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转头对东阳侯府的管家道:“怎么?管家现在又不想交换庚帖、不想签婚书了?”

东阳侯府的管家笑道:“自然不是。四小姐聪慧可人,难得四小姐愿意现在交换庚帖,小人正求之不得呢,哪有不愿意之理?”

东阳侯府话音刚落,招了招手,示意媒婆走上前来,正要说话,就见沈鹤怒气冲冲的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拉着沈雅慧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身后一甩。怒道:“你干什么?明知道是火坑,你还跳?我们不能看着三妹妹送死,就能看到你送死吗?”

听了沈鹤这话,东阳侯府来的众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沈雅慧既然已经做下了替沈雅茹嫁到东阳侯府的决定。就算是想通了,自然不愿意沈鹤在这种时候跟东阳侯府把明面上的哪一点和气都毁掉。

当下就甩开了沈鹤的手,半点不搭理他,对东阳侯府管家笑道:“我二伯就只有二哥哥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有些溺爱。说话向来不过脑子的。你们也别跟他计较。大家先跟我进屋,我让人去请我的父母来,交换庚帖和签婚书这种事情,总不好让我一个小娘子自己来。”

沈回知忙拉了一把沈雅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好。

沈雅慧明白沈回知的意思,笑眯眯的反握住沈回知的手,面带笑意,满眼哀伤:“大伯父,慧姐儿知道您舍不得慧姐儿。可是慧姐儿更舍不得三姐姐。三姐姐有心悦的人,大伯父要是逼三姐姐,那就是逼着三姐姐去死。左右年前看的那桩亲事现在还没有定下来,慧姐儿也不算是有婚约在身。”

“可是…”虽然更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沈回知作为一家之主,讲公平公正惯了的,断没有看着侄女代替自己女儿往火坑里面跳的。

沈回知作为沈家的当家,不管是谁嫁到了东阳侯府,为了沈家全族的利益,沈回知都不会让沈家成为她的娘家助力的!

沈雅慧这段时间听得多看得多。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道:“大伯父不必为难。慧姐儿自己心里有数呢!”然后转身笑盈盈的把东阳侯府的人往里面花厅请。

沈鹤急得不行,可沈雅慧铁了心了。沈回知又没有明确的表示自己的立场,沈老夫人现在又昏迷不醒,他就是再着急,也没办法阻止沈雅慧了。只好寄希望在沈雅慧的爹娘身上。

这般一想,立马撇下众人,打算赶在沈雅慧派去找人的丫鬟找到三叔和三婶之前。给三叔、三婶通风报信。

沈回知的心情无比纠结,刚从沈殷那里得知之前一直以为的希望落空了,又被东阳侯府的管家这么一逼,再加上里面小女儿寻死老母亲昏死过去,让他顿时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这个时候沈雅慧愿意嫁到东阳侯府去,未尝不是眼下解决此事的最佳办法。

可是,作为沈家当家,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娘子为了救沈家走上一条不归路,也难免会不甘心、内疚、痛苦。若真的让沈雅慧代替沈雅茹嫁到东阳侯府去了,他又如何对得起沈雅慧?对得起三弟和三弟妹?

若不让沈雅慧嫁到东阳侯府去,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雅茹去死,也不能看着沈老夫人活活被气死。

沈回知眼前有些发黑,脑子里嗡嗡嗡的响,站在一旁的沈殷这才回过神来,忙大步上前,把人给扶住了。

沈雅慧性子原本有些小孩儿的脾气,沈家人老说她不够知书达理温柔婉约,此时此刻却像她那个出身书香世家的娘亲一样,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腰板挺得直直的,落落大方而不是恭谨,谦逊有礼而不显卑微,亲自引着东阳侯府的人前往徐家的花厅。

雪莲眼睛红红的,却强忍着泪水。一开始她还试图拦着沈雅慧,可这会子见沈雅慧是铁了心了,便不再阻拦,而是跟在沈雅慧身后亦步亦趋,一副得脸的精明大丫鬟的模样。跟此时的沈雅慧走在一起,颇有些相得益彰的意味。

东阳侯府的管家心里暗暗点头,对沈雅慧的性格有了几分了然,明白这个小娘子不如沈三小姐那般好操控。只是,若一直揪着沈三小姐不放,把人逼死了,虽然能打击到沈家,却于他们东阳侯府没有什么好处,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就定下这沈四小姐。

一行人前往花厅,早有机警的丫鬟拔腿便往东厢跑,把沈雅慧自愿嫁到东阳侯府的事情跟徐四老爷说了。

徐四老爷脸色特别难看,当时沈回知说的不清不楚的,他到现在还不甚明白沈回知为什么不肯按照他的说法把事情先拖到明后天再说。心里却也有了几分猜测。

正好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嘴里道:“来了来了!”

