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跟着高伯进了宅子。

进门之后,高伯把大门一关,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小的今日去大理寺探监。没有见到十五小姐。唬了一跳。”

徐其容皱了皱眉头:“祖母和爹爹他们还好吗?”

高伯点了点头:“除了下人都关在一起,其他人都是分开关押的,小的特地看了十一老爷的牢房。除了简陋了些,倒还算是干净,也不知道是谁打点过了。”

徐其容觉得有些不对:“徐家人被抓的理由是谋反?”

高伯点了点头:“是谋反…梁大人和段大人府上的人也被抓了,他们甚至比徐家还惨。家产都被抄了的。”

徐其容一听,越发觉得不对起来:“既然是谋反的大罪。谁敢给徐家打点!更何况大理寺那样的地方,又岂是银钱能够打点得了的地方?”再者说,虽然徐家人势微,可段旭和梁文璟是打着徐亭进的名义谋反的。没道理“主谋”家产只是被封了,“从犯”却直接被抄家了!

怎么看,怎么像是上面那位手下留情了。

徐其容这么一提。高伯也反应过来,然后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这么说。徐家未必没有翻身的可能!或者,过些日子,十一老爷他们就能够回来了。”

徐其容摇了摇头,上辈子对徐家完全的纵容,这辈子对徐家半是警告半是宽待,她已经看不清楚上面那位是什么心思了。难不成,传闻中陈乾帝恋慕平泰公主,竟是真的?不,不应该是这样。若是这样,徐亭进谋反和徐亭远谋反又有什么区别呢?徐其容不信,平泰公主尚没有查清徐亭进的身份,陈乾帝先知道徐亭进的真实身份了。

高伯说那话,本来就是为了宽慰徐其容的,见徐其容并没有觉得安慰,心底叹了口气,道:“十五小姐想来已经很累了,里面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简陋,小姐且将就着歇息歇息吧!”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宅子里我并没有安排服侍的下人,小姐还请多担待。”

高伯眼神好,徐其容皮肤又白,刚刚徐其容抬头露出脸来的时候,高伯就看到了徐其容脸上那极细的划痕,以及太阳穴位置那一点红印。在太子府的这段时间,徐其容纵然再冷静再淡定,整个人还是憔悴了不少,眼眶有些青黑。

高伯是个不爱多言的性子,见了徐其容后说了那么多的话,已经是在安慰徐其容了,此时对徐其容之前的去向也不多问了。这让徐其容心里很是感激。

徐其容点了点头,把手里装着大白菜的篮子交给高伯,正要往里走,忽然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徐其容当下脸色一白。

高伯倒是淡定,因为怕是搜查的官兵,也不敢让徐其容进屋子里面去了,正好廊下有一口有裂缝的水缸,里面什么也没装,高伯把徐其容装里面,然后罩上了油纸,又用木盖子压住了,这才前去开门。

没有注意到那条裂缝的人看到这么口缸,都会以为是腌渍青梅的坛子。正好院子里有两棵青梅树,现在又正是腌渍青梅的季节。

然后高伯才抬脚往门边走去。

徐其容蹲在缸子里面,眼前一片漆黑,有些懵。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高伯给塞缸里面了。眼见着高伯去开门了,她就算是有什么别的意见,也不好动弹了。

高伯打开门,看到的却不是官兵,有两个却是熟人。

门外站了四个人,一个秋浓,一个是采榴,一个是不认识的穿着短打的看起来很平常的汉子,还有一个穿着一袭白衣,骨架子高大,却很瘦削,五官俊朗却面颊少肉,一双眼睛看起来凌厉非凡,两条眉毛斜飞入鬓,让人不敢直视。

高伯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是谁。也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因此不敢提徐其容在水缸里面的事情,只扭头看向秋浓:“你们这是…”

秋浓冲着高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男子道:“三爷请。”然后指着高伯介绍,“这是我们家七小姐的管事,可靠得很,姑娘的事情,少不得要跟他说一下。”

提到姑娘,秋浓的声音有些哽咽,高伯这才注意到秋浓眼眶有些红,琢磨了一下,侧身让人进了门,然后把门关上,用一条门栓给抵上了。

那男子开口温润如玉,行动间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他问高伯:“你给徐七小姐的信寄出去了没有?”

高伯点了点头:“早寄出去了。”然后觉得有些不对,回过味来,“你是…”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这不是华家三爷华裕德又是谁!

