却不是好事情。”

“怎么不是?”苏叶说道。“虽然她父亲的官职没有动,但她弟弟刘朝明被召进宫,做了从五品的太子伴读呢!”

“哦。”温玉若有所思地应着,这还真有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了。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五小姐还惦着为父亲兄弟谋利益,看来她对宋懿行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不过,宋懿行对于五小姐,也不见得有几分真情吧?不过,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听说皇上对宋懿行这个“准新郎”有什么补偿,不知道宋懿行打的算盘会不会就此落了空。温玉暗自“嘿嘿”笑笑,对此还是蛮期待的。

“对了,苏姐姐,最近宋大公子和公主怎么样了?”自打重阳登山那日与宋嘉言远远地打了个照面之后,便不再见过他了。而此期间苏叶也极少有提起他的事,按理说,宋嘉言久召才回,公主应该会大发雷霆才对,不应该无声无息呀。

“我也不知道呢。”苏叶深深地蹙起眉,叹口气。“没办法,我爹现在有别的事情忙,所以有空跟我说这些闲话的时间也少了。”

“你爹爹在忙什么?”接待北江来客,不是礼部和光禄寺的事情么,难道内阁也要跟着忙?

“忙我的亲事呗!”苏叶无奈地说道。“现在他和我娘两人,每天凑在一起就是说这事,听得我头都大了。对了,还有个郁闷的事情没跟你说。前些天,我爹跑去瑞王府提亲了。”

“向瑞王世子?”

苏叶点头。温玉想到这些天在严府学画,倒是经常可以遇见刘宜光。他是个非常沉默安静的人,不主动与他说话的话,他可以一个人坐在那里,一直一直地不说话,甚至不动。“为什么郁闷呢,被回绝了?”

“是啊,而且是直接回绝的……真是太郁闷了。”苏叶忍不住拖着温玉抱怨起来。“一般来说,就算不想结这门亲,也会顾着情面说要考虑几天。或者要过生辰八字,找人合一合,然后寻了理由说不合适,大家自然就心知肚明了。这当场直接就回掉了,我有那么差劲吗?!真太不给人面子了!”

“直来直往不是挺好么,难道你还想要虚与委蛇的?”

“也不是啦,唉……”苏叶无奈地叹着气。

五小姐在十月初坐上凤辇,远嫁北江。出嫁那一日,温玉被苏叶拉着溜出去看。浩浩荡荡的车马出城而去,京城里已有数年没有看到这么大的排场。皇帝御驾亲送到十里之外,在栖云山脚下设酒水再度饯别。据说当时宋懿行也在场,但是温玉她们并没有看到。她们虽然辛辛苦苦地从学里跑出来,但却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城。

五小姐远嫁之后,原先的丹宁伯府也正式分家了。原先兄弟三人住在一起,便早有矛盾。只是谁也不敢先提分家之事,怕触老夫人的逆鳞。这回三房当了这个先,四房便趁机也分了出来。

四房的刘传耀虽然也是老夫人亲出,但袭位无望,又在娶了陈夫人之后,放弃入仕从了商途。官为重,商为轻,虽然可以日进斗金,但在刘家这样的皇室宗亲的家族里过得并不如意。换而言之,就是四房赚钱养着伯府一大家子人,反而落不到好处,在府中被人轻视。

老夫人觉得从商没出息,并将刘传耀的没出息怪罪到陈夫人身上。陈夫人是个有主张的人,虽然嘴上没说,对老夫人百般恭敬顺从,但暗地里早就谋划着分家了。特别是前些日子,老夫人居然就开始盘算刘朝绪的婚事了。陈夫人更是觉得分家之事,誓在必行,不然自己儿子的终生大事,她都没法作主了。

宅子是事先就看好买下的,如今顺风顺水地一推船,便搬了出来。刘朝绪本还因为要搬离居住多年的地方而惆怅,在发现新家与温玉家竟是隔壁这个事实之后,又高兴起来。搬了新家后,他单独住了一个院子,正好与温玉的院子是相邻的。他每天过来找温玉,都偏不从正门过,就爱翻墙头翻过来。刘传耀喝斥了他几顿,他听不进去。温如韬笑笑说“都是小孩子,随他去吧”,刘传耀也就真的随他去了,只嘱咐翻墙的时候小心点,别摔着了。

就在日子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时候,苏叶又捎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小玉,你知道不,昨天皇帝大叔半夜召了我爹爹进宫,说要把我指给……你猜,给谁?”