徐四老爷眼睛一亮,沉声问道:“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回来了吗?”

那小厮直摇头:“叶大夫来了。”

徐四老爷皱了皱眉:“你先带他进去给老夫人看看,看完了再去给表小姐看看。”想了想,在小厮拔脚跑之前,吩咐道,“然后你立马去莲花河,就说我摔了一跤,让大小姐和二小姐立刻马上回来。”

这小厮年纪不大,就十五六岁,正是腿脚麻利的时候。听徐四老爷这么吩咐,忙哎了一声跑了。

徐四老爷叹了口气,吩咐了人在里面好好照看沈老夫人,自己却行色匆匆的前往什刹海那边,想要拦一拦沈回秋两口子。徐四老爷自己是一万个相信自己小女儿的,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在徐其锦和徐其容赶回来之前,不让沈回秋和沈陈氏跟东阳侯府的人碰面。

徐其锦和徐其容却不知道自己离开徐家之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准确的说,徐其容压根没想到沈家会有人不信她的话,跑去裕王府小王爷那边作了打探。

在上半年的时候,除了上巳节,新陈国的百姓还有一个祛除邪气的风俗,那便是迎神赛会。比起上巳节来,迎神赛会更加热闹,除了祛除邪气,百姓们还在这一天祈求今年能有一个好收成。

因此,渐渐地,参加上巳节的人,大多就是年轻男女和小孩子们了。

徐其锦和徐其容到地方的时候,举行祓除仪式的女巫还没有来,到处都是西京城中的钟鸣鼎食之家用羊毛毡或者布匹帷幔围裹成的帐篷。十五公主看见她们姐妹,忙让人把她领到自己这边来。

不远处长公主府上的里面有人掀开帷幔,正巧有人看到这一幕,扭头对里面的人笑道:“那不是徐家分出去单过的两位小姐么,什么时候搭上了咱们十五公主!”

没有人接这话,那小娘子又扭头对坐在世子夫人下首的徐其玉道:“啧啧,你们徐家小娘子都这么厉害,怎么也没帮衬帮衬你?霜怜郡主前脚一走,这徐二徐五立马就巴结上了十五公主。她们是分出去单过的,不带你一起就算了,倒是那个徐三,连徐六徐七都被她带着跟梁大人的孙女玩到一起去了,偏偏把你给落下了。”

徐其玉脸色有些难看,抿了抿嘴不说话。她这几个月以来一直被关在家里,要不是邱四小姐还记挂着她,央了邱二小姐跟世子夫人说情给她下了一张帖子,只怕今天也不能够出门的。

邱四见她这样,有些不忍,忙开口道:“小仪娘娘真是神通广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要我说,徐家几位小娘子,也就只有阿玉能相交,其她几个,仗着阿玉庶出的身份,不可劲儿的糟践阿玉,能提携她才是怪事呢!”

这次世子夫人邀请了邱二小姐一干人也就罢了,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苏良娣和苏小仪也一起邀来了。好好的一个世子夫人,偏要跟一群做人小老婆的和姨娘生的小娘子混在一起。(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可怜

见开口的是邱四小姐,苏小仪娘娘不屑的撇撇嘴,花汁染就的蔻丹衬得一双手更如羊脂白玉一般。似乎是自持身份,并不搭理邱四小姐。

邱二小姐虽然不甚待见自己这个庶妹,可她被定为小王爷侧妃这么多年了,裕王府那边一直吊着邱家,到现在还没有抬邱二小姐进门的意思。邱二小姐的那点子高傲到这个时候早已经磨平了,反而变得注重起拉拢平日里不屑一顾的庶妹来。

此时见邱四在苏小仪娘娘那里碰了钉子,也不跟着众人一起晾着邱四了,张嘴就给了邱四一个台阶:“小仪娘娘是宫中的贵人,徐四和我们今儿个能见小仪娘娘和苏良娣一面,实在是沾了世子夫人的光。要让我那些小姐妹们知晓了,不定多羡慕我呢!”

