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快被人烤着吃了,这些曾经不惜一切护我周全的人,如今全都死到哪儿去了,他们既然如此在乎我生死,现在不动手救我,难不成等着我变烤肉?

我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是因为,入地眼既然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我们的一举一动应该瞒不住他们,何况叶九卿还把月宫九龙舫的事公之于众,按理说我们到丙中洛,入地眼应该会派人暗中跟着才对。

可直到老妪在我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脖子上戴着的项链也被割掉,鲜血沿着脖子倒流在脸上,模糊了我的视线,也不见有人出来救我。

老妪用指头沾染胸口的血在我额间涂抹,应该是仪式的某一个环节,我极力摆着头,厌恶被她触碰,突然发现老妪停住动作,用吃惊的目光看着地下,那双狰狞恐怖的双眼透着震惊的迷茫。

她冲着我大声说着什么,表情惊恐慌张,我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语,可老妪重复了好几次,越说声音越大,似乎是在问我同一句话。

“她在说什么?”我心急如焚问旁边的薛心柔。

“她问,她问绳,绳子是从哪儿来的?”薛心柔翻译的有些吃力。

“绳子?什么绳子?”被倒绑着本来就难受,我努力去看老妪,忽然发现她手里拿着的是被割掉的项链,心里顿时反应过来,她是在问我,项链从哪儿来的,我连忙对薛心柔说。“快,告诉她,项链是我的。”

等薛心柔讲出来,老妪更加吃惊的看着我,迟疑了半天,突然拔出骨刀隔断捆绑我的绳索,我跌倒在地上,一脸惊慌失措注视四周的人,老妪把手中木杖一举,整个山顶顿时鸦雀无声。

老妪用手指着我,但头却埋下,透着谦卑的敬畏,说着什么奇怪的话语,我回过神根本不理会,连忙松开其他人,田鸡操起一根木棍挡在我们前面,被薛心柔按下去。

“她说,她说你是神使?!”薛心柔吃惊的对我说。

老妪的话音一落,顷刻间几百人的族群纷纷跪倒在地,对着我虔诚的膜拜,我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妪走到山顶的悬崖边,那里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台,一轮明月悬挂在天际,老妪把我的项链恭敬的放到石头上竖立,她转身望向我们,也跟着颤巍巍跪在地上,用近乎于五体投地的姿势在膜拜。

身后传来高亢狂热的喊叫声,这些族群发出单一的声调,像是在庆祝着什么,我们缓缓转过头去,这才意识到,这支古族的族人膜拜的并非是我。

月光照射在石台竖立的项链上,长长的阴影投射在山顶后面平整的石壁上,火光中,一条张牙舞爪游弋的羽龙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上面,随着火光的摇曳,投影的羽龙如同在石壁上游动一般。

他们在膜拜羽龙,这说明这支古族知道这条龙的由来,看起来我们的推测是对的,月宫九龙舫曾经在这里出现过,这支古族不但亲眼目睹,而且还接触过月宫九龙舫。

对于古族来说,月宫九龙舫就是神迹,他们尊崇月宫九龙舫为神,我的项链掉落的时候,应该不小心开启,老妪看见上面的羽龙才会反应如此巨大。

膜拜结束后,我们被这群古族真当神一样供奉,我把项链系好重新戴在脖子上,老妪请我们坐到最正中的位置,其他的族人已久围成一个圈,跪在我们四周,好几个女子端着食物虔诚的跪送到我们面前。

我们早已饥肠辘辘,可谁也不敢去吃送上来的肉,好在中间还有一些山里的果实,我一边吃一边看着周围的古族,目光落在老妪的身上,她的头依旧埋在地上。

“这些人知道羽龙,说明这支族群曾经接触过月宫九龙舫。”我转身对薛心柔说。“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些线索,先问问这支古族的来历。”

薛心柔想了想,用生硬的话语和老妪交谈,老妪跪在地上头也不敢谈,声音很恭敬的回答。

薛心柔和老妪交流了很久,越谈表情越吃惊,好半天才告诉我们,老妪是这支古族的司巫,她统领着古族中的巫祝。

“巫祝就是巫女,古代称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能以舞祭神、与神沟通,祭祀社稷山川,通常负责驱邪、洁净、祈雨、祝祷风调雨顺。”我大吃一惊喃喃自语。“关于巫祝最早出现在周礼之中,就是说周朝便有巫祝的存在,不过看这支古族,他们似乎存在的时间还有久远。”

