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容手里拿着拖把,正不情不愿地站在那儿。

保洁大婶老气横秋地说:“马上就打扫干净了,你们等等再来用啊。”

池弥没走近,大概看了眼,地上有一摊污物,大概是谁喝多了吐的。

就算只看侧脸,他也看得出大小姐脸上的“不情愿”。

他忍不住勾唇,看吧,打肿脸充胖子来当保洁,半天都坚持不下来就该跑路了。

“池哥——”有人看见池弥,出声招呼。

戎容这才发现池弥,原本满脸的抗拒,却忽然转了转眼珠子,从兜里掏出口罩,弯下腰,任劳任怨地拖起地来。

池弥:“……”这是吃定他看不下去会出手?

他……偏不。

出声打招呼的是这场子里的常客,与姜河关系不错,“昨天刚赢了比赛,池哥你怎么不好好歇一歇,还跑来馆里做啥?”

池弥瞄了眼弯腰劳动的背影,将手抄在兜中,“……来喝酒。”

“难得啊!”那人很是高兴,立刻呼朋引伴,招着众人往地下一层的酒吧走去。

池弥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下楼的时候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刚好看见小姑娘皱成了川字的眉。

时间还早,酒吧里人不多,驻唱的歌手还没到,放着一点慢节奏的英文歌。

一群人喝酒聊天,话题无非围着池弥刚得了的奖金,问他打算上哪儿嗨皮。

池弥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酒杯,“没想好。”

又有人问,“哥,你不会是要带着阿姜出去玩儿吧?你这不近女色的,知道大家伙都开始怀疑你其实喜欢男人了吗?”

丹凤眼一瞥,冷淡又凌厉。

对方不敢造次,忙敬了一杯酒赔罪。

“这点酒不够喝,让人再送点过来。”池弥说。

立刻有人去招呼,却听池弥又说,“让刚刚楼上拖地的那个送。”

众人一愣,继而心知肚明地玩笑:“那个小妹妹做保洁确实是屈才了。长这么漂亮,就该去当个公主什么的,干两年就能收山了哎。”

那人这话才说完,便看见原本慵懒的池弥忽然偏过头,盯着他,目光如刃。

完!看来是打趣打到大佬看中的妞身上了。

楼上,拖着恶心巴拉的东西,戎容在心里唾弃了池弥一百遍——明明他只要开个口,就能让她不用做这些的,他偏偏一脸看好戏。

两年时间,那个凡事以她为先的池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正想着,就听见有脚步匆匆上来,她一抬头,对上个陌生面孔。

来人指着戎容,“你去帮池哥拿点酒送过来,吧台知道他喝什么。看什么?说你呢。”

保洁大婶犹豫了一下,“戎容是保洁,不是侍应生啊。”

“池哥要她,”那毛头小伙子一挑眉,“要我去找赵经理讨人?”

大婶一听,连忙摇头,一边推着戎容,“还不快去。”一边接过戎容手中的拖把,认命地拖地……还是年轻好啊!

戎容端着一盘子玻璃杯,小心翼翼地穿越人群,老远就看见被众人簇拥的池弥。

舞池上方的镭射灯光影明灭,他的面孔在这光怪陆离之中熟悉里带着陌生。

她时常梦见他,眉眼、鼻梁乃至于青色胡须和喉结,都能在她笔下一一成型,唯独没有料到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无法揣度的痕迹。

池弥的二十岁生日已经过了。

分开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个少年,如今却已经完全是个成年男人了……无论是手臂搭在椅背上的姿态,还是与旁人说话时略显孤清的神色,亦或是擂台之上紧迫逼人的凌厉无情。

“啊,来了~”

看见戎容端着一盘子装满酒的玻璃杯过来,众人连忙乖觉地让开了池弥身边的卡座。

若不是看中了这小姑娘,何至于千辛万苦地上楼找人下来送酒?醉翁之意不在酒,傻子都看得出来。

戎容本来平衡能力就不好,这一托盘的酒,对她来说是有点儿强人所难。

本来摒着气,一路只泼出来一点酒,没想到走到池弥面前的时候,忽然看见前夜那个妖里妖气的红衣女人远远走来,戎容心一横,索性手稍微一倾。

“小心!”

即便有人立刻来扶,戎容面前的池弥还是遭了殃——一片酒渍,从前襟到裤腿。

魏小妮快步上前,出手就推搡了戎容一下,“会不会做事啊!”

戎容手里还端着托盘,被她一推,索性松了手。

玻璃杯碎的碎,翻的翻,溅了一地,阵仗之大把魏小妮都吓傻眼了,“我,我没用那么大力气推她啊!”

众人只看见她推了,鬼知道她用了多大力气?