邱四也不是个愚笨的,见状忙附和:“对呀对呀,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跟小仪娘娘和苏良娣这样的贵人坐在一起聊天呢!”

徐其玉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么个机会出门,又见了贵人,还指望能与她们交好改善自己在家里面的处境呢!此时见邱二和邱四吹捧小仪娘娘、苏良娣和世子夫人,哪里肯落后,忙一脸真诚的夸赞起来。

苏小仪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染上了几分愉悦,显然是被三个小娘子的好话给取悦了。

苏良娣指着世子夫人笑道:“那你们应该记她的好才是!”

徐其玉抿了抿唇,一副羞涩而认真的模样:“时时刻刻都感念着世子夫人的好呢!也就是我在家里面半点主都不能做,不然一定给世子夫人立一个长生牌位。”

说到这个,世子夫人叹了口气,一副慈悲的模样,指着徐其玉对小仪娘娘和苏良娣道:“你们两一个深居后宫,一个深居东宫,哪里知道,这孩子,可怜着呢!今儿个要不是我。她家里面的人还不许她出门呢!

我朝讲究庶子庶女也是子女,她们家简直不把庶女当人看了。你道她身边伺候的人为什么是我带来的侍女?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竟然是她大伯放在她身边监视她的。我是个吃斋念佛的人,最是看不惯这个。就把她身边那丫鬟支在外面守着了。”

这话一出来,小仪娘娘和苏良娣都一副悲悯的表情看着徐其玉。倒不是她们有多善良,实在是,世子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图个乐子。她们自然也是当乐子听了。看戏看到动情处还要叹息两声叫声好呢!

徐其玉自小就懂得看人脸色,知道什么叫做得势张狂,也知道什么叫伏低做小,这都是她平日里做惯了的。此时见贵人们想要听一出庶女凄凄惨惨在后宅活得艰难的故事,她自然不会不配合。见贵人们这么一副表情看着她,立马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来。哄好了贵人们,人家随便一句话,她都能得不少实实在在的好处。

帐篷外面守着的丫鬟把贵人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她跟着徐其玉有一段时间了,哪里不清楚徐其玉的性子。当下立马明白徐其玉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无奈她只是一个丫鬟,只能干看着着急,并不能阻止。

小仪娘娘和苏良娣听着徐其玉的“悲惨故事”,忽然就对徐其玉的几个嫡堂姐和嫡堂妹们有了兴趣,苏良娣笑道:“梁大人的孙女是个说话难听的小娘子,咱们不带她一起玩。倒是十五公主,我也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反正两家的帐篷隔得近,咱们过去找她们说说话,正好见识一下那个徐二和徐五是什么样的角色!”

世子夫人是知道自家小姑跟徐其锦和徐其容交好的。听了苏良娣这个提议,反而有些迟疑了。

苏小仪是个有手段的人,前几个月借着出宫遇到刺客的事情,说自己受了惊吓。对陈乾帝百般痴缠,哄得陈乾帝连去椒房殿的时日都没有去她那里的时日多。因此,这些日子,苏小仪的性子越发张狂起来。有时候甚至连十五公主都得让着她几分。

世子夫人有些怕小仪娘娘到时候一个性子来了,当众给徐二和徐五没脸,到时候闹大了。她那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小姑知道了,少不得要到韩云清那里告一状,说她带着人找自己小姑的朋友的茬。

因此,劝道:“良娣,依我看,这会子倒不必过去。一则良娣和小仪娘娘身份尊贵,这个时候出去难免引起轰动;二则,我之前已经跟女巫大人说好了,今日举行祓除仪式之前,她会先来长公主府的帐篷里面给咱们洒福气。这会子过去了,误了洒福的时辰,就不大好了。”

徐其玉心里其实是很愿意“带着”一干贵人过去“羞辱”徐其锦和徐其容一番的,可是苏良娣对自己的那个提议并不是很坚持,世子夫人这番话一出来,立马就打消了念头。徐其容心底叹息一声,低下头掩去眼里的遗憾。

