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知道……凌汐还躺着暗室里,那是你一辈子最大的懊悔和遗憾,而你也险些死在我手上,如果不是因为我失去记忆,你,你现在应该和宫羽一样,早被我下令处决,你救了一个仇人……”

“然后呢?你教教我,然后我该怎么做?”叶九卿居然一本正经反问我。

我愈发惊诧,这明明是该他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是叶九卿,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救了我,如果我得知真相的话,怎么也要手刃仇人。

“杀你?”叶九卿翘着嘴角叹息一声。“杀了你又能怎么样,凌汐就能死而复生,还是我能心安理得享受复仇的满足感?按照你所说,收入仇人应该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我并不能感觉到有丝毫的满足,同时,我也更改不了任何结果,再说……或许我真的是老了,老到心再也硬不起来,对你我也下不了手。”

“你想过杀我?!”我更是大吃一惊。

“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后悔的事吗,有的,我后悔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居然有想杀你的冲动。”

叶九卿向来说一不二,顶天立地的男人绝对不会说出谎言,即便如此尖锐的问题,他依旧能直言不讳,他也望向那棵桃树,告诉我说,那是凌汐亲手栽种的,每每看见这棵树便能想起她。

杀妻之仇刻骨铭心,叶九卿从来都恩怨分明睚眦必报,他说如果站在他面前的还是一号首长,他肯定眉头都不会眨一下,拼上最后半条命也要手刃仇人。

“可是站在我面前的却是你,那个我从荒郊野外的墓室里带回来的孩子,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从一个懵懂的顾小爷,成为能独当一面有情有义的顾朝歌。

我膝下无子,却一直把你视如己出,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儿子,我把你养大,知道你的秉性,封承说你世故圆滑太过江湖习性,那是他口上不愿意承认,你忠孝仁义放荡不羁。

将军为什么要舍命救你,从小他打你就像打畜生,但只有我们从刀尖上摸爬滚打活下来的人才知道,他打你越重越是心疼你,是怕将来你独自一人的时候知道怎么活下去。

将军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当铺中每一个人亦是如此,他们都把你当亲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要我杀掉自己养大的孩子,你认为我叶九卿能下得了手吗?”

“可我是……”

“你是顾朝歌!”叶九卿打断我的话,目光坚定看着我。“你曾经是谁并不重要,反正我也不记得,我只知道,现在在我面前的是我养大的孩子。”

第583章 推心置腹

或许叶九卿之前对我说这些话,我会感动的无以复加,只是他无法体会到我现在的迷茫,我在两种完全不同的记忆和身份中不停的转换,我一个人静坐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是肩负着龙伯全族兴亡的国主。

但是看见叶九卿他们时,我又记起自己也是顾朝歌。

“秉性,你知道我的秉性……”我无力的抽笑一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清楚。“那你应该听过另外一句话,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你想证明什么?”叶九卿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不知道如何去向叶九卿解释,毕竟还有很多事实我现在是无法告诉他的,他现在看见的我不过是一个失去记忆,然后被重新灌输思维和行为准则的躯体而已。

我所谓的那些忠孝仁义,仅仅暂时压制我真正本性,他们每一个人看见的顾朝歌,并不是真正的我。

“我不知道如何给你解释,二十年前我在罗布泊失去记忆,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从一号首长变成被顾远山带走的婴儿,不管是顾远山还是你们,我接触到的一切都是你们重新为我建立的意识,但这并不代表会永远持续下去。”我试图向叶九卿解释清楚,但发现很多事我难以启齿。“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叶九卿笑的轻松。

我仰天叹息一声,再饮一口酒,他的反应和态度让我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我也想问你一件事。”叶九卿一本正经说。

“什么事?”

“你找回真正的你会怎么样?像以前那样杀伐果断的除掉我,还是为了掩饰秘密,把身边所有知情的人全都灭口?”

