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臭呢?”没想到四阿哥完全不给她留面子,茹蕙一下不愿意了:“我天天沐浴,怎么可能臭。”

“天天沐浴?”四阿哥眯眼:“爷怎么不知道?”

茹蕙张了张嘴,她是在空间的湖里泡澡的呀,四阿哥当怎么可能知道。

“唉呀,你这人,女孩子的事,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没事就骑你的马打你的猎去,别扰我练字。”

“呵,人都还在爷手上呢,就敢跟爷横,你这是吃定了爷不会拿你怎么的?”四阿哥促狭地看着高昂着下巴的茹蕙,将人抱在怀里,然后…

“哈哈哈哈…”

一阵惊急的笑声,在大帐里响起,被四阿哥抱在怀里挠痒的茹蕙拼命挣动,“放手…,哈哈…你…四,哈…别…挠…”

看着怀里的牡丹染上绯色,花枝乱颤的景色一时美不胜收,看得目醉神迷的四阿哥哪里肯放手,他喃喃低语着继续用他罪恶的手在茹蕙腋下轻轻划动,“错了没?”

“错,哈哈,错了,四爷,我错了,啊,哈哈…”笑得几乎倒气的茹蕙眼中含泪,可怜兮兮软成了一瘫泥,软塌塌倒在四阿哥腿上,两只小手软软捉住四阿哥的袖子:“别挠了,要死了。”

牡丹带露,仰颈相就,四阿哥手上一缓,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叹:“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帘前过。

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

檀郎故相恼,刚道花枝好。

花若胜如奴,花还解语无?”

茹蕙眨了眨眼,她只有十岁,听不懂!

等四阿哥平息了心情,再睁开眼,便见着茹蕙正睁着一双被泪洗过后比往日更加清透的眸子滴溜溜四处乱看。

四阿哥咬牙:“说话。”

“啊?”

“少给爷装傻,你心智早长成了,什么不懂。”若不是因为她心智长成,不比十七八的大姑娘差,他也不敢与她这般亲近,他其实也怕她心性不定,最后不仅自误,还误了他。

“我只有十岁。”茹蕙抬高下巴。

四阿哥抬手捏着那嘚瑟的小下巴,恨恨威胁:“你等着。”

茹蕙眼珠转了转,没敢再捋虎须,只甜甜笑着揪住四阿哥的袖子:“四爷,你今儿有闲,不如咱们去跑马吧。”

皇帝带着一群人,远远便看到了领着一个小丫头骑马的四阿哥。

“那是谁?”

一个不起眼的中年太监抬起头,张望了一小会儿,低下头:“回皇上,那便是茹氏。”

皇帝眯了眯眼:“前几天老四不是说费扬古身体不适?”

中年太监想了想:“四爷这几天每天都会去伯爷帐里坐坐。”

皇帝点点头,“那急救之法可试过,是否得用?”

中年太监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起伏:“得用,皇上,前几天便有奏报回来,用四爷献上的法子,已救回九人了,随着这法子的推广,以后大清必然有无数人受皇上之恩,重获新生。”

“得用就好啊。”皇帝长长吸了一口气,仰首看向头上青天:“这是种痘之法后又一造福苍生的功德之法啊。”

“都是圣上恩泽四海,苍天感念,才有了此法的出现,圣上慈心,感天动地。”

“行了,朕虽有推广之德,茹氏之功也不能磨灭,不过她一个女子…这样,你记着三年后将茹志山的考评递给朕,以防朕忘了。”

“嗻!”中年太监领命后,又默默退了回去。

“李德全,费扬古旧疾复发,床前没有女儿服侍,去传茹氏,着她前去侍疾。”

第31章

茹蕙走进费扬古的帐篷时,脚步微微顿了顿,与四阿哥大得隔离出起居、寝居、办公、会客各区后仍有余逾的大帐不同,费扬古的帐蓬应该只有四阿哥大帐的一半大。

听到李德全前来传皇帝的口谕,消瘦的费扬古撑着病体被三子富存、四子五格扶持着下了病榻。

李德全的目光飞快扫过被两个强壮的儿子夹在中间,衬得越发瘦小的费扬古,心里叹了一声“老了”,脸上却含笑宣讲了康熙的口谕:“费扬古年事已高,随扈期旧疾复发,着茹氏代其女床前侍疾。”

