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谢圣人赏。”李德全高兴坏了。

皇帝转头瞥了一眼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李德全,轻嗤:“朕的东西,可没那么好拿,你下去后,把殿内的人都给朕记清楚了,告诉他们,今儿乾清宫里的事儿但凡传出去一句,朕活剐了他们。”

李德全的腰完全弯了下去:“万岁爷放心,奴才回去就带他们去慎刑司长长见识。”

最近慎刑司里有一个奴才正要行千万万剐之刑,借着圣上这话,带乾清宫内服侍的去看看,紧紧他们的皮。

皇帝坐回御案后龙椅,看着桌上那叠纸,皇帝哼了一声:“有天皇伏羲、地皇女娲、人皇神农的东夷九黎,又出了后羿、帝狻、羲和的强族,却为着一个小小的后院女子大动干戈,朕该说什么?神话到底是神话。”

招出暗卫首领,将那叠供状扔进他怀里,皇帝冷声问:“你不是说茹佳氏没有一丝异常,这是怎么回事?”

垂头跪在地上暗卫首领并不慌乱,“寻冬年纪到了,被茹佳侧福晋指给了随她进贝勒府的陪嫁,奴才便供机安排了她去查茹佳氏一族的资产。

茹佳大人自蜀中得利,用其中五成给女儿做了嫁妆,被茹佳侧福晋带进了四爷府,另五成孝敬了圣上,确实一厘未留,平日都是依靠自东吁贩矿所得之利花用,养奴,蜀是彝人供奉画像之事,奴才确实知道,但是,那供奉的西姥却实在与茹佳侧福晋不像,以致奴才等失察,请万岁爷降罪。”

皇帝没责罚暗卫首领,而是在沉思片刻后冷哼了一声:“彝人内迁本是茹志山施政清明,而致生活艰难的彝人自境外来归,在这份口供里,这一切却变成了彝人思慕西王母,这心,可够毒的,若朕疑心稍重一点儿,只怕便要将远在蜀中的茹志召回了。

老四那话虽说是胡闹,却说得没错,茹佳氏是朕的儿媳妇,既嫁给了朕的儿子,就得受朕儿子的管束,这些年,她老老实实从不惹事,不论是日常里被老四府里李氏出口刁难,还是节庆日进宫,都温顺恭敬,不爱与妯娌来往,那也是天性贞静,比那些四处勾连插手外院爷们儿事的东西好无数倍。

朕不信西王母转世,更不信那群冲击老四府坻的是九黎族人,暗处的人与其说是畏惧茹佳氏,不如说是畏惧蜀中的茹志山,畏惧朕对西南而今的强力控制。”

皇帝眯眼轻敲着龙椅扶手:“川蜀定是起了波澜,才会连身处老四府里的内宅女子都被波及,去,找出所有云贵川情报,仔细甄别,找出有用的汇总递上来,朕要知道,西南到底出了什么事。”

暗卫首领退了下去,皇帝阖眼靠在龙椅上,他方才没说出的是,他怀疑这起事情背后有老八那帮人的影子,继江南之后,老八他们又盯上西南了。

皇帝很清楚,经过茹志山这些年的治理,西南可是大变样了,因为茹志山出身彝族,更身兼土司之职,在西南,相比于以前的官员,茹志山更得山民的心,也因此,这几年,茹志山很做出了一番成绩,便是各族私下敬献的东西,茹志山也一件没留,全都运进京,送进了他这个皇帝的私库。

估计因为那年年进京的一队队马车,终于引起了朝中那些人的注意,为着着西南潜藏的巨大财富,那些人,忍不住出手了。

兴许,还有当地势力的反扑。

第69章

皇帝不信西王母转世,四爷信不信呢?

四爷不信。

他也知道,老爷子也不会信。

但是,四爷怕老爷子宁杀错勿放过。

自来民间流传的仙神转世,到最后都脱不了成为某些有心人诱骗、煸动愚民的手段,对于当权的皇室来说,这类的事件是很让他们厌烦的,杀,太小题大作;不杀,又恐遗祸无穷。

四爷很清楚,茹蕙是他的女人没错,但是她同时是茹志山的女儿,他到底还是怕老爷子暗里起杀心,所以,哪怕拼着脸皮不要,也要彻底将老爷子心里的顾虑打消。

好在,一番唱念作打没白费功夫,以他对老爷子的了解,他现在想的定然是此次西王母事件幕后的主使。

到底是谁呢?

