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在什么时候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有陈元昭暗中相助,许徵今生的仕途总该顺利一些。

至少,眼下秦王是不会打许徵的主意了。

想到秦王。许瑾瑜不免想到了另一件极要紧的事:“太子是不是就快离开京城了?”

山东去年闹了灾荒,朝廷拨粮赈灾,却被贪墨了大半。致使民不聊生起了匪乱。皇上勃然大怒。特意派太子亲往山东巡查安抚镇压乱民。

后来,太子“遇刺身亡”,秦王也受了“重伤”,此事震动朝野。也因此拉开了几个皇子争夺皇位的序幕。

以秦王的勃勃野心,这一世绝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陈元昭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山东闹了灾荒,皇上让户部拨钱粮赈灾救济。秦王主管户部。早已暗中做了手脚。山东的民乱也绝不是偶然,目的就是为了将此事闹大,惹来皇上的滔天之怒。再利用此事引太子出京城!不过。山东那边的民乱暂时还没闹开来,也没惊动到皇上。大概还要再有两三个月。”

太子身边侍卫众多,出入惹人注目。秦王绝不敢在京城对太子动手。出了京城就不一样了。只要安排妥当,就有一举除掉太子的机会

前世秦王甘冒风险。对太子动了手。这一世。有了知悉内情的陈元昭,秦王的阴谋岂能得逞?

许瑾瑜想了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帮太子保住性命顺便揭破秦王的阴谋,太子就能坐稳储君之位。楚王也就没机会再坐上龙椅。

可这么一来,陈元昭想报仇也不可能了。太子再感激他,也绝不可能坐视他对付楚王。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顺水推舟的坐看太子被杀。然后秦王势力大盛,在未来的两年里风光赫赫,无人能及。再坐等魏王出手揭破秦王的阴谋

陈元昭会选择哪一条路?

陈元昭显然早已有了谋划。轻描淡写地应道:“我一切早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早有安排?

许瑾瑜心念电闪。迅速的接过话茬:“你已经私下向魏王投诚?”

太子和楚王是亲兄弟,陈元昭要对付楚王,根本绕不开太子重生之生活是美好的。所以,陈元昭不会站在太子那一边。秦王野心勃勃,又对许徵虎视眈眈。陈元昭也不会辅佐秦王继位。那么,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暗中投向魏王,全力辅佐魏王继位。

身患腿疾的魏王,韬光养晦多年,平日极少在人前露面,几乎是快被人遗忘。可生在帝王家,又岂有不渴望坐上龙椅的皇子?

魏王隐忍多年,暗中搜集秦王刺杀太子的证据,一举扳倒秦王。显然也是心思深沉心狠手辣之辈!

陈元昭帮助魏王继位,魏王自然不会怜惜楚王的性命。无需陈元昭亲自动手,魏王就会除掉楚王。

许瑾瑜想通这一些,心思霍然明朗:“投靠魏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不过,魏王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可得小心一些。”

陈元昭前世全心辅佐楚王对付魏王,最终却死在楚王手里,焉知魏王是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人?

陈元昭意味难明地扯了扯唇角:“放心,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位争斗是何等的残酷!也没有人比他清楚太子秦王魏王楚王的性情脾气!

要报仇雪恨,绝不是短期之内能做到的事,绝不能急躁冒进。需要的是隐忍等待,静待最佳的时机出手

许瑾瑜抬眼看过来,柔声叮嘱:“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有保重自己,才能报仇雪恨!

陈元昭看着那双满怀关切温暖的眼眸,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我还没娶你过门,哪里舍得铤而走险。”

门外响起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那是许徵的声音,显然是在提醒陈元昭该离开了。

陈元昭看了许瑾瑜一眼,低声道:“我得走了。以后有空了再来看你。”

许瑾瑜心中依依难舍,面上却展颜微笑:“你有大事要做,一定忙的很,不用总惦记着我。”顿了顿,又轻轻道:“子熙,我等着你来娶我。”

陈元昭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郑重的点了点头,深深的凝视许瑾瑜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许瑾瑜默默地注视着陈元昭的身影离开。然后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初夏低声提醒:“小姐,姑爷已经走了很久了。”

许瑾瑜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恼的白了初夏一眼:“我和他还没成亲,你怎么能叫他姑爷。”

初夏眨眨眼,一脸无辜地应道:“反正迟早是要这么称呼的,早些改口早些适应嘛!”

