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殷自知自己是惹了天大的祸,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祖母,您心里气不过,孙儿明白。可是事情已经出来了,还是要请容表妹大人大量,再去求华家的人帮忙,好歹保住四妹妹才是!”

沈老夫人好不容易缓了缓,听沈殷这么说。又气得不行。

指着沈殷的鼻子骂道:“这会子知道求你容表妹了?你可知道,如今慧姐儿已经跟东阳侯世子交换了庚帖签了婚书,这个时候再悔婚,慧姐儿以后还能找什么好人家?东阳侯府若是气不过,再做点文章,你四妹妹还活不活?茹姐儿是你妹妹,你不想看着她死。慧姐儿就不是了?”

这话其实是说得有些重了。毕竟,沈殷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沈雅慧代替沈雅茹嫁到东阳侯府去。

沈老夫人见沈殷脸上还有些不服气,气道:“且不说这个。就是那华家,之前肯帮忙,一个是为了报恩,二个是因为沈家跟东阳侯府的事情还没成定局。华家自然有回旋的余地。如今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那华家凭什么为了咱们去得罪东阳侯府?”

沈殷一瞬间有些呆愣:“徐家不是对华家有恩么?”

“孽障!”沈老夫人气得伸手就摔了手边的茶盏。茶盏里面的茶水溅在了沈殷的鞋面上,染出一个褐色的印迹。沈老夫人冷笑道:“人家华家欠的是徐家人情,不是沈家人情!更何况人家之前已经出手帮过咱们一次了。”

沈老夫人气得手一直哆嗦,又转而去骂沈回知:“你看你教导出来的儿子成什么样子?又这样的蠢货。我倒宁愿你当初生了个萝卜!你自己不长进也就算了,连生的儿子也这般的不长进,老婆子我这么多年为沈家打算。攒下这家业,倒还真不如倾进那浊河!”

沈回知这才哭道:“母亲。是儿子不成器,母亲骂儿子打儿子都行,可别把自己的身体气坏了…沈家可怎么办啊!”

沈老夫人看也不看他,又转头去骂沈回秋:“你也是个没脑子的,什么事情就知道听你两个哥哥的。四五年前,你听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的话去了晋州,结果没了一条腿,如今听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的话,白丢了一个女儿,这可真是兄友弟恭!”

这番话又岂止是过分,天底下哪有做父母的说话离间自己几个儿子间的兄弟情谊的!沈老夫人这也是气得狠了,是真的口不择言了!

沈回秋眼眶通红,深觉自己对不起沈雅慧,却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沈老夫人见他不吭声,又怜惜他拄着拐杖站得辛苦,也不忍心继续骂他了。又想转而去骂沈回风,可自己这个二儿子平日里就喜欢读书,喜欢个什么道学,就连沈鹤都被他整日里逼着读书,对生意上的事情搀和得少,一般也都是听沈回知的。张了张嘴,盯着他看了半响,也没想明白这会子该怎么骂他。

沈回风机警,自己上前一步,垂着头道:“儿子知道自己错了。”

沈老夫人一噎:“你错在哪儿了?”

沈回风思索了一下,然后道:“儿子刚刚不该把东阳侯府的人送走。”

若是人留下来了,说不定还有办法挽救!

沈老夫人整个人像是苍老了五六岁,本来挺直的腰背,一瞬间变得有些佝偻了。她沉默了良久,她向来觉得自己会教导孩子,三个儿子被她养得兄友弟恭,感情深厚,从小到大甚少争吵,沈家也没有出现别家那些因为财产斗得你死我活的事情。不但如此,又是个顶个的孝顺,就连儿媳妇孙媳妇们,也没有一个是让她不顺心的。

沈老夫人觉得,就算他们在生意上不够精明,可有自己看着,有自己培养出来的那群管事帮忙,也不会出什么大篓子。沈老夫人觉得这样就够了。然而到了现在,沈老夫人却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养出这么一帮子庸才是为了什么了。

东阳侯府那件事,容姐儿骗他们说是找了小王爷帮忙,是做错了,可他们这些做舅舅的,做表哥的,在事情弄明白之前就自乱阵脚乱作决定,岂不是错得更离谱?

