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道:“虽然辅导班不同于学校,但是你们既然选择来这里上课,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像在学校一样,遵守纪律,尊重老师。如果因为你们自身的原因导致成绩没有起色,坏了辅导班招牌是小事,影响你们自己的前途才是大事。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对辅导有什么问题和要求,可以随时告诉我。”

“明白!”杜远和肖莫然还是那副贱兮兮的样子。

邵栖则抬头看向她,语气有些诡异的认真:“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你吗?”

荣雪道:“除了课堂上的学习,其他你们在这里的任何需求,都可以找我。我们机构承诺过会为学生提供最好的服务。”

邵栖若有所思点头。

荣雪见几个人没有问题,转头低声道:“陈老师,您上课,如果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就好。”

陈老师笑眯眯点头:“你辛苦了!”

荣雪笑着摇摇头,然后转身出了门。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窗外看了许久。

陈老师是典型认真而负责的教师,虽然课堂没那么有趣,却讲得浅显易懂,至少在她看来,很容易就听进去。

只不过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

杜远和肖莫然还是跟上次一样,虽然并没有明目张胆地聊天睡觉,但也是神游太虚,各种小动作不断。

倒是邵栖跟之前截然不同。

上回他是堂而皇之在只有三个学生的课堂睡觉,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资深老师完全没有半点尊重。

但今晚他却反常的认真,时不时附和点头,还拿笔认真地做着笔记。

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玩世不恭和倨傲,灯光下少年的侧脸,甚至有几分乖巧的样子。

只不过他转头朝窗边看了好几次,大概是不太喜欢上课被人盯着。

荣雪想到以前中学时,班主任也总是在自习课的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窗外或者后门,常常把打闹的学生吓得魂飞魄散。

好像是蛮讨厌的。

想到这个,她也觉得有些好笑,在邵栖再次看来时,她朝他点头示意,然后回了办公室。

她不知道邵栖的这种改变源于什么,也或者这才是他正常的表现,毕竟他是江大附的尖子生,大概上回是因为被家长强行送来辅导班,出现的逆反心理。

十几岁的少年,叛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管怎样,这是件好事。

回到办公室的荣雪暗暗松了口气。

第一节 课顺利结束。

杜远和肖莫然一听到讲台的陈老师宣布休息,立马从神游太虚的死狗状态满血复活,凑到邵栖身边打闹。

邵栖却一脸嫌弃地将两人推开,从书包摸出自己的杯子起身:“我去打水!”

然后无情地抛下两个好友出了门。

饮水机在休息室,也就是办公室旁边。

他才走出教室几步,便见荣雪也拿着杯子从办公室出来。

邵栖面上一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老师,你打水啊!”

简直是问了句废话。

荣雪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边往休息室走,边点头:“你今天上课挺认真的。”

邵栖对这种公式化的夸奖,向来不感兴趣,何况她语气平淡得几乎不像是在夸人,但他就是觉得心里头炸开了花一样,甚至要努力克制,才没有让呼之欲出的狂喜露出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说点什么,但却发觉自己忽然变得词穷。

直到走到了饮水机旁,他才又开口道:“陈老师教得挺好的,之前就是不想来上课,故意找得借口,现在想想,挺过意不去的。”

听起来有几分难得的坦诚。

荣雪弯身接水,轻描淡写道:“这话你跟陈老师说了吗?”

“啊?”

“如果觉得抱歉,就去跟陈老师道歉。我不是老师,你们对我的工作不满,可以随便投诉。但陈老师是资深老师,就算这不是学校,你们也应该尊重他。”

“不不不,我没有对你不满。”邵栖忙不迭摇头,他向来讨厌说教,在学校就是个典型的刺头儿,并不是一个多尊重老师的学生,但此时被一个也就比自己长了几岁的大学生教育,他却一点都不生气,“我……待会儿去跟陈老师道歉。”

幸好杜远和肖莫然没在,不然看到他这副语无伦次的怂样,只怕牙齿都会笑掉。

荣雪没在这个问题纠缠,接完水直起身退后一步,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饮水机,淡声道:“你接吧!”