当初西京城里面传出华裕德英年早逝的消息,徐其容让他去打探华家的消息,然后查出华裕德并没有死,而是进了宫…一个男子入宫,要么是做侍卫,要么是当宦官,做侍卫何至于这般偷偷摸摸甚至是传出死讯来掩盖内情?

既然是做了宦官,那便是轻易不能出宫的了。那秋浓和采榴,又是怎么跟华裕德走到一起的?秋浓为什么没有跟在十五小姐身边?

高伯心下一震,自己若是就这么把华裕德的身份揭露出来,只怕这人立马就要翻脸不认人了,只好转口道:“你是认识我家七小姐?或者是我家姑爷的旧识?”

华裕德自然听出了高伯话里的停顿,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并非七小姐和贵府姑爷的旧识,只是跟十五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又偶遇了秋浓姑娘和采榴姑娘,世道艰难,不放心她们到处求拜,所以护送她们前来寻你了。”

高伯见华裕德这个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皇宫里的太监都这般好风华吗?啧啧,就连那有“西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的陆雁杭,只怕在气质上也是比不过这人的。

秋浓急道:“高管事,咱们先去里面花厅,关于姑娘,我这里还有要紧事跟你说一说,若是晚了,只怕就寻不着姑娘了。”

高伯神色不甚自然的偷瞥了一眼那口大水缸,然后讪讪道:“姑娘怎么了?”

秋浓看了华裕德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姑娘并不在大理寺,三爷心善,替我查到姑娘在太子府,本来想了万全之策把姑娘弄出来,结果中间出了岔子,姑娘被别的人接走了。”

高伯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这种情况下,难道要他打开水缸告诉他们姑娘在他家廊前水缸里面蹲着?

心里便想着先把人引到里面花厅,自己再出来把十五小姐接出来。高伯愧疚的看了眼那口水缸,就带着人往里面走。

华裕德注意到高伯频频打量一口水缸,当下有些生疑,本来已经站在台阶上了,一脚跨了好几步台阶,直接朝着水缸大步走去。

徐其容只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却听不真切,然后便感觉有人走了过来,然后听到头上一阵响动,眼前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穿着稍作改动的太子府侍女服的小娘子蹲在水缸里面仰起头来,脸上还沾了些泥灰,显得有些狼狈,有些滑稽。然后便看到上方出现一个丰神俊朗带着药香的男子,就那么俯视着她,发出一声轻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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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4999《荣焉》,作者:闻人十二,简介:重生幼时,铅华洗净,一世荣焉。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运气比我好

华裕德看着脸蛋有些脏兮兮一脸茫然的小娘子,实在是没憋住,嘴角翘起,眼睛还眯了眯。

直到高伯轻咳一声,道:“秋浓,快去把十五小姐扶出来。”徐其容和华裕德这才回过神来。

徐其容脸一红,瞪了高伯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会出这样子的乌龙。不过,看到秋浓和采榴,徐其容还是很高兴的。附在秋浓耳边小声问道:“这人是谁?”

然后不等秋浓回答,又有些恍然大悟,这熟悉的药香味,以及身形,可不就是杏林医馆外面和元宵节时遇到的那男子么!七年前在扬州,徐其容是见过华裕德的,就是后来回到西京城,也还有过几面之缘,可这么多年没见面,如今的华裕德比起当初更是少了一分神采飞扬,就算是觉得眼前这人五官有些眼熟,却愣是没有想起这人便是华裕德来。

之前元宵节在河边,三爷揭开自己脸上的面具,揭了一半,便有人匆匆忙忙的来寻他了。当时徐其容还疑心他就是华惟靖的三叔华裕德。然而此时真正看到三爷的脸了,徐其容反而不往这上面疑心了。

对着华裕德福了福,徐其容强压住心里的慌乱,一本正经道:“小女子给三爷请安,不知三爷前来是…”

她虽然不知道三爷的身份,可却知道,他是宫里的人的。徐家上下以谋反罪下狱,三爷这位宫里人现在出现在她这个罪女面前,不可能是没有深意的。

华裕德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平复过来的徐其容,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聪慧,便直接点了点头,道:“裕王府一脉没有人敢招惹,你和你的丫鬟这几天就安心待在高管事这宅子里,千万不要出门。”

然后转头看向高伯:“大理寺那边,你就不要去了。”

不去怎么能放心!

