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和丁浅如虽然没能来为温玉送嫁,却都派丫环送了不少鬼点子过来为难宋懿行。但宋懿行是什么人,岂会让她们这些小点子给难到。迎娶之日,轻轻松松地过五关斩六将,直接上得绣楼,进入闺阁,脚步生风地来到端坐在妆镜台前面的新娘子面前。

“玉儿!”宋懿行心情激跃之下,还不忘快速地俯下身,将喜帕掀起一角,往里面探望了一下。紫菱眼尖看到了,一下子高呼起来:“唉呀,姑爷怎么可以偷看新娘子呢!这不合礼节!”

“唉呀,我说新郎倌哪……”

宋懿行只是笑,并不理会丫环的叫囔声和喜婆的训话声,径自俯身将温玉打横抱起,在他带来的诸多朋友的起哄声中快步下得绣楼而去。温玉蒙着喜帕窝在他的怀里,看不到他的人,却更能深深地感受到从他身上迢递来的炙人的气息。想到自己两世为人,竟然就这样嫁了,一时恍在梦里,一颗心却抑制不住地砰砰乱跳起来。想到他抱她下楼之前,竟然还要掀起盖头先看一眼,不由地闷声说道:“怎么,怕我家换掉你的新娘子啊?”

宋懿行低低笑了两声,认真地解释说道:“我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怕之前那一些都是在做梦,我怕我娶的其实不是你……”

温玉心口一热,低声嗔怪道:“谁稀罕换走你的新娘子……”

“我稀罕……怕是梦,更到怕事到临头,一觉醒来……”说时,宋懿行已经出了大门。喜婆掀起大红花轿的轿门,在喜炮的轰鸣声中,宋懿行躬身将温玉抱进了花轿。温玉坐稳之后,却发觉宋懿行并没有退出去,正奇怪莫非这轿子做得这么宽敞,为的是让新郎新娘同坐?出神间,忽而觉着那种熟悉而灼热的气息又凑近了来,下一秒钟,凉凉的指尖从她的下颔上划过,停留在了她的耳后。等温玉察觉过来,他又已经半掀起她的喜帕,在她的耳根处印下了湿湿的一吻,在她耳边喃喃地说道:“现在知道不是做梦了,你终于,是我的了……”

温玉心中惊了一惊,这家伙,这样肯定地宣告他的所有权,难道他是不准备遵守他们之前的约定了吗?当温玉急急忙忙地掀起喜帕,他已经退身出去了。喜气洋洋的锁呐声喧天而起,轿子也被抬了起来,在轻轻的摇晃中前行。温玉却像是坐着小船渡江一般,心里异常忐忑不安,唯恐一个不慎便会跌入滔滔江海。她有预感,宋懿行这个家伙,肯定是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但就算他要反悔,她现在都已经上了花轿,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她没有办法临阵退缩,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见招拆招,想应对之策了。

花轿到了宋家,按照习俗拜了堂,顺利的进了洞房。亲朋好友闹洞房,花样百出,热闹非常。等到外面喜宴开始,宋懿行带着这一群好事之徒出去后,洞房里便陷了一片沉静之中。温玉静心听着,等新房里没有声响之后,正想把喜帕取下来透透气,便察觉到有人靠近。

“夫人,这是侯爷让奴婢交给夫人的。”

温玉听出是宋懿行遣到她身边的丫环银屏的声音,便接了过来。发现是个大红的绸包,包上还绣了精致的鸳鸯戏水的图案。打开一看,里面却是几块包装好的松仁糕。看来是怕她饿,一早准备好的。温玉将绸包攥在手里,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情。这个男人,未免也太聪明,太细致了。若是他真的打定主意不信守当初的约定的话,那现在这种情况,就相当棘手了。

虽然只是早上略略喝了点粥,温玉却是不饿,也是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紫菱和小钗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心情忐忑地坐在新房里,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门“吱”的一声开了。银屏唤了声“侯爷”,温玉的一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吱嘎”一声关门声之后,接下来便是一串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温玉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绸包,身子也不由地往里边坐了坐。

“玉儿……”宋懿行的声音较往常有些低沉、沙哑,他一开口,温玉还闻到了浓浓的酒气,心中更是警铃大作,糟糕,这家伙喝酒了,似乎还喝醉了!

