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妙柔是陈夫人的妹妹,陈夫人一直对她很好,而且在他们父女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们。人总是要感恩图报的,她现在又没有确切证据在手证明陈妙柔动了歪心,总不好直接跟陈夫人说让陈妙柔以后都不要过来了。这还真是件麻烦事。

天一亮,刘朝绪就来了。穿了一身红通通的新衣,精神抖擞,英姿飒爽的,像个得胜归来的小将军。“妹妹吃过饭没?吃过我们就快点出发吧,今天江边有表演,很多人去,得早点去占好位置!”

温玉拉住他,说道:“等一下吧,宜光还在睡觉,等他醒了,我们一起去。”

刘朝绪怔了怔:“妹夫不是进宫去了么?”其实排起辈份来,他应该喊刘宜光“哥哥”的,但是他喜欢充大,所以一直就“妹夫”“妹夫”的叫。凭人怎么劝,他也不肯改口。

“他凌晨回来的。”看他的样子,看来是不知道刘宜光回来的消息。“妙姨呢,怎么没来?”

“我去找她,她的丫环说她有些不舒服,早上不过来了,下午再过来找你。”

温玉心里大叫不妙。由于刘宜光半夜回来,倘若陈妙柔今天早上与刘朝绪一道过来的话,就不一定能够证明他对刘宜光没想法。但是她倘若不来的话,那就一定能够证明她对温如韬没想法!倘若她对温如韬没想法的话,那她还每天往这里跑,那就只能说明,她看上刘宜光了!

正踯踌间,小丫环过来说道:“小姐,世子醒了。”

锦书服伺刘宜光起身,厨房的姜汤也熬好了,连同早饭一起送了过来。刘朝绪又跟着再吃了一顿早饭。一起坐车出京的路上,刘朝绪兴奋地说道:“……今年东郊外的那一段江面结了厚厚的冰,京辅大人命人保护起来,组织了艺人跳冰舞,为节日祝兴。昨天晚上就开始了,听去看的人说,跳得可好看了!”

“冰舞啊!”温玉忍不住想起那一年在相国寺看到的,那一场绝美的冰舞,和那一名如白莲花般超尘脱俗的舞者。随即温玉又想到了什么,挽上刘宜光的手臂,高兴地说道:“你知道我们第一次遇见……呃,或许不能称是遇见,反正是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自然是在西山猎场。但温玉既然这么说,那答案肯定不是在那里。

“两年前元宵节的相国寺!有位跳冰舞的阿静姑娘被官兵追,是你帮她解的围,还记得么?”现在想起来,缘份真是件奇妙的事情。当初他在厢房里,她在冰湖边,两个人互不相识,都无法打个照面,说上一句话。如今却是同在这马车里,十指相扣,相依相偎。

刘宜光闻言大吃了一惊:“阿静?!你知道她?”

第112章 观舞

“是啊,那天她在相国寺跳舞,我就站在湖边看呢!”温玉觉得提起阿静,刘宜光的反应有些超乎寻常了,不由打趣着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与这位阿静姑娘有旧情?”

刘宜光倏地红了下脸,连忙否认道:“不是、当然不是。”

“那你怎么这么惊慌?”怕他紧张,温玉连忙笑着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刘宜光迟疑了片刻,说道:“……那位阿静姑娘,身世非常可怜。自小父母双亡,只剩她和一个病弱的弟弟相依为命。她本可以到大户人家家里做工,但是弟弟需要人照顾,脱不开身,只能零散得做些工,勉强维持生计。只有冬天冰封的时候,跳冰舞能得多些打赏,却也悉数贴在给弟弟抓药上。我看她可怜,救下她之后,便让人给了她一些银两,还将她荐到东乐府……”

刘朝绪听着,忍不住插嘴说道:“她是不是就此赖上你啦?娘亲说,为人要正直,不能怀恶心,但是有些好事却是做不得的。尤其是帮助穷人家的小姑娘什么的,万万不行,她们总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很容易被缠上的,甩也甩不掉!”