许瑾瑜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又瞪了初夏一眼,才转身进了内室。

初夏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小姐分明也是乐意她喊姑爷的,不过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日子过的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春闱开考的日子。

许瑾瑜早已为许徵准备好了考试用的木箱,临行前又特意仔细的看了一遍国师大人贫尼有喜了。然后对许徵笑道:“大哥,今日你去参加春闱,让赵管家和娘送你。我就不去了。”

今日参加春闱的举子不知有多少。她已经定了亲事。不宜再抛头露面。

许徵嗯了一声,习惯性的举手摸了摸许瑾瑜的头:“你安心在家里待着,我很快就考完回来了。”

为了这一天,这几个月来,他几乎没出过家门,每日在家中温习四书五经练习时文到深夜。

对这次春闱,他是志在必得。

看着许徵沉稳又饱含自信的脸,许瑾瑜心里一阵快慰欢喜。

许瑾瑜送了许徵上马车。目送着马车远去后,才回了屋子。

这些日子她为许徵做了两身新衣鞋袜。想着陈元昭的生辰就在下个月,又替陈元昭做了身新衣。

陈元昭喜穿深色的玄衣,身上几乎没穿过别的颜色。许瑾瑜并未挑别的颜色,依旧做了玄色衣衫,又精心在衣襟处用暗色丝线绣了一只雄鹰。

这样的女红十分考验眼力和绣艺,许瑾瑜虽然精于女红,却也足足花了十几日功夫,才将雄鹰绣好了。

雄鹰展翅欲飞,透出凌厉逼人的霸气,一双鹰目特意用了暗金色的丝线,在光线暗处看不出来,到了阳光下才闪出夺目的光华。因为有了这双锐利的鹰眼,整只雄鹰顿时鲜活起来,似随时会一飞冲天。

初夏和芸香看在眼里,不由得啧啧称赞不已。

“小姐,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初夏笑着夸赞:“这只雄鹰绣了眼睛之后,栩栩如生,又神气又威武,就像姑爷给人的感觉一样!”

初夏称呼起姑爷来越来越顺溜。这和主子的默许纵容自然不无关系。

芸香也忍不住在赞道:“奴婢还从未见过这般精妙的绣艺。将军见到这身新衣,心里不知会怎样欢喜呢!对了,小姐既是为将军做了衣服,不如再做一双鞋子,到了将军生辰那一日,一起送给将军。”

在她们两个面前,许瑾瑜也未忸怩作态:“衣服的大概尺寸我心中有数,做鞋可不一样,总得要具体的鞋样子才行。”

芸香立刻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奴婢这就让人送个信给将军。保准今晚之前鞋样子就会送到小姐的手里。”

“送礼物讲究的是惊喜,这样岂不是提前告诉姑爷小姐为他做衣服鞋子了么?”初夏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又了主意:“不如找个侍卫回安国公府,将姑爷的旧鞋悄悄偷一双过来。小姐照着姑爷的旧鞋做一双新鞋就是了。”

许瑾瑜失笑:“就你鬼主意最多。”

初夏洋洋得意的笑道:“这怎么是鬼主意。奴婢这是为小姐排忧解难。”

许瑾瑜被逗得莞尔一笑,却没反对。

芸香心领神会,立刻去找了个侍卫来,低声吩咐了一番。侍卫领命而去。

到了晚上,许瑾瑜的眼前就多了一双旧鞋

隔日,许瑾瑜便开始做鞋。

做鞋比做衣服更费事,别的不说,单只纳鞋底便是极耗费时间精力的事。而且,这鞋底怎么做也很有讲究。要针脚细密,做出来的鞋才会结实舒适。想做的好看,就更要花心思了。

好在许瑾瑜多的是时间和耐心。

等她做完第一只鞋的时候,许徵的春闱考试也结束了美女姐姐的贴身男医。

许徵昏天暗地的睡了两三日才恢复了力气精神。考完了春闱等着放榜的这段时间,许徵也没闲着,先去拜访了座师兼未来的岳父,之后每日去赴同年学子的邀约。

等许瑾瑜将第二只鞋做完了,也到了放榜的日子。

许徵一大早就去看榜了。

邹氏和许瑾瑜待在府里等着。比起秋闱时的焦灼不安,此次春闱邹氏要从容多了。秋闱解元,考中春闱是没什么问题的。只看名次高低罢了。

秦王危机解除,许徵又定了门好亲事。邹氏的心事已经去了大半,满心欢喜的期盼着许徵春闱考个好名次。

许瑾瑜今日自是没心情再做女红,和邹氏一边闲聊一边等着。

“大小姐!大喜大喜!”赵老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报喜:“外面有官差来报喜了,徵少爷考了春闱第一。”

许徵竟然又考了第一!