“她说这支古族是巫族。”薛心柔又和老妪交谈半天后,对我们说。

“他们居然是巫族!”叶九卿一脸震惊。“巫族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源于上古,古人相信万物有灵,而且可以通过精神感召使神灵降临,于是便出现了专以舞蹈来召威神灵的族群,便是巫族。”

我突然想起,上一次见到殷蝶的时候,她告诉过我们,山海经中倒是提及过一个地方,叫巫咸国,记载中这里的国民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和灵山的图腾尤为相似,难不成,这支古族便是山海经中巫咸国的后裔。

第384章 巫族

薛心柔继续和老妪吃力的沟通,渐渐我们了解到这支古族的来历,别看这支族群是有几百人,但却有自己的宗教和文化以及特有的历法,他们长时间生活在深山老林中,与世隔绝过着最原始的生活。

他们一直信奉蛇为神,在很早之前,他们的先民看见一艘从天而降的大船,并且由九条有双翅的巨蛇拉行,降落在这里,从此之后,他们的信仰开始发生改变,比起他们之前信奉的蛇,那九条巨蛇更让这支族群震撼。

因此他们的图腾也渐渐开始发生改变,两条相互纠缠在一起的蛇,这象征着,传统的蛇纹向龙纹转变的过程。

“她说,这支族群就是灵山的巫族!”薛心柔欣喜若狂对我们说。

“灵山竟然真的存在,问问她,灵山在什么地方,找到灵山就能找到月宫九龙舫停泊的地方。”宫爵激动不已。

这一次不用等薛心柔翻译,我看见老妪在摇头,声音很低沉,果然薛心柔告诉我们,这支巫族并不清楚灵山确切的位置。

“他们是灵山巫族,自己族群聚集地怎么会不清楚?”田鸡大为不解。

老妪第一次抬起头的,态度依旧谦卑的看着我,嘴里咕噜出一句简短的话。

“她,她在对我说什么?”我看老妪的目光充满了期盼和渴望,连忙问薛心柔。

“回家……”薛心柔吃惊的看着我说。“她是在请求你,指引他们回家的路。”

“回家?!”我茫然的一愣。“回什么家?”

“回到灵山。”

“啊……”我一脸诧异的看看跪在地上的老妪,原本还指望她能带我们找到灵山,谁知道这些跪在地上的人居然还指望着我。“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离开灵山,又为什么回不去?”

薛心柔和老妪交谈半天,我看她表情越来越吃惊,她告诉我们整件事的始末,这支巫族的先民最开始也是生活在灵山,在老妪的描述中,灵山的确是一座金城,她只知道,灵山就在这片一望无垠茫茫的林海之中。

薛心柔说,听老妪的谈话,巫族应该把月宫九龙舫当成了蛇神,毕竟他们没有见到过形如蛇,但远比蛇更加威猛巨大的龙,巫族为蛇神修建宫殿供奉。

在修建宫殿的同时,蛇神要求巫族在神山的悬壁上开凿出洞穴,而我们眼前这支巫族,便是当时受命前往此地开凿洞穴的族人后裔。

“这些洞穴是月宫九龙舫让开凿的?”我眉头一皱说。“这么说起来,这些洞穴的开凿应该还有其他含义才对。”

“会不会是月宫九龙舫想要留下标识。”宫爵想了想连忙对薛心柔说。“问问她,蛇神是什么时候到的灵山,而我们去过的洞穴又是什么时候开凿?”

薛心柔询问后,拿起树枝在地上写画,她告诉我们,巫族有自己的历法,她是在按照巫族的历法换算我们的时间。

“从时间看,应该在西晋之前五十年。”薛心柔看着地上最终计算出来的数字说。“蛇神到了灵山没多久,巫族便开始修建宫殿,而那些洞穴几乎是同时间开始建造。”

我在心里默默推算着这个时间,其他人还一头雾水,不明白宫殿和洞穴之间的联系,但我却慢慢明白过来,从月宫九龙舫上前前后后失落的神器分别是,神域图、涅槃轮以及黄金罗盘,到西晋前后,陆续已经有四个人离开了月宫九龙舫。