听这个情窦都没开的小正太说出这番话来,温玉不由想笑,面上却是轻责道:“别乱说,人穷志坚的人也多得是!我看阿静姑娘就不像是你说的那样的人!”说罢,便转眸看向刘宜光,她知道他后面还有话没说完。

“几个月前,她来找我,说东乐府里的人欺负她,她不想呆在那儿了。正巧检都御史家的小姐想学冰舞,我便将她举荐了过去……”

“看,被赖上了吧?”刘朝绪一副“果然被我说中了”的表情。

“没……”刘宜光解释说道。“其实她也不是刻意找我的,只是她从东乐府跑出来,又在相国寺跳舞……我看到了,就又帮了她一下……”说着,他有些担心地看看温玉。“玉儿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了。”温玉笑着说道。“你是好心帮助他人,不然难道看着她一个小姑娘,带着生病的弟弟流落街头,被坏人欺负了去么?”温玉也是相信他们之间没有旧情的,不然以刘宜光的情况,大可以将她收在瑞王府里,也犯不着到处去推荐。“不过,你已经两次帮她找了好的安身之所了,她若是自己不懂得好好珍惜机会,还是觉得这不好,那也不好,就说明她是个无法安定的人,你就不要再帮她了,免得自找麻烦!”

“嗯。”刘宜光点头。“我就帮她到这里,以后不会再帮了。”

马车来到江边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大过年的,大家都赋闲在家,听闻这里有热闹可看,便纷纷过了来。刘朝绪站在马车上蹦哒了两下,往人群中张望了一番,蹲回身对坐在车里的温玉二人说道:“不行,人太多了,看不见!”

温玉也探出头看了看,说道:“要不,我们去别处玩吧,也不是非看冰舞不可的。”

刘朝绪却说道:“听说很好看的,你们在这等等,那边有看台,我去看看有没有位置?”说完,他说“咚”地一下跳下车,挤进人群,不出一会,便不见了人影。温如韬从前面的马车下来,过来问道:“绪儿去做什么了?”

“他去看台那边找位置了。”

“这小子也太心急了,我刚派了人去打探……算了,我们就在这等他吧。”

温如韬刚说完,喧闹的人声中便传来一个清亮无比的声音:“温大人。”

“啊,白大人!”

听得这一声“白大人”,温玉心中不由起了波澜,难道是那个曾经来提过亲的白家?!当即掩了门帘回来,却将窗帘掀开一条小缝,偷偷地往外边看。只见来的是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人,约摸二十六七的年纪,长身佚立,虽然没有随微佩剑,却也一眼可以看出是武将出身。

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头发俐落地在脑后扎成一束,用一个金箍固定。一身大红的短装,腰间还别了一把三寸来长的白玉匕首。她原本落后几步,听得兄长唤了声“温大人”,便轻跃着步伐跟上前来。她的皮肤微黑,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细腻光滑,却格外的英气勃勃。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温如韬面上打了个转,便径自说道:“你就是那个拒我婚的温如韬啊!”

此言一出,温如韬顿时尴尬无比,不知如何应答。白染秋责道:“小尘,大庭广众之下的,别口没遮拦,当心一辈子嫁不出去!”

白染尘被兄长呵斥了一句,再看温如韬的表情,知道是自己的话让他发窘了,连忙笑着解释说道:“温大人别介意哈!我都没放在心上,反正拒绝我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哈哈!”

“白染尘!”白染秋蹙了蹙眉,连名带姓地低喝了一声。

白染尘吐了吐舌头,理亏地将目光转向别处,不再说话。白染秋与温如韬寒喧期间,白染尘瞥见了温玉掀起的那条小缝,盯着看了两眼,便笑着说道:“车里的人,出来吧!”

温玉连忙放回帘子来,刘宜光说道:“是白染秋白大人,我们有几分故交。”说着,他便率先掀帘出了去,温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原来是瑞小王爷!”白染尘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看到紧跟着出来的温玉后,便笑眯眯地说道。“这就是未来的小王妃吧!我听哥哥说,小王爷在金殿上从太子殿下手底下抢了个媳妇来,我想想小王爷平日里的样子,都不敢相信!哈,果然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呢!”