邱二小姐却是注意到了徐其玉的动作,心底不由得嗤笑,这徐家的小娘子真好笑,别人家是家里再怎么闹腾,出了门子还是相互护着的,徐家的小娘子倒好,巴不得别人不去踩她们姐妹呢!这样看来,徐家四房分出去单过了,对徐二和徐五来说,反而没有什么坏处。

徐其锦和徐其容被十五公主的人领着过来这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守在帐篷外面的徐其玉的丫鬟。找人问了,才知道那是长公主府的帐篷。

徐其容压低了声音对徐其锦道:“她倒是有本事,这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靠山。”

徐其锦神色不变,淡淡道:“秋后的蚂蚱再怎么翻腾,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人在做天在看,咱们这会子就站在一旁看热闹。”顿了顿,又道,“刚刚来的路上看到三妹妹和六妹妹、七妹妹了,三妹妹当初差点儿把命丢了,如今已经笑得跟花儿一样了,可见是世事无常。”

徐其容明白徐其锦的意思,徐其筠带着徐家另外两个小娘子跟梁文璟的孙女混在一起,显然是极得意的。徐其筠得意,就意味着徐其玉的日子不好过了。以前对徐其玉好到能纵容她把自己的亲女儿整得半死的徐亭进,这个时候,大概是已经放弃徐其玉了。

想着徐其玉的所作所为,想到采月的死,对于徐其玉现在的处境,徐其容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徐其锦和徐其容见到十五公主的时候,十五公主正托着腮,微微皱着眉头,神思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等抬头见到了徐其锦和徐其容两姐妹,十五公主才面色一霁,笑道:“你们可来了,我都无聊死了。”

徐其锦笑道:“公主今儿个怎么一个人?外面那么多小娘子,公主随便找几个来陪着说话,不就不无聊了么!”

十五公主摆摆手:“我这不是找你们来了么…我最近心情不大好,不愿意太多人挤在一起凑热闹。”

十五公主一说最近心情不大好,徐其容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陆雁杭这个男颜祸水身上,十五公主如果真的心悦陆雁杭,陆雁杭又因为沈雅茹为了他离家出走而愿意负责任娶她,十五公主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如果十五公主知道了陆雁杭要娶的是沈雅茹的话,这次上巳节偏偏叫上她们姐妹俩,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里,徐其容心里一凛,暗暗责备沈雅茹看上谁不好为什么偏偏看上了陆雁杭。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跟十五公主寒暄。

十五公主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跟徐其锦和徐其容两姐妹聊着聊着就走神了,一会儿又神色不定的问琉夏外面都来了哪些小娘子和公子哥儿…别说是多活了一辈子的徐其容了,就连徐其锦都看出来了,十五公主这分明是为情所困的景象。

徐其锦和徐其容生怕十五公主问起沈雅茹来,忙把话往上巳节上面扯:“也不知道别的地方上巳节跟咱们这里是不是一样的。霜怜郡主初到晋州,不晓得这会子是不是也跟咱们一样坐着等女巫大人呢!”

十五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了徐其锦和徐其容一眼,然后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有看什么人土人情志怪异闻的书吗?”

徐其容以为十五公主这是知道了沈家人住在她们家,拐着弯打听他们呢,眼睛睁得老大,就开始装傻:“姐姐忙着绣嫁衣,我忙着跟姐姐的管事学管账呢!年前我买了个医馆,接下来还想再置一些别的产业。书倒是看得少了…十五公主又看了什么好玩的书吗?”

十五公主叹了口气:“好玩的书自然是有的…难怪你们俩说话越来越没意思了。”

这是嫌她们姐妹俩说话拐外抹角呢!

徐其容抿了抿唇,不说话了。她以前因为华惟靖的关系,见了十五公主,半天嘴里蹦不出一个字来,当时怎么不觉得她说话没意思了?

徐其锦笑道:“那还请公主推荐几本有意思的书呢!”

人家刚说她们说话拐弯抹角没意思,徐其锦这装傻的话就又开始了。

十五公主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一声高呼:

“女巫大人来了!”

然后整个莲花河水畔都热闹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片好心(给fiiishyuk童鞋的和氏璧的加更)

徐其容不想跟十五公主继续之前的话题,忙站起身来,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上巳节的祓禊活动呢,不知这女巫大人跟咱们这些平常的人有什么不同。”

十五公主哪还能不明白徐其容的想法,当下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也站起身来,道:“往年这个时候,世子夫人都是先把女巫大人请到自己的帐篷里面赐福的,今年想来也是。她那里有我不喜欢的人,咱们不去凑那个热闹。这会子先出去跟大家一起等着吧!”