何况打翻了酒杯的戎容脸都白了,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泪花很快就在眼眶里打转,还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蹲下身就去拾玻璃碎片。

手腕被人握住了。

戎容抬头,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丹凤眼。

池弥捏着她的手腕,将人拉起身,转身往外走。

“池哥,你这是——”

池弥头也没回,“清理。”说着,拉着戎容离开了嘈杂的人群。

这个场子本就男人多,除了为数不多的擂台宝贝,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所以地下一层的卫生间是男女混用的,只能进一个人。

池弥将人拉进门,就松开了手,径直走到盥洗台前,拿擦手巾沾了水去揩衣服上的酒渍。

“这样是擦不掉的。”戎容的声音低低柔柔的,从身后传来。

“解决不了就不要动嘴。”没好气地回答。

身后传来门锁咔哒的声响。

池弥从镜子里看见小姑娘背过手,将洗手间的门反锁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室内逼仄,光线不强,四面的玻璃折射,倒映出无数个他和她。

第30章 30%痴迷

“谁说我解决不了了?”戎容歪头看他。

池弥将手中沾水的毛巾压在台面,回身,看着她走向自己。

保洁的制服肥大,可丝毫不影响她让人心动的程度,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心底有丝不敢直视的欲|望,这种欲|望令他捏紧了手指。

戎容走近他,抬手,细白的手指一颗一颗,从胸口处解开他衬衣的纽扣。

两年了,池弥还是保留了曾经的习惯,衬衫最上面的三颗扣松着,这样才不紧绷,但也同样使得戎容解开两颗纽扣之后,结实的胸膛就里立刻暴露在温暖的空气之中。

线条如雕刻。

冷白的肌肤,错杂的旧伤口。

池弥任由她的动作,盯着她一点点红透的脸蛋,只等着看她怎么收场。

戎容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按照她的预料,解开第一颗扣子的时候就会被池弥阻止了,之后他就会化被动为主动,至于再往后……她也没想过。

可是,池弥居然不为所动,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任她拨开衣服。

……然后呢?扣子解完了,再往下一颗就系在牛仔裤的裤腰里了。

戎容:“……”骑虎难下,原来是这个意思。

看见她终于不知所措,池弥才开口,“我以为你想好要怎么补偿了。”

总算开口了!戎容如蒙大赦,一手攥着他的衬衣,抬头与他对视,“换掉就好了呀,反正你包里那么多衣服——那件红色的卫衣,我觉得就挺好的。”

红扑扑的小脸,殷红的唇瓣边一丝狡黠的笑容。

熟悉得让他心跳加速的“坏”姑娘。

池弥明知故问,“哪件?”

当然是她当年替他挑的那一件啊!戎容松开手,“我去给你拿。”

人还没走出半步,腰间一紧,已经被箍进滚烫的胸前。

池弥的呼吸从她脑后传来,火热带着酒气,“哦,你说那件旧衣服?太旧了哪里还能穿?那种过时的东西,早该扔了。”

口气轻佻不屑,惹人讨厌。

戎容想挣脱他的束缚,可那肌肉纠结的手臂,哪是她能掰得动的?

“不想穿就不穿,你松开我说话。”

“松开?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和裤子,我松开,你走了,我找谁赔?”

戎容只觉得火热的吐息轻飘飘地扫过耳廓,令自己心神不安,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从前的池弥不是这个样子的,就算是曾让她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吻,也是略带羞涩的浅尝辄止。

“你松开,衣服和裤子我出去给你买新的好了吧?”

“买呀?”池弥轻笑,“不打家道中落,揭不开锅的牌了?”

戎容忽然想起来,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撇了撇嘴,“……买个新的地摊货。”

“我在你眼里,”身后的男人自嘲地低笑,“就是穿地摊货的,对吗?”

她明明没有这个意思!为什么他一定要偏执地把话题往贫富上引。

“池弥,你到底跟我闹什么别扭?”她很想问,你为什么不上学了,为什么跑来打拳,有怕池弥会误会自己嫌他打拳,没敢直说。

“闹别扭?别开玩笑,我是在跟你谈赔偿问题。”

戎容吐出一口气,别扭的家伙。

“旧衣服你不穿,地摊货你不要,不好意思,我现在‘家道中落’可没钱赔你一身名牌,你要实在揪住不放,那只能——”她卖关子似的拉长了语调。

池弥眯起眼,“只能什么?”

戎容咽了口唾沫,挺起胸膛字正腔圆地说,“以身相许了。”

盥洗室里有一瞬的安静。

静到戎容都能听见自己的耳膜处传来擂鼓般的心跳,该死的,她口不择言的,到底都说了些啥?

就在戎容悔不当初,恨不得穿越回半分钟前吃掉那句“以身相许”时,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忽然收紧了,下一秒她就双脚离地,被人抱了起来转了个面,脸正对着被她拨开了衬衣的胸膛。

本来就已经通红的小脸,顿时火烧云一般。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池弥将她放在洗手池边的台面上,戎容双脚够了够,碰不到地,晃里晃荡的格外没有安全感,可没等她的空虚感持续太久,贴上前来的男人气息就夺走了她的全部注意。

她坐在台子上,总算与他一般高了。

池弥双手左右撑在她身边,压在她的双手上,与她四目相对,酒精作用之下,丹凤眼的眼尾泛着一丝红晕,唇色也红得好似滴血。

“以身相许。”他玩味地重复。

戎容开口,有点结巴,“开,开玩笑的。”她还没那么火爆……

池弥勾唇,笑不及眼底,“我当然知道你是开玩笑,你就这一个身,难不成还能许第二个人。”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戎容不由蹙起眉,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否则他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有未婚夫?难道……她想起在俄州的时候,也常常有人误会明伦和她的关系。