沈老夫人不说话,在场的就没有一个敢说话的,一个个的都屏气凝神,生怕有一点声音再惹恼了沈老夫人。

良久,沈老夫人向徐其容招了招手:“容姐儿,跟锦姐儿过来外祖母这里。”

看沈老夫人这样子,竟像是完全不怪她的!

徐其容心里一酸,眼眶一红,拉着姐姐的说走了过去。

沈老夫人见小外孙女明明很委屈了。却什么都没有说,又想到了当年的沈芸英。沈芸英小的时候,若是受了欺负,可不会忍气吞声的,总会想办法找回场子。

锦姐儿容貌上更像芸英一些,容姐儿却是性子上更像芸英,一样的聪明敏锐。一样的善良。一样的坚韧。只是,受了委屈,却是自己藏在心里的。这点跟沈芸英一点也不像。

想来想去,不过是吃了没娘的亏。

几个孙女、外孙女里面,她总是最心疼徐其容的。

就算她喜欢徐其容,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两个孙女有哪里不好过。茹姐儿性子温柔和软、想事周全。又有着自己的倔强;慧姐儿单纯大胆,总喜欢跟着沈鹤一起玩。跟着他学什么义气!沈老夫人觉得,这也是极好的。

却没想到,不过是一个男人,就让沈雅茹一叶障目。那股子想事周全用在了离家出走、怀疑自己的表妹上,那股子倔强用在了逼迫自己家人上。而慧姐儿偏偏在这种时候讲起了什么义气!

虽然总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每次出事了。她少不得还得出来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沈老夫人把徐其容和徐其锦搂在自己的怀里,觉得甚是疲惫。若是她的儿子们都像她的女儿该多好!

最后沈老夫人目光定在沈雅慧身上,开口道:“在什刹海那边的宅子备嫁吧!东阳侯府不是看上了我沈家的家业么,那就拿出一半的家业给慧姐儿陪嫁。大郎,你和三郎去理一理清单,时间还有三天,总不会来不及。”

沈家一半的家业给沈雅慧做嫁妆!

众人都惊呆了,下意识的就要开口反驳,阻止沈老夫人…东阳侯府要娶沈家的姑娘,为的就是沈家的财产,他们如何能让东阳侯府如愿?更何况,沈家一半的家业拿去给沈雅慧做嫁妆,多大的手笔!

和灵州搬到西京城来的徐家不同,灵州那边的徐家族里根本是不管西京城徐家这边的,沈家却不是这样。纵然沈家的家业大部分都是沈老太太打下来的江山,把沈家一半家业拿去给沈雅慧做嫁妆这事,也不是沈老太太一个人说了能算的!

沈回知冒着被沈老夫人骂的威胁,到底开口了:“母亲,可是族里那边…”

话还没说话就被沈老夫人打断了,沈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决:“族里那边我自有交代!”然后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觉得我不该拿这么多东西去填火坑,不该给一个姑娘这么多的嫁妆,觉得我应该为更多的沈家人考虑。”

沈老夫人厉声道:“慧姐儿不过是个小姑娘,就有勇气为了沈家牺牲掉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做兄长的,却不敢拼了身家性命护她一世安愉,这会子还计较这些个身外之物,好意思吗?”

话是这么说,沈老夫人自己也是不敢拼了整个沈家就为了护着沈雅慧一个的,所以也只能划下沈家的半壁家业给她傍身。

沈老夫人看向站在沈回秋身边的沈雅慧,道:“你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祖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这一半的家业,沈家是再拿不出别的东西来了。只是这嫁妆握在你自己手里,能不能在东阳侯府给自己搏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沈雅慧带着这么大笔的财产嫁进东阳侯府,东阳侯府想从她手里哄出东西来,自然不会亏待于她的。可沈雅慧要是一味的握紧自己的嫁妆,过几年太子起事,东阳侯府为了那笔财产,少不得想法子谋害了沈雅慧。后宅方寸之地,沈雅慧如何能保全自己?

