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贵子一脸怪异看着她,那样子分明是在忍笑,回头想了想自己说的话,茹蕙伸出手拧着那圆乎乎的小脸,威胁:“小贵子,说,你是笑四爷还是笑姑娘我?”

脸被像馒头一样捏来捏去,小贵子却完全不生气,只傻呵呵自嘴里发出一声声变了调的笑声。

被欺负的人完全不反抗,茹蕙在捏了两分钟后,只能没意思地放开手。

看着小贵子被捏得红通通的圆脸,茹蕙一挥手:

“小贵子去休息,明儿你还要跟着四爷出门儿,今天就别值夜了,大帐里由我和寻冬支应。”

小贵子想了想,点头:“半夜里姑娘若是有事,便让寻冬姐姐来唤奴才,奴才立马就能到,肯定不迷糊。”

看小贵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一脸郑重地表达自己不会贪睡,茹蕙心里笑得够呛,她早听苏培盛说过,小贵子睡着后被叫醒,虽也能做事,人却极迷糊,常常做些傻事,比如把爷要的衣裳拿错,或者抱着爷的靴子当枕头什么的,知道他这毛病的四阿哥在遭了一回罪后,轻易不再叫他值夜。

不过这小太监却犟得很,知道自己有这毛病,再值夜时就在床边放一盆凉水,就是大冬天被叫醒,他也要在盆里把自己泡两分钟,直到确定自己完全醒了,才会动作利索地把自己收拾好,精精神神地跑出来服侍主子起居,也是拼了命了。

小太监的职业自尊心,茹蕙将已涌到喉咙眼儿上的呛笑咽了下去,一脸肃然地郑重承诺:“有事我肯定让寻冬叫你。”

听到姑娘的承诺,觉得姑娘一准没嫌自己无用的小贵子满意地顶着圆溜溜的脑袋笑呵呵走了。

直到再也听不到小贵子的脚步声了,茹蕙才捂着嘴与寻冬将憋了许多的笑声喷了出来,直到笑够了,两人才动作麻得地把自己打理干净,吹熄了油灯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一声轻唤,惊动了茹蕙。

“茹蕙,水。”

四阿哥的声音。

这是起夜?

第一次值夜一直没敢睡死的茹蕙一个激灵,立马醒了过来。

“马上就来。”

飞快点着了灯,茹蕙披着外衣,找着备好的温水倒了一盏,捧着水走到四阿哥的寝居区,果然,四阿哥已坐了起来,正睁着一双半醉半醒的眼看着她。

“四爷,喝水。”

茹蕙跪坐在垫褥上,将杯子递到四阿哥嘴边。

看着凑到嘴边的水杯,不知想到什么的四阿哥突然呵呵笑了一声。

看着明明叫水的四阿哥看着水却不喝,茹蕙疑惑地又向前凑了一下:“四爷,你不喝吗?”

“喝?”四阿哥伸出手,稳稳接过水杯,然后…

茹蕙晕头转向被按在四阿哥腿上,一脸懵逼地被灌了一整杯水下去,奇迹的是,没有一滴水洒出来。

“嘿嘿,想灌爷的酒?”四阿哥低下头,俯视着怀里的人,得意地笑:“怎么可能。”

瞪着笑出一口大白牙的四阿哥,茹蕙咬牙:“醉鬼。”

“醉鬼?”四阿哥莫名所以,抬头四处张望:“哪儿?”

深深吸了一口气,茹蕙告诉自己,这位爷现在神智不清呢,跟他一般见识,她就输了。

“放开我。”

肩膀被紧紧压制住,茹蕙只能腰腿发力,意图挣开四阿哥的压制。

茹蕙的挣扎,唤回了四阿哥的注意力,他愣愣低头,盯着怀里眼见就要挣出去的小人儿,下意识一把抱住,然后皱了皱眉:“茹蕙,我渴。”

一场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茹蕙气急了:“渴死你算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茹蕙的嫌弃,四阿哥收紧了双臂,一脸委屈:“渴。”

茹蕙无奈:“你渴你倒是放开我呀,你不放开,我怎么给你倒水?”边说边伸手拍了拍四阿哥环着自己的双臂。

胳膊被拍,四阿哥低头看了一眼,却再次收紧了双手,不管不顾继续嚷嚷:“渴。要喝水。”

茹蕙又挣了挣,四阿哥却怎么也不肯再放开手。

被压制得只有四肢能动弹的茹蕙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蚍蜉撼树,腰上的根本不是胳膊,而是铁箍,四阿哥也不是人,根本就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或者叫寻冬来帮忙把这醉鬼的胳膊拉开?

人小力弱的茹蕙停止挣扎,开始考虑脑中计划实现的可能。

“想喝水。”男人委屈地开始蹭人了。

茹蕙冲着帐顶翻了个白眼,“寻冬,寻冬,快起来,爷要喝水。”

早就被两人的动静惊醒的寻冬端着杯水低头走了进来,“爷,喝水。”

“嗯。”

四阿哥抬起一只手去接水杯。

茹蕙眼睛一亮,飞快挣动,眼见就要爬出生天了,一只大长腿凭空砸了下来。

吧叽!