在山壁上留下巨大由洞穴组成的图案,这是月宫九龙舫留下的标记,之所以没有用羽龙,是担心会被十二祖神发现,想必这个图腾还有另外的含义,只有月宫九龙舫上的人才能看懂的秘密。

月宫九龙舫停泊在灵山后,通过这个图案向失散的人传递着消息。

“那为什么会有船棺摆放在里面?”叶九卿问。

薛心柔不慌不忙的解释,整个洞穴完工足足持续了一百年,等到这支巫族想要返回灵山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对于一个世代生活在此的族群,对于密林的熟悉超乎我们想象,在他们眼里,穿梭在密林之中犹如如履平地轻车熟路。

可偏偏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所有的一切像是被更改过,他们曾经尝试找寻,但渐渐惊恐的发现,他们居然也会在密林中迷失,这片他们曾经熟悉的林海突然便的陌生,和我们一样,他们也不敢贸然深入。

因此这支巫族便被困在此地,一直以来都试图找到返回灵山的办法,渐渐他们把希望寄托在蛇神的身上,相信只有在死后,效仿蛇神安息在船中,灵魂便可以返回故土。

所以他们才会把首领的棺椁安放在洞穴之中,期望能得到神的庇佑和指引。

“等等,就是说,这支巫族在负责建造洞穴的时候,还是可以返回灵山的?”叶九卿一本正经问。

薛心柔又询问了一会,然后点点头说,在蛇神的宫殿完工前,他们都是可以返回灵山的,而且修建洞穴所耗费的人力不比修宫殿少,一直需要不断的补充人手,因此在蛇神宫殿竣工前,灵山的其他巫族也会被陆续派往此地。

但巫族的结构等级很森严,由上到下分别是都鬼主、大鬼主以及小鬼主,担任鬼主的都必须是巫女,而派往这里修建洞穴的是大鬼主,只有她才有权利返回灵山,但随着蛇神宫殿的完工,大鬼主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

“难道返回灵山的路在改变?”叶九卿疑惑不解。

“月宫九龙舫需要的是一处停泊的船坞,一旦建成之后,绝对不会让船坞的秘密和位置外泄,从昆仑金阙和万象神宫就不难看出,月宫九龙舫具有清除记忆的能力。”宫爵心思缜密说。“这支巫族之所以还能记得关于月宫九龙舫的事,就是因为被阻隔在这里,因此记忆才得以保存,并且一代一代传承下来。”

“连本属于灵山的巫族都无法知道返回的道路,我们即便知道灵山就在这片林海中,也找不到这处地方啊。”田鸡大失所望。

老妪再次抬起头,依旧用谦卑的目光望着我,薛心柔在旁边翻译,她和她的族人已经在这里世代生活了上千年,只想要返回灵山故土,他们之所以食人,仅仅是因为坚信这是能和神沟通的方式。

在老妪的眼中,我是被神派来的使者,指引他们归家的使者。

薛心柔正想开口,被我阻止住,我猜她是想说实话,从老妪的眼神中就不难看出他们是有多迫切想要返回灵山,当她看见我项链中的羽龙时,或许已经黯淡千年的希望又重新被点燃,而且估计从未像现在这样狂热。

一旦知道我们帮不了他们,这种希望湮灭后,他们会把愤恨和抓狂发泄在我们身上。

“给她说,回去的路得挑选好日子才能动身。”我压低声音说。“事到如今只能先拖延着,看看能不能想到办法。”

我原计划是先留在这里,从老妪口中多了解一些灵山的消息,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当然,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最重要的是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离开这里,毕竟和我们共处的是一支没有开化,还坚信食人能得到力量的古族,一旦发现我们无法带他们回家,后果不言而喻。

可我的如意算盘似乎打错了,从洞穴出来后,我们被打晕,是怎么来这里根本不清楚,事实上我们没有谁知晓如今身在何处,叶九卿和田鸡借故去探过路,可不管走到什么地方,放眼望去都是一望无际的林海,他们回来偷偷告诉我们,任何地方看上去好像都是一样的。

如果偷偷溜走的话,相信一旦深入丛林很快就会迷路,再被巫族抓回来的话,估计就真的要成烤肉了。

不过留在这里的日子倒是很惬意,每天几乎什么事都不用做,身边一直都被五六个女人服侍着,长这么大我还没这么舒坦过,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我坚决不吃她们提供的肉食外,我感觉自己活脱脱变成了神。

若不是我极力阻止,她们会帮我洗澡,老妪一直侍奉在我身边,薛心柔这段时间也不停和她交谈,渐渐薛心柔对巫族的文化以及语言越来越了解。

“说真的,巫族的这些女子长的其实挺不错的,为什么要在脸上纹面啊,而且她们的纹面图案全都一样。”宫爵忽然好奇的对薛心柔说。“给问问,这纹面是什么意思?”