高伯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这话,他还想着,既然十五小姐寻到了。他怎么着也得把十五小姐乔装打扮一下,带进去给十一老爷看一看,十一老爷才会放心。

可华裕德说完那句话又扭头不看他了,直接说起别的话来。让高伯这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难免有些气闷。

华裕德对徐其容道:“有些事情,本来不应该由你这样的小娘子来操心,可事出从权,少不得要说给你听一听了。这次徐家出这么大的事情。皆是因为徐亭进与段旭、梁文璟这些前朝遗臣勾结,意图谋反。”

徐其容忍不住问道:“他们已经开始造反了吗?”

华裕德意味深长的看了徐其容一眼,然后道:“你以为圣上就那么放心那些个前朝遗臣?只是圣上这江山是从自己姑父手里得来的,种种制衡手段,帝王之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说的。”

话并没有说得多透彻,徐其容却是已经明白了。梁文璟、段旭这些前朝遗臣,身边应该都是有陈乾帝的眼线的,陈乾帝应该从来都没有对他们放心过,所以他们跟徐亭进筹谋造反。这还没有开始行动呢,就被人家一锅端了。

可是,既然陈乾帝在梁文璟、段旭身边放了眼线,上辈子是怎么回事?上辈子她家爹爹和段、梁二人造反造得如火如荼,陈乾帝好像也没怎么管啊!

把狐疑压在心底,徐其容继续听华裕德讲。

华裕德叹了口气:“圣上对徐家素来仁慈。”说完这句话,华裕德又看了徐其容一眼,这让徐其容心里感到十分古怪,这陈乾帝对徐家岂止是仁慈!

华惟靖又道:“不过圣上毕竟是君王,没有哪个君王愿意放过筹谋自己身下龙椅的人。这次出了这个事情。圣上生气得很,只怕徐家这次,危险了。流放之罪,怕是少不了了。”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秋浓和采榴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只有高伯皱着眉反驳:“可是万俟街、如意巷、状元巷徐家都是查而未抄。”

华惟靖点头:“所以我也看不明白圣上是个什么意思了。”

徐其容却是琢磨着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不同,心里产生了一个很奇异的想法,只迟疑了一瞬,便开口问道:“若是…徐亭进并不是徐家人呢?”

华惟靖皱了皱眉:“我见过徐亭进,跟徐家几兄弟面貌上。都很相似,若说不是徐家人,怕是没有人会信的。”

徐其容抿了抿嘴,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可现在是救爹爹、祖母以及徐家祖家的人唯一的一条生路了,当下便不再犹豫,把当初那出荒唐的祠堂大戏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这事情在场的除了徐其容,也就只有秋浓清楚,就是高伯,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其中内情。此时听了都有些目瞪口呆。

华裕德脸色变幻了几瞬,看向徐其容的眼神就隐隐带了一丝同情了,过了半响,华裕德才道:“徐亭进未必不是徐家的人,只是不是徐谨言和平泰公主的血脉而已。不过这已经够了,说不定这就是你们的一条生路。”

华裕德说的是你们,而不是徐家。

徐其容一听就明了了,只怕在华裕德心里,也是有些相信陈乾帝和平泰公主的那些谣言的。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陈乾帝到如今还没有抄了徐家,都是因为平泰公主。

然而,徐其容这个时候没法计较这个,听到华裕德说这说不定是一条生路,就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有一条生路可以走。

华裕德叮嘱道:“这些日子你们不要随便走动,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捅到圣上面前,到时候会怎样,只在圣上的一念之间了。”

徐其容抿了抿嘴,裣衽福了福,对华裕德道:“三爷,此事就麻烦你了。”

华裕德摆摆手。然后道:“既然如此,我便先离去了。”竟是连茶水都不进去喝一口就要走了。

那进门后一直沉默寡言穿着短打的汉子忙跟上三爷的脚步。

徐其容跟在后面道:“三爷大恩,其容铭记在心,日后若是有需要其容效劳的地方,其容米分身碎骨也要替三爷办到。只是,姐姐是姐姐,我是我,还望三爷日后不要太过为难其容。”

徐其容不信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会这么无私的帮徐家,如今徐家唯一的优势就是跟杜家的姻亲关系了。三爷既然是宫内的人,说不定就是什么王、侯,或者别的国家的质子之类的,刚刚听他的话,又看得出他在陈乾帝面前是说得上话的…三爷帮了徐家,徐其容愿意做任何事情报答他。可他害怕的是,三爷做这些,是为了杜家,以及跟杜家有关系的管家和裕王府。

所以纵然感激,徐其容还是忍不住小人之心了一把。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可她不能毁了姐姐的好日子。

华裕德扭头奇怪的看了徐其容一眼,然后哂然一笑:“你一个小娘子,我难不成还挟恩求报?再说,你一个小娘子,能为我做什么?”