若是之前的我,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我会毫不犹豫的去这样做,可我还有顾朝歌的记忆,在这段记忆中,这些人是我的朋友和亲人,我和他们之间有难以割舍的情义。

“不,当然不会。”我设身处地想了片刻,摇头回答。

“既然是这样,你即便找回真正的你又能怎么样?”叶九卿和我对视,笑的坦荡从容。“你还是我熟知的顾朝歌。”

我望着叶九卿久久没能说出话来,并不是感动,而是我不敢告诉他,我虽然不会暴戾到六亲不认,但是即便我是顾朝歌,我同样会向杀掉应悟一样,杀掉这些人的先祖。

或者说,从魔国出来以后,我早就不是叶九卿心目中原来那个顾朝歌了。

而且这一切还是建立在我现在记忆的基础上,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等我找回缺失的记忆时,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就是有件事挺可惜的。”叶九卿笑的有些滑稽。

“什么可惜?”

“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不过算起来你应该比我年龄还大,其实我现在最好奇的并不是你的身份,而是……”叶九卿挠挠稀疏的头发。“你到底活了多少岁了?”

“……”我愣住,我和他说这么严肃的事,他居然能笑看风云,真不知道是他豁达不羁还是看淡一切。“我都不记得了,反正当你儿子估计是有点不合适。”

叶九卿笑出声,乐呵的像一个孩子:“也好,既然你能活这么长时间,看来我的后事是有人料理了,你可是答应过给我养老送终的。”

我都被叶九卿这个样子弄的有点哭笑不得,原本沉重的心情渐渐有些轻松。

“你刚才问我有没有后悔的事,其中对于我来说,还真有一件让我追悔莫及的事。”

“什么事?”

“我不该让你卷入追查月宫九龙舫的事中,我甚至都后悔不该和其他人教你探墓,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是当铺中碌碌无为的顾小爷。”叶九卿收起嘴角的笑意,语重心长说。“这样至少在我闭眼前,能看着你平平安安活下去。”

“和你没关系,所有的事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包括我的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即便我没有遇到你,我早晚也会接触到这一切。”

“知秋也救了,应家的寿命诅咒也被破除,人生苦短何必让自己这么心累,要不……”叶九卿很沉稳对我说。“要不放下吧,所有一切到此为止,你留在四方当铺也好,还是另有打算也好,总之放下这些事,远离曾经的一切,做一个简简单单的顾朝歌吧。”

“放下,我也想放下,可很多事不是我愿不愿意面对,而是我必须去面对。”我落寞的埋下头。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一号首长,躺着暗室中的凌汐因我而死,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但是这并不是不能改变的结果。”

“改变结果?”叶九卿诧异的皱眉。“你想改变什么?”

“你没有亏欠凌汐,是我亏欠了你,彭家先祖是月宫九龙舫上的人,留下的神器便是后世传说中的和氏璧与随侯珠,这两样东西若是拼凑在一起,就是涅槃轮,那是可以让人永生的神器。”

“你,你打算去找涅槃轮?!”

“我答应过你,以后会照顾知秋,你让我怎么告诉她,我就是杀她母亲和企图杀掉她父亲的人?”我坚定的点点头说。“我会救回凌汐,就当我报答你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还有弥补我自己的过错。”

叶九卿的目光透着震惊,但更多的是期许,恐怕没有什么比让凌汐复活更让叶九卿在意的事。

“你打算怎么做?”

“彭家先祖留下的玉猪龙是关键,那上面应该藏匿着龙脊之地的线索。”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光是我,彭家后人历代都想找到龙脊之地,可从来都没有人破译玉猪龙上的线索。”

“探墓方面没有谁比你更擅长,在玉猪龙上你就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线索倒是没有,不过说到端倪……”叶九卿回房拿出玉猪龙,交到我手中,指着光滑的边缘说。“看这里,有明显摩擦的痕迹,虽然很细微,不过我推测彭家先祖遗留的线索恐怕有缺失。”

那处摩痕能证明玉猪龙并非是单独存在的,这块玉石应该是放在模样东西上,可见龙脊之地的线索本身就有问题。

“玉猪龙是我在姬渠墓里找回来的,彭家遗失这件东西太长时间,我推测姬渠从彭家后人手中得到龙脊之地线索时,彭家后人为了防止先祖秘密被姬渠知晓,因此偷偷藏匿了线索的其中一部分。”