邹氏大喜,忙笑道:“快些给双倍的赏钱!”

赵老管家精神抖擞的应了一声,又迈着轻快的步伐匆匆出去了。

“太好了,瑾娘,你听到了没有,你大哥考了春闱第一。”邹氏情绪激动,又笑又哭,几乎语无伦次:“你爹在天之灵知道了,不知会有多高兴”

许瑾瑜也是一阵惊喜。

她早知道许徵会在此次春闱中大放光彩,却也没料到他竟考了第一名会元。

按着此时的科举惯例,春闱考中的所有人还要再参加殿试,由皇上亲自主考。春闱进士都是天子门生,最是清贵。不过,只有春闱前十的试卷能有幸入皇上的眼,一甲的名次也由皇上亲自定夺。

许徵考了第一,也就意味着他一定能进一甲前三。只要殿试上不出差错,被点中状元的机会也是极大的。

邹氏喜极而泣,情不自禁地掩面哭了起来。

许瑾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笑着用帕子为邹氏擦拭眼泪:“娘,大哥考了春闱第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应该笑的合不拢嘴才对。怎么倒哭起来了。”

邹氏吸吸鼻子,展颜道:“你说的对,这样的喜事,我可不能哭。我这就去命人准备赏银,人人都沾点喜气。”

许瑾瑜抿唇一笑:“娘可别忘了我。”

邹氏被逗的笑了起来:“好好好!给你双份!”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佳婿(一)

春闱放榜,许徵高中会元。

许徵赴了同年宴回府后,和邹氏许瑾瑜见面,彼此如何高兴就不用细说了。

曹家在当日就得知了这个好消息。曹萦心中暗自为许徵高兴。

曹夫人也十分欣慰,低声笑道:“许徵果然有才学有运道,此次考了会元,若是殿试上再被皇上点中状元,可就是连中三元。将来仕途不可限量。”

幸好当日没有因为门第之见拒绝许家的亲事。不然,可就错过这么好的乘龙快婿了。

曹萦俏脸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曹夫人不无遗憾的叹道:“只可惜你祖母走了,你得守孝一年,和许徵的亲事只有口头约定,尚未过定。”

好在许家和曹家对这门亲事都是乐见其成。就算没正式定亲也无妨,总不可能再出什么岔子吧!

这个念头在曹夫人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便抛之脑后。

......

皇宫里。

宫女雪晴小心地端着熬好的药进了内室,轻声唤道:“公主殿下,该起来喝药了。”

半晌,床上才传来微弱的声音:“我不想喝。”

安宁公主慕容湘躺在床上,娇俏秀美的脸庞憔悴消瘦了许多,活泼爱笑的眼眸黯淡无光,躺在华丽精致的床上,怔怔的发呆,看着惹人心怜。

新年初一晚上,安宁公主受了凉气,又是发热又是咳嗽,第二天就卧床不起。一直断断续续的不见好,就要进三月了,安宁公主依然整日躺在床上。

眼看着安宁公主精神萎靡不振。雪晴心中自是心疼,柔声哄道:“公主殿下,你病了这么久,每天都在屋子里待着,实在烦闷无趣。把药喝了,奴婢陪你去御花园里转转散散心,或许会好的快一些。”

安宁公主神色恹恹:“我不想去。”

说着。将身体转到了里侧。不肯再看雪晴。

雪晴无奈地苦笑,将热腾腾的药碗放在桌子上。安宁公主整天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又不肯按时喝药。也怪不得病情反复。

她整日伺候安宁公主,对安宁公主的心事也略知一二。此时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公主殿下,今年春闱已经放榜了。你猜猜第一名会元是谁?”