“玉儿,让你久等了……”宋懿行有些跌跌撞撞地挨着温玉坐下,看着一身大红的新嫁娘,心神有些恍惚。“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温玉闻言,心头顿时一紧,倏地拉下喜帕,警惕地问道:“你不会是想食言吧?”

宋懿行显然是喝过酒,白皙的脸上浮着不太正常的红晕。往日一直冷静睿智的眼中,也带着些朦胧的醉意。面对温玉的质问,他出了会神,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摇摇晃晃地想了半天,轻责道:“玉儿……你怎么自己把盖头取下来了,这样不吉利?”说着,轻轻地从她手中抽过喜帕,展开,一本正经地帮温玉盖回去。

温玉只当他是想亲手揭,也任由着他去。不想左等右等,迟迟不见他动手。“到底搞什么鬼?”温玉暗自嘀咕了一声,再次将喜帕扯了下来,却愕然地发现宋懿行不知何时,已经歪躺在了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第157章 战事

“诶,你……”

温玉一时有些无语。她方才一个人坐在新房里,想了很多种应对方法。倘若宋懿行真的不再信守前诺,想要强来的话,她也有办法对付他。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喝得酩酊大醉,进来还没说一句话,倒头就睡。这倒让她满腹的计较都落了空,就好似作足了出游的准备,当天却下起了倾盆大雨,于是,多多少少有些哭笑不得的落寞感。

温玉坐在床前,低眉看他平静的睡颜。分明是五官端正、俊秀不凡的一个人,为什么平日里总觉得面目可憎呢?温玉暗自摇摇头,蹲下身,将他的鞋子脱去,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他弄上床,在床上摆正位置。过程中这被人服侍的家伙还不满地哼哼了两声,不时地打个酒嗝,让温玉又是郁闷又是觉得好笑。

虽然已是八月,但天气还是热得很。温玉看宋懿行身上穿的那一身喜服,估算着这样睡应该正好,不会冷也不会热。便拖过被子,横在他肚子上,以免他着凉。自己则另抱了一条被子,到锦榻上睡。

或许是由于从忐忑中放下心来的原因,温玉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起身剥了一块绸包里的糕点吃,吃了两口,觉得有些口干。目光一转,发现锦榻旁边就有个小茶几,便过去倒了杯茶。就着茶吃了两块糕点,才觉得有些饱腹的感觉了,走去外间洗漱,准备睡觉。由于嫁衣上点缀了许多佩饰,若是和着睡的话,会硌得慌,没法睡。温玉只能脱去,发现丫环们全部都出去了,就自己动手,去衣柜里找了件睡袍穿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了,才再次回到榻上。

温玉拥着薄被,看着满室暖洋洋的烛光,又看看在床上睡得香沉的宋懿行,心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倘若他想食言的话,应该也不会依她所言地在新房里安放这个锦榻了吧?不然的话,他不就有更多的理由来跟她挤一张床?这样想着,温玉便觉安心了许多。她昨晚根本没睡好,今天一大早起来便去向温如韬拜别,然后就是一连串繁冗的习俗礼节下来,早已累得够呛。沾上软软的枕头,翻了两次身,便沉沉地睡去。

睡到半夜,温玉忽然觉得有些热,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似乎置身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拥挤得难受,身子舒展不开来。睡意迷糊地睁开眼睛,正想着这锦榻在印象中并没有这么小啊,下一秒就蓦然发觉身边似乎躺了个人。那熟悉而灼热的气息……宋懿行!温玉一个机伶坐起身来,快速地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衣服。见还都好好地穿在身上,不由松了口气。

宋懿行身上还有很重的酒气,呼吸均匀,似乎正在熟睡之中,并没有被温玉这边的动静给吵醒。但温玉奇怪了,这家伙不是好好地在床上睡着么,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温玉的目光在屋子里一扫,看到了跌落在地上的茶杯和茶几上横七竖八歪躺着的杯子,心想,难道是这家伙半夜爬起来喝水,却因为醉得迷迷糊糊,不认得回床的路,直接就近上了榻睡?