想到这个,沈雅慧和徐其容俱是面色一沉。

沈老夫人这番又打又骂,舔犊之情和家族利益摆在一起,孰轻孰重,已经很明显了。忍痛割下半壁家业,却是对沈雅慧最后的一丝情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出嫁

等众人出门,才看到沈鹤捂着脸瘫坐在地,嘴里一直喃喃:“都怪我没拦住。”也不知指的是没拦住沈殷、没拦住东阳侯府的人还是没拦住沈回秋和陈氏。

沈雅慧是在什刹海那边的宅子出嫁的,喜服什么的完全是从成衣铺买来的,不是很合身,要不是在红绣鞋里面垫了棉花,只怕是走不了两三步,鞋子就掉了。

沈雅慧出嫁那一日本该由大堂哥沈殷背着出门的,沈殷都准备好了,沈回秋却没有把沈雅慧交到沈殷的手里。沈鹤大概是心里太不好受,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灌酒,并没有出来。沈彬和沈礼两个糯米团子,走路都还走不大稳,却从沈回秋的手里接过自己姐姐的手,一左一右牵着她往花轿走去。

樱花阶前春已乱,身心总教命难违。

红烛帐长影娟娟,转烛何时一梦还。

陈迹可寻怅人非,对景难排云憔悴。

而今一别千般苦,却无光景怜朱颜。

此一去,再也没有人纵容着她任意妄为,再也没有人护着她心高气傲,再也没有人怜惜她年幼懵懂了。

沈雅慧心里其实还是不高兴的,决定替嫁了的当天晚上就跟自己贴身丫鬟雪莲叹气:“你说我这个时候讲什么义气啊?你说我这个时候逞什么能啊!这下好了,三姐姐和陆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就算是写在戏文里面,又有谁还会惦记着感谢我这个舍己为人的好妹妹呢!”

雪莲也为自家姑娘不值:“既然不高兴嫁过去,姑娘又何必把这种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呢?这事情,本来就没有姑娘什么事的。再说了,二少爷那中举了的同窗…”

沈雅慧心里不舒坦。又听不惯雪莲这话,忙打断道:“罢了罢了,都是命,只盼着三姐姐真能跟陆公子举案齐眉吧!再说了,这事情,我也不是特别后悔。三姐姐那人,若是拿死威胁大伯父呢。我也就不帮她了。可是我了解她啊。她是真的没办法了活不下去了,她是真的想一死了之带走沈家的麻烦呢。”

雪莲大多数时候是喜欢跟沈雅慧斗嘴的,这会子却说不出那些话了。沉默半响,抬起头来,一脸的坚定:“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进了火坑。婢子总会陪着姑娘的。说不定日后就有好日子呢!”

什么好日子?等云世子死?等东阳侯府良心发现?等云世子爱上沈雅慧?还是等东阳侯府败落?沈雅慧觉得自己并不能抱着这些念头。

因为晋州那边的生意还要人照顾,沈雅慧刚过门。沈老夫人便带着众人离开了西京城,回晋州去了。只有沈回秋和陈氏二人带着两个儿子,还留在什刹海那边等着沈雅慧三日后回门。

东阳侯府并不知道沈家知晓他们的打算,因此。沈雅慧刚嫁过去,他们也并没有为难她,反而千般好万般好的哄着她。若是个不知事的小娘子。只怕这一哄就服服帖帖的自愿帮着他们算计娘家的那些个财产了。

沈雅慧仗着自己年纪小,人家口蜜腹剑。她就把蜜收着,剑装傻躲过去。东阳侯府的人虽然不悦,却因为太子殿下之前吩咐过暂时不要动沈家的人,也不好当真跟沈雅慧计较。

三日后回门,云岚竟然亲自陪着沈雅慧回了什刹海。

沈回秋和陈氏这才好好打量云岚,只见这人生得眉清目秀,腰背挺直,衣着服饰都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得很,风度翩翩的模样,谈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既能跟沈回秋聊关外行商怎么跟守关官员做皮毛生意的,又能跟徐四老爷聊程朱理学诸子道统。单单这般看来,真真是毓秀非凡的好男儿。