费扬古的腿一软,所幸富存与五格一直没松开老父的胳膊,及时将他扶回了病榻。

靠在病榻,老费扬古喘着气感谢了皇帝的恩德,又将茹蕙唤到身边,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张满是褶子与老年斑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长得好福气的孩子,皇上让你代我那远在京城的女儿侍疾,我就生受了,人老了,事也多,这些日子怕是要辛苦姑娘了。”

茹蕙恭谨地蹲身一礼:“能随侍老伯爷身侧是小辈的福气,有机会替福晋尽力,亦是我求之不得的幸事,伯爷有事只须吩咐。”

费扬古含笑点头:“好,好。”

茹蕙又与四十多岁的富存与五格见过礼,两人都道辛苦姑娘,茹蕙便回都是小辈该当为之。

看着茹蕙大大方方与乌喇那拉氏家的几人客套完,李德全笑眯眯对着茹蕙弯下腰:“万岁爷说了,姑娘是来替四福晋尽孝的,当不辞辛劳,万事留意,端茶倒水须勤谨、熬汤煎药要用心,每日巳时来,申时回,不可有违。”

茹蕙低头蹲身:“茹氏谨遵圣谕。”

看着李德全弯下去的腰,再听他转述皇帝教导儿孙般的叮嘱,众人心里哪里还不明白,这茹氏是得了圣上的欢心,如此,他们行事却不能轻慢了,只是其它人尤可,性情有些燥切的五格到底没忍住,捏紧了拳头。

五格的性情,富存太清楚了,看着他捏紧的拳头,一手飞快在弟弟身后扯了一把,示意他稍安勿燥,五格咬了咬牙,再次低下了头。

两兄弟这翻眉眼官司,李德全看在了眼里,却并不动声色,笑着再次和费扬古告辞后,转头冲茹蕙点了点头,便出了帐去。

李德全一走,五格再也忍不住了,他抬起头狠狠瞪了站在帐中的茹蕙一眼,一甩袖,大步出了帐。

富存无奈,只能对着茹蕙解释:“五弟约了本旗的一些勋贵子弟。”

茹蕙双目微垂,微笑:“外面爷们儿的事,娘们儿家不懂,四爷若有事,也只管去忙,老伯爷这里有我呢。”

茹蕙虽这般说了,可富存却不放心还是个孩子的茹蕙,皇上说让这么个小丫头熬汤煎药,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按理该说些表决心的话,可茹蕙却不再打算搭理富存了,她转身直接走到费扬古的病榻前,目光一扫,“伯爷上了年纪的人,兼之草原天凉,便是阳气最足的正午时分,腿上也该搭床薄毯才好。”

茹蕙抬起头,看向缩在帐角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奴:“你叫什么?伯爷平日可都是你在侍候?他老人家的行李在哪里?你带我的婢女去寻一床薄毯出来。”

老奴抬头看了一眼富存,见他没吱声,这才指了指帐角一口黑色带棕纹的箱子:“老奴拉古,那口箱子里装的便是伯爷的行李。老奴侍候了伯爷四十年,不是老奴思虑不周,实在是伯爷嫌热,白日不肯盖毯子。”

茹蕙眉头一动,七八十的老人家,明明病了,却嫌热。

“太医看诊后是怎么说的?”

“这…”拉古为难了:“太医说的话,老奴也不太懂。”

“你不懂?”茹蕙惊异地挑了挑眉,“那你平日是怎么照顾老伯爷的?”

拉古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老奴服侍了伯爷半辈子,从没出过错,这次伯爷病了也都按照太医的吩咐煎药的。”

“伯爷每日饮食如何?”

拉古不安地动了动身体:“伯爷这些日子病了,吃不下东西。”

“那你每日饭时都给伯爷进了些什么?”

“伯爷喜羊肉,每顿必食半斤;伯爷喜酒,不过太医说病中不可饮酒,老奴每日便只为伯爷备了一斤…”

茹蕙耐心地听着拉古拉拉杂杂将老伯爷每日的饮食起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略做思考,便吩咐寻冬:“小贵子今儿不当值,你让他赶紧去找贝勒爷请个太医过来再给伯爷诊诊,我只听说上了年纪后饮食该当清淡为主,伯爷这里怎么又是酒又是肉的,我得弄明白了。”

寻冬将手中寻出的薄毯交给茹蕙,转身便出了帐,茹蕙接过毯子双手一展,动作麻利地替老伯爷的腿搭上了毯子。

费扬古病中精神短,方才虽阖目听着自己的老奴才与茹蕙对答,却并不曾睁眼,此时薄毯一搭,却是不乐意地睁开一双倦眼:“拉古不是说了老头子我怕热,你怎么还给我盖这个?”