温玉暗自骂了一声,不过还好,还算规矩,没有乱来。既然他爱睡榻,就让他睡吧,她睡床上去。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睡袍有大半边的下摆被他压在身下。“这家伙!真有够麻烦的!”温玉暗自咕哝着声,试着扯了扯,但由于被压到的衣幅太大,扯不出来。而且一扯之下,那家伙皱着眉头,哼哼了一声,似乎有醒过来的预兆。温玉赶紧停手,不敢再动。万一把这家伙吵醒了过来,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在一张榻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温玉静静地坐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等了半晌,直到他的呼吸再次平静下来,方才松出一口气。拍拍胸口,暗自庆幸:幸好没把他给吵醒。但是看看熟睡的宋懿行,又看看被他压得死死的睡袍,不禁又发起愁来,总不能在这坐一夜吧?

温玉转头看到了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暗恨自己为什么生活习惯这么好,要是随手衣服脱了,就扔在榻上,现在这会就好办了,直接把这睡袍脱了,换上别的衣服就好了……温玉忽然觉得这似乎确实可行,从榻上到衣架那,不过就四五步路的问题。她快速地把睡袍脱了,从榻上爬下去,也就几秒钟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反正宋懿行这家伙睡着……不过,他真的睡着吗?

温玉迟疑着,盯着宋懿行的睡颜研究了一番,但她又不敢有什么举动,怕把他给吵醒。转念一想,退一步说,就算他是装睡,他也不会那么精确地就在她换衣服的那一瞬间醒过来吧?温玉又考量了一番,觉得确实可行,便轻手轻脚地解开睡袍的带子,尽量不出一点声响地脱了下来,然后悄悄地往锦榻的尾部潜伏而去。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有个迷糊的声音唤了声:“你?”

温玉一惊,下意识地转回头,心跳蓦然漏了一拍,原本熟睡的那个家伙,居然醒过来了!他正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看着她,像是在梦游似的。“是你,玉儿……真的是你……”喃喃地念了一声,“你”字的音还没落下,便倾身过去,将仅着一件亵衣的温玉给拦腰抱了过去。

当微凉的后背贴上了炙热的怀抱,淡淡的酒气萦满了鼻梢,温玉被熏得浑身发烫,神志也跟着有些晕乎起来。直到那一个又一个火热的亲吻暴风雨般相继地在她颈间落下之时,她才蓦地醒过神,惊惶地挣扎起来,一边高声唤道:“放开我!紫菱!紫菱!”

但是比起她挣扎的力量,那箍在腰间的手劲显然要大很多。而且宋懿行似乎有些不满她的挣扎和叫囔,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低头准确无误地捕获那香艳的双唇,用力的吸吮,将她所有不满的抗议声,悉数吞咽进自己腹中。

“你……混蛋……”温玉终于明白自己还是被他设计了,居然放松了所有的警惕,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落入了他布置好的陷阱中。想指责他食言,但是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且不说挣扎出来了,就是断断续续地说句话,也已经不容易。双手被他单手扣住,高压过头顶。他的另一手,早在不间断地亲吻间顺着光滑柔和的腰线摸进了亵衣里,带着火热的气息,心急火燎地开发着新奇的“大陆”。先是隔着兜衣抚摸,很快的,便不再满足于此,直接将温玉身上仅存的衣服剥了个干净,他的吻也一路往下移去……

温玉用最后的力气挣扎了几下,还是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了丝毫。温玉终于认命了,而且此时自己的身体也因为他的动作而有了陌生的反应。温玉恼恨他的食言而肥,强忍住体内不断涌起的不适之感,咬牙切齿地骂道:“宋懿行……你这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啊!”像是为了惩罚她这句话似的,他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将自己挺进了温玉体内。温玉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惨叫了一声,痛得眼睛直往下掉。