等徐其容等人出了帐篷,才发现除了世子夫人那边,满西京城的小娘子们、小郎君们基本上都已经出了帐篷,一边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天,一边拿眼神往长公主府的帐篷那边瞟。

要举行祓禊活动,今天这里有不少小娘子、公子哥儿都是身份尊贵的,因此早有官兵在外面围了一圈,闲杂人等皆不能入内。安全方面,倒不必大家多担心。

十五公主一出来,立马便有好几个小娘子上前来打招呼,徐家四房分出来单过了,众人虽然在背后会说几句闲话,可眼见着十五公主跟徐其锦、徐其容两姐妹关系好着呢,大家也不敢当面怠慢了两姐妹。

徐其容正笑着跟一个小娘子聊着平日里看什么书、喜欢什么花样子、黛笔使用的小技巧等,忽然一个穿着束腰渐变绿色长裙、丫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冲着徐其容福了福,问道:“请问小姐可是徐家五小姐?”

徐其容有些诧异,她认识的人家里面,并没有哪家的丫鬟是作这种装扮的。这种装扮不像是小娘子身边的大丫鬟,倒像是公子哥儿们身边的贴身侍女了。

徐其容认识的公子哥儿没几个,心下便猜测道,莫不是华惟靖身边的人?可她多次见到华惟靖,华惟靖身边都是带的一个叫锦年的小厮,并不曾带过什么侍女啊!

秋浓反应快,当下站在徐其容前面。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徐其容。笑道:“我家姑娘正是徐家五小姐,不知您是哪家的姐姐?找我家姑娘是要说什么话?”

秋浓两个问题都问到了要点上,徐其容在秋浓身后点了点头。

那侍女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圆脸,显得极为和气,当下就笑道:“婢子乃曹太傅府中二公子身边的丫鬟,五小姐唤婢子一声冰清便可。我家公子那边的柳树下面垂钓。让婢子来请五小姐过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告知五小姐。”

曹太傅的大公子曹怀瑾徐其容是知道的。是个极出色的人物,娶了左丞相左安明的千金。倒是二公子曹怀瑜,不知是不是人才太过平庸,别说是徐其容了。就连小王爷这种广交好友的人,都对他没什么印象。

徐其容有些踌躇,徐家和曹家没有任何交集。这曹二公子突然让侍女来请她过去是为了什么?要说是害她,可这里到处都是人。害人也该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才是!又想着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那曹二公子居然在柳树下钓鱼,真真是个怪人!

看出了徐其容的犹豫,冰清笑道:“五小姐不必担心,我家公子的人品是可以信任的,找小姐过去也是一片好心。五小姐若是不放心,多带几个丫鬟婆子一起过去便是了。”

然后看了眼被众多小娘子拉着侃侃而谈的徐其锦,又道:“那位是二小姐么?五小姐要还是不放心,就把二小姐也叫上,一起过去。”

十五公主正听一个小娘子介绍西京城里最新出现的一种修脸盘头的手法,一扭头正看到徐其容皱着眉听一个丫鬟说着什么,便撇开了那个小娘子,笑着往徐其容面前一凑:“这是怎么了?”

一边问,一边随意的打量了一眼冰清。

十五公主这么问了,徐其容若是照实跟她说了,她少不得会跟了一起去。想着有十五公主跟着也好,徐其容正要开口,就见那冰清脸色一变,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她有点私事找我帮个忙。公主,我陪她去那边的柳树下一趟,你等下跟我姐姐说一声。”

十五公主并未怀疑徐其容这话,便道:“那你小心一点,多带点人。早点回来,等下祓禊活动就要开始了呢!待会儿我让那女巫当着众人的面给咱们洒福。”

徐其容笑着答应了,带着虞夏和秋浓一起跟着冰清走了。

一路上见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冰清才压低了声音对徐其容道:“我家公子向来不爱凑热闹,今日本不想来参加这个祓禊活动的,可大公子说他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好说歹说把人给赶出来了。公子一路上磨蹭了半天,刚刚才到。在外面我们碰到了贵府的妈妈,被官兵们拦住了。”

徐其容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冰清话里面的“也是一片好心”是什么意思,忙对冰清道:“那可就多谢你家公子了。”

冰清笑了笑,道:“婢子不过是一个侍女,哪里担得起,这话五小姐待会儿还是亲自跟我家公子说…我家公子脾气有点怪,五小姐别理他,见了只管跟他道谢就好了。”

徐其容点点头,无暇探究这曹二公子的脾气到底是怎么个古怪。秋浓皱了皱眉头,问虞夏:“你快想想,咱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累得府里的人这个时候找来了。”

虞夏老实,听秋浓这么问,仔细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该带的东西都带了…该不会是家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吧?”