“这么说在彭家后人的手中还有一部分线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叶九卿巨细无遗对我说,彭家先祖死后,彭祖得到珠玉,渐渐发现只要珠玉不离身,便可长生不老,但随着时间推移,珠玉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当光芒彻底消失后,彭祖也寿终正寝。

自此彭家便突然失去长生的能力,因此彭家后人猜测,先祖留下的玉猪龙或许和长生的秘密有关,所以千方百计想要破解玉猪龙中藏匿的线索。

但传承了很多代,始终没有人能知晓玉猪龙中隐藏的秘密。

彭家渐渐衰落,也没有人在注意到彭家长寿的原因,一直延续到春秋战国时期,彭家却从来没有放弃找寻长生的办法,彭家的秘密最终被随侯姬渠发现。

彭家又岂能和一代君王抗争,万般无奈只能把珠玉之中的珠献给姬渠,不过姬渠贪婪,扣押彭家所有人,迫不得已只能把玉猪龙也交出来。

但是姬渠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不但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假死,而且还下令屠杀彭家全族,但最终还是有彭家后人逃脱,因此关于彭家的秘密才得以继续传承。

“可是我追根溯源,彭家的先人只提及玉猪龙,并没有说到还有其他线索,因此我估计,在姬渠屠杀彭家全族,另一部分线索也因此失传,如今要靠这块玉猪龙找龙脊之地,我看是没多大希望。”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态度坚定。

叶九卿不假思索把玉猪龙交到我手中:“我老了,但我不笨,能不能救凌汐听天由命,不过我也能猜到,你身份非同小可,应该和月宫九龙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

“我……”

“不用告诉我,人老了,知道的越少烦恼也越少,总之不管你做什么,还是那句话,只要我还喘气,天塌下来还有我帮你顶着。”叶九卿笑着摇手打断我的话。

“你真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和来历?”我一本正经问。

“我知道啊,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我大吃一惊。

“你七岁我就把你带回来,一晃都十几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身份,这小关庙谁不知道四方当铺有位顾小爷。”叶九卿淡淡一笑,目光和煦的看着我。

……

他对我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信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把酒壶递到他面前:“喝一口。”

第584章 赝品

玉猪龙在叶九卿手中琢磨了几十年,以叶九卿的老道竟然看不出这块玉石上的端倪,当然,这也不能怪叶九卿,这块玉石本来就不是留给彭家后人,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知晓里面藏匿的秘密。

不过我想着玉猪龙罕见,这东西怎么也该有源头,对于玉石古器有人远比我要熟知,我带着玉猪龙去四方当铺,在门口看见赵阎和程千手在拐角的巷子里对弈。

这两人也算是冤家,好像什么事都要分输赢才肯善罢甘休,一个鉴定器物真伪,而另一个专门制造以假乱真的赝品,就这么在小关庙斗了大半辈子,到老了依旧乐此不疲。

算起来已经快五年没见到他们两人,身边的每一个熟悉的人都在岁月的流逝中变老,第一眼看见这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时,我居然还没认出来。

方寸棋盘之间,只剩曲折深奥,引人入彀的残局,两人全神贯注冥思苦想,我站在旁边良久,居然没人抬头看我一眼。

这要是分不出胜负,我估计这两人真能在这儿坐到天荒地老。

“车一平二。”我伸手移动赵阎的黑棋,然后再对程千手说。“您这边就该相三进五,这盘棋就算是和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勃然大怒抬头,估计在小关庙这两人下棋,旁边都没人敢观棋,更别说谁敢动他们两人的棋子。

“你……”看见是我,两人无可奈何叹口气,赵阎心有不甘和程千手争辩。“不是朝歌搅局,你这盘输定了。”

“是你输还差不多,朝歌是给你面子,投子求和,否则我兵七进一,你必输无疑。”程千手据理力争。

“你还来劲了,重来,把你的棋收回去,看看到底谁赢。”