“我认识的?”温玉一呆。

苏叶一脸严肃地点头。

“绪哥哥?”温玉第一反应就是刘朝绪。

“呸!”苏叶忍不住呸了声。“我比他大三岁呢!小屁孩,我才不要!”

温玉想了想,说道:“难道是瑞王世子?”

“呸呸呸!”苏叶现在一提起刘宜光,就会急着表示自己对他的不屑之情。“要是他,我爹肯定当场就踢回去了!”

“那是……”温玉表示自己的想像力有限。

“宋二公子!”

“……”温玉无语了。难不成是皇帝觉得宋懿行原本订的未婚妻为国去和亲了,出于补偿,所以就另外指了个媳妇给他?宋懿行的父亲,好像只是个四品官。五小姐刘朝芊的父亲在封侯前,也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而苏叶的父亲却是内阁之首,相当于当朝宰辅,在朝中举足轻重。说起来,还是他高攀了。这家伙,还真是让他捞到好处了!想到温玉不免有些忿忿的。

苏叶看出温玉的脸色不对,连忙说道:“小玉,你放心。你和宋二公子的关系,我是知道的。我回头就让爹爹回了这门亲。”

“……”温玉连忙解释说。“不是的,苏姐姐不要误会,我和他真没什么。”

苏叶搂搂温玉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傻小玉,对我还有什么好装的!你刚才听到时,脸色都变了。好啦好啦,我会帮你的,我让爹爹跟皇上说,让他把宋二公子给你留着……”

“别啊!”温玉一声惨叫。“苏姐姐你别乱来啊!”

第73章 恐吓

温玉最终还是没能彻底地撇清与宋懿行的关系。主要是因为苏叶始终觉得温玉是在害羞,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温玉一说与宋懿行没关系,苏叶便说那她就让她爹爹把婚事给应下来,她爹爹对宋懿行可是很满意的来着。

苏叶虽然爱八卦,爱打听人家的是非,却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她若嫁了宋懿行这样的人,那还不是要被他给唬得团团转?而且那家伙言行轻浮,与数不清的千金小姐关系暧昧不清,将来一定三妻四妾,内宅里肯定明争暗斗,成日不休。温玉可不忍心苏叶过那样的日子,所以她每说要答应婚事,温玉便又连忙阻止。

偏他平日里装得好,温玉说他是这么糟糕的人,苏叶她们完全不相信。撇开这一层,宋懿行其他的各项条件还真是无可挑剔,也难道苏大学士会满意。于是结果,差不多就是苏叶反过来逼温玉承认了与宋懿行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温玉郁闷了半晌,转念想想这也算是为好朋友的终生幸福做出了牺牲,不该这么在意。好不容易放开胸怀,去到严府,坐在水榭里画假山瀑布的时候,宋懿行晃悠晃悠地来了。站在门口看了眼埋头作画的温玉,轻轻哼上一声以示自己的到来,然后转身坐到侧旁的椅上,便有侍女奉了茶上来。

听到声响,温玉抬眼看了看,不见他说话,她也没话与他说,低回头来继续画画。待侍女奉好茶退下之后,宋懿行才轻抿了一口茶,冷幽幽地说道:“还真是防不胜防啊,又坏我好事?”

温玉知道他指的就是皇帝给他和苏叶指婚这件事情,倘若不是苏叶顾忌到她,让她父亲回掉了婚事,这会儿他们已经成一对儿了吧?温玉暗自轻哼一声,心想就不让你如愿怎么了,谁让你打主意又打到我好朋友头上来了的?

“看来不先把你解决了,我没法做事了。”宋懿行说得冷冷的,恨恨的。“我考虑了一下,大致上有两个方案,一远一近。”

温玉抬眼看下他,由他在那里自说自话,但心底却觉得有哪里有些不对劲。

“远的,便是将你送得远远的,送回青州,或者干脆送到边关去,让你鞭长莫及,管不着这边的事。第二种,近的,就是把你娶回家放着,做我的小妾,让我娘每天看着你,让你哪也不能去,这样也就坏不了我的事了……给你个机会,你自己选一种吧?”