听了虞夏这话,徐其容心里更是一沉。

等靠近柳树了,果然看到有人垂钓。

那人里面穿着青玉色的交领广袖男式襦裙,腰间系着的是五蝠的络子,外面穿着一件颜色极浅的浅绿色广袖罩衫,都是极普通的样式,并没有多余的花纹,更显得这人沉静如水。不用冰清开口,徐其容也猜到这人的身份,正是曹家二公子曹怀瑜。仿佛繁杂喧嚣的尘世,他独处一隅,寂静无声。

曹怀瑜身边还有一个跟冰清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的丫鬟,正半跪在地上泡茶,那丫鬟身后站着的,是一脸着急的沈妈妈。

徐其容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快步走了上去。

冰清冲着曹怀瑜福了福:“公子,徐家五小姐来了。”

曹怀瑜把手里的钓竿插进泥土里面,拍拍手,站起身来,打量了徐其容一番:“你就是徐家的五小姐!”然后视线落在虞夏和秋浓身上,嘴角抽了抽,“这是你丫鬟?”

沈安家的一脸着急,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断主子的话。

徐其容点点头,想起了路上冰清的交代,忙道:“正是。二公子古道热肠,领了我家妈妈进来,徐其容在这里多谢二公子了!”

曹怀瑜一听,愣了一下,瞪了一眼站在一旁装无辜的冰清,然后失笑,点了点头,再开口时,一脸的温柔,让人很难不产生春风拂面的感觉:“不过是举手之劳,五小姐客气了。沈妈妈都到这里来找人了,想来是有什么急事。我和冰清、玉洁去那边转一转,五小姐跟沈妈妈说话的时候,替我注意一下我的鱼竿,别让它被河里的大鱼给拖跑了。”

不仅说话的语气温柔,还极为体贴,知晓沈安家的跟徐其容要说的是徐府的私事,在徐其容开口之前,就主动把地方让给了徐其容。

徐其容冲着曹怀瑜感激的笑了笑:“多谢二公子。”

估量着曹怀瑜和冰清、玉洁已经听不到这边声音了,沈安家的才一脸着急的压低声音对徐其容道:“姑娘,家里面出事情了。你们走后没多久,东阳侯府的人又上门来了。”

徐其容本来心里挺慌的,一听沈安家的说的是这个事情,不由得有些诧异:“他们来了便来了呗,这个咱们不是老早就预料到了么,也有了应对方法,这会子这么着急做什么?”然后脸色一变,“难不成事情有变?是谁叫你来找我的?”

“是老爷叫老奴来的。”沈安家的一脸愁色,“今天东阳侯府的管家带了媒婆上门来,说是东阳侯府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三日后是个好日子,要在三日后举行婚礼。今儿个来是要跟咱们换庚帖签婚书的。”

徐其容一听到东阳侯府如此行事,心里就气得不行,却还是强压着火气:“不需要三天,婚礼当日才换庚帖、签婚书的也不是没有,咱们只需再拖个一两天,事情就解决了。爹爹怎么会这个时候吩咐你来找我?”

然后听到秋浓哎呀一声,一扭头就看到曹怀瑜的鱼竿往下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了,想起曹怀瑜刚刚的话,忙弯腰伸手把那鱼竿从土里拔出来,往上面一提,稍一用力,却是手上一轻,好在秋浓动作快,把她扶住了,不然说不得就整个人坐地上了。

徐其容看了眼鱼钩,咦了一声:“跑了啊!”