“有完没完,都多大的人了,还计较输赢胜负,你们两个也不嫌别人看笑话。”我伸手抚乱棋盘。

“哎,你不在的时候这小关庙多清净,我也消停了五年多,一回来就搞的乌烟瘴气。”赵阎心有不甘投掉手中棋子。

“观棋不语真君子,封承从小教你,都学到什么地方去了?”程千手也白我一眼。

“哟,您二位还知道有小五年没见到我,刚才路过郭瞎子的店,那把我手抓着就不放,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念叨,那热乎劲让我都有些手足无措,但郭瞎子好歹也是性情中人,也知道五年不见会想我,我怎么瞧着您二位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轮年龄我比他们加起来都要大,可还是习惯了称他们为叔,在顾朝歌的记忆中,他们是我的亲人。

“你不是回来了嘛,又没缺胳膊少腿,难不成你还指望我抱着你大哭一场?”赵阎伸手过来掐我脸,居然冲着程千手笑了。“老东西,你还记不记的,这小子刚到这里的时候,才这般高吧。”

赵阎用手比出一个高度,感慨万千继续说:“而且瘦的跟猴似的,这一晃都长这么大了,看样子咱们两个真是老了。”

“要不,从今往后我就留在小关庙,天天孝敬您二位。”我坐到棋盘边笑着说。

“别,你有多远走都远,小关庙的庙小,容不下顾小爷这尊佛,再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要祸害去其他地折腾,我还想悠闲自得多活几年。”赵阎话语虽然嘲讽,但他掐我脸的手去轻柔抚摸在我头上。

“男儿……”

“得,您老别说了,我知道,男儿志在四方嘛,留在小关庙成不了气候,打小您就希望我能出人头地。”我笑着打断程千手。

“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程千手重重叹口气,估计是拿我没办法,声音豪壮说。“掌柜把你打磨了十年,还不是希望你能一鸣惊人独占鳌头,这都出去闯荡多少年了,圈里都没有听过你名号,还好意思回来给我们两个老东西耍嘴皮子。”

我哭笑不得,发现的所有遗迹,随便一个也足引起轰动,可偏偏没有一个可以公之于众,我也懒得和他们争辩。

“您两位可是大拿,今儿回来就是特意请两位给掌掌眼。”我从身上把玉猪龙拿出来,摆在棋盘正中,嬉皮笑脸说。“麻烦二位给瞅瞅,这玩意是什么来头?”

玉猪龙一直在叶九卿的手中,因为关系重大,而且牵连甚广,叶九卿担心会连累当铺的兄弟,玉猪龙一直没拿出来过。

赵阎拿起玉猪龙,仔细端详了半天,他号称一眼阎王,鉴定古玩能一眼判真假,那玉猪龙在他手中已经看了很久,老花镜中透出的目光寒气逼人,如同拿着生死簿的阎王。

然后他把玉猪龙递给对面的程千手,眯着眼睛看向我:“你对这玉猪龙有什么看法?”

我跟着赵阎学古器鉴定,后来又在程千手调教下分辨真假,虽然造诣上不及眼前这两位炉火纯青,但毕竟尽得真传,判物断代八九不离十。

我目光落在程千手拿着的玉猪龙上,这块古器是用岫岩软玉精细雕琢,造型古朴雄浑的玉兽玦,指头大小的玉兽玦,通体呈牙白色。

肥首大耳,吻部平齐,三角形切口不切透内圆,身体首尾相连,成团状卷曲,背部对钻圆孔,面部以阴刻线表现眼圈、皱纹,整器似猪的胚胎。

因为猪乃龙象,这样的玉兽玦也被称为玉猪龙。

玉猪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是目前所知时代最早的龙形器物之一,这类玉器不应仅仅视为佩饰,而应是代表某种等级和权力的祭祀礼器。

原本的作用是沟通天地用于祈雨的神器,同时也是一种图腾。

若是把玉猪龙用绳穿系悬挂后会发现,龙嘴及龙尾完全在一个水平面上,由此可知,玉猪龙最先出现的时候,这东西是用来高高悬挂被顶礼膜拜的。

“你一走就是了无音讯的五年,一回来就拿着这玩意那问我们,这器物怕是不简单吧。”程千手一本正经问。

“据说当年大禹治水时,曾有应龙以尾划地,为禹指出疏导洪水的路线,于是才有后世江河的浩荡,因此才会有先民虔诚祭拜,那是一种神谕的力量,而玉猪龙其实就是代表应龙,这东西拥有着高无上的神权。”我来回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对他们两人说。“应龙就是有双翼的飞龙……”

“羽龙……”赵阎大吃一惊,立刻变的谨慎。“这东西和那艘船有关?”