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明显是没有把徐其容话当真的。徐其容一噎,沉默了一瞬,等那穿着短打的汉子上前一步取门栓了,徐其容才迟疑着问了一句:“平白无故,你为什么帮我?”

等徐其容问完,华裕德已经一脚跨出了大门,正当徐其容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人家没有听清的时候,却见华裕德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对徐其容道:“当年,我也希望有人帮我一把。你遇到了我,你运气比我好。”

说完也不等徐其容反应,转身便出了门,穿着短打的那汉子还非常贴心的帮徐其容把大门给拉上了。

徐其容看着大门慢慢的阖上,想着三爷刚刚说的那话,又想起元宵节的时候,在河边秋浓捡到的那盏白色的河灯里面的许愿条上面的字,想起在河边三爷对她说的话,一阵心酸。

眼里有些不忍和怜惜,也不知道他当初遭遇了什么,不知道他当初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不知道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的。

正在这时,高伯忽然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对徐其容道:“十五小姐,有件事,小的想问你一问,那华裕德…几年前小姐让我查他的时候,还颇为忌惮的样子,如今怎么走得这么近了?他说…跟小姐有几面之缘。”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高伯:“他…他是华裕德?”

高伯点点头。

徐其容尤有些不相信:“他是几年前假死后入宫的华裕德?”

高伯这才知道自家小姐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呢,当下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徐其容有些懵:“可我之前明明看到他有胡渣啊,哪有太监长胡渣的啊!”

这话一出来,徐其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难不成,上辈子的华裕德,也是一个假太监?心底咯噔了一下,徐其容沉声叮嘱高伯、秋浓和采榴:“这件事,不可外传,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姐姐。”

倒不是她想瞒着徐其锦,只是,一个假太监在后宫之中游弋,在陈乾帝面前还颇说得上话,里面的弯弯绕绕,可都是能要人命的弯弯绕绕。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拿人好处替人说话

在办正事的情况下还插手了一把徐家的事情,华裕德本来都以为自己这一遭不可能善了的了,可没想到,陈乾帝一听说徐亭进应该不是徐谨言和平泰公主的血脉,当下神色就好看了许多,吩咐华裕德带徐其容入宫。

华裕德却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陛下打算拿徐家怎么办?若是还要给他们一条生路,徐家十五小姐就不应该由臣接进宫来。”

这话问得微妙,陈乾帝看了华裕德一眼,想了想,把要说的话憋回去了,然后脸上有些疲惫,道:“算了,你且先下去。”

华裕德被陈乾帝那一眼看得差点儿就浑身冒冷汗了,听陈乾帝吩咐他下去,自然连忙告退。陈乾帝却想得比较多,他倒没有想到,这华裕德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心里又装着仇恨,跟徐家扯上了关系不说,居然会帮一个闺阁小娘子说好话,实在是稀奇。

这种时候,徐其容若是被华裕德带进宫来问话,只怕徐其容再清白的名声都不清白了,再加上陈乾帝对徐家这般“宽容”,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要多难听的话都能传出来。因此,华裕德才会有那段话,想要替徐其容争取一下。

华裕德退下之后,陈乾帝便起身摆驾御书房,批了一半的折子,陈乾帝又想起华裕德替徐其容说话的事情来。心里更是好奇,平泰公主那样的女子的孙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居然能够让华裕德动恻隐之心。当下手里的折子随手往案桌上一丢,然后开口喊道:“安陆!”

一个一头白发的内侍装扮的老者迈着小碎步跑到陈乾帝面前,弓着腰,尖声细气的开口问道:“主子爷可是因为华先生的事情心烦?”