秋浓眼尖,觉得有些不对,忙把鱼线拉过来,然后把鱼钩往徐其容眼前一送:“姑娘,这钩是直的!”(未完待续)

ps:感谢fiiishyuk童鞋打赏的和氏璧,这一章是和氏璧的加更,今天还有两章哦~

第二百一十四章 管不了那么多了

徐其容和沈安家的都是一呆,往那鱼钩看去,果然是一根直钩。徐其容脑子里闪过冰清刚刚说自家公子脾气有点怪的话来。

沈安家的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接着对徐其容道:“大舅老爷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像是听殷哥儿说了什么,并没有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意思跟东阳侯府的人推脱。三表小姐又寻了死,老夫人正好撞见,又气又怒,也昏死过去了。老爷先照顾老夫人那边去了,让老奴来请两位小姐回去…实在走不开,先回去一个也是好的。”

徐其容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指就被那直钩给戳破了,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秋浓脸色一变,忙把那鱼钩丢在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条雪白的手绢帮徐其容包扎。

徐其容满脸诧异:“大表哥跟大舅舅说了什么?大舅舅做事素来靠谱,怎么会因为大表哥的几句话改变主意?沈妈妈,你跟我一起,过去跟姐姐说一声,看姐姐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继续在这边应付。”

沈安家的见徐其容镇定下来,也跟着松了口气。徐其容起身,抬脚要走,正不知拿这鱼竿和茶具怎么办,就见曹怀瑜似有所感,带着两个侍女回来了。

曹怀瑜朝着徐其容笑了笑,笑得一脸温和,然后瞅了眼地上的鱼竿,目光钉在了那鱼钩上,问道:“要走了啊…鱼呢?”

徐其容点点头,然后一脸莫名其妙:“什么鱼?”直钩能钓到鱼才是怪事了!

然后便见曹怀瑜一脸惊奇道:“你看这鱼钩,都让鱼给咬直了,怎么可能一条鱼都没有钓到?看到这鱼钩,我还以为你大丰收呢!”

徐其容一噎,看向曹怀瑜的眼神有些窘迫。这人说话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胡说八道!下意识的便扭头看了眼冰清,果然见冰清和玉洁都用手绢微微挡着脸,一副觉得丢人的模样。

曹怀瑜见徐其容这反应,勾了勾嘴角。脸上显露出少年所特有的调皮神色来,然后见徐其容朝自己看过来,忙神色一敛,又摆出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样吧。咱们就算是你欠了我一条鱼,改日一定记得还我便是了。我这人素来大方,也不跟你多计较了。”

徐其容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向曹怀瑜,偏生曹怀瑜的神色看不出一丝是开玩笑的意思。她觉得曹怀瑜这人说话做事其实挺有意思的,若是无事。跟他一起聊聊也无妨,可现在她记挂着家里的事情,只好对曹怀瑜道:“曹公子虚怀若谷,其容佩服。只是其容还有要事,今日先在此别过了。”

曹怀瑜听她这么一说,才看出她神色见的不对来。当下也不逗她了,忙道:“是在下疏忽了,五小姐还请自便。”

徐其容这才颔首,带着人匆匆离去。

等人走远了,冰清才一副懊恼的模样。瞪了曹怀瑜一眼:“公子,你平日里作弄我们这些做丫鬟的也就罢了,做什么要去欺负人家徐五小姐?徐家那位妈妈一副着急的样子,显然是有大事找五小姐,你这么一闹,不是给人家添乱么!”

曹怀瑜慢悠悠的把地上那鱼钩捡起来,手指微微用力,直钩就掰成了弯钩,笑道:“冰清,你这话说得不对。有些事情。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乱子。那徐五小姐模样看起来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性子却比我那大嫂还要沧桑,这可不好。我刚刚逗逗她。也算是给她宽宽心,有什么不好?”

冰清皱了皱眉,看到 曹怀瑜手上的血迹,忙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急道:“公子,可是扎了手了?”

曹怀瑜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血。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并没有看到任何伤口,脸上也有些疑惑了:“难不成这直钩真的扎到了鱼?”

冰清见曹怀瑜真的没有受伤,才一脸无可奈何的拿手绢帮曹怀瑜擦手,玉洁忽然开口道:“刚刚婢子看到徐五小姐手指上包扎了手绢,想来这钩子是扎到了徐五小姐的手指。”

曹怀瑜一愣,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徐五的手,现在听玉洁这么一提醒,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些小娘子,受了一丁点伤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全天下的人都来心疼她,再跟徐其容刚刚的表现一对比,做出一个悲悯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