被他这么一恐吓,温玉倒是想到哪里不对劲了。以宋懿行往常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与那些暧昧不清的小姐之间,都是他主动去接近的。而一旦发现了什么端倪,他就会主动疏离。不论是四小姐还是建平侯家的三小姐,她们身上都印证了这一点。但是从始至终,宋懿行都没有接近过苏叶。他是喜欢将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他若是有心结这门亲,肯定早有行动,不可能等到皇帝指婚。那也即是说他自己也并不想结这门亲,现在如愿了,反而来这么一出,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想从她这里再蹭份好处过去。

温玉抬眼看看他,慢悠悠地说道:“二公子真是太没道理了,我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不感谢我便罢了,居然还倒打一靶,反咬一口,真让人心寒。”

宋懿行沉下脸,冷笑一声:“亏你说得出口,坏了我的婚事,居然还能说成是帮了我?”

见他还在装,温玉暗自“嘿嘿”一笑,说道:“既然二公子这么想结这门亲事,那二公子只要给我一千两银子,我便去说服苏姐姐答应下来,而且保证百分之一百成功,怎么样?”说着,抬眸瞅瞅宋懿行。“对于宋二公子来说,一千两银子,是个小数目。用一千两银子,换一桩心目中的好亲事,一点都不亏吧?”

虽然温玉是绝对不会为了与宋懿行赌气,而拿自己好朋友的终生幸福开玩笑。但对于宋懿行这样以自我为中心、完全不会因旁人的利益而损及自己利益的人,却足以唬弄到他了。他对自己的亲事很在意,他绝不会拿这件事去赌温玉的朋友道义的。

果不其然,宋懿行在盯了温玉片刻之后,笑着说道:“方才与你说笑的,不必当真。我今日,可是特地过来谢你的。”

变得还真是快啊!温玉心里暗自哼了一声:“那……宋公子准备怎么个谢法?”

宋懿行殷勤地沏了杯茶,坐到温玉身旁,非常客气地送上茶,暖声说道:“告诉温小姐一个非常重大的内部消息。”

温玉连忙往旁边坐坐,离他远一些。虽然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料味道,并不难闻,但他每次一靠近,她就觉得心里发毛,深身上下都不舒坦。“什么消息?”

“明年开春,就要开始大选了。”宋懿行说着,不动声色地挨近了一些。

温玉连忙又挪远一些:“大选……选秀?”

“是啊。”宋懿行亦步亦趋地又坐近了些。“凡我朝女子,十三到十七岁间,尚未许配人家的,都将由户部统一登记,报进宫备选。明年你正好十三岁,若是这半年里没有将婚事定下,那你可得进宫当宫女去了。与父亲分离,长年不得相见,得满了二十五岁才能出来。这也是最好的结果,命不好的,说不定就死在里面,出不来了,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实在是凄惨哪!”

“我不习惯欠人人情,既然温小姐这次帮了我,我也帮帮你吧!”

“不用。”温玉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

“让我帮你吧!”宋懿行真诚地说,一边又坐近了些。

“二公子太客气了,真的不用。”再坐远。

“让我帮吧!”

“说了不用了!”温玉被他的胡缠不清给弄得有些怒了,忿而往旁边一坐,不想蓦地底下一空,猝不及防地摔坐了下去。慌乱间,想抓桌沿稳住自身,竟也没够着。

宋懿行见状,“哧”地笑了出来,一边却是眼疾手快地一把托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扶坐回了画画专用的小长凳上。温玉被这个小意外弄得分外尴尬,正正衣裳重新做好,见宋懿行并不说话,只看着她笑。顿时红了脸,干脆将画桌的纸墨一收,起身出去了。

宋懿行笑笑,跟了出去,说道:“怎么,觉得丢人了?”