我点点头,指着玉猪龙说:“这上面应该隐藏着月宫九龙舫的线索,不过始终无法破译其中的秘密,因此我想追根溯源,从这块玉石的源头查起。”

“你想找到这块玉猪龙的起源,这事麻烦就大了。”赵阎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为什么?”我眉头一皱。

“因为这枚玉猪龙是假的。”赵阎脱口而出。

“假的?!”我大吃一惊,这东西是叶九卿从姬渠墓找到,虽然龙伯人早就进去过,但是为了引出归墟人,并没有动里面的东西,这玉猪龙不可能有人动过。

程千手沉默了片刻,在手里来回搓揉了几下:“理论上这东西的确是假的。”

赵阎和程千手两人同时判断一样东西是赝品,那这东西就绝对不可能是真的,我瞠目结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这东西你从哪儿得到的?”赵阎问。

“在北邙山姬渠古墓中找到的。”

“那年代就更不对了……”赵阎若有所思说。

“程叔,您刚才说理论上这东西是假的?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为古玉,这器物应该是属于西周初中期,但在器形上却保留着红山文化的特点,同时一些细节工艺上,竟然还能看出古蜀国的痕迹。”程千手一本正经对我说。“一样器物上居然同时具有三个不同时期的工艺特点,这本身就说明是赝品,但是,像这样的赝品绝无仅有,因为这枚玉猪龙即便是赝品,也是价值连城的赝品。”

“红山、古蜀和西周?”我越听越茫然,一枚玉猪龙竟然有这么长时间的跨度。“那能不能看出这枚玉猪龙的来历?”

“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说,扪心自问即便是让我仿制,也做不出这样的精美绝伦的器物。”程千手抬头看我一眼。“赵阎可是号称一眼阎王,就连他都无法一眼断代,就可想而知这东西的离奇。”

难得这两人能在一件事上同心协力达成共识,让我给他们几天时间,好好研究玉猪龙的来历,两人的注意力全然在来块引起他们兴趣的赝品上,根本不理会我这个五年不见的人,丢下我转身就走。

他们对古器都到了痴迷地步,我哭笑不得一个人摆弄凌乱的棋子,一个人坐到我对面,抬头看见是不苟言笑的封承。

“封叔,五年没看见您了,您身体……”

“别扯没用的,我问你件事。”封承硬生生打断我的话,看他样子有些疑惑惊诧。

我在心里苦笑,真是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五年不见,居然没有一个人多问我半句,就好像昨天还看见我一样。

“什么事?”

“宫爵可有什么事瞒着你?”

……

第585章 故地重游

我眉头一皱看着对面的封承,五年不见,一上来居然问我如此唐突的问题,一时间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

“宫爵有事瞒着我吗?”我反问。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越听越迷糊。“不对啊,宫爵不是跟您在一起,他,他人呢?”

“亏赵阎还有脸称自己是一眼阎王,教出来的人竟然……”封承自言自语淡笑一声。“宫爵有事先走,本让我转告,既然看见你了,免得我多跑一趟。”

“转告什么?”

“让你去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他在那里等你。”封承起身同样也没有对我这个五年不见的人寒暄半句,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拍拍我肩膀意味深长笑了笑。“好自为之吧。”

“不,您,您这话什么意思啊?”

封承根本不理我,临走前表情很奇怪,居然不是我早就习以为常的恨铁不成钢,分明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原本我想着五年没见到这帮人,看见我不指望他们嘘寒问暖,至少能喜笑颜开吧,现在才明白,我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当铺这帮老东西就好像我压根没有离开过一样。

封承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我,他向来严谨古板,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欲言又止捉弄人了?