茹蕙挑眉,一丝不让地与瘦小的老头对恃:“伯爷,太医可说过你上了年纪,不可贪凉?”

费扬古一愣:“太医的叮嘱你从何得知?”

茹蕙四处一打量,一边指挥拉古用屏风挡在了费扬古与帐门之间,以免凉风直接吹到老人身上,一边回道:“来前儿问的。”

费扬古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哼了一声:“你既然都知道了,刚才还问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遵医嘱。”茹蕙一点没客气:“果然老话儿说对了,老小孩老小孩,伯爷这是返朴归真了。”

“什么返朴归真,你直接说我任性妄为得了。”老头不高兴地瞪眼。

茹蕙一脸意外:“原来伯爷自己也知道啊。”

费扬古当即便被噎住了,半天,方气鼓鼓撇开头:“你到底是来侍疾的,还是来气老头子我的?”

“侍疾啊。”茹蕙搬了一张凳子坐到老头的病榻旁,冲拉古抬了抬下巴:“把伯爷此前的病历诊断拿来给我看看。”

眼见着伯爷被小姑娘压制住,拉古这次根本没看默默站在一旁的富存,回身从另一口稍小一些的箱子里抱出一叠纸:“姑娘,太医这些日子的诊断都写在这了,还有药方子。”

“你们没让太医写些饮食禁忌?”茹蕙接过那一大叠纸张,头也不抬边翻看边问拉古。

“都有,都有。”拉古搓着双手:“奴才不识字,都记在心里呢。”

“光记着有什么用?你得按着医嘱行事。”茹蕙很快找出一张太医写的与药方相冲的食物列表,其中霍然列着:酒。

茹蕙冲转头瞪她的费扬古老头扬了扬手中的医嘱:“从今天起,禁酒。”

“哼。”老头生气地干脆背过了身去。

茹蕙也不以为忤,一边再次翻看手中的一叠病历,一边咕哝:“弘晖大阿哥今年五岁了,平日总对有着赫赫战功的外祖很是敬佩,只不知若他知道他敬佩的外祖病了却不遵医嘱会怎么想?是不是会有样学样呢?

唉,前些日子福晋写给贝勒爷的家信里还提呢,说是大阿哥贪凉没盖好被子,结果病了,贝勒爷可担心了,让人快马送了信回去,嘱咐大阿哥要乖乖吃药,只不知道现在大阿哥好了没?是不是也像外祖一样任性呢…”

当听到弘晖的名字时,老头的背影僵了僵,再听说外孙对自己很是敬佩时,老头已是心花怒放,可再听茹蕙说大阿哥贪凉病了后,老头顿时忘了赌气,转过身来。

富存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皇帝亲自开口送来代替妹妹侍疾的小姑娘用几句话的功夫收服了拉古,几个来回压服了自家的老阿玛,到现在,虽然阿玛自己没感觉,富存却已发现,阿玛对这个脸上稚气未褪尽的小姑娘已是戒心大减。

再听了小姑娘最后这番话后,富存已经不知该赞还是该叹了,便是为着弘晖大阿哥,阿玛也会老老实实配合太医,再不会闹了。

富存默默转身,悄没声息出了帐篷,站在帐前仰头看了一眼缀着朵朵白云的晴空:本以为皇帝是敲打他们家,可现在这一看,兴许皇上让这茹氏前来侍疾,还真是为着他阿玛好…自阿玛被大兄牵累丢了差事到现在,富存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皇帝的善意。

申时两刻,茹蕙回到四阿哥的大帐,洗漱一番后,她躺上四阿哥的软榻,舒服地伸展开四肢,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便窝在那里不动了。

“姑娘,累坏了吧?要我帮你捏捏肩吗?”寻冬端来一杯水。

茹蕙伸手接过寻冬手中的水杯,一口气没唤,全灌了下去。

第32章

长长吐出一口气,茹蕙感叹:“侍疾果然是个体力活儿…再来一杯,渴死我了。”

寻冬很快再次倒了一杯水回来:“可不是,姑娘今儿还一口水都没喝呢。”

这一次,茹蕙抱着杯子,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一边喝,一边苦笑:“那里毕竟是别人家的帐子,若喝多了水又没处更衣,怎么办?没辙,只能不喝水。”

又示意寻冬:“你也赶紧喝点儿吧,这半天,你也没闲。”

寻冬没推辞,自己也倒了一杯,抱着杯子:“姑娘,皇上为什么让你去为老伯爷侍疾?”