茹蕙彻度被压趴下。

看着被主子爷压在被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茹蕙,寻冬诚恳建议:“姑娘,要不你忍忍,说不准一会儿主子睡着了就放你走了。”

茹蕙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寻冬,你也太狠心了,不想着救救你姑娘我,却让我忍,算我看错你了。”

寻冬拼命忍笑,“不是寻冬不帮忙,可你也看到了,主子爷喝醉了后这力气,就是两个我也拽不动,要不,我去找小贵子帮忙?”

“还不够丢脸的?”茹蕙彻底熄火,咬牙:“得了,我忍。”

两人说话的功夫,四阿哥已经把一杯水喝完了。

寻冬接过空了的杯子,问:“爷,可还要喝?”

四阿哥不吭声,伸手捞起被子上的茹蕙往怀里一抱,躺下了。

“我算是清楚了,他这是把我当大号趴狗呢。”被四阿哥搂在胸前半压半抱,茹蕙痛苦地挣了挣,咬牙切齿地低吼:“你要压死我了。”

本来已经闭上眼了,却被恼人的声音吵醒,四阿哥一脸不高兴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怀里。

茹蕙努力挣动,要想抽出被压在男人身体下面的胳膊腿儿:“你别压我,再压我挠你我告诉你。”

估计是听懂了,四阿哥一翻身,让软软的娃娃直接趴在了自己胸前。

日了狗了,能不能松开手?

“四爷,咱们打个商量,放开我吧,我还要回自己的被窝睡觉呢。”

“睡觉。”

这一次,四阿哥根本连眼都不睁了,直接伸出大长腿,压住怀里大号娃娃挣动的下半身。

他一手环着娃娃的上半身,另一只手则搭在了娃娃的腰上,自觉姿式很舒服,男人嘴里还低声夸了一句:“好乖。”

四肢完全被禁锢的茹蕙冲天翻了一个白眼儿,“得,真成趴儿狗了。”

看着茹蕙被四阿哥抱在怀里的姿式,寻冬脑中清晰地浮现出往日姑娘抱着趴儿狗睡觉的样子,两幅画面,果然高度一致。

替两人盖好被子,仔细掖好,寻冬安慰自家臭着脸的姑娘:“先忍忍,说不准爷睡一会儿嫌你碍事了,自己就把你踢出被窝了。”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好吧。

茹蕙白了寻冬一眼,“帮不上忙就赶紧走。”

于是,寻冬便忍着笑站起身,端着灯绕出了屏风:“姑娘有事叫我,我一准听到就过来。”

“你等着,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听到屏风后茹蕙气恼的声音,寻冬笑了一声,熄了灯,躺进自己的被窝,闭上了眼。

带着馨香的滑嫩肌肤带着孩子独有的奶香,比趴儿狗还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让人根本就爱不释手,至少,在四阿哥睁开眼前,他的左手完全是下意识紧紧扣住了茹蕙绵软的。

而当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海棠春睡图,却是让他失神了几分钟。

挪开自己压制的腿,再轻轻抽出被枕着的胳膊,四阿哥轻手轻脚出了被窝,就那么穿着寝衣走出了寝居区。

屏风外,早就起身了的寻冬看到自屏风后转出来的四阿哥,赶紧站起身:“爷。”

四阿哥嗯了一声,“蕙儿还睡着呢,别吵醒她。”

“是。”

第30章

手脚轻巧地服侍着主子爷洗漱穿衣,寻冬的动作比茹蕙不知熟练了多少倍,可是,四阿哥却不满意地皱了皱眉,推开了寻冬,自己动手将胸口至颈上的几颗扣子扣上。

被嫌弃了,按说该沮丧的,可寻冬的情绪完全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静静低着头退到一旁。

“看着到饭点了就把你们姑娘叫起来。”抻了抻袖口,四阿哥抬脚走到帐门口,似是想起什么,回头又加上一句:“你们姑娘若问起,就告诉她爷去十四弟那儿了。”

寻冬垂首蹲身应:“是,奴婢记住了。”

四阿哥再次看了一眼挡住寝居区的屏风,转身出了大帐。

看到站在帐外的侍卫,想起小贵子昨日说老十四直接闯进了自己大帐的事,四阿哥皱眉:“阿泰,昨天你什么时候上值的?”

身形粗壮、脸色黎黑的侍卫胸脯一挺:“回四爷,奴才昨夜寅时三刻上值。”

“谁和你交班?”

“巴虎。”

“让他去侍卫处领五鞭子。”四阿哥抬头望着碧蓝的晴空,只觉吸进胸腔里的空气都是甜的,极是酣畅,因为心情好,他还跟阿泰多交待了一句:“你告诉他,爷念在他后面的行程还要当值,就不重罚他了。”

“嗻!”阿泰弯腰打千儿,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

十四阿哥一脸怨气坐在书案前,咬牙切齿地写字。

四阿哥坐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本经书,看得津津有味。

“皇阿玛说今儿无事,可以随意玩耍。”

“没错。”四阿哥头也没抬。

“那为什么我要写字?”十四阿哥抬头狠瞪四阿哥。

“因为什么你不是知道?”四阿哥翻了一页书。

“那几个狗奴才,他们居然敢告状。”十四阿哥重重拍着桌案:“另让爷找着机会,看爷不整死他们。”

“他们?”四阿哥抬头。

“不就是为打了你逐凤砚的事吗,你跟我装什么傻?”十四阿哥白了一眼自家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亲哥哥:“我哪知道你的女人胆子那么小,不过说了她一句,她就跪地上了,她跪就跪吧,还带翻了桌案,把一桌子东西全打了,四哥,我就奇了怪了,这么个又笨又胆小的女人,你怎么就稀罕上了?为他她,还要罚我这个亲弟弟,你是不是太没手足情了?”