陈乾帝见他这么问。反而不动声色起来,反问道:“你明白你主子爷的心思,不如仔细说说朕心烦什么。”

安陆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主子爷,奴才哪里有本事明白主子爷的心思,那华先生才是真的明白主子爷的心思,不然主子爷也不会这么多年仰重华先生了。可这次的事情。华先生做得。实在是不地道,也难怪主子爷会生气。”

陈乾帝微微挑了挑眉,身上的五爪龙袍威风凛凛贵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陈乾帝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问安陆:“你都当总管的人了,何必这么战战兢兢。至于华先生怎么不地道了,不如你也来说说看。”

顿了顿。又道:“你倒是机敏,什么消息都知道得快。”

明明是一句语气要多平和有多平和的话。安总管听在耳朵里面却是吓出了一声冷汗。这皇宫之后,除了皇帝本人,谁也不应该是消息灵通之人才是。如今陈乾帝却说他什么消息都知道得快,应该是已经开始疑心他了。

安总管忙道:“奴才只是胡说八道。主子爷不用当真。”

见陈乾帝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安陆才尖声细气的接着道:“主子爷现在对徐家是什么态度。主子爷自己还拿不准,华先生就自作主张。和徐家小娘子有了牵扯。主子爷,听说太子殿下似乎对徐家小姐有意,请了去太子府做客,是华先生把她从太子府带出来的。”

安陆这一状告得,就差没有明明白白的跟陈乾帝说华惟靖其心可诛了。

陈乾帝皱了皱眉,任由安陆继续说下去。

安总管稍微有些踌躇,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主子爷重用华先生,给华先生千般恩宠,只怕华先生还是不满意现在这处境。”

陈乾帝沉吟了一番,问道:“依你看,朕应该怎么处理华裕德?”

安总管拿不准陈乾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可他收了人家的好处,就要按照人家期望的方向说话,再开口已经是一派坚定:“后宫之中本来就是非多,难听的事情闹出来不少。华先生这般待在后宫之中,若是华先生安分也就罢了,可华先生要是肖想不该他惦记的东西,只怕这宫里就安宁不起来了。

主子爷心善,怜悯他满身才华,所以给他这天大的恩赐。奴才倒是觉得,这天大的恩赐不如收回来,华先生才能安心待在这后宫之中。到时候身份落实了,华先生除了待在宫里还有哪里能去?奴才自有奴才的活法,总不成华先生成了跟奴才一样的人,就不尽心尽力替主子爷出主意了。”

这话里的意思,竟是劝陈乾帝这个时候让人给华裕德净身!华裕德这般年纪了遭这样的罪活不活得下来另说,就算是活下来了,再腹有丘壑的人,从此沦为内侍之流,跟他们这些不男不女的残缺人争宠,岂不是天道不公!

安陆说完这话之后,陈乾帝半响没有反应。

陈乾帝心里在下一个决定,可这个决定一点儿也不好下,偏偏还有人逼着他下这个决定。

看,为了让他表态,连跟了他几十年的太监总管都买通了!

安总管心里有些忐忑,等着陈乾帝发话。等了半响,却听到陈乾帝吩咐道:“把凤来叫来吧!”

凤来便是十五公主。

安总管猜不透陈乾帝的心思,也不敢怠慢,忙亲自去了坤宁宫,把依然跟皇后住在一起的十五公主给请了来。

十五公主正躲在侍女们平时做针线活磕牙花子的地方看话本儿,陆雁杭娶妻之后,十五公主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宫了。她觉得自己明明应该跟陆雁杭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没想到陆雁杭真的娶了沈雅茹,想着约莫是自己以前看的话本出了错,那才子佳人的套路已经过时了。所以这段时间让下面的人去书肆买了一大堆新话本,每天躲在坤宁宫里面看话本。

如今见安总管来报,说陈乾帝吩咐她过去,当下就吓了一跳,以为有哪个作死的小蹄子把她看话本的事情捅到了她父皇跟前去。当下就换了身陈乾帝最喜欢的淑女装束,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往御书房而去。

多活了一辈子,徐其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上辈子那样轻信于人。虽然华裕德叫她这段时间不要出门,也不要去大理寺探监。徐其容虽然自己不去,却让高伯乔装了整日在大理寺外面徘徊,希望能打听到点什么消息。

可惜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

徐亭远和梁文璟、段旭虽然还没来得及正式造反,可却是证据确凿,就连审问,都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没有冤可以申,陈乾帝对徐家态度暧昧不明,就连往徐家身上安插莫须有的罪名的人都没有。