“小尘,不要乱说话!”白染秋忍不住又责了一句。

温玉算是见识到了,这姑娘果然是口没遮拦哪!不过听她说话的口气,似乎与刘宜光很熟,好像她哥哥白染秋的官职也是检都御史,难道刘宜光将阿静举荐过去的,就是她家?果然,很快她就说起来:“你们今天也是来看冰舞的吧?你们有预订位置吗?没有的话,来我那,阿静去参加了,所以我们得了最好的位置。”

温玉不由心道:果然是啊!

“阿静?”刘宜光呆了呆。他估计是以为阿静又对白家有所不满,又跑出去了。

白染尘笑着说道:“是我推荐去的!朱大人不是组织人表演冰舞嘛,阿静可是这方面的天才!说不定能一鸣惊人,在朝廷里谋个好差使!”

“啊呀,快开始了,走,我们看去!”

温玉连忙回绝说道:“多谢白小姐的好意,我绪哥哥已经去寻位置了,应该很快回来。”

白染尘说道:“好位置一早就订光啦,现在哪能找到!哥,我带温小姐和小王爷去我们那,你陪温大人另外找位置去!”

盛情难却,温如韬说道:“玉儿,你们去吧。呆会绪儿回来了,我也让他过去找你们。”

为了确保冰舞盛会的顺利进行,沿江都驻守了官兵。江岸上里三层外三层地搭了看台,前面几排是有坐位的,后面则黑压压的站满了人。那靠前几排的位置诚然好,却也比不上跨江大桥上面的观潮阁。今天宫里没有来人,那个最好的位置,便给白家以参加演出的便利给占了。

“来,来!”白染尘热情招呼他们坐下。“怎么样,好位置吧虽然有些高、但是可以看见全貌!”

“嗯,多谢白小姐。”

“啊,开始啦!”白染尘欢呼一声,便扑到观潮阁的围栏之上,瞪大眼睛张望了一番,又尖叫了一声。“啊,第一个出场的就是阿静!”说完,她便双手围成喇叭状,高声唤道:“阿静加油!阿静最棒!阿静最厉害!”

温玉听得不由抿嘴轻笑,这白小姐不愧是自小学武的,真可谓是声如洪钟,一声喊出来,颇有响彻千里之势。而且待人热情,完全没有大小姐架子,对于贫苦出身的阿静,也如姐妹般的对待,论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只是这比苏叶还要大大咧咧的性子,估计从小饱读诗书的温如韬受不了。

阿静的冰舞,意料之中地引起了轰动,让众人叹为观止。她跳完之后,便有白家的家仆引着她上楼。她看到刘宜光,不由又惊又喜,与白染尘打了声招呼后,便快步来到刘宜光面前,高兴地说道:“早知道小王爷也在,我就多跳一会了!”

白染尘笑着说道:“那我去跟朱大人说下,让你呆会再跳一段,肯定没问题的!”

“好啊!好啊!”阿静一身湖蓝色的衣裙,袖管和裙脚边缀了金色的亮片,方才在冰上滑行的时候,便如点点星光,又如点点萤火,美得不可方物。两年不见,她的眉眼长开了些,身量也丰满了些,亭亭玉立的,像朵迎风而立的白莲花。轻颦浅笑间,便像是隐约迢递着淡淡幽香。

“这位是……”她看到温玉。

白染尘笑着介绍说道:“这是小王爷的未婚妻哦!名字叫作温……温什么来着?”

温玉接口说道:“我叫作,温玉。”

第113章 争吵

白染尘向阿静介绍了温玉的身份之上,温玉便笑盈盈地注视着阿静,留心看她脸上的神情变化。阿静显然顿了顿,转眸打量了温玉一番,继而微笑着说道:“那就是未来的小王妃娘娘了!”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显出有多少恭敬,只是原地盈盈欠了欠身,便算是行过礼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白家就是这个礼节?

