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更让颜诺意外的是,林宇哲在订婚宴的前一晚居然来找自己。

路灯下,他样子与从前的风流倜傥大相径庭,反而有说不出的颓废感。他没有剃须,衬衣也皱得不成样子,半点喜气都没有,根本不像明天就要订婚的准新郎。

林宇哲疲惫地揉揉眉心,问道,“颜丫头,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他的声音沉沉的却显得很无力。

颜诺一时跟不上他的拍子,睁大眼糊里糊涂地问道,“他?宇哲哥,你问的是谁呀?”

林宇哲长叹一声,不自觉地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白冉冉的烟圈,一字一顿地道,“柳思晨。”

“思晨?”听到由他的嘴里吐出这个名字,颜诺震惊了,声线也跟着不自然地上扬,“难道是你跟她?”她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个事实,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的?不可能吧?

林宇哲定定地凝着诧异的颜诺,很显然柳思晨什么也没跟她说起。听见她被烟呛得有些咳嗽,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息,想了想又说道,“我和她的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吧?”他顿一顿又改口,“算了,你只要告诉我她是不是平安就好。”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空间响起,颜诺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一脸错愕的林宇哲,他的半边脸已经被扇红了,她才惊觉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可是一想像到思晨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她的怒气就忍不住升腾起来,声音也冰冷如霜,“算了?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的?是不是高兴了就随时可以开始,不乐意了又随随便便结束的?”

“颜丫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林宇哲想解释,又无从说起。只要一想起那双剔透的眼睛,那个黑暗里默默望着自己的女人,他的心里就像被利刃反复的戳着,痛不可止。原以为是不在意的,却没想到却已经在心里那么深了,连他自己都不知如何是好。他错了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难受,自宇涵过世以后,这样的痛是第一次。

颜诺抬起眼,弯出讥诮的笑容对他说,“是哪样的我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思晨在哪里好与不好都和你无关了,你快回去准备你的订婚吧,准新郎!”她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公寓里,根本不想再见到他。

林宇哲一个人怔然地站在夜空下,那无尽无止的黑在他背后蔓延开来,又冷又沉,再也见不到一丝的光亮。

颜诺因为这一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负气不愿出席林宇哲的订婚宴,秦放听了前前后后的缘由以后也没有勉强她,只让她在家好好休息,谁知订婚当天她又收到思晨的新邮件。

小诺,我房间梳妆台的抽屉里有一个礼盒,是我给那个人的结婚礼物,你帮我带给他吧,我说过会好好的祝福他的,我希望他幸福,可是我没有勇气,你一定要帮我,替我看着他幸福的结婚,如此就好。

这么简简单单的话,需要花费多少的力气忍住多少的痛才说得出来?颜诺根本不敢想象。

于是她最后还是为了好友,勉强出席了林宇哲的订婚宴。

其实,一切都是天注定好了的。

三二话

因为结亲的双方都是在C城呼风唤雨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所以即使只是一个订婚宴也办得隆重非凡。而颜诺本来心里不大乐意出席的,可为了配合场合也不得已换上秦放替她挑选的晚礼服,又化了一个极衬她肤色的优雅淡妆。

秦放来接她的时候,站在车前呆了好一会,见她把头发蓬松随意地挽在脑后,珍珠白的裙子缀以希腊式简约淡雅的皱褶,一双金色亮片的高跟鞋衬得她更纤柔高挑,迷人得看傻了他的眼,乱了他的心。

颜诺抓着晚宴小包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软软糯糯地问,“你怎么了?傻了啊?”

“你,你今天很漂亮。”秦放牵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老实说出心里话。

颜诺一听,两颊可人的小酒窝深了又深,却还是嘴硬地嗔道,“少说这些恭维话,我们快点走吧,不然就迟到了。”

订婚宴选在繁华中心的五星级酒店举行,场面热闹而盛大,甚至还有不少记者来做跟踪报道。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不过这可不包括颜诺。

她素来不喜欢这些应酬的场合,觉得每张面孔都带着一层面具,不论是知己亦或是敌人,在面上大家都相安无事和乐融融。她自问没本事做到滴水不漏,尤其是远远的就看见那一双聚焦众人眼球的新人时她心里更难受得慌,难怪求学的时候徐教授就说她是一块不懂变通的石头,这样事事太较真,轻易就被人看清了底细。

“美女,赶快笑一个吧?”秦放低声提醒颜诺,又拉起她的手挽上自己的臂弯,“放轻松,你真觉得不自在的话,待会咱们露了脸就走人。”