“我的逐凤砚被打了?”四阿哥放下手中的经书,一脸黑沉看着十四阿哥:“还是因为你吓着了茹氏?”

看着四阿哥一张风云汇聚的脸,十四阿哥傻眼了:“你不知道?”

四阿哥咬牙冷笑:“我现在知道了。”

啊!

十四阿哥重重一拍额头,他怎么就不打自招了?他怎么就这么傻?!

“既然知道茹氏是你哥我的女人,你还去吓她…《孝经》一遍。”四阿哥冷冷看着十四阿哥,冷酷无情地再次加了一句:“打了我的砚台,再加一遍。”

十四阿哥痛苦地趴在桌上:“爷不写,写完这些爷的手就废了。”

四阿哥低下头继续看经书:“你可以不写。”

“啊!”

十四阿哥抓狂,是,他是可以不写,但是不写的后果,他从小到大已经体会了无数遍了,这个阴险的哥哥一定会让他后悔。

“等等。”十四阿哥猛地抬起头,晶亮的眼睛盯着四阿哥:“既然不是因为我打了你的砚台,你凭什么罚我写悔过书。我写了悔过书后面的大字就不用写了吧?”

“昨夜你拿皇阿玛赏的白玉佩打赌了。”

十四阿哥恼极了:“白玉佩是皇阿玛赏给我的,我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皇阿玛赏你的东西你确实想怎么处置就可以怎么处置。”与十四阿哥脸和脖子粗的形象相反,四阿哥气息极其平和,听到十四阿哥跟他吼,也完全没有生气,“但这枚白玉佩不行,那是皇祖父当年留下的,皇阿玛说过,我们这些兄弟,每人都只能得一件皇祖父用过的物件儿。”

四阿哥这句话,让十四阿哥的怒气如同被扎破的气球,立时瘪了下来,只是,他却仍不肯就范:“我不是没输吗?”

“无论输赢,拿皇祖唯一的赐赏打赌,你就错了。”四阿哥再次自经书上抬起头,看向趴在桌案上不肯动弹的十四阿哥:“不想写悔过书?也行…”

“不,我写。”不等四阿哥接下来的条件说出口,十四阿哥腰身一挺,迅速拿起扔在桌上的毛笔,低头认真写悔过书。

这是他的亲哥哥没错,但是他在十三年的生命里,却用无数次亲身体验验证了何谓冷血无情四字,尤其在他犯了错后,这位哥哥是真的会下死手的。

不就是写字吗,他从六岁开始进学,到现在已经写了七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写一天字,没什么大不了…

看着埋头写字的十四阿哥,四阿哥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想说《尚书》不错的。”

十四阿哥咬牙,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亲哥,这就是个恶魔…

可是,他不能反抗,因为皇阿玛说过,除非他大婚,否则他的学业都要听这个恶魔的…决定了,回去就告诉额娘,他要立即娶个媳妇回家,这样一来以后他就再也不用受这个恶魔兄长的欺压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进入秋季的第十天,苏培盛与查郎阿的伤已痊愈了,对于两个只用了半个月,就将一身伤养得七七八八的事,太医很是好奇,更是借机替两人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可惜,除了再次确定两人的身体完全康复,尤其查郎阿的体质,更是少有的健壮,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发现,太医便也不得不将两人放出养伤的帐篷。

苏培盛与查郎阿被释放后的第一件事是洗浴,然后,便去给四阿哥磕了头。

送走查郎阿,四阿哥回头看向默默坐在帐篷一角描红的茹蕙:“爷什么时候给他们送药了?”

茹蕙停下笔,想了想:“他们受伤那天啊,还是寻冬去送的呢。”

四阿哥咬牙,起身走到帐角,威胁地压低身子:“蕙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学会假传爷的命令了。”

“啊?”茹蕙抬起头,看了一眼四阿哥紧绷的脸,又低下头:“哦。”

看着继续慢吞吞一笔一画描红的茹蕙,四阿哥挑眉,这就完了?不害怕,更没认错。

“我说,你是不是太不把爷当回事了。”四阿哥掐着茹蕙细软的小腰,一把将人举了起来,“快认错,不然把你丢出去。”

被高高举了起来的茹蕙居高临下看中帐中的一切,一时忍不住乐:“扔吧,扔吧,反正我这两个月在帐里也快闷臭了,扔出去也好。”

“臭了?”四阿哥收回手,将人带进怀里,埋进细瘦的肩颈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脸嫌弃地抬起头:“是快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