温玉是打从现代过来的,在礼节上没有太多的讲究。但是如今她已经警觉到这个阿静与刘宜光之间有点问题,所以就不得不各方面都考量一番了。刘宜光是皇室宗亲,是个小王爷,方才白染秋见到他下车时,还行过礼。她一平民少女,自从进得阁来,便是一副泰然的样子。就算他们之前有几分交情,这也很不像是一个古代少女见着王族贵胄时该有的表现。温玉起身还礼,说道:“阿静姑娘的冰舞真的美极了,是自己练的么?”

“是呀!”阿静也不谦虚,笑盈盈的,眼睛弯成月芽儿状,异常可亲。“我家乡在最北边的连云河那边,一入秋,湖水就开始结冰。所以在我们那,若是不会踏冰而行,秋冬季可是不好出门的!”

“可惜那地方十年前被西渑国占了去,不然我真想去玩!”白染尘说完了才想到自己触到阿静的伤心往事了,连忙补充说道。“不过放心啦,我哥说今年估计就会发兵,一定帮你把家乡打回来!”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回去那……”

她们俩就此聊上了,却将温玉和刘宜光晾在一旁。因而,温玉又觉得或许自己捕风捉影,想多了。看了两个舞之后,刘朝绪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说到处都是人,他好不容易挤进去了,位置没找着,差点都挤不出来了。抱怨完,他发现在这阁上确实是看冰舞的最佳方位,便从桌上抓了一串葡萄,趴在围栏上一边吃一边看了。

白染尘带了阿静出去,说去找朱大人说说,让阿静为大家专门再跳一场。刘朝绪刚才挤在人群中没看到,自然满口说好。等她们走了之后,刘朝绪忽然想到什么,回头说道:“对了,妹妹,我刚才遇到郭连熙和苏叶了!”

“苏姐姐?”苏叶出嫁后,温玉便不曾见过她了。“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今年开学,她就回来上学啦!让你们做好迎接她的准备!”

温玉笑道:“苏姐姐终于还是说服郭公子啦!”

阿静跳第二个舞的时候,温玉唤刘宜光坐过来看。刘宜光迟疑了半晌,才过来。等所有表演结束,江边的人潮渐渐散去,温玉一行人向白家人道别后,坐车回到家中。

按习惯在温家住了两天,明天得换去王府住了。温玉在屋里收拾要带去王府的东西,回身看刘宜光闷闷地坐在那里,忽而想到自打从见到阿静之后,他便是这个模样了,心中不由有些担心,回身坐到他身旁,轻声问道:“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刘宜光抬眸看看温玉,问道:“玉儿,你是不是怀疑我了?”

温玉心里一顿,她虽然觉得他与阿静之间有些不对,却也没有怀疑他对她的心意。看来是自己刚才多打量了阿静几眼,被他觉察到了,连忙解释说道:“没有啊!只是稍微觉得有些奇怪,她见到你,都没行礼呢!后来想想,白小姐见着你也没行礼。阿静姑娘本就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没学过那么多礼节。后来又跟在白小姐身边,也就不足为奇了。”

“真的吗?”刘宜光半信半疑地问。

温玉笑着说道:“你非要我怀疑你才高兴呀?”

“当然不是……”

“那不就好啦!”

刘宜光想了想也是,她不在意这件事情最好,没必要自己找不高兴。看着温玉从书架上取了两本书下来,他认得是前些天温玉从王府带过来的。忽而又想起之前刘朝绪说的苏叶的事情,便说道:“玉儿很喜欢上学吗?”

“还好吧,学校里有小姐妹一起,回家就没那么容易在一处了。而且我在学里有个社,很热闹,而且还挺赚钱的!”她去年联考进了前三,今年的学费可以全部免除,这里头就可以攒下一大笔钱了。虽然跟刘宜光成亲,她也不会愁吃穿,只是有私房钱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刘宜光说道:“那我们成亲后,也继续上学吧。”

“呃……”温玉微微怔了怔,回身坐回刘宜光身旁,说道。“我也不是非要上学不可的。不去学里,我们找些别的事情做也是可以的,比如开个画馆什么的。”

刘宜光说道:“我已经跟皇伯伯说了,我要转去京学,跟你一个苑听课。”

温玉呆了呆:“那不是要男女同苑了?”