薛心柔解释,在原始部落中纹面无非有两个原因,要么是权利的象征,要么就是审美,她也有些好奇,和老妪交谈,等到老妪回答后,薛心柔的身体一下直起来。

“怎么了?”田鸡好奇的问。

薛心柔一脸迷惑连忙对我们说:“她说纹身并非是巫族的传统,是最后一个大鬼主留下的。”

第385章 重返故土

我大吃一惊,原本以为她们的纹面是灵山的传承,薛心柔继续追问下去,然后疑惑的告诉我们,从巫族的历法换算,宫殿和洞穴几乎是前后相差无几完工。

不过洞穴要先建造完成,而洞穴修建时间漫长,大鬼主会每隔十年返回灵山膜拜蛇神,以求得神的庇佑,大鬼主最后一次从灵山回到这里时,是准备带着族人返回灵山,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鬼主却找不到回去了路。

而其他族人因为一直留守在此地修建洞穴,前后耗时百年,密林中的道路早已发生了改变,在没人指引的情况下,他们也不知晓返回故土的路。

“大鬼主既然能返回这里,不可能会遗忘回去的路啊?”田鸡一头雾水。

“还有一个可能,不是说,蛇神宫殿和洞穴几乎是同时完工,那就是说,大鬼主是最后一个离开灵山的人,既然月宫九龙舫停泊的船坞修建完成,这些参与人的记忆是会被清除的。”叶九卿一本正经说。“大鬼主相信是因为提前离开灵山,所以他的记忆虽然受到影响,但却没有被完全抹去,以至于他依稀还能记得一些和月宫九龙舫有关的事,可至于回去的路却记不起来。”

薛心柔继续和老妪交谈,缓缓告诉我们,大鬼主在临死前,把下一任继承者叫到面前,好像是记起了什么,可最后也没能说出口,只指着在地上画出的一个图案,让下一任继承者务必要传承下去,并且要求在死后被埋葬于洞穴之中,同时通往洞穴的入口再也不能开启。

继承者认为那是大鬼主留下的神谕,因此将图案纹在脸上,并且要求族群中的巫女,都必须在特定的年纪,纹上这个图案,在她们的心里,这个图案是具有神性的,纹在脸上可以得到神的庇佑和力量。

“难怪洞穴之中的棺椁在出现过断层期,按照时间推算,在蛇神宫殿建造完成后,洞穴也随之被关闭,可那位大鬼主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我若有所思自言自语。

“我认为唯一的可能是不想巫族被发现。”叶九卿想了想说。“我们能看到神山上的洞穴悬棺,也就意味着还有其他人也能看见,有悬棺说明林中有人,无疑暴露了巫族的存在,看起来大鬼主让巫族与世隔绝,应该是想保守蛇神以及灵山的秘密不被外泄。”

“叶叔说的有道理。”

薛心柔看着我们说,巫族纹在脸上的纹身从时间看,有上千年的历史,而有纹面风俗的西南少数民族,并非只有巫族,距离丙中洛不远贡山还生活着另一支纹面的少数民族,独龙族。

薛心柔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用树枝画出简易的地图,并指着告诉我们,独龙族的人口一直很稀少,因此也极其神秘,而且从来没有证实独龙族的发源以及由来,

独龙族分布于贡山独龙江流域的河谷地带,位于高黎贡山以西,但当利卡山以东,位置距此不过两百多公里。

“独龙族是一个近乎于原始的族群,男女均散发,少女有纹面的习惯,独龙族人相信万物有灵,崇拜自然物,相信有鬼。”

薛心柔说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看看四周巫族的人,听薛心柔的描述,似乎能从独龙族的身上看到巫族的影子。