要不是早知道云岚娶沈雅慧的目的,能有这么个好女婿,只怕沈回秋和陈氏只怕晚上做梦都会笑醒过来。

当着长辈的面,云岚对沈雅慧又是极好的,午膳有一道河虾,加了笋和茶树菇,鲜嫩可口。沈雅慧跟云岚还不大熟悉,不好意思拿出以前在家里做姑娘时的习性来。明明想吃那河虾想得不行,却不好意思自己夹了剥壳,只管挑着那钵菜里面的笋丁吃。

偏生云岚不知怎么注意到了,便让丫鬟打水来净了手,然后挽了袖子,亲自帮沈雅慧剥起虾来。

陈氏不由得疑惑,那些关于云世子的猜测,她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沈回秋却是看得通透,知道云岚这是做给他们看的。只是,就算是做给他们看,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云岚也实在是不简单得很!

等沈雅慧回完门,沈回秋和陈氏就带着沈彬沈礼回了晋州。

自从那日沈殷和大舅舅误会了她开始,徐其锦和徐其容便不大出现在沈家人面前了,自己躲在房间里面,绣嫁衣的绣嫁衣,抄经书的抄经书。也就沈雅慧出嫁那一天,两姐妹出来给沈雅慧添了妆,又送了她一程。

徐其容心里有些难过,重活一世,她想要救沈家,沈家搬到晋州躲过一劫,她想救姐姐,姐姐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她想让佳仁不要远嫁高丽,佳仁现在跟杨景成举案齐眉,她想救爹爹,爹爹的名字在徐家族谱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没有人敢抹去。她本来已经自己能改变很多事情了。

结果,这次,她想挽救沈家,想帮茹表姐一把,结果事情出现了偏差,把那么无辜的慧表姐搭进去了。

虽然知道事情变成这样不是自己的错,可她没办法不难过。

沈三老爷和陈氏走之前去看了徐其锦和徐其容两姐妹,他们是知道两姐妹心里对沈家大房有了芥蒂的。可是,他们并没有劝两姐妹。怎么劝?他们自己还赔进去一个俏生生白嫩嫩的女儿呢!

沈彬和沈礼还记得两位表姐之前送了他们蹴鞠,觉得两个表姐都是大方的人,便从奶娘手里跑了出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徐其容旁边撒娇。

他们看上了徐其容头上的一支掐丝的蝴蝶钗。

徐其容还不至于把对大舅舅一家人的芥蒂转移到两个小表弟身上来,不顾陈氏的阻止,大大方方的把蝴蝶钗取了下来,怕两个表弟太小伤到自己,让秋浓拿去把钗尖磨钝了才递给两兄弟玩。

两个糯米团子人小鬼大,跑去把奶娘手腕上的镂空竹节镀金镯子要了来,给了徐其容做回礼。

徐其容拿着那只镂空竹节镀金镯子哭笑不得,两只糯米团子却是十分欢喜的不许她把东西再还给奶娘。徐其锦抿着嘴笑了笑,悄悄让虞秋去她梳妆盒找了个冰种浅黄翡扁口圆镯给奶娘。

沈回秋一行人刚离开没多久,佳仁县主的一双儿子出生已经有一个月了,在将军府和长公主府的操办下,热闹非凡。霜怜果然赶回来了,还是管元宋陪着她回来的。

徐其锦和徐其容见了霜怜,从她的言谈中知道,到了管家,霜怜竟然比在裕王府时过得还要随心所欲。在裕王府的时候,好歹还有裕王爷时不时的管一管她,到了管家,那可是翻了天了。

管家一帮子的男丁,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是舍得霜怜受委屈的。饶是管元宋对自己这个妻子好到帮她用凤仙花染指甲了,还经常被家里的长辈、兄弟们责备说是委屈了霜怜。

徐其容很为霜怜感到高兴。她这辈子有两个交好的小娘子,佳仁嫁得好,霜怜比佳仁嫁得还要好。

管元宋不是那些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陪霜怜在西京城没呆几天,就带着霜怜赶回了江州城。

佳仁县主的两个儿子满月酒之后没多久,陆家就请了媒人去沈家提亲。沈老夫人连媒人见都没有见,就答应了陆家的提亲。

沈雅慧嫁到东阳侯府,带走了半壁家业,沈雅茹自然是没有的。大太太何氏给沈老夫人请安的时候问起茹姐儿的嫁妆怎么算,沈老夫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道:“按照我当年嫁到沈家的嫁妆来吧!”