“嗯。”刘宜光点头。“皇伯伯已经跟司徒大人说了,今年开学就会改了。”

温玉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以后,像这样通过皇上开特例,或者直接改变惯制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总感觉不太好。”刘宜光看似风光,其实论起来,他所凭仗的也就只是皇帝的宠爱而已。可是皇帝再疼爱他,终不是他的亲爹爹。所谓伴君如伴虎,万一哪天惹他不高兴了,那这些事情可都是刘宜光的累累罪状了。

刘宜光点点头。温玉见他还是闷闷有乐,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放下手头的东西,拉着他到院子里悄悄放烟花。放的是那种在地上打转,只有“嗤嗤”轻声,却很漂亮的小烟花。但没放几个,就被张妈妈发现了,责了几声,温玉连忙拉着刘宜光逃回了房间。经这样一闹,刘宜光的注意力倒是从那件事情上转移了开去,稍微释然了一点。

回王府住了两天,再次回温家的时候,适逢温如韬去刘家串门,温玉与刘宜光便跟着一道去。只是不巧,这天一大早,刘传耀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出门去了。男主人不在,男客不便久留,温如韬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陈夫人让刘朝绪和陈妙柔去温家玩,说大过年的,小辈们多在一处玩比较热闹。

温玉想了想,觉得不防趁此机会敲敲陈夫人,看陈夫人作的是什么打算。在陈妙柔出来的时候,温玉便关切地问道:“妙姨的病可大好了?”

“已经大好,有劳玉儿惦记了。”陈妙柔看了眼刘宜光,便快速地转开了目光。

“那就好!那天妙姨想找我们打牌,宜光不在,凑不齐人。本以为他初二才回来,没想到初一早上便回来了。想着这会总算可以玩牌了,可不巧妙姨又病了。”温玉说时,有意无意地看了陈夫人一眼。

陈夫人本没在意,在温玉看过来之后,才知道话中有异。细细一琢磨,隐隐吃了一惊,但面上却不能说什么,只是笑着说道:“那你们今天也可算是凑齐人了,不过玩牌别玩忘记了,傍晚要去伯府,记得提前回来。绪儿,听见了没有?”

“听到了。”刘朝绪一听有牌玩,心早飞过去了。

回了家后,玩了几盘,刘宜光便说有些不舒服,要回房歇息。刘朝绪没玩尽兴,颇有意见。温玉取了一副新制的跳棋给他,才将他二人给劝了回去。温玉到厨房取了些切好的瓜果,又沏了壶茶进屋,见刘宜光靠在榻上不说话,便问道:“怎么又不高兴了?”

刘宜光坐起身,问道:“你刚才在刘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温玉一惊,她那番旁敲侧击的话,若非她特意给陈夫人使眼色,陈夫人都未必品得出味来,刘宜光却听了出来。看来她这位夫婿还不是一般的纤细敏感,今后以免他多想,还是不要在他面前做这些小动作了。

温玉将果盘在桌上放下,轻声说道:“你觉得我小心眼了么?”

“我只是……”她这么一说,刘宜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也是因为在意他,才会这样。“我只是不想你这么不信任我。”

温玉叹声说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想存有隐患。”

“那些人,我是不会理睬她们的,你在担心什么?”

“如果事情发展到,你不纳她们,她们只有死路一条,你会见死不救吗?”

这下,刘宜光真的动气了:“你明明还是介意阿静的事情,却和我说不介意。我们之间,是应该这样的吗?”

“如果我说介意,又能怎样,我只能说不介意?”

“既然你这也介意,那也介意,又何必让我融入你的朋友们?我就呆在王府里,哪也不去,谁也不见好了!”