颜诺点点头,挽着秦放的手眯眯眼睛打量起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林宇哲,西装笔挺,神采奕奕,似乎他身旁的人说了什么让人发笑的话,他的脸上泛起了浅浅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昨夜的那种颓唐和痛苦。颜诺撇撇嘴腹诽,这人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商人,深沉得可以。看到林宇哲的目光飘向这边,她才忽然想起来思晨交给她的礼物忘了带上来。

她懊恼的拍拍自己的额头,对秦放说,“糟糕,我把礼物落车上了。”

秦放侧身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要不过后再给?”他直觉的认为不是好时候,忘了也好。

可惜颜诺固执地摇摇头,不高兴的皱着眉,“偏不!他既然这么心安理得的订婚,我当然得成全他了,何况这是我答应思晨的了。”她想了一整晚都想不出这两个人之间怎么交集的,不过如果不是爱得太深的话思晨不至于会崩溃成那个样子的,现在她倒要看看林宇哲看见思晨送的礼物会有什么反应。

秦放知道劝不了她,也不勉强,“那你等我一下,我下去拿。”

颜诺笑了笑说,“不用了,你有应酬就先进去吧,这里我横竖没什么认识的人,我去拿就好,你把车钥匙给我。”

秦放本来不放心想一起去的,却被一个朋友拉住说个不停,颜诺就自己一个人到了地下停车场,开车门从后座取了礼盒。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听声音很清脆,所以也小心的捧着,又不由得想起躲在远方的思晨,叹了口气,今夜别人在笑,她肯定在哭。

颜诺带着礼物坐电梯直达宴会厅,刚出电梯的门口就听见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说,“嗯,我知道了。那这事等明天回公司再说,我现在还有点事,先就这样吧。”

她怔在那儿,这近在咫尺的声音熟悉得令人发颤,她不用看正脸就能想象出他的样子,明亮如黑玉的眼睛,浅笑微抿的薄唇,风雅翩然的举止总是令人无懈可击。金钱或许能堆砌出一个人的气势,却造就不了一个人的气质,骨子里浑然天成的优雅可谓是千金难求,一如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容人忽视。

原来可以随时间流逝的,并不包括记忆。

“这位小姐,麻烦你让一让。”这时后头的人有礼地开口,让颜诺回过神来,红着脸挪了一下位置,高跟鞋清脆的“嗒嗒嗒”作响。当她抬起眼时恰好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在斑斓的水晶吊灯之下深沉如水,空气开始凝结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记得了。这段日子为了思晨的事心力交瘁,让她忘了他也会出席这场订婚宴。也对,林家跟段家是世交,林宇哲跟他更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挚交,怎么可能不来?

段奕琛还是跟从前一样,先向颜诺走来,微笑着问候,“嗨,好久不见了,你最近怎么样?”

颜诺恍惚了一下,缓了缓才客气地回道,“嗯,很好。”她下意识轻拢一下微松的发髻,想了一会儿又问他,“你呢,在英国还好吗?”

“还不错,你知道我的,适应能力很强,就是总是起雾,让人绅士不起来。”段奕琛说得很轻松,嘴角也带着笑,可是眼神却带着难掩的落寞,所有所有的设防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轰然瓦解,当心里涌上久违的悸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忘记得不够深不够彻底。

你知道我的——这句话用在曾经如胶似漆的前男友和前女友身上,似乎很尴尬。

颜诺微垂下眼,长睫像把扇子掩住了她的心思,接着他的话慢慢说,“其实有雾也不错,雾里的泰晤士河估计更会漂亮。”她压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没话找话说。

段奕琛沉默了,再美的景色再大的快乐,没有那个对的人与自己一起分享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多少个晚上他站在寓所的露台,对着那条绚丽的泰晤士河孤身品味着繁华的孤独,心里空荡荡的,无数次冲动地拿起电话想打给她,即使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可是最后都不得不放弃了,宇哲说,她已经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了,陪在她身边的人,不再是自己。

颜诺想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僵硬,暗暗捏了下拳头说,“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了。”说完就迈开脚步,可不知道是走得太急还是太紧张的关系,尖细的高跟一崴整个人差点跌倒,幸好段奕琛眼疾手快的接住,冰凉的手臂被他稳稳地牢牢地攒在手里。

他皱皱眉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伤到?”

颜诺木讷地摇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可目光又迷离得似乎是透过他看些什么。

记忆的浪潮接二连三地扑过来,猝不及防。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她跟他不知道约会第几次了。室友们问他们拍拖这么久进展到哪里了,有没有亲亲?她问亲额头算不算,被她们一致教育进展太慢了,都几个月了还是裹足不前。其实她也很懊恼,她喜欢他的绅士又埋怨他的绅士,他们之间一点都不像情侣,反而更像兄妹,而且总是她缠着他,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没魅力吗?