沈老夫人娘家当年虽然赫赫有名,却是已经破落了的,嫁给沈老太爷时,不过二十四抬的嫁妆,庄子铺子也有两三处,却都贫瘠得很。那个时候沈家还没有现在这般富贵,自然是不嫌弃。

如今,沈家已经是富甲一方,慧姐儿出嫁,陪进去的半壁江山比东阳侯府所有的产业加起来都要多得多。茹姐儿出嫁,沈老夫人却说要按照她当年的规格来。

大太太何氏自知自己那一房理亏,不敢跟沈老太太申辩,只好晚上的时候向着沈回知哭。沈回知因为自己的莽撞伤了容姐儿,害了慧姐儿,气了老母亲,这个时候哪里还敢忤逆沈老夫人!嫁妆的事情,自是按照沈老夫人的意思办了。

沈雅茹从小没有为钱财的事情发过愁,听闻自己嫁妆只有这么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觉得,慧姐儿替自己嫁到东阳侯府,带走了沈家的半壁江山,自己嫁给陆雁杭,哪怕是一担嫁妆都没有,也是应该的。

如今她还有二十四担嫁妆,还可以嫁给自己心悦的人,说是满心欢喜也不为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自私

沈雅茹的婚礼,徐其锦和徐其容两姐妹,一个拿了一对金镶珐琅耳坠,一个拿了两颗玳瑁平安扣,让婆子带过去做添妆。听着都是好东西,可东西小,样式又普通,实在跟大方沾不上一点儿边。

徐其锦和徐其容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小娘子,不过是心悦了一个男人,就变成了她们不认识的模样。

如果沈雅茹这事情是写在戏文里,只怕看戏的人还会为沈雅茹的痴情感动,觉得所有破坏沈雅茹和陆雁杭姻缘的都是恶人,索性有个好妹妹,终于摆脱桎梏,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在徐其容眼里,却是极厌恶这样的沈雅茹的。

沈雅茹是为了自己的爱情奋不顾身,那沈雅慧又何其无辜?且不说这个,要不是沈雅茹不肯相信她,让沈殷去裕王府外面找了小王爷打探,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倒是如愿以偿了,白白搭上了一个沈雅慧!

之后西京城贵眷圈子里面,听说哪场宴会、花会是邀请了陆夫人参加的,徐其锦和徐其容是概不参加的。

陆雁杭娶了沈雅茹,十五公主也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时不时的就找徐其容伤春悲秋。徐其容心里烦得不行,却又不能避开她。

又过了一段时间,十五公主发现陆雁杭把沈雅茹娶回家之后,自己还跟以前一样,以前做什么,现在依旧做什么,丝毫没有家中已有妻室的自觉,沈雅茹被娶回陆家就成了一个摆设!十五公主立马就觉得陆雁杭这个人空有一张脸,别的都不能看了,这才又欢喜起来。

倒是徐四老爷,因为秋浓胡说的那句“老爷摔了一跤,昏昏沉沉的喊着要见姑娘呢”,不好出门,在家装了大半年的病。憋闷得每天只好翻阅起自己的那些藏书来,反而因此对道学更加感兴趣了。

等到十月的时候,徐其锦及笄礼到了。正宾请的是裕王妃,裕王妃身份尊贵。若不是因为徐其锦跟霜怜郡主交好,又做了霜怜郡主三年的伴读,裕王妃也不可能屈尊来给徐其锦做正宾。赞者选的自然是徐其容了。