刘宜光负气出门,叫上锦书回瑞王府。锦书见情形不对,一边急步跟上刘宜光的脚步,一边使劲给闻声出来的紫菱使眼色。紫菱一看,也估摸着知道是吵架了,连忙进到房里,说道:“小姐,世子要回府,我去准备东西。”

温玉唤住她说道:“不用忙了,我不去。”

“小姐……”紫菱劝道。“跟世子有什么好呕气的?世子对你那么好,去说几句好听的话,一准儿什么气都消了。”

温玉生了会气,又开始担心他会气出病来。唉了口气,让紫菱去准备外出的风衣,坐着张叔的车,赶去瑞王府。

第114章 斥妹

一般而言,温玉有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都会给刘朝绪一份。只是这跳棋制作起来不易,所以刘朝绪讨要的时候,便没有给他。如今刘朝绪得了这棋,一高兴,就不计较刘宜光的扫兴了。高高兴兴地回了家,也不择人,就拉着陈妙柔和他一起玩。

他是不太喜欢陈妙柔的,一来他们怎么说也是差了一辈,有些话说过了,便是被陈夫人一顿训斥,不像与温玉一起那般自在。二来,陈妙柔对他也相当冷淡。每回两人一道去温家,她对温玉和刘宜光却是热情得很,与在家时判若两人。因此,刘朝绪认为她怪怪的,也不喜与她亲近。

两人在院子里开局,刚将棋子摆好,红绡便过来说道:“陈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陈妙柔应声起身,刘朝绪见没了玩伴,不由沉下脸来。红绡见状,笑笑说道:“夫人在房里,不如陈小姐自行过去吧。我在这陪少爷下棋,不然少爷可要生气啦!”

刘朝绪见被看穿了心思,哼声说道:“要下就下,别说话!下棋不语!”

红绡笑道:“少爷诓我呢,我可知道是‘观棋不语’的!”

陈妙柔来到陈夫人房前,轻轻扣了扣门,唤了声:“姐姐。”

“进来,把门带上。”里面传来陈夫人的声音。

陈妙柔应声,进屋后,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了上。回过身,便见陈夫人坐在座上打量着她。陈妙柔被看得一阵困惑,不解地问道:“姐姐,为什么这么看我?”

陈夫人冷声说:“看你长得像个聪明人,怎么就长了个糊涂脑子?!”

陈妙柔被斥得一阵心虚,委屈地说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说我,我不是都按照你的吩咐做的么?”

“我的吩咐?”陈夫人一股气上来,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腕上的翡翠镯子扣在红木桌面上,发出一声惊心的脆响。“我是让你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勾引世子的么?!”

陈妙柔心里存的那些小心思,一直没与陈夫人说。陈夫人在陈家,一直是个传奇式的人物。以平庸之姿,位列四大名媛之一,还嫁入了丹宁伯府。陈妙柔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家里长辈对陈夫人的夸赞之辞,陈家对于陈夫人所说的话,都奉为金科玉律。陈妙柔自来也羡慕崇敬得很,但这一份崇敬在得知陈夫人竟要她嫁给温如韬之时,便大打了折扣。

陈妙柔容貌秀美,身量窈窕,从小读书习字,聪慧过人,在陈家这样半大不小的人家里,被捧为掌上明珠、极尽宠爱。父母舍不得草草让她配了婚姻,才将她送上京来,让陈夫人帮忙着参详。听说陈夫人手头便有一门好亲,陈妙柔也是满怀着希望来的,不想却对方却是一个丧妻带女的落魄秀才。虽然陈夫人再三说,温家有顶“铁帽子”,但这温家十几年前是被驱赶出京城的,眼下穷困潦倒、一贫如洗,那个远在天边的爵位鬼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来?更离谱的是,他还有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儿,一想到要有一个那么大的女儿叫她“娘”,她心里就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从而对陈夫人的眼光和想法,怀有极大的不满。

“世子比那个糟老头好多了!”虽然很不苟同陈夫人的想法,但陈夫人身上有股很强的气场,陈妙柔只敢小声反驳。其实温如韬并不老,三十五不到的年纪,而且读书人不务活,细皮嫩肉的,看上去还要更年轻些。只是与正值青春少年、清贵俊逸的刘宜光一比,自然是无论哪方面都落了下风。

“谁都知道世子好,但人家已经有赐婚在前了,难道你宁愿去做个侧妃,一辈子居于人下,也不肯做个堂堂的侯爷正夫人?”