再一次约出来的时候是七夕,街上双双对对甜甜蜜蜜。他们刚从电影院出来,他温和地牵着她的手,再无半点别的亲昵。她暗咬牙这次一定要有所突破,盘算着是强攻好呢还是趁其不备比较合适,就这么一晃神她不慎踩到了石子,他快手紧紧的抱着她,也说了这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声音温柔得让她脑门一热,想也没想就凑上去送出她的初吻,这么大胆的作为她可是头一回。她还记得那时他的表情,也许一点点讶异,也许一点点惊喜,总之那以后他们的关系渐臻佳境。谁会想到后来变成那样,是她亲口说的,我们分手吧。

不该想起这些的,不但不合时宜,也没有这个必要。

颜诺咬着唇,挣扎着要甩开段奕琛的手,可是他却不肯,耳畔净是他灼热的呼吸,“你放手。”

段奕琛一震,反而抓得更紧,喃喃道,“小诺,我……”

他还没说完话便被颜诺仓皇地推开,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秦放笔直地站在用香槟玫瑰环成的花廊下,表情安静如万年不动的冰川,冰冷得没有半点气息。

秦放缓缓地朝他们走来,一手揽过颜诺的肩膀,一手礼貌性的伸出去,笑着对段奕琛说,“久违了,段总。”

一个复杂的三角形,两段感情,三个心境不同的人。

三三话

在场的谁都听得出来,这句“久违了”包涵了太多太复杂的意思,一时间空气都凝成冰。

颜诺感觉秦放搂着自己的力道不轻不重,温度却高烫灼人,忍不住绷紧神色,小心地抬头用余光看他,深邃的侧脸在水晶灯下看不清是喜是怒,他还是没有看她,沉静如大海的一双眼直直地睨着段奕琛,似是探寻,也似是在示警,颜诺这才发现,原来秦放竟然比段奕琛还要高一些,莫名的压力蜂拥而来。

段奕琛定了定神,也礼貌地伸手回握,“见到你很荣幸,我很喜欢你的作品,这次工程很顺利很成功,市场初期反馈的反应普遍很不错,希望下一次我们能有机会能再次合作。”轻易地带出工作的话题,让沉闷的气氛朝另一个方向而行,这就是段奕琛的本事,轻易不许别人撼他分毫。

秦放低声一笑,颜诺却听得出来跟他平日爽朗的笑声大相径庭,这是带着公式化的虚应,“那是自然,我们能合作愉快,做到双赢是最好不过的了。”

颜诺有些恍惚,这种明知而又装作无知的诡异她几乎承受不了,幸而有人解救了她,“我说怎么一下子都见不到人,原来都聚在这里了啊?”居然是她最不乐见的林宇哲。

林宇哲笑容满面地拍拍段奕琛的肩膀,又瞟一眼秦放才开的口,“刚下飞机吧?我都叫你早点回来,你偏偏喜欢当压轴,到头来还不是累了自己?”

段奕琛语调平静地说,“你也知道我忙,很难脱身。”说完又有意无意地望了望颜诺。

老板,是世界上最忙而又不忙的职业,工作量的大小取决于他自己,说忙,其实是借口,不是没想过要回来,只是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意义,人在哪里也变得无所谓了。

林宇哲略皱皱眉,又不动声色的敛过去,笑着说,“看来你们都认识了,我也不多此一举的介绍,就等你们来开席了,我们进去吧。”然后不由分说地簇拥着段奕琛先一步回到宴会里。

秦放和颜诺慢半拍走在他们后面,冷静地望着眼前宾客聚首其乐融融的场面,过于纷繁的热闹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忽然转过身对她说,“颜诺,不如我们结婚吧!”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害怕些什么。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宇哲嘲笑他一刻离不开颜诺,他没有否定,最后还是决定跟出去看看,却不料看见他们站在一起……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完全看不到别人的存在。他承认他心慌了,他赢不过时间,唯一有优势的,不过是,现在站在颜诺身边的人,是自己。

牢牢的抓住她的手吧,他是这么跟自己说。

颜诺傻愣愣地望着秦放,似乎没听清他说的话,“你,你说什么?”她一下子懵了,清楚却又朦胧,不敢确定。

秦放眯了眯眼,瞥见林宇哲朝他们俩招手,他好笑地用自己的额碰了她一下,“没说什么,你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小迷糊,谁娶了谁倒霉!”他似真似假的嫌弃免去了所有的尴尬,让各自松了口气,有些事情,还不到时候。