有司本来打算找蛾姐儿或者是蝶姐儿的,她们俩今年也有十岁了,虽然小了点。但也不至于不合规矩。谁知杜夫人却早早的让自己的嫡女进了京来参加徐其锦的及笄礼。

杜家嫡女是杜仲的妹妹,闺名昭明,今年十四岁了,已经跟通政司通政史兼内阁侍读学士薛如易的嫡次子薛雨辰订了亲,薛雨辰今年年初的时候母亲去世,要守制,两人的婚期便定在了两年后。

杜昭明一张脸长得有些圆,两个深深的酒窝,眉目又是极精致的,看起来颇为讨喜。性子也是极好的。这一点跟杜仲全然不同。听闻自家准嫂子的有司准备找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当即就找到徐其锦,隐晦的指出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给人做过有司。

于是徐其锦及笄礼的有司就定了杜昭明。

沈家那边是二舅母柳氏和三舅母陈氏前来观礼的,重阳节之后,沈老夫人生了一场大病,每日躺在床上的时间比下地的时间多,大舅母何氏则是因为三月里的事情感到愧疚,不好意思来了。没有来观礼的,都让柳氏和陈氏带了丰厚的及笄礼来。

如意巷那边,平泰公主送了一尊玉佛。玉是极难得的紫色,更别说这么大一整块雕成玉佛了。应该是当年平泰公主从宫里面带出来的东西。

四房虽然分出来单过了,却也不能明晃晃的告诉人家徐家不和。因此,郭老太太、乔氏、刘氏、苏氏、白氏。以及几个未出嫁的小娘子,都带了及笄礼前来观礼。只不过她们送的及笄礼都是很寻常的东西,观礼一结束,就被郭老太太带着回如意巷那边了。

大家关起门来已经撕破脸到那个地步了,徐其锦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风风光光的举办了一场及笄礼。

到了十一月的时候。就是锦姐儿出嫁的时候。

锦姐儿来就嫁妆多,徐四老爷又把沈氏留下来的嫁妆分了二分之一给徐其锦带走,操办得热热闹闹的。虽然比不得当年霜怜郡主那么十里红妆满城撒钱,却也差不了太多了。徐四老爷铁了心跟如意巷那边决裂,拒绝了徐程主动提出背锦姐儿上轿的好意,自己亲自把锦姐儿从二门一直背到了花轿上。

沈雅茹和沈雅慧都来观了礼、吃了酒。这一年,也没看出她们俩谁过得比较好。不过一年,两人都主动给自家相公抬了两房姨娘。

沈雅慧给云世子抬了姨娘,云世子一来顾忌自己的名声,二来还要哄沈雅慧把嫁妆掏出来,对沈雅慧更是好得不行,两房姨娘基本上没怎么动,放出话来要等着沈雅慧及笄。只是再好,这都不过是因为有所图谋做出来的样子罢了。

沈雅茹给陆雁杭抬了姨娘,陆雁杭也不怎么动那两房姨娘的,却依然管不住自己往府外跑的脚。

杜仲不满意徐其锦的事情,沈雅茹和沈雅慧是早就知道的。如今自己吃了婚姻的苦头,再送徐其锦出嫁,心里难免有些伤心。

徐其锦不管别人怎么想,就冲着自己那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风风光光的锣鼓吹打,也要以最好的姿态出徐家的大门。

西京城的小娘子,从此便去了苏州做别人的妻子。

徐其锦这一走,状元巷这边的宅子就更冷清了,徐四老爷怕徐其容无聊,没事找事的陪了她好几天。最后徐其容被烦得不行,只管自己坐在暖炕上绣昭君套,由着徐四老爷自个儿抱着一个小手炉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念叨。

过了一会儿,徐四老爷忽然叹息道:“我家灼灼如今也已经十三岁了呢,再过两年,就该及笄了。”

徐其容抿了抿线头,诧异的看了徐四老爷一眼。

徐四老爷脸上有些茫然:“我家灼灼,也该说亲了啊!”