这些都是薛心柔从她爷爷研究的文献中得知的,薛书桥一直对独龙族的语言极为有兴趣,一个人口稀少的族群却有自己特有的文化和文字,薛书桥一直试图研究独龙族的文字,想要找到这支族群的来历。

薛心柔继续对我们说,独龙族少女把纹面称为画脸,是一种成人礼的形式,图案大致相同。

自眉心至鼻梁文刺相连的五六个菱形纹,然后以嘴为中心向鼻翼的两侧展开,继续刺联缀的小菱纹经双颊至下颌处,汇合组成一个圈,圈内竖刺条纹方圈以上至眼睛的部位横刺点状纹。

整个图案就如同我们现在从老妪脸上看的大致差不多,相信独龙族的纹面图案的传承便是来至巫族。

叶九卿低头沉思片刻,抬头郑重其事说,在丙中洛几乎都知晓神山的所在,而且还传闻林中有守护神山的禁卫,看起来是有人目睹过巫族的踪迹。

而巫族自从被隔绝在此已经有上千年,难免有巫族的人离开这片林海,然后演化成新的族群,独龙族很有可能是这支巫族的分支,以至于独龙族才会拥有来历不明的历史和文化,同时也有着和巫族相似的语言以及纹面风俗。

“对了,我想起来,独龙族把定居的地方称为贡山,在独龙族的心里贡山是圣地,如果独龙族是巫族的分支,我猜想他们把贡山应该当成灵山。”薛心柔说。

“贡山……”我皱了皱眉头,在地上写下一个贡字,上面是工,下面是贝,忽然眼睛一亮。“工字是巫字无人,贡山是暗示独龙族源于巫族失散的族人,而下面是贝,贝在古时候代表金,灵山是金城,心柔说的没错,贡山其实指的就是灵山,这些独龙族的人虽然从巫族分离,可在他们心里,返回故土的愿望从未磨灭过。”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会在蜀中出现有灵山图腾的船棺。”叶九卿点点头说。“看起来这个族群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化一直不停的在延续和传承。”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最后一个大鬼主留下的图案,会不会有其他的含义?”宫爵一脸冷静问。

“是啊,大鬼主在临终前留下图案,难不成这个图案藏匿着什么秘密。”薛心柔突然兴奋不已。“在修建洞穴的这一百多年,只有大鬼主能往返灵山,你们说,她最后留下的会不会是和灵山金城有关的秘密。”

“应该不会有这个可能吧,你们想啊,这些人梦寐以求就是为了回家,大鬼主当然也想回去,干嘛不带着族人返回灵山,因为他自己都记不起来回去的路。”田鸡摇摇头说。“活着的时候记不起来,还指望她临死前能记起来啊?”

……

我和宫爵猛然抬起头,就连刚才说话的田鸡也自己愣住,我猜我们应该同时想起一件事,

薛书桥从昆仑金阙返回后便的呆傻,一直浑浑噩噩神志不清,还有在去找寻祖神之殿的时候,我们遇到那个侥幸生还的老人,同样也是痴呆,为他们两个都在临死前突然清醒过。

虽然清醒极其的短暂,薛书桥最终只说出,找到了,这三个字,而那个老人也仅仅记起在祖神之殿中的遭遇,可见他们在临死前都恢复了记忆。

按照老妪的描述,很可能记忆受到影响的大鬼主,在临死前记起了些什么,可来不及讲出来,便画成了如今我们看见的纹身图案。

“这支巫族人最在意的事只有重返故土,大鬼主临死前留下的图案只会隐藏一个秘密。”我深吸一口气激动不已说。“返回灵山金城的办法!”

可这个图案毕竟在巫族传承了上千年,若是有发现,巫族早就该破解才对,这个图案是巫族返回灵山的唯一希望,同时破解图案上的秘密,也是让我们不成为这些族群烤肉的唯一办法。

剩下的十来天,我们一直揣摩纹面的图案,不过这方面的知识对于我们来说,就太过陌生,唯一还能指望的就只剩下薛心柔。

图案由无数没有规律的点和线组成,薛心柔询问过老妪,纹面的图案和巫族的文化传承没有任何关系,可见这些抽象的图案并非是明确的代表什么。

我们几乎是帮不上薛心柔的忙,田鸡好像对巫族文化很敢兴趣,其实我们都清楚,他是对薛心柔感兴趣,只不过找办法能和薛心柔多说说话而已。

田鸡捧着从薛心柔哪儿拿来的笔记,上面有薛书桥对于独龙族的研究文献,田鸡指着一篇奇形怪状的图案问:“这是什么?”