宋懿行似乎被温玉这么一叫,给叫醒了过来,凝望着她因为疼痛而惨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喃喃地念着声:“玉儿,原来你没有……你们没有……”温玉感觉整个人都被撕裂了开来,才没心思听他说什么,推着他,哭着说道:“混蛋……出去……你快出去……”

“玉儿,别哭……忍一忍,过会就不疼了……”宋懿行沉住身子忍着没动,俯身怜爱地将她脸上的珠泪一点一点吻去,一边用手轻轻地抚着她紧绷的身子,帮她舒缓疼痛。等她再度放松下来,他却已是满头大汗,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幅度动作起来。

“混……蛋啊!”温玉刚觉得好一些,又被他弄得痛得直冒冷汗。在间或的呻吟声中,断断续续地咒骂他。

“啊……宋懿行,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记着!”

“……有仇不报……呃嗯……非君子……这笔帐……一定找你算!”

“一定让你,好看……啊,痛,轻点啊,混蛋!”

“专心一点。”宋懿行抱怨着,再次吻上她的唇,堵住她所有的言语。如今之势,他也没办法担心今后会不会死得很难看之类了,只能顾着眼下了。而且倘若今后真会很惨,那现在就更要够本才行,不然多亏啊!

一直折腾到天明,方才消停。温玉已经累得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他将她抱在怀里,沉沉地睡去。等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午后时分了。刚动了动身子,一阵透骨的酸楚便浸袭而来。屋里已经没了宋懿行的人影,榻上被褥也已经全部换了新的。想到昨天的事情,温玉除了羞愤之外,再多的是气得牙痒痒,恨恨地叫了声:“宋懿行!”

第158章 条约

“小姐,你醒了?”紫菱听到声响,推门从外面进来,小钗则端着水盆跟在后面。“侯爷去老夫人那边请安了。侯爷说,小姐昨天受累了,今天多休息会,就不必过去请安了。”

两人进门后,一阵忙乎之后,发觉温玉拥着锦被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用怨愤的目光幽幽地盯着她们。紫菱被看得背脊一凉,不由地缩了缩脖子,不安地询问了声:“小姐?”

温玉幽幽地问道:“你们昨晚去哪了?”

小钗知错的瞅了瞅紫菱,然后垂下头去。紫菱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姐成亲……我们吃酒去了,银屏和彩心说这边有她们就行……”

“别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虽然也称我为‘小姐’,但她们本来就是侯府的人,你们才是我真真正正地从娘家带过来的人!再怎么说,也是你们与我更亲切,这都不知道么?”

温玉从来没对她们生过气,这回儿见她真的生气了,全被训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温玉看看她们,知道她们经了这回的训,下回应该长个记性了。其实也是她自己多有不慎,明明准备了那么多东西,连必要时候以死相逼的小剪子都备在枕头底下了,结果见他醉得人事不醒,便一下子放下了戒心。而且事到如今,再来追究责任,也是无补于事了。

“……算了,帮我去打些热水进来,我想洗个澡。”

紫菱闻言,迟疑着说道:“小姐,主卧旁边有单独的浴房……”

“不去那了,我就在这里洗,帮我打热水过来。”

温家的宅子小,里外只有两个浴房,分了男女。温玉自然不会去跟丫环仆妇们抢位置,便都是在自己屋里置个浴桶洗。但如今侯府里,主卧旁边便有一间男女主人专用的浴房。而且紫菱昨晚便去看过了,里面非常宽敞。虽然装饰上没有丹宁伯府华丽,但却胜在精致淡雅,光是置身其中,便能令人觉得身心俱宁。但温玉坚持在这屋里洗,刚被训了一顿的紫菱也不敢再说什么,当即应了,便下去准备了。