徐四老爷说完,自己先笑了:“果然是年纪大了,最近总爱唠叨…以前我总嫌弃你母亲天天在我耳边说个没完的,现在轮到灼灼嫌弃爹爹话多了。”

徐其容听了,眼睛一酸,手上的针差点儿就扎到自己的肉里。这才醒过神来,自己上辈子吃了继母的酷我,这辈子心里便总盼着徐四老爷不娶继室,就算后来愿意徐四老爷娶继室了,徐四老爷不愿意,她便也没有强求了。说到底,心里还是不愿意再有一个继母的。

于是自己和姐姐就成了爹爹的依托,如今姐姐嫁了,爹爹已经孤独到日日找她喋喋不休的地步,若是再过几年,自己也出门子了,爹爹该怎么办?

徐其容这才觉得自己是有多自私!

压下心底酸涩的感觉,徐其容放下手里的貂皮和针线,起身从自己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匣子来,交到徐四老爷手里。

徐四老爷有些诧异,打开一看,却是些银票、地契、房契之类的,一个木匣子都装得满满当当的。徐其容抿了抿唇,道:“爹爹分给姐姐的那些娘亲的嫁妆,姐姐拿走了一半,又添了不少银票和剩下的这一半放在一起,让灼灼交给爹爹呢!”

徐四老爷有些诧异,然后道:“这不是胡闹么!当初嫁妆单子上列得清清楚楚的!家里又不缺钱,她这么做干什么!”

徐其容笑了笑,道:“那嫁妆单子是姐姐列的,爹爹可弄得清姐姐都列了那些?姐姐做事有分寸呢!这些,都是留给我们弟弟的,弟弟是咱们四房的嫡子,以后娶妻生子,可不能一点钱都没有。”见徐四老爷愣住了,徐其容真心实意的笑道,“灼灼那里还有许多呢,日后也留给弟弟,只是娘亲留下来的那些首饰什么的,我和姐姐都分走了,没他的份了!”

徐四老爷听了这话,脸色特别古怪:“你们弟弟在哪里?”

他也是脑子一时之间没有转过来,有些口不择言了,做爹爹的在女儿面前问这话,岂不是混账么!

好在徐四老爷很快反应过来,脸色甚是尴尬,反而瞪了徐其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说这些话合适吗?”

徐其容一点都不怕徐四老爷,她家爹爹最惯着她了,可舍不得责备,笑了笑,道:“小姑娘家家的说这些话不合适,那灼灼改日请祖母来跟爹爹说这件事,一定是顶顶合适的了。”

徐四老爷一噎,觉得自己生气了,不肯理自己这个小女儿了,甩袖子便往外走。

徐其容抿了抿嘴,让丫鬟抱着那匣子东西,追上去送到了徐四老爷手里。

等到晚间的时候,徐四老爷并没有让人把那匣子东西送回来,心里便有了谱,打算第二日一大早就回如意巷徐家一趟,去兰芷院找平泰公主说说这件事。

第二日回到如意巷的时候,就见整个徐家的人都喜气洋洋的,上至她在翠湖边上遇到的二太太刘氏,下到守门的门房,都是一脸藏不住的喜悦,就连见到了她,也不像往常那般板着脸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吵嘴

徐其容甚是诧异,等走到花园子附近的时候,正好看见徐其筠和徐其玉分别带着丫鬟一左一右走来。

自从被徐其玉整了一次之后,徐其筠整个人都很消沉。后来徐其玉不再讨徐亭进的喜欢,徐其筠这才重新出现在西京城小娘子们面前。只是徐其筠大概是被徐其玉整怕了,就算徐其玉不讨徐亭进喜欢了,徐其筠依然不敢对她太过分,顶多就是掇使徐其蛾和徐其蝶一起不搭理徐其玉。

更何况上巳节那日,徐其玉通过世子夫人搭上了宫里的贵人,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徐其筠更不会去招惹她了。

徐其容心里琢磨着,不想跟她们俩废口舌,脚下一顿,转身就闪到旁边一条小径去了,那边正好有几株开花了的白丁香,挡住了徐其容和秋浓的身形。

徐其容想着,等她们俩一过去,她就出去。

徐其筠和徐其玉谁也没让着谁,正正中中就碰上了,徐其筠一反常态,站在徐其玉面前,高昂着头,一副得意非凡的样子。

徐其玉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三姐姐,烦请让一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