天色渐晚,我琢磨封承告诉我的话,宫爵让我去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说的应该是城东宅子的后山。

在那里我第一次看见宫爵,所有的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回来这么久我还没和宫爵好好聊过,事实上是我一直在选择回避去面对他。

到了后山已经是晚上,我回到古墓边,就在第一次发现盗洞的地方坐下,从这里能眺望到叶九卿的宅子,想想时间过的真快,等我重新回到这里已经是七八年以后。

如今坐在这里似乎一切都变了,当初嚣张跋扈放荡不羁的顾小爷,现在成了肩负龙伯神族的国主,那个时候我还仗着叶九卿的名望在外面不可一世,而如今却希望自己能与世无争。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熟悉的声音,我知道后面走来的是宫爵。

“为什么到这里来?”

“别回头,就这样坐着和我聊聊天。”

宫爵坐着我身后,偏过去半边的头转了回来,是啊,其实我也想这样的聊天方式,至少我看不见宫爵的脸,我不用纠结到底该用什么身份和心境和他谈话。

“有多久了?”宫爵声音有些惆怅。“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有人喜欢问我时间,可却没人明白,对于我来说,这个问题已经变的很难回答:“很久了吧,时间太长我也记不得了……”

我极目远眺,那或许是神域故国的方向,我的记忆能让我追溯到雪域,至今已经有几千年,或许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认识身后这个人。

“你说,当时你是不是真打算把我埋在这儿?”

“……”我一怔,想起第一次看见宫爵的场景,淡淡无力的苦笑。“那个时候我还是顾小爷,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你当时要是再强横些,指不定我真把你给埋了。”

“当时的你也挺惹人厌恶的,你往我脸上踢石子,我都恨不得爬上来把你筋给抽了。”

我笑出声,信手拔了一根野草在手指上缠绕:“说真的,长这么大,除了将军还真没人打过我,上次和你在公园,你下手还真够恨的,要不是当着叶九卿和宫羽的面,我当时铁了心要把你打的爬都爬不起来。”

“看把你能的,说真的,你认识我后悔过吗?”

“后悔?”我再一次无奈的苦笑,这话我之前还问过叶九卿。“说真的,我当初要是真把你埋在这里,估计也就没后面的事了,你非要问我后不后悔,还这有点。”

一颗石子打在我后脑勺上,并不是很痛,夜风袭过好不惬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无旁骛轻松的闲聊。

“上一次去公园,叶叔带你去见我师傅就是为了月宫九龙舫?”宫爵问。

“也不全然都是,掌柜说给我寻一门亲事。”

“相亲?”宫爵在身后噗嗤一口笑出声。

“掌柜是这样说的,宫羽前辈的机关术只传女子,掌柜就自以为是,想给我撮合一门亲事,谁知道宫羽带了你来。”

“我怎么了?”

“说真的,我当时还真有点心动,原本想着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到底好事,结果遇到你,亲没相成,还被打的鼻青脸肿。”我淡淡一笑望着远方说。“谁知道,我居然和你一路走到现在。”

“怎么着,听你这意思,还挺不满意啊。”

“那倒不是,就会没想到吧……”我的记忆又开始切换,我是龙伯国主,而身后坐着的却是一个至今我都没确定身份的人,宫爵即便不是归墟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任何时候我和他之间都应该剑拔弩张才对,而现在却悠闲自得聊天。“对了,干嘛把我叫到这里来?”

“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我这才想起来,宫爵的确有瞒着我一件事,确切的说也不叫瞒着,他本来有好多次是打算告诉我的,但每次他要说的时候,都是生离死别,他像是在交代后事,我生怕他说出来以后就会撒手人寰。

因此我一直不肯听,但等到事情过去以后再问宫爵,他就怎么也不肯告诉我,谁心里还不能有些秘密,何况我都瞒着他们那么大的事,所以我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

“对啊,去魔国之前你还说过,等到平安离开魔国你就告诉我,现在也是时候了,你到底有什么时候瞒着我?”

身后好久都没有声音,估计是宫爵还在犹豫,我无奈的笑了笑:“又没人逼你,真不想说就算了。”

“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去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