过了不多时,紫菱便指挥着两个仆妇搬了浴桶进屋。等盛上热水之后,温玉将她们都差了出去,并嘱咐紫菱说道:“你和小钗在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尤其是侯爷。还有,拦人的时候,说话大声点,让我可以听到。”

“是,小姐。”

等她们都出去之后,温玉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但全身上下就只有这一件宽大的白色亵衣。虽然可以一直遮到她的膝盖上方,但这也无法掩盖她没有穿裤子的事实。想到昨晚宋懿行做的那些恶劣的事情,温玉就气得牙痒痒。他们可是签有婚前协议的,这家伙居然敢第一天就违约。

“等着拿休书吧,混蛋!”

温玉忿然低骂了声,双脚趿到榻前的鞋子想站身起来,不想刚一用力,腿窝深处便传来一阵透骨的酸意,使得她双腿一软,直接屈膝跪到了地上。

“怎么了,小姐?”紫菱听到声响,有些担忧地在外面问,却没有贸然进来,因为她知道温玉洗澡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没事,只是碰掉了些东西。”

“哦。”

温玉跪坐在地上歇了一会,才咬咬牙,再次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挪进浴桶里。脱去衣服,将身子缓缓地沉入水中。当水漫到“伤处”时,温玉疼得直抽气,又在心里将宋懿行用她所能想到的词狠狠地骂了一遍。咬牙等着疼痛渐渐淡去,才伸手拾起挂在浴桶边缘的浴巾,沾了水,轻轻地擦拭起来。看着胸前青青紫紫的印记,更是恨不得将宋懿行撕成一片片的,丢到海里去喂鱼。

“啊,侯爷,您不能进去……”门外传来了紫菱的声音。温玉不由地拧了拧眉,这家伙果然来了。温玉当即放弃了在热水里泡澡的享受,趁着紫菱在外面与他周旋,快速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干净的衣服。

宋懿行似乎并没有坚持想要进来,在外面与紫菱说了句什么,便离开了。温玉窝在锦榻上听了一会,确定他真的走了之后,方才将紫菱唤进来,让她把浴桶撤走。

紫菱叫人进来收拾了东西走后,来到榻前,递了个青瓷的小瓶子给温玉,说道:“小姐,这是刚才侯爷拿过来的。说这是能疏减疼痛的药酒,对小姐有用……若是小姐不知道怎么用的话,就派人去叫他,他来给小姐作说明。”

温玉接过来,随手就搁在了一旁,沉着脸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你和小钗守在门口,还是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尤其是侯爷。”

紫菱会意地点点头,又问道:“小姐,你不饿么,一直都没吃东西?”

温玉想了想,说道:“准备些清粥小菜,我呆会睡醒了吃。”她得好好地休息一会,养足精神,才有力气找宋懿行理论。

“是,小姐。”

温玉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唤紫菱将备好的饭菜端过来,或许是太久没吃东西,抑或许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足足喝了三碗粥,方才觉得饱了。擦擦嘴,换上正式会客的衣衫,然后让紫菱去把宋懿行请过来。她虽然不似封建女子一般,失了身便寻死觅活的。但对于宋懿行这样的犯罪行为,却也是不能姑息的。

宋懿行其实早就做好了面对温玉的愤怒的心理准备,这一天来至少往那边房里跑了四五趟,但是温玉一直闭门睡觉,让丫环拦在外面,他也不敢乱来。昨晚已是他理亏在前,要是顶风再次作案的话,唯恐后果会特别严重。这会儿听得夫人传唤,赶紧忙不迭地在最快时间内赶到。

有鉴于昨天晚上温玉又哭又喊又咒骂又摞狠话的床上表现,宋懿行试想过温玉或许会勃然大怒,抑或许会哭哭啼啼,没想进屋后,却发现温玉正装敛容地端坐在主卧外间的茶座上。看到他进来,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一般。宋懿行有些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迟疑着寒喧道:“夫人……起身了……休息得可好?”