“这是独龙族的文字,下面的符号是我最近才填补上去,是巫族的语言系统,很奇特的是,巫族的语言有近乎于声母和韵母的区分,他们用仅仅十八个图案就组合出语言,是一种很高级的语言系统。”薛心柔耐心的给田鸡解释。

我相信田鸡是听不懂的,不过看着他孜孜不倦的样子,我和宫爵在旁边偷笑,还真是难为他了,为了能和薛心柔多说几句话,也是不容易。

“那这个和这个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田鸡一脸认真的问。

薛心柔埋头看了半天,蠕动嘴角尝试发音,揣摩了很久告诉田鸡:“翻译成我们的语言是月字。”

“哟,应少这是打算往考古界发展呢。”我丢过去一颗石子嘲弄他。

“别闹。”田鸡白了我一眼,继续捧着笔记问。“那这几个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亮。”薛心柔看了片刻回答。

“再问你一个,这几个呢?”田鸡突然有些激动。

“湾。”薛心柔居然还有耐心回答,不过突然很好奇。“你是怎么能从这些图案中,拼合出月亮湾这三个字的,你又不懂这些图案,随便找几个拼合在一起,出现连贯的词机率太小了?”

“别问我,你赶紧问她。”田鸡神情震惊指着旁边的老妪。“问她知不知道这附近有叫月亮湾的地方?”

我们开始还没在意,等到薛心柔和老妪交谈完之后,一脸吃惊的看着田鸡:“你,你怎么知道林海中有叫月亮湾的地方,刚才她告诉我,在密林深处的确有一处叫这个名字的地方!”

我们大吃一惊的看向田鸡,他捧着笔记欣喜若狂对我们说,纹面上那些点,大小不一,他把每一排的点来对应巫族的语言,大的代表声母,小的代表韵母,而在这些点上有线条,不偏不倚刚好是十八条,对应着下面的点。

这些点看上去没有规律的分布,其实是对应线条的顺序,代表着在十八个语言系统中的位置,拼合起来刚好就是月亮湾。

我们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没想到田鸡误打误撞居然破解了巫族传承千年的秘密,最后一个大鬼主在图案中留下的是一处地名,相信这处地名和灵山金城有关。

我连忙让薛心柔问老妪,从此地到月亮湾还有多远,老妪告之有七八天的路程,我突然笑了,看起来我真要成为她们的神使,带领这支被隔绝在此的巫族重返故土。

第386章 月亮湾

我让薛心柔转告老妪,叫她安排族群准备妥当,后天前往月亮湾,原本我是打算让巫族的人给我们带路,结果出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巫族居然是在迁徙。

他们的目光中没有质疑,只有确定的坚信,坚信我能带他们返回故土灵山,我们一直享受着神使的待遇,这让叶九卿有些浑身不自在,一路我们都被抬在树木做成的椅子上。

叶九卿在上面不时变化着姿势,看他样子有些束手无策,对我们说,无功不受禄,现在被人抬着倒是安逸,倘若找不到灵山,恐怕下场更安逸。

我倒是能泰然处之,这翻山越岭的,反正也别想出去,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反而有些担心宫爵,他从入山后人就不太舒服,他告诉我头痛的要命,一路上心烦意乱紧紧按着额头,不过也没见得有些好转,我估计他是有些水土不服。

最安静的是薛心柔,自从田鸡歪打正着破解了纹面图案后,薛心柔一直在研究剩下的点所代表的含义,田鸡终于找到可以和她相处的办法,两人合力还从图案上大小不一的点破译出另一句话。

活在自己的影子里。

不过薛心柔问过巫族的人,对于这句话,巫族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我们在林海中穿行,渐渐我才发现,很庆幸有巫族的随行,越是深入其中越是崎岖难行,可巫族却在这片林海来去自如,若不是有他们带路,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在这个地方找到正确的道路。

预计中,我们七八天便可到达月亮湾,可因为巫族全族迁徙,除了房屋之外,他们带上所有能搬动的东西,这种回家的渴望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我们最终在林海中耗费了大半个月。

首先看见一条从林中蜿蜒而过,奔流不息的河流,按照河流的走势,应该会汇入怒江,巫族带着我们沿着河流前行,在当天晚上,我们听见最前面的带路的巫族人,大声喊着:“亚依巴乌!”