“为什么?”茹蕙放下手中的水杯,躺回榻上,今儿在费扬古的大帐,她一刻都没改放松,现在只觉浑身的每块肌肉都在发僵。

“是皇上爱护吧。”

“你倒想得明白,不错。”四阿哥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抬手解着颈间的衣扣。

“四爷回来了。”茹蕙躺在榻上没动。

四阿哥一边解衣扣,一边侧目瞪了一眼茹蕙:“看见爷回来,还不起来服侍?懒死你算了。”

“今儿让寻冬服侍你吧,我累得不行。”

看一眼茹蕙,四阿哥摆手制止了走近的寻冬,“爷只能稍做休息,一会儿还得出门儿”。

走到茹蕙躺着的卧榻边,四阿哥一点不怜香惜玉地伸手推了推躺着没动的茹蕙。

“让出块地儿来,爷这也累了一天了。”

茹蕙撇嘴往里面缩了缩。

看了一眼茹蕙让出的地儿,四阿哥直接将茹蕙拉了起来,自己躺了上去,然后将懒得连根手指都不愿再动的茹蕙放在了自己胸前。

“不是累了?”茹蕙挣了挣:“我这么大个人压着多难受?我还是起来吧。”

四阿哥不屑地嗤笑一声:“就你现在这点儿斤两,爷一只手就拎起来了,还能压着爷?”

茹蕙咬牙,撑着身体的手一松,整个人重重往下一摔,趴倒在四阿哥身上:“你就欺负我年纪小,且等着吧,要不了两年,看你一只手怎么拎。”

胸口被软软小小的一只撞了一下,四阿哥唇角翘了翘,阖上眼:“赶紧长吧,爷等着呢。”

听着四阿哥丝毫没掩饰的取笑,茹蕙皱了皱鼻子,揪着四阿哥身上的衣扣,哼了一声。

“今儿如何?”

“老伯爷上了年纪,明明病了却任性不遵医嘱,太医来看过后,让一定要看着伯爷,不让他沾酒。”茹蕙皱着眉:“我就奇怪了,富存与五哥不是不知道这一点,怎么就放任拉古给他酒?”

“男人平日百般辛劳,为的也不过一个自在,与其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活得像个女人一样憋屈,不若纵意恣肆,随心所欲,便是一时于身体无益,至少心头是畅快的。”

“你也知道女人活得憋屈啊?”茹蕙咬牙在四阿哥胸前砸了一拳,却被闭眼的四阿哥捉住了拳头握在掌中揉捏。

“傻丫头。”四阿哥睁开眼,似笑非笑看着一脸怒色瞪他的茹蕙:“男为阳,女这阴,先天心性不同,就注定两者完全不同的活法,男人热爱掌控权势力量,而女人喜欢依附强者,这就决定了身为强者的男人不可能像女人一样循规蹈矩,那些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的男人,成就都是有限的。

老伯爷曾经也是马上建功之人,性子怎么可能和顺?

爷教你个乖,你这些日子在老伯爷那里侍疾,就只管侍疾,对于老伯爷那些与病无关的毛病,就别操心了。”

沙文猪!

茹蕙冲天翻了个白眼,“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不会没事找事。”

四了哥伸手揉了揉茹蕙的脑门儿:“爷知道你是个聪慧的。”

茹蕙丝毫不领情:“爷这回可错了,茹蕙不仅不聪慧,还可笨了。”

四阿哥轻笑:“好,你笨,爷不嫌弃,行了吧。”

茹蕙撇了撇嘴,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好稀罕。”

“好,你不稀罕,是爷稀罕你,好吧。行了,累了一天了,歇会儿。”四阿哥轻哄着,一边用手轻拍着茹蕙的背,“睡吧。”

趴在四阿哥宽厚的胸膛,听着一声声沉稳厚重的心跳,茹蕙的眼皮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五格手持长弓,目光冷厉,瞄准了草丛中露出的一小块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