订婚宴,其实也是变相的商业聚会,政客商人无不抓紧时机为自己争取多一些利益和筹码,秦放被建筑设计院的院长硬拉了去,颜诺便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小沙发上,端着一杯果酒抿饮。

看着在人群中穿梭的林宇哲,她却没有送出那份有特殊意义的礼物,也许是因为他帮自己解了围,也许是感同身受,也许是不忍,总之她放弃了当面奚落他的想法。做人有太多别人不能理解的无奈,鱼与熊掌的选择充斥着我们的生活,有时候你选择了什么就代表你得放弃些什么,不是不能兼得,而是太难。

因着满腹的心事,颜诺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又不知不觉就把甜涩的酒都喝光了,胃有些难受,刚想去拿些点心中和一下,已经有人先她一步,递给她一小块用精致水晶盘盛着的提拉米苏,是段奕琛。

颜诺错愕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谢谢你。”他的体贴却让她半分食欲也无,毕竟在他面前已经很难再自在从容了。

段奕琛看了眼桌上只余下残渍的酒杯,微微笑了笑,“这种果酒的味道虽然不错,可是后劲很强,还是少喝点好。”

“喝一点点没关系的,总是要试过才知道合不合适自己,不是吗?”颜诺下意识的动了动盘中的叉子,表情若有所思。

段奕琛勾了勾唇角,也机敏的听出她的话里有话,并没有在意,毫不避讳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知道我在关心你就好。”

这似曾相识的温柔让颜诺的手一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段奕琛绅士地站起身,又说,“我今天有点累,就先走一步了,有机会再约出来见面吧。”

颜诺也跟着站起来,艰难的点点头回应,“嗯,再见。”每吐出一个字都有千斤重,好似有那么一句话,在言情里用烂俗了的,如果可以,情愿不曾相见相识,说的大抵是她此刻的心情吧。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恰恰看到段奕琛和秦放擦肩而过。

秦放的眼神冷锐如刀,在错身的那一刻将声音压得很低却又十分的犀利强调,“我和颜诺也准备订婚了,到时请你务必出席。”也许开始提结婚是一时冲动,但是订婚却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他爷爷那边已经拖不了多久了,最后的心愿也不过是想亲眼看着他成家立室。

段奕琛的脚步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反问,“哦?我拭目以待。”这轻放的调调着实恼了人的心,仿佛在说,你们成不成还是未知之数呢。

秦放紧握得拳头骨骼乍响,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风度说,“你慢走,我该去找我的未婚妻了。”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不过是普通的寒暄,实则是火花四溅的过招,暗潮汹涌。

等秦放走去找到颜诺的时候,她已经忐忑不安的又灌了两杯果酒下肚,倚着窗边吹风。放眼望去,一眨一眨的小星星点缀了过于深沉的夜空,变得调皮起来,颜诺伸出手指一下点一下的数着漫天繁星,嘴里念念有词,像个孩子似的。

秦放有些恼,尤其碰到她冰冷的肩膀时更是气晕了,眉峰拧得死紧,这个女人怎么不会照顾好自己,因为柳思晨的事已经折磨得自己变成瘦竹竿,再冷着了病了岂不是要羽化登仙了?他没好气的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身上,她下意识转过身来,呵呵地笑着说,“你来了啊?”酡红的脸蛋娇憨似花骨朵,眼神中带着半醉的风情,迷人得竟把一切都比了下去,令秦放动容了,想跟她结婚的念头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冷风微微吹醒了他的脑袋,这才板起脸责怪道,“喝这么多的酒,看你明天准叫天叫地的喊头疼!”

颜诺仰起头靠在他肩上紧紧抱着他,嘟起嘴咕哝了一声,“坏蛋!你欺负我!”