温玉睬也不睬她,只是让紫菱出去,在门外等着,若是有事,她会唤她的。等紫菱出去后,温玉看了眼对面的座位,示意他坐下,然后从身后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纸,推到宋懿行面前,说道:“看这个。”

“好。”宋懿行爽快地应了声,便拾过那沓纸看。第一眼便看到了上面写着偌大的五个字“和离协议书”,下面正文则一条一条地写了关于和离后怎么与双方家长交待、以及怎么划分共有财产之类什么的。宋懿行不由抬眼看向温玉,亦敛容说道:“夫人,你们昨天才刚拜过天地,怎么今日又提和离之事了?”

温玉横了他一眼,说道:“你还问我为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呃……”宋懿行踌躇了一下,似乎在检讨自己的罪行,然后愧疚地说道。“我知道昨晚对夫人多有冒犯,只是……我本就爱夫人至深,半夜醒来瞧见夫人衣冠不整地出现在我的床上,我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什么我出现在你床上,是你半夜爬过来的,好不好?!”温玉再也装不了心平气和,还是忍不住怒了。

宋懿行却连连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会让夫人睡榻呢?自然是我睡榻,夫人睡床的。”

“你睡榻?你昨晚喝醉酒进来,倒在床上就睡,你哪里是去睡榻了?!你明明是半夜爬过来的?!”

“夫人……”宋懿行连忙起身坐到温玉身旁,搂过她,柔声安抚道。“你也知道我那是喝醉了,才会酒后乱性……我平时都是不会喝醉的,只因昨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一时高兴才被多灌了几杯……夫人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你,放开我!”温玉挣开他的手臂,挣扎着站起来,想坐去另一边。不想乍然起身,又牵扯到伤处,不由腿阵阵发软。宋懿行见状,连忙伸手扶住她,愧然说道:“是我太心急,伤害到夫人了。我知道错了,夫人怎么罚我都行,我绝无怨言……只是,我又没有违反我们之前订立的合约规定,还是不要这样就要离吧?”

“怎么没有违反?”温玉这回一挣扎,宋懿行便立即知情识趣地松开手去。“我们当初约定的第三条是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同房不同床……我们昨天晚上也没有同床啊,只是共榻而已……”

“你……”温玉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果然,他每一步、每一个举动都是有预谋的,她完全斗不过他。幸好他尚且还是比较信守他的应诺的事情,所以温玉只能用眼泪攻势了。当即蕴酿了下情绪,“哇”的一声哭道:“你就这样欺负我,我不要活了……”

而后在他忙着哄她之时,温玉又趁机在他们的“婚前合约”上拟了两条补充条款加上去。其一,婚后两人还是相对独立的两个人,互不干涉对方的想法和决定。其二,今后两人虽然同房,但是一人睡床,一人睡榻。倘若没有得到温玉的明确允许,宋懿行不得以任何目的或理由碰她的身子。若有违背,马上离婚!

温玉将补充条款反复看了几遍,觉得这样他应该就没什么空子钻了。便盯着他签下自己的名字,还取过盛阳侯的印章盖上,才决定暂且不谈和离这件事情。但基于他昨天的恶劣表现,温玉将他罚去睡书房,半月之内,没有得到允许,不得进入正房半步。

第159章 诱妻

宋懿行被温玉赶去书房过夜,他自己倒没说什么,颇有种知错认罚的气概。只是宋夫人看不过去,帮儿子求情,说刚成婚就分房住,若被外人知道,会多有风言风语。温玉便委屈地控诉道:“可是,母亲,他……实在是太过份了!”

温玉这几天行动不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宋夫人当然也是知情的。所以听说宋懿行睡去了书房,就只当是温玉在新婚之夜受了罪,被折腾惨了,所以恼羞成怒。不免对于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正儿八经地闹地矛盾来的小儿女觉得有些好笑。拉着温玉的手,并肩坐下,笑着劝道:“你别看行儿平常老成得像个小老儿似的,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呢,难免会有些不知轻重……经了这回就好了,他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罚他睡两天书房也差不多了,乖,别生气了。”

温玉不情不愿地应下,末了拉着宋夫人抱怨道:“那母亲可要好好说说他,不许他再乱来了!”