见陈夫人又拿着温家现在毫不见踪影的爵位说话,陈妙柔不由来了气,扬头说道:“侧妃又怎么样,侧妃也是妃!而且那小丫头今年才刚刚十四岁,至少要再过个两年才能生育。我只要在这两年里有子,就是长子,以后爵位由谁来继承,还不好说……”

她的话结束于一记响亮的巴掌声中。陈夫人气得发抖,收回隐隐生痛的手掌,厉声说道:“我没有你这样自甘下贱的妹妹,我们陈家也没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女儿!你回去吧,我帮不了你!”

陈妙柔捂着脸,被陈夫人骂得的“下贱”两字委屈得眼泪扑簌而下,却依然高傲地扬起下颔:“我不需要你帮我!我会证明给你看,不是你说的,就是对的!”说完,转身走得毅然决然。

陈夫人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无力地坐回座上,抬起手“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她真是恨啊,她步步算计,费心安排,却终是奈不过天意弄人。刘传耀虽然不从政,但生意做得大,消息面也广。得知温家的爵位是世袭不替的之后,便第一时间让刘传耀将他父女接来府里住。一来自是危难之中给个人情,二来温家如今只温玉一个女儿,倘若温如韬就此无子,那很可能将来爵位是要传女婿的,所以她一开始其实是想促成温玉和刘朝绪的。但后来建平侯府上门为梁玳雯向温如韬提亲之事,让她幡然醒悟。温如韬正值盛年,续弦有子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她才从云台府将堂妹陈妙柔接了过来。以刘家对温家的恩情,只要陈妙柔稍微主动点,使点力,这门亲事必成。温玉如今已经被赐了婚,将来温家的侯爵迟早发回。却不想那不成器的陈妙柔,却放着大好的侯爷夫人不做,偏要去世子那插一脚,做个低贱的小妾!

小妾!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两个字了!

另一边,温玉坐车来到瑞王府。刚被紫菱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在门后等候已久的锦书便迎上前来,说道:“小姐,你可来了,世子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呢!快去劝劝吧!可别又生出病来!”

温玉暗自叹了口气,还真闹起脾气来了,像个小孩似的。他是清雅高贵的皇孙公子,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不理凡尘俗事。但她看不过眼,动手帮他清理下那些桃花债,她还没说什么,他倒先生气了,真是的。

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刘宜光坐在茶座上,旁边丢了几本书,显然是在独自生闷气。温玉转到门口,伸手推了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栓上了。锦书出声唤道:“世子,温小姐来了。”刘宜光闷声不吭,锦书想再唤,却被温玉阻止了。

果然过了一会,刘宜光见外面没了声音,便过来开门了。看到温玉就站在门外,略微一惊,下意识地想把门掩回来。温玉也不伸手去挡,等他自己停下。刘宜光终还是没有把门再次关上,瞥了温玉一眼,没说话,转身便坐了回去。温玉也没出声,信步进屋,从紫菱手中接过带来的东西,像往常每一次来一样,将熟悉的物事一样一样地屋里摆放。

锦书见状,便拉了紫菱出门,轻手轻脚地将门给关上了,让小夫妻俩在里面好好地自己解决矛盾。两人却没有走开,反而凑在一起,附耳贴到门上,偷听屋里的动静。尺素端了茶点过来,看到锦书趴在门口,不由蹙了蹙眉,问道:“锦书,你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锦书闻言,连忙回身,竖起食指“嘘”了一下。尺素便看到了站在她身旁的紫菱,紫菱在这里,她们两个又等在门口,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屋子里是谁了。当即也不再说话,将手中端的盘子往廊下一放,说道:“呆会拿进去。”便转身走了。

紫菱呶呶嘴,不满地说道:“她干嘛呢,每天摆个脸,给谁看呢!”

锦书说道:“别理她,她就这样……里面怎么还没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