一连等了三天,就在徐其容迟疑着要不要让人给佳仁县主送一封密信过去让她帮忙打探消息的时候,宫里面传来了消息,说是十五公主近日无聊,在宫里也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所以邀请徐其容进宫解闷儿。(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入宫

马车都已经停在了门口,徐其容想找借口不去都不行,更何况她现在还算是戴罪之身在逃的状态。

徐其容不明白十五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又没有接到华裕德那边传来的消息,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换了身得体一些的衣裳,就带着秋浓上了十五公主派来的马车。

主仆二人上马车之后,没有一个人跟她们搭话,传信的、赶车的,都沉默不言,马车里面跟外面喧闹的大街形成鲜明的对比,倒跟徐其容目前沉重的心情比较匹配。

秋浓小声安慰道:“姑娘,十五公主以前对咱们也算好,说不定这次进宫有意外之喜呢,姑娘也不要把事情都想得太悲观了。”

徐其容苦笑:“不是我事事想得太悲观,你没发现么,自从茹表姐嫁给了陆公子之后,公主殿下跟我们之间的联系就慢慢断了。徐家出这么大的事情,公主殿下就算是不知道,她身边的人应该也会提醒她的。现在把我叫进宫,是什么意思,谁都猜不出来。”

秋浓满脸忧色,听了这番话更是担心,不知道该恼惹出事情来的徐亭远,还是该恼让她们跟十五公主渐行渐远的沈雅茹,只好抿着嘴也不说话了。心里却是想着,到了宫里,若是十五公主为难自家姑娘,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要护着姑娘不受委屈。

马车一直到了皇城门口,那传话的侍女也不说话,只拿出一块暗金色的牌子一晃,守门的侍卫便后退两步放了行。徐其容心里琢磨着,这十五公主在陈乾帝那里,大概是受宠到了极点的。

意识到这个。徐其容却是一点也不羡慕的,她家爹爹,对她可比陈乾帝对十五公主要真心真意掏心掏肺。

马车在青石板上继续前行了一段路,然后停了下来。前来传话的那侍女不是琉夏,也不是瑞秋,徐其容从来没有见过,性子倒是冷得不行。直接下了马车便抬抬下巴示意徐其容主仆下马车。

等徐其容和秋浓下了马车。那侍女手一挥,赶车的男子便赶着马车自去了。然后回过头来问徐其容:“小姐要乘步辇还是走过去?”

徐其容虽然没有进过宫,却也是知道这皇宫里面规矩是极多的。便多了一个心眼,对那侍女道:“小女子愚钝,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是乘步辇还是走过去。皆由姐姐做主好了。”

那侍女碰了个软钉子,本来是不高兴的。可徐其容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姿态放得很低,便也不计较了,摆了摆手,抬脚走在前面:“那你跟我走过去吧!”

这皇宫里面跟外面果然很是不同。沈家已经很有钱了。沈家人也舍得花钱,徐其容之前在扬州沈家住过一段时间,那庭院的布置、那屋子里的摆设。那雕梁画栋,都不是一般人家比得上的。本朝虽然重农抑商。可对商人的限制倒不像前朝那么多,许多官宦人家能用的东西,商人只要买得起,也是能用的。

可这皇宫里面,比起以前在沈家看到的富贵,又是另外一番天地。青玉铺成的路面显得温润无比,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走过这条路的人,穿的应该都是软缎做的鞋子。这么想着,徐其容低头打量了一下前面引路的侍女的鞋子,果然是月白色荷纹软缎鞋,比宫外许多官宦人家的小姐还穿得精致。

一路路过的宫殿无不是檀香木雕刻的飞檐,凤凰展翅欲飞,青瓦红墙,笔直的朱红柱子,盘龙栩栩如生。金顶、红门,古树参天、奇花争艳,无一不给人一种庄重、压迫之感。这皇宫的大气恢弘,没有进过宫的人,单凭想象,是万万想不到的。

徐其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已经走过的路,却也不敢真的东张西望,显得拘谨得很。秋浓怕给自家姑娘惹麻烦,更是亦步亦趋的敢在后面,眼珠子都不敢乱动一下。

然后便听到那侍女突兀的开口道:“这皇宫内院里面,等级森严,一般只有从四品的容华以上品级的妃嫔才有资格乘坐步辇,苏小仪娘娘当初那般得圣恩,却也没有资格乘坐步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