其他的巫族也跟着欢呼雀跃,薛心柔告诉我们,亚依巴乌在巫族的语言中就是月亮湾的意思,意为从月亮上流淌下来的河流。

我们往前走,抬头看见高高的山林上,有一个形如弯月的岩石,从雪山融化的雪山从上面奔流而下,看上去还真应了月亮湾这三个字。

流淌下来的河水在下面汇集成浅浅的湖,巫族被这里称为圣水,在先民的传闻中,用这里的水清洗眼睛能获得神赐予的光明。

从弯月岩石上飞泻的瀑布令人叹为观止,落差有一百多米,雷鸣般的瀑布声响更不用说,站在瀑布下,听其轰鸣声,萦耳三日,余音不绝。

巫族的人告诉我们,月亮湾的瀑布从雪山开始发源流淌,一路长驱直下,途经此地溅起数丈高的水柱,仿佛潭底有蛟龙发怒。

若是在乌云密布的日子仰望瀑布,顿觉千军万马滚滚奔涌而来,令人胆战心惊,假如是天气晴朗的时候,晶莹的水帘、水柱、水花在阳光的映射下,彩虹耀眼,变幻无穷,美不胜收。

我环顾四周,青山如黛,绿草如毯,各种甘美的野果唾手可得,鸟鸣蝶舞,是这密林之中难得一见的美景。

宫爵还紧紧按着头,我发现他一直注视着身后流淌的河水,我担心他身体怕有事,走过去问他怎么样。

“你还记不记得季老给我们说过那些事?”宫爵眉头紧皱,应该是在强忍头痛。

“什么事?”我问。

“他说从灵山出来的人告诉马帮,在离开石门之后,他隐约听到了水流声,越是往前声音越大,渐渐还看见了前方有光亮。”宫爵看着我一本正经说。

我点点头,叶九卿从身后走过来:“这片林海一直都很寂静,唯独这里水柱落天,山响雷鸣,难不成从灵山出来的人,听到水声便是这里?”

“可那人说突然从高处掉落,然后就失去知觉。”我抬头望向最上面的弯月岩石。

“这里的河流最终会汇入怒江,从灵山出来的人,应该是掉落到河水中,被冲到下游,所以等那人醒来时,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宫爵说。

“按照那人的回忆,他极有可能是从瀑布上面掉落下来,撞击到湖水中昏迷,这里是那人曾经进过的路。”我兴奋异常说。

我们让巫族的人带路,上到瀑布的顶端,可眼前放眼望去,除了奔流不息的河水外,剩下的便是目光无法穿透的密林。

“不对啊,从灵山出来的人向马帮描述的时候,他是在一个漆黑的环境中听见的水声,并且要借助火把才能看清前方的道路,而且隐约可以看见有光亮出现。”田鸡摇摇头说。“他若是从这里掉落下去,就和他的描述不相符才对。”

我忽然看见,带我们上来的巫族,虔诚的跪在河水边清洗着眼睛,在他们的传闻着,这里的圣水能让他们获得神赐予的光明。

我拉着宫爵到水边,让他洗洗脸休息一下,宫爵这一次似乎病的不轻,他说头越来越痛,像是要裂开一般,叶九卿忧心忡忡看着宫爵,说进山已经快两个多月,干粮吃完后,一直吃的都是林中果实,担心再这样下去宫爵的身体熬不住。

他从旁边折断一根树枝,用刀削尖后,卷起裤腿站到河流之中,还真没瞧出叶九卿居然还有这本事,我以为他会的东西我全学会,不过在水中叉鱼的本事我当真不会。

巫族的食物我们碰都不敢碰,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沾肉,叶九卿没用多长时间,动作麻利的叉起好几条鱼,扔到岸边让田鸡生活,打算熬碗鱼汤给宫爵,我们也能跟着解解馋。

我搀扶宫爵坐到一边休息,突然听见树枝断裂的声音,叶九卿应该是叉鱼时,太过用力,撞击到河底的岩石,我正想过去帮忙,忽然看见叶九卿目不转睛盯着河水,头也不回抬起手大声说:“别过来!”