四爷坐在马车里反复琢磨。

老大圈了,老二如今窝在毓庆宫里醉生梦死,老三被这些日子的风云变幻及老爷子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儿,再不敢存一点妄想,老五大抵没想头,老七从出生便没了机会,如此,能闹出这么大事儿的,除了老八与朝中那群贪图从龙之功的奴才,四爷几乎不做二想。

是因为觉得太子爷下去了,便要把他这个挡在路上的四哥清除了?

看着车外道路两旁未化尽的残雪,四爷眯了眯眼,唇角泄出一丝冷意,岂不知,值此废太子不久,朝堂中又波诡云谲之际,不做不错,做多错多,一动不如一静。

这一次,不须他出手,老爷子就能把躲在背后搅事的魑魅魍魉揪出来。

带着刘声芳、张睿进了东小院的第三进院子,看过卧床不起的秦嬷嬷,两位御医被请到了四爷的书房。

“两位院使,秦嬷嬷的情况如何?”

刘声芳与张睿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皆露出一丝喜意:“髓毒扩散,其势若崩,看似十死无生,实则脉中生机暗蕴,可堪一救。”

“药玉灵乳,果固本培源上好之物,当然,也多亏茹佳侧福晋与丁太医救治及时,正值旧基崩徂、新基未起时,药乳之功,功在稳定了秦嬷嬷体内病情,激发了潜藏的生机,快一步,寒毒未发尽,必留隐患,慢一步,则彻底无救。”张睿亦抚须而叹:“老嬷嬷命不该绝矣。”

听到两位院使几乎异口同声的诊断结果,四爷一直高悬的心顿时一松,紧绷冷硬的神情亦随之一缓,“还请两侠院全力出手,只要救回秦嬷嬷,不只四贝勒府,圣上那里亦会不吝赏赐。”

刘声芳与张睿相视一笑,齐齐点头:“四爷放心,臣等必竭全力。”

两位院使商量着开了药方,又留下了用药禁忌嘱咐,相携出了四贝勒府,被四贝勒的马车送回了太医院。

四爷拿着药方,再次走进了东小院。

“爷!”

茹蕙紧张地盯着撩袍进房的四爷的脸色,当她看到四爷撩袍的左手那只微微翘起的尾指时,眼睛顿时一亮,一下扑到男人胸前,茹蕙紧揪着男人衣襟,一连串地问:“有希望,对吧。肯定是,看你的样子就是有好消息,啊,吓死我了,还以为师傅真的没救了,啊啊——”

本欲吓吓这个女人,让她也体味一下心惊胆战的滋味,却不意被她扑进怀里不停蹦哒的跳脱样子一逗,四爷却是再也绷不住,脸上冷气骤散,唇角泄出一丝笑意。

将手中药方递到茹蕙手中,四爷拖着等不及已开始低头看药方的茹蕙坐进起居室的卧榻,靠在上面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方子先用半个月,半月后,两位院使视情况会再重新开方,放心吧,你师傅有救。”

将手中方子交给寻冬,让她交到素问手上:“方子上的药药房里都有,让素问只管去取,若有人敢阻挡,一律打死。”

寻冬一脸喜气拿着方子快步出了主院的起居室,她与素问虽未被秦嬷嬷正式收为弟子,平日却有传艺之恩,如今得知秦嬷嬷有救,自是喜之不尽。

起居室内,茹蕙趴在四爷胸前像只小动物一样不停地在他脖子上蹭:“爷,谢谢你。”

四爷被蹭得垂目看了一眼眼角泛红,露出别样动人风致的茹蕙,心房顿时一颤,抱着怀里的女人,四爷深深吸了口气,无奈地认栽:“你是得谢爷,为着你,爷可连着忙了一天,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

一听这话,茹蕙当即使要起身给四爷倒水,却被腰间的胳膊牢牢缚住,动弹不得。

认命地趴回男人胸前,按了按男人翘起的唇角,茹蕙扬声叫了另一个大丫头进屋倒茶。

如愿看到牡丹娇靥染晕的四爷满意地接过茹蕙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孩子都四岁了,还这么害羞。”放下茶盏,四爷看向怀里蜷着不动的女子,伸手勾起她藏在怀时的脸,手指轻抚细润如玉的绯红双颊,轻语戏谑:“平日不是胆子比天还大?”

抬头嗔了一眼低头贴近的恶劣男人,茹蕙的手下意识揪紧了手里的衣襟,屋里还有别人啊,有人啊。

离花瓣一样的唇仅寸余距离,四爷却不