不待安宁公主吭声,雪晴便又笑道:“说起来。这个人公主也见过几回呢!”

安宁公主果然有了反应,迅速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眼里闪出了久违的光芒:“你说的莫非是许徵?”

雪晴笑着应道:“正是许公子!”

许徵竟然考中了会元!

安宁公主心里一阵欢喜,脸上有了笑意。雪晴趁机将药碗端过来,一边伺候喝药,一边说道:“再过几日就是殿试。许公子才学过人。又生的清俊斯文,皇上十有八九会点他做状元。咱们大燕朝还从没出过这么年轻的状元郎呢......”

安宁公主听的入神,不知不觉中将一碗药都喝下了。

雪晴暗暗松口气。放下药碗,低声劝慰道:“公主的心事。奴婢也知道一些。若是公主对许公子有意,何不主动向贤妃娘娘禀明心意。娘娘一向疼爱公主,或许肯成全公主的心意也未可知......”

安宁公主却没见欢喜,反而小声啜泣起来。

雪晴一惊,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跪下请罪:“奴婢一时胡言乱语,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安宁公主用袖子擦了眼泪,眼眶红红的,低声道:“是我心情不佳,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紧张惧怕,起来吧!”

雪晴定定神,站了起来。

安宁公主自以为心事无人知晓,一直郁结在心。现在被雪晴说穿了心思,既难堪又羞臊,半晌才低声道:“新年那一日,许瑾瑜进宫觐见母后。当时她告诉我,许徵已经和曹家小姐定了亲事......”

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十分伤心难过。当天夜里哭了许久,又受了寒气,心情沉郁,整日躺在床上不想见任何人。病情也一直反复不定。

雪晴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怪不得安宁公主的病总不见好转,原来是心病......

雪晴性子颇为稳重,温柔的宽慰了安宁公主一番。待安宁公主睡下了,才悄悄退了出去。

......

说来也巧,雪晴刚出了内室,迎面就遇到了前来探病的纪贤妃。

雪晴忙行礼请安,纪贤妃忧心女儿的病情,忙问道:“雪晴,安宁今日可好些了么?御医开的药她都喝了吧!”

雪晴如实答道:“公主殿下还是不肯喝药,奴婢劝了许久才勉强喝完,刚睡下休息。娘娘若是进去,奴婢就去叫醒公主......”

“不用了。”纪贤妃长叹一声:“既是睡下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别叫醒她了。”

纪贤妃没有回宫,就在偏厅里坐下等着。细细的询问雪晴安宁公主的坐立行卧日常起居。

待听到安宁公主既不肯喝药也不肯出去走动时,纪贤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安宁自小身子骨健壮,活泼爱玩,这一回病了这么久,又不肯喝药又不肯出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晴欲言又止。

纪贤妃眼眸一扫,声音里多了几分威严:“雪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老实道来。”

雪晴不敢再隐瞒,低声将刚才的一番话学了一遍:“......奴婢原本不敢确定,所以出言试探,没想到公主殿下竟承认了对许公子的心意。只可惜许公子已经和曹大人的千金定了亲,公主殿下这才相思成疾心情郁结。这些日子卧病在榻,连药也不肯喝......”

纪贤妃听了既惊且怒,面色变幻不定。

雪晴说完了之后,便垂首束立。不敢再吭声。

许久之后,才听纪贤妃冷冷的说道:“这件事你知道无妨,绝不准告诉其他人知晓。否则,本宫绝不轻饶。”

雪晴心中一凛,唯唯诺诺的应了。

纪贤妃思忖片刻,吩咐道:“琉璃,你现在就出宫去威宁侯府一趟。替本宫问问妤姐儿许徵和曹家小姐定亲的事。打探的清楚仔细了。再来回禀。”

......

安宁公主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天,直到晚上才醒。

一睁开眼,纪贤妃关切的脸顿时映入眼帘:“湘儿。你可总算醒了。”

“让母妃担心,都是女儿不孝。”安宁公主愧疚的低语。

纪贤妃嗔怪地看了安宁公主一眼:“你确实不该有事瞒着我!”摆明了是话中有话。

安宁公主本就心虚,闻言心里怦怦乱跳,压根不敢和纪贤妃对视:“母妃。女儿什么时候有事瞒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