“明伦他——”跟我不是那种关系。

可明伦两个字刚刚从那张小嘴中吐出来,池弥就觉得像有什么捅进左胸,这该死的名字在无数个失眠的深夜让他辗转难眠,如今从她的口中说出竟像匕首一般让他难以忍耐。

他倾身向前,把那个名字从她的口中驱逐。

然而,本来只是想让她缄口的轻吻,在碰到微凉而柔软的唇瓣的那一秒就脱离了他的意愿。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变成啃咬蹂|躏,即便如此,仍旧填不满左胸膛的那个空洞,那个被封闭在内心的野兽疯狂地想要冲破屏障,将面前的人化为己有。

他松开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庞,拇指摩挲着她肿胀的下唇,火热的吐息落在自己的手指与她的唇瓣,“你为什么要回来?”

戎容眼底一片湿润,静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回来?当然是为了他。

她想他,疯狂地思念他,想听他的声音,牵他的手,听他或生气或无奈地叫她的名字,被他背着在楠都无人的小巷里穿行……

那些只能在梦中重演的回忆,在每一个睁眼的清晨令她恨不得立刻飞回来。

他还问,为什么回来?

戎容气呼呼地凑近,牙齿重重地咬住他纤薄的唇,仿佛报复一般笨拙的吮吸,甚至潜意识的希望听见他道歉、告饶。

可惜没有。

非但没有,几秒之后,戎容就开始后悔自己的自不量力,那个被她“报复”的对象只不过在她肩头一推,一按,她就整个人仰后,被压在台面上,仰面朝着天花板上的镜子。

池弥的左手垫在她脑后,这才免于冰冷坚硬的磁砖给戎容带来疼痛。

但即便如此,对戎容来说也于事无补——他的胸膛太硬,压在她胸前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当他欺身上前吻住她的时候,呼吸这件事就完全成了奢求。

因为池弥左手垫在她脑后,戎容的右手暂时得到自由,无处安放的手先是扣着他坚实的肩,渐渐地滑进他敞开的领口,无意识地在那些嶙峋的伤口上抚摸、停留。

那些对她的渴望,使池弥渐渐不能满足于原本停留在唇瓣的吻,他试探地探入,轻易地拨开了她的唇,几乎是长驱直|入地与她交缠,纠葛。

他的吻一点点深入,她的胸口就又疼又酸,陌生的情愫翻涌,让她仿佛无依的浮萍,不知道何处安放身体和灵魂,只能更不知所措地贴近他,试图从他滚热的身体汲取一些让自己安心的力量。

戎容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终于发出一声呻|吟,小手推着他的锁骨。

池弥这才勉强放开她的唇,却再度顺着娇俏的下巴,天鹅般的颈项一路向下,浅咖色的工作服领口很高,他蹙眉,几乎是扯开了揿扣,终于看见那对纤弱精致的锁骨……

洗手间的门就是在这时候被激烈敲响的。

门外传来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拉屎还是生蛋呢?这么久还不出来,不怕脱肛啊!”

这粗鲁的叫嚷,立刻将失魂的两个人从意乱情迷之中拉回了现实。

戎容睁开眼,正看见天花板的镜子上,被某人压在台面上的自己,长发撒乱,领口微敞,面色宛如化了浓墨重彩的妆。

不过……池弥更惨。

他的衬衫不知何时早已被她扯得七零八落,挂在肘弯,整个精壮的上半身都裸露在外。

池弥忽然抽走了垫在她脑后的手,戎容的后脑勺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顿时撑着坐起身来,细眉微蹙,微肿的唇嘟着,没说话,却是显而易见的委屈。

池弥撇开视线,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整理一下。”

戎容头发凌乱地坐在台面上,一动不动,固执地看着他,任由洗手间外的人把门拍得震天响。

第31章 31%痴迷

池弥无意识地抿了下唇,那里还残留着她的软香。

“死里面了?再不出来老子砸门了啊!”外面人喊。

戎容歪过头,抿着唇,终于看见他无声地走近前,双手捏起她那件做工粗糙的工作服,将领口并合,扣了两次才把揿扣重新扣上。

然后,他又一把撸掉了戎容用来绑头发的头绳,乱糟糟的马尾辫顿时散开了,柔顺地披在肩头,更衬得一张小脸娇俏得让人心生怜爱。

戎容抬手,想替他扣上衬衣纽,没料到被池弥躲开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台面上抱了下来,然后一边扣着衬衣纽扣,一边走向门边,打开了反锁。

门外原本骂骂咧咧的男人,见门开了刚要发飙,一眼看见冷着脸的池弥,顿时咬住了舌头。

再一看,跟在他身后穿着肥肥大大的保洁工作服,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小脸的女孩,更是换上一副太阳打北边升起的表情,回过头,瞠目结舌地看向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