邵栖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弯身去接水。

水咕噜咕噜流进杯子,不知何时满了,他也未觉察。直到手上传来一阵灼热,他才猛得回神,轻呼一声,被烫得下意识收手。却不小心在手忙脚乱中将杯子的水洒出来更多,哐当一声,杯子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杯子落地的声音,将站在旁边发呆的荣雪拉回神,她转头问:“怎么了?”

邵栖甩着被烫到的手倒吸冷气。

不用他回答,荣雪也搞清楚了怎么回事。

她眉头微蹙,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快速拉到旁边的自来水管前,打开水龙头,将那只被自己握住的手放在流动的自来水下。

她动作一气呵成,等到邵栖反应过来,手上的灼痛已经因为凉水而减缓。

而握着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带着柔和的温度,好像直接抵达到了心里。

邵栖的心忽然跳得厉害。

只是下一秒,荣雪已经松开了手。

邵栖烫伤的手不由自主跟着她离开的手一起挪动。

“不要动,在水下冲十分钟。”荣雪见状,赶紧又握住他的手腕,放回冷水下。

“哦!”邵栖讷讷道。

荣雪再次将手松开,然后微微倾身,看向水龙头下邵栖那只手,去检查他烫伤的情况。

邵栖伸着手站直身子,一动不动。

他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在她倾身时,目光恰好落在她的侧脸和白皙的脖颈。

柔和的灯光下,年轻女孩光洁的肌肤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带着点诱人的润泽。

如此近的距离,哪怕是她脸上那副眼镜,也掩盖不了半点天生的丽质。

邵栖忽然觉得被烫到不只是手,而是胸口,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呼吸越来越灼热,心里头好像有团火要窜出来。

荣雪听到他变重的呼吸,转头看他,问:“很疼?”

邵栖赶紧心虚得别开自己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点头。

其实烫伤的地方被凉水冲着,哪里会有多疼!

荣雪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淡声道:“我看了下应该不严重,冲会儿凉水就差不多了。”

邵栖点头。

荣雪回到饮水机旁,将他的杯子拾起来,用水冲洗了下,放在他旁边:“我回办公室了,你冲几分钟水觉得不疼了再回去上课。”

邵栖哦了一声,等她转身后,鬼鬼祟祟转头,目送着她的背影出门。

荣雪回到办公室没多久,便见拿着杯子的邵栖在门口探头探脑。

她抬头看他,对上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淡声问:“有事?”

邵栖点头:“小老师的方法很管用。”

荣雪点头:“不怎么疼了,就回去上课吧,别让陈老师等。”

“嗯。”邵栖看了看她,也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起,转身跟个弱智儿童一样,蹦蹦跳跳回了教室。

荣雪虽然看不到他的身影,但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也能猜到他的动作,不由得有些好笑的摇头。

果然还是小孩子。

这节课和上节课一样,无波无澜。

荣雪查看时,只在窗外微微停留一下就离开。

下了课,荣雪来到教室和陈老师道别。

邵栖因为手被烫伤不太方便,收拾书包便有点缓慢。

唔,故意缓慢。

两个好友见状凑过来,看到他手背红红的一片,杜远贱兮兮笑道:“万能的右手光荣负伤,哥们儿我对你表示万分同情。”

邵栖一把将他推开,低声道:“滚你的蛋!”

他再抬头,发觉讲台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三人出门,路过办公室时,邵栖迫不及待从敞开的门内看进去。

荣雪正在收拾,大概是觉察到有学生经过,抬头看过来,朝他们挥挥手:“再见!”

“小老师,再见!”杜远举起手大声道。

邵栖踹了他一脚,本来还想在办公室外逗留一会儿,却被两个二货伙伴给簇拥着推走了。

第4章 靠近

荣雪名义上是十点下班,但是等所有夜班老师学生离开,然后检查关窗锁门,至少也是十几分钟后。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上床,已经过了十一点。

她从床尾书架抽出一本专业书,打算趁着十二点熄灯前看几页。

没过几分钟,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闪了闪,有短信进来。

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信息框里短短一行字:小老师,我烫伤的地方还很疼怎么办?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邵栖发来的。

机构发给学生的手册上,除了任课老师,还有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邵栖知道自己的电话不奇怪。

她想了想,回过去:起水泡了吗?