我们全都一惊,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叶九卿回头看看,连忙招呼我们往后退,我们走到他身边,折断的半截树枝还插在河底,而树枝旁边的岩石上竟然刻有灵山图腾。

“是机关。”宫爵伸手一摸肯定说。

叶九卿冲着宫爵点点头,他小心翼翼把石头按下去,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我们前面那块弯月岩石,竟然神奇般缓缓轮转,变成一弯下弦月,岩石阻挡了水流,本该飞流直下的河水,从岩石两侧流淌下去。

很快我们听见下面巫族此起彼伏的声音,吃惊的走到山边,发现下面所有巫族全跪在地上虔诚的膜拜,唯独站立的是薛心柔,她一脸震惊的抬头仰望着我们,但很快我就发现,她看向的地方似乎并不是我们才对。

下面的巫族似乎在对着瀑布膜拜,我们连忙折返回去,等站到薛心柔的位置,这才吃惊的发现,被岩石阻挡的瀑布之中竟然露出一个像眼睛一般的洞穴。

“巫族一直误解了他们先民留下的线索,在这里洗眼能得到神赐予的光明,实际上神赐予的光明指的是这个像眼睛一样隐藏在瀑布后面的洞穴。”薛心柔兴奋异常喃喃自语。“所谓的光明,其实便是通往灵山的路。”

这也印证了从灵山出来那人的描述,想必他就是从这个洞穴之中走出来,听见的水中便是瀑布,可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半山腰,因此一脚踩空掉落后昏厥,被河水冲到下游。

这里的机关设置和神山洞穴悬棺入口的机关如出一辙,宫爵推断,这两处地方应该都是这支巫族的先民修建,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千多年的变迁中,隐藏在瀑布后面的入口渐渐在传承中遗失。

仅仅剩下一个传闻,而最后的大鬼主,在临死前终于记起这里秘密,便留下图案线索,可惜巫族最终没能破译上面的秘密,这一千多年来,巫族无数次到过这里,返回故土的道路就在他们眼前,可一道瀑布却阻隔了他们千年。

巫族的人擅于在林中生存,即便是再湿滑的山岩如今也无法阻挡他们回家的渴望,我让薛心柔告之巫族,派人上到洞口之中,七八个精壮的巫族男子,动作敏捷的攀爬上去,并且把绳索从上面放下来。

田鸡先上去一探究竟,我们看着他身影消失在洞口,等了很久也没看见田鸡返回,就在我们担心的时候,终于看见田鸡出现在洞口,他什么都没说,在上面向我们扔下一样东西。

叶九卿伸手稳稳记住,摊开掌心,那东西闪耀着夺人心魄的金光。

黄金!

灵山产金玉,又有用黄金修建的风俗,田鸡在洞穴中发现黄金,这就意味着此地距离灵山已经不远了。

第387章 环形密林

进入山洞后,叶九卿很快就发现人为开凿的痕迹,通往山洞深处的石壁被金块装饰,这个山洞一直向山脉深处延伸,洞中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我们举着火把往前走,大约几个小时后,看见一道厚厚的石门,上面有粗狂线条组成的图案,身后那些巫族看见后,纷纷喜出望外,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很显然这些图案让他们感到亲近和熟悉。

在石门的正中,是一个圆形的凹槽,我从身上拿出青铜旁,刚好能安放在里面,用力转动后,石门应声开启,这一切和从灵山出来的人描述全都吻合。

沿着石洞继续往里,又走了几个小时候,耳边隐约听见有微弱的风声,我们应该距离出口不远,果然再走片刻,前方看见一片茂密的草地,田鸡兴奋不已加快脚步,就要快走出洞口的时候,薛心柔似乎想起什么,猛然冲上去一把抓住田鸡的胳臂。

田鸡还没回过神,刚一回头整个人已经掉落下去,叶九卿眼疾手快抓住田鸡另一只手,我连忙过去帮忙,好不容易才把田鸡拉上来,田鸡心神未定瘫坐在地上喘息,我们这才发现,之前看见的根本不是草地,而是茂密树林的树顶枝叶。

薛心柔说,她刚才突然想起,从灵山离开的人曾经说过,在到达洞穴之前,他被高山所阻挡,是沿着山体攀爬才发现的洞穴,这就意味着,我们如今所在的这条洞穴出口应该在山体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