娇软的身体温软的话语淡淡的酒味让秦放一下子停了呼吸,心跳加速,忍不住揽着柔若无骨的她,不是醉了酒的话平日她一本正经的怎么会这样主动,她到底喝了多少啊?他想了想,留在这里少不得要应酬,可是放她一个人又不放心,于是跟林宇哲简单的告了辞,林宇哲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的,可是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宴会刚结束就有个酒店经理来找林宇哲,交给他一个包装得很朴素的礼盒,他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坐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嘴里叼着烟,溶溶泄泄的灯光洗得他的表情深不可测。等烟灰缸里满是烟头,他才慢慢地抬手拆开礼盒的丝带,打开盖子的那一霎那,仿佛是打开了月光宝盒,一下子把他的思绪拖回了过去。

那是一对做得不算精致的瓷娃娃,样子却很喜气,看得出来费尽心神。

他跟她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他一时不慎将泥水溅到她身上,又因为赶时间开会所以道歉的语气不大好,她便死活拽住他不放手,吵了一架。那时他内敛她张扬,却也想着彼此不过是芸芸众生的过客。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刚应聘上了自家公司的人事助理,协管员工的培训,有时候不得不说这是缘分的巧合。即使他是她的老板,他们还是相看两厌,仿佛天生不对盘,每次见面总是要唇枪舌剑一番才觉得过瘾。

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他并不很清楚。

那天去参加一个朋友的陶艺展览,又意外的在学陶的教师看见她笨拙的捏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杯子,他早知道她总是有股不服输的精神,屡试屡败,屡败屡试都不曾放弃,他居然就这么站在那看了好久,后来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抓起她的手想手把手的教她开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一开始还不知好歹的挣开他,凶巴巴地说,“这谁呀,小心我告你非礼。”可她看清了是他以后,又尴尬得脸一红,结结巴巴地喊着,“怎么是你呀?”

“笨蛋!”他记得自己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哼了一声,挑起眉挑衅地问,“你很厉害吗?可别打肿脸充胖子让人笑话哟!”

她这么说倒让他笑了,他母亲最拿手的就是陶艺,他从小耳濡目染,即使不精通也绝对比她好上百倍,想着这次定要叫她刮目相看,省得总是嚷嚷他是吃人不吐骨头没风没度的资本家。

她见了他捏的茶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没想到你还有可取之处……”

先变的是她吧,竟然,竟然还敢强吻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关系令他来不及防备,他不喜欢这样不受控制的情绪,于是他渐渐地疏远她。他该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比很多人都要大胆而且勇往直前,他退一小步她进一大步,逼着他表态,慢慢的演变成不清不楚不明不暗的情况,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不该是这样的。

恰逢林氏要招标一个大项目,他忙得昏头转向甚至当起空中飞人,堪堪避开了她,回来时家里却说给他物色了一门好亲事,他神推鬼使就应承了,然后就是她离开了C城。

他达到了目的,却并不开心,像心里缺了一个口,不断地淌着血,她给他下了魔咒。

是高婧的出现打破了一室的静谧,走近他说,“原来你在这里,爸爸他们已经先回去了,你呢?要一起走吗?”低眉瞥见他手里的瓷娃娃,颇有兴致地问,“这谁送的啊?怎么看着有点幼稚?”说着就伸手想拿过来看一看。

林宇哲条件反射般的躲开她的碰触,避重就轻地说,“不过是一个朋友送的玩意儿,无关紧要。我想我今晚喝得太多酒了,有些头疼,不如你先回去吧。”

高婧也没追究,点点头了然道,“那你也别呆太晚了,拜拜。”他们只是门当户对的联姻,无须太多不必要的温情。

看着她离去的优雅步资,他想的却是柳思晨,如果是那个女人肯定不是这样,她穿了高跟鞋走路歪歪斜斜的很是别扭,更谈不上什么优雅淑女了。

忽然摸到瓷娃娃底部有凹凸感,他翻过去一看,上面细心地写着,百年好合,美满幸福,还画了一个一箭穿心的俏皮图案,那刺眼的祝福扎了他的心,还吸走了他所有的力量。

耳边还回响着她那晚跟他说的话,你不是要我祝福你吗?那好,我就祝你百年好合,美满幸福。

三四话

即使是盛夏的晚上也是微凉的,秦放扶着颜诺站在酒店的门口,她一会喊冷一会喊热,咕哝着要扯开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西装。他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防止她作怪,皱着眉抱怨,“明明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给我乖乖的,等车来了我送你回家。”

此时的颜诺脸色红如蜜桃,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秦放,靠着他嘿嘿地傻笑着,那纤长的十指像弹钢琴般在他的衬衣上来回撩拨着,若有似无的触感让秦放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沉重起来,手不自觉地收紧力道,直到颜诺呼疼才稍稍放松一些,可是两人还是亲密无间地紧紧偎依在一起。

夏夜的风轻轻拂来,在每人的心里吹起了片片动人的涟漪。

今晚秦放也喝了几杯酒,虽然没醉,可是带着一个醉姑娘显然不能开车了,酒店的服务生帮他们叫了计程车,他扶着颜诺坐进后排,然后就跟司机报了颜诺公寓的地址离开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