那头很快回过来:有一点。

荣雪:找针挑破把水挤出来蘸干,记住针要消毒,然后擦点紫药水就行了。如果实在严重,去药店买点烫伤膏。烫得不严重不要包扎,会好得快一些。

邵栖:好的,谢谢小老师。

虽然不是老师,但在辅导机构上班,行政后勤都会被学生们叫老师,她也习惯了那些学生叫她一声老师。不过好像就邵栖带头叫自己小老师。

这个叫法,真是……别具一格。

大概看她是大学生,不太承认她的老师身份,又不想太没礼貌。当然,也许还有那么一点刻意的调侃。

不过她也无所谓了。

她给他回过去:不用谢。

然后将手机放在一边,继续看书。

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手机又闪了闪。

她拿起来一看,还是之前那个号码:我已经按老师说得做了,不怎么疼了。小老师晚安。

荣雪:晚安。

她皱眉看了看手机,有些难以将短信里这种孩子气语气的男孩,与第一次见到的邵栖联系起来。

她摇摇头,关掉手机。

周三傍晚,附中放学时间。

“邵栖,你干嘛去?”

“吃饭,然后去辅导班上课。”

杜远赶紧拉住他:“夏絮比赛获奖,说今晚请我们去吃饭去唱歌,你忘了?”

邵栖收好书包背上:“你们去就行了,我得去补习。”

“你不是吧?”杜远揽住他的肩膀,笑道,“你不去有什么意思?人夏絮最想请的人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其他人就是打酱油的。”

邵栖斜了他一眼:“你们爱打酱油去打,反正我没空。”

正说着,窗边出现一个高挑漂亮的少女,她朝教室后面这几个人看过来,笑道:“你们准备好没?走吧!”

杜远对她招招手:“你来得正好,邵栖说他不去了。”

夏絮笑靥微变,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为什么?我上个星期不就跟你们说好的么?”

邵栖漫不经心道:“我晚上有英语补习课。”

夏絮轻笑:“你不是最讨厌英语的么?杜远和肖莫然都不去,你逃一回课多大事儿!”

邵栖道:“我逃课逃得够多了。再说明年就高考了,我想把英语补上来不行么?”

说着便背着书包往后门走。

肖莫然在他身后笑道:“我靠邵栖,你这是要奔着高考状元去啊?”

说完便伙同杜远调侃叫道:“哎呀,咱们谢大帅哥要去当状元啦!”

邵栖转过身白了两人一眼,又比了个中指:“老子要真考了状元,你们俩给我去吃屎。”

两人不以为意,笑得更甚。

邵栖刚刚走出后门,便被夏絮走上来拦住。

“邵栖,就逃一次课不成么?这次获奖对我很重要,我想和你们一块庆祝。”

夏絮是典型的艺术生,长得漂亮,气质出尘,梳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带着点少女的清纯和骄矜。

十七岁的漂亮女孩用娇嗔的语气央求时,会让人觉得拒绝她是一件残忍的事。

只可惜她面对的是一个和她同龄的男孩,这个男孩心思简单到不会去想到怜香惜玉这件事。

邵栖脸上已经出现不耐烦:“说了不去,你们自己玩得开心点。”

说罢就绕过她往楼梯口走。

夏絮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气恼得跺脚叫道:“邵栖!邵栖!”

邵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疾步走到楼梯,一转眼不见了身影。

夏絮又埋怨地看向教室里的两人:“你们也不帮我劝劝他!”

被埋怨的两人无辜地摊摊手。

杜远笑道:“邵栖什么个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要做什么?我们能劝得住?”

夏絮道:“他之前不是说不想上辅导班的么?怎么现在又非得要去了?”

杜远耸耸肩:“谁知道呢?”

肖莫然没心没肺附和:“估计真得想考状元吧!”

杜远走到门口,笑着揪了把夏絮的马尾:“邵栖不去,还有我们呢!都是朋友,别厚此薄彼啊!”

夏絮恼火地打开他的手:“是朋友还不帮我把邵栖留住?”

杜远嘿嘿地笑。

邵栖七点出头就赶到了辅导班。

他跟大部分十七八岁的男孩一样,爱好广泛,好动贪玩,自从进了高三之后,课业繁重。每天放学后那点用来玩了儿的时间,对他来说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但今天却让他觉得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