温玉斜了他一眼,说道:“你才丢人。”

宋懿行心情大好地笑笑:“不就是凳子没坐稳、差点摔地上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温玉“哼”了他一声:“那是,连马都不敢骑的人,没资格笑话我。”

宋懿行倒也不介意,笑着说道:“这不厚道了吧,我没取笑你,你倒是取笑起我来了。”

“不行吗?”

“行……行!”宋懿行语重心长地说道。

温玉不理他了,又走了一会,发现不对劲,蓦地回身,对身后的某跟屁虫说道:“你能不跟着我么?”

“不能。”宋懿行一本正经地说道。“所谓知恩图报,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没报答你呢。”

温玉挑挑眉:“那你是一定要报答我了?”

“正是。”

温玉想了想,说道:“那你别惦着盛阳侯那个爵位了。所谓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不想着自己努力,只想走歪门斜道抢别人的,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宋懿行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罢了。今后争取生个女儿,嫁到北江南江什么的地方去,然后再父凭女贵,封个侯?”

温玉想想也对,如今是太平盛世了,建不了战功,没那么容易封侯。

“再说了,我的宝贝女儿怎么可以嫁去那种蛮夷之地?让别人的女儿去和亲,功劳算在我的头上,这样才划算么?”

温玉斜了他一眼,他便转过身来,笑盈盈地说道:“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谁跟你一样。”温玉哼了一声。“既然你不肯用这个作为报答的话,那你告诉我,宋大公子最近的消息吧?”

“与公主?”

“都行。”

宋懿行沉吟片刻说道:“算是和好了吧……不过,兄长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进宫了。”

“他以前每天都会进宫的么?”

“差不多吧。”宋懿行看看沉吟不语的温玉,说道。“你是不是在暗自高兴?”

温玉斜了他一眼:“高兴你个头,你当人都跟你一样坏心眼?”

“别人我就不知道了。”宋懿行笑盈盈地说。“我只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心眼。”

“你报答完了,可以走了吧?”

宋懿行见温玉又赶他走,不由有些郁闷:“这也是我的师门,为什么我就一定要走,不能多呆一会?”

温玉瞅瞅他:“那你多呆会,我回家了。”今天严翰之在接待一个远道来客,看来是没时间指点她了,她就提前回家去,正好把这几天积累的画作拿去卖掉。拜师的束修一出,为明年攒的学费又出现了一个大口子,得加把力补上才是。

宋懿行不悦了,还真这么不待见他啊。看着温玉缓步离开的背影,不由暗自琢磨上了。

第74章 观夫

严府的那位来客据说是一位画界高手的后人。那位高人隐逸多年,用经年积蓄,买了一块风水宝地,自建了一个山谷。他久闻严翰之大名,便逢着其子上京之际,邀请严翰之到他的山谷小住几天,共同切磋画艺。于是,严翰之便将温玉丢给所谓的“二师兄”,自己收拾了一下,随着那人南下了。

说起来,温玉还不曾见过那位名义上的大师兄。据说是从小跟在严翰之身边习画的,后来去了西南山区,专门画山石去了。严翰之的一子一女都不是专门学画的,接下来正式收的徒弟就是宋懿行了。

那时候,严翰之才刚刚有了些小名气,宋懿行这位侯府公子上门拜师,显然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而自那以后,严翰之的名声便愈见弥涨,成了继林靖泽之后的又一位国画大师。所以虽然宋懿行终还是半途而废,没能继承他的衣钵,但严翰之对他还是极为看重的。离京前,严翰之再三嘱咐温玉好好学画,不要懈怠,他的画室书房随便她用。如遇不懂之处,便去请教宋懿行。

温玉当然不会去找他,从画室摸了几本画理相关的书,便回游戏社看去了。她不在的这段日子,游戏社由刘朝绪和苏叶代管,虽然不致于出乱子,但是帐却记得一蹋糊涂。

之前,温玉将花草集的内室整理了一间出来当管理室,摆放各类游戏道具以及日常计财开会之用。这日温玉便是坐到管理室里,一边清理这月余来的糊涂帐,一边听苏叶和丁浅如说她们这几天忙的事情。

“小玉,你知道不,我爹爹居然要把我嫁给徐衍那个废柴!”苏叶叼着瓣桔子,忿忿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