“好!好!”宋夫人笑着说道。“母亲帮你骂他!”

温玉倒也是不信宋夫人会疼她胜于宋懿行,只是为免宋夫人起疑,表面工作她还是要做着,要让宋夫人确信他们二人是因为房事不和谐闹的矛盾,而不是其它。

“对了,玉儿,母亲有件事情想要与你商量一下。”

“母亲但说无妨。”

宋夫人取过桌上的茶,轻轻啜饮了几口,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开口。“咱们府里的情况,玉儿你也是知道的。自打分了府之后,田产和家业全部归了长房,除了行儿和爵位以及我娘亲给的店铺,咱们基本上算是一无所有。经了一年的经营,终于积攒了些钱财,家中商议了一下,决定再买个商铺。”

“月前,因为行儿忙婚礼的事情,便让你父亲带钱去东市看铺子。不想,你爹那个老糊涂,竟被一群狐朋狗友给忽悠了,高价买了个西市的铺子。西市的铺子,与东市相差何止十倍……唉,我也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西市或许真是人多些,但那些都是什么人呀,贩夫走卒,一年到头,能有多少银两可以让我们赚取啊!”

“但是你爹那个糊涂虫,亲手画了押签了字不算,还当场就把钱给付清了,现在要反悔都没得反悔。咱们家的余钱可算都贴在这里面了,这些天,可把我给愁坏了!”

温玉说道:“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母亲就不要再责怪父亲了,还是大家一起好好想想办法,怎么经营这个铺子吧?”

宋夫人说道:“唯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所以就来问问玉儿的意思。”

温玉沉吟了片刻,问道:“母亲,不知那店铺,可是临街的?”

“临街倒是临街,不然你爹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拿那么多的钱去买。只是那位置是在靠里街的拐角处,视野不是太好。楼高倒是有三层,地方也是宽绰的。据说原本是开客栈的,东家要回老家,所以才将店面盘出的。其实,依我看,估计是生意不好撑不下去了……”

温玉思虑着说道:“其实客栈还好……西市多是平民百姓,但胜在人多,如果走低消费模式的话,或许会有奇效……”

“低消费模式?”宋夫人好奇地重复了一声。

温玉说道:“就是俗话所说的‘薄利多销’,而且经营的东西,最贴近日常营生越好,比如衣、食、住、行四样。这四样中,衣和行可以暂且舍去,食和住两者之中,又以食为首选。因为住的话,地方再大,房间终是有限,就算满座,一天也只能赚那些钱,所以还是开酒楼或者饭馆好一些。人流量大、快,可以积少成多。”

“其实店铺在拐弯处,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匾额不必跟其他商家统一规格了,可以根据我们自己的设想做得新奇突出一些。只要客人到了附近的街道,第一眼就能瞧见咱们的酒楼,人气也会旺一些。”

宋夫人一边听一边会意地点头,思虑半晌,又说道:“我去看过,地方是很大的,或者可以把三楼改成住房?”

温玉淡淡笑笑说道:“我都不曾去店里看过,只是纸上谈兵,说下自己的想法罢了,具体的主意,还是要由母亲来拿的。”

宋夫人笑着说道:“你的想法我都记着了,回头我再与你父亲商量一下……你也与行儿商量下,咱们尽早拿个主意。”

温玉点点头。

宋夫人忽而又以含笑的目光看着温玉,暧声说道:“最好过些日子,等你的身子便利些了,去店里看了看才好。”

温玉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事情,不由红了红脸。

当晚,得到特赦令的宋懿行便卷铺盖从书房回到了正房。温玉正在房里理帐,听到紫菱在门外喊“侯爷”的声音,抬头看了看,沉默半晌,终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低了头回来,继续看帐本。

不出一会儿,便听到垂帘“叮叮”晃动的声音,宋懿行步履有些踌躇地从外面进来,停在桌前,有些讪讪地说道:“夫人,我回来了……”

温玉头也没抬,懒懒地“嗯”了一声。宋懿行在旁边站了一会,便说道:“那我先去沐浴了,免得这一身的汗熏到了夫人。”

温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他,瞧他一身清清爽爽的,哪来的汗,说得好像书房那的条件有多么的恶劣似的。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宋懿行便一身清爽地回来了,还带着清冽幽深的薄荷香气,异常好闻。

“夫人,还在忙么?”宋懿行款步近前来,殷勤地说道。“不知道有没有为夫帮得上忙的地方?”

温玉正被一堆烂帐给折磨得够呛,既然他这么适时地撞上门来,便毫不犹豫地丢去给他。之前由于要准备成亲事宜,所以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温玉将玩具店里的所有帐务事宜交给了店中雇请的老掌柜打理。不想那老掌柜虽然有记帐的经验,但终是年纪有些大了,记得有一笔没一笔的,温玉现在整理起来,异常繁琐。她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理了,理到现在,还没有个头绪出来。

温玉让开了位置,宋懿行便坐过去,任劳任怨地翻起帐来。温玉坐到一旁喝茶,看看正在认真翻帐的宋懿行,好心地也给他倒上一杯。

“夫人……”宋懿行忽而抬头,见温玉就在身旁,便指着帐本上的一处,问道。“你看,这里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看不明白?”

温玉凑过去看了看,说道:“哦,应该是客人付了五件的钱,但是货只有四件,这个月会补上,但是帐是记在了上个月。”

“哦,是这样。”宋懿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坐姿。

他身上带着刚出浴的清香,原本温玉与他隔着桌子站便已经嗅到。现在站得近了,感觉便愈发得明显。那股馨香,萦绕间鼻间,久久散将不去,有种难言的魅惑之力。温玉连忙警惕地退开一步……这一退,却发觉这家伙洗完澡后,没有好好地穿上衣服!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袍,衣带松松地在右边腰侧系了。微微一俯身,左衽的衣襟向下一缀,从温玉站立的这个角度,便正好可以看到一片光洁而白皙的胸膛。头发有些微湿,几根湿漉漉的发线如蛇在颈侧蜿蜒而下,有种说不出的性感滋味……

“夫人……”宋懿行似乎又遇到了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抬眼便看温玉怔怔地看着她,不由露出迷惑的表情。伸出手,有意无意地温玉的手背上握去,压低声音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夫人是不是……”

温玉快速地缩回手,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慢慢理,我先去歇着了。”温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明知道他是故意装出来给她看的,她却还是被他方才那一个迷惘的表情给看得闪了下神。

没有叫丫环进来,温玉自己动手铺好床,摸了本书靠在床上看。眼角的余光扫到斜对面的锦榻,心想是不是该将这榻挪到外间去,免得她看着心里添堵。但要是挪出去的话,银屏和锦心两个怕是要知道他们不同床了,也不知道宋懿行是怎么吩咐她们的,会不会透露给宋夫人知道……

“夫人……”

温玉正琢磨着,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温玉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暗骂自己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竟然会让宋懿行帮忙做事。“又什么事啊?”

“我理了一些,夫人看看对不对?”宋懿行掀帘缓步进来,将重新誊写的册子递给温玉。在温玉接过去翻看的时候,他极其自然地在温玉身旁坐下,拾过一旁的团扇,便轻轻地帮她打起扇来。

温玉回眸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干嘛?”

宋懿行晃晃手中的扇子,讨好地说道:“天气热,夫人看帐辛苦,为夫帮忙打扇,以免夫人热到……”

温玉瞅了他一眼,说道:“婚前合约第三条是什么来着?”

宋懿行脸上魅惑的表情显然滞了滞:“……不同床……”

温玉好整以暇地拍拍床沿,示意他违反约定了。“自己转移,还是……想要和离了?”

“呃……一时没注意这是床……”宋懿行马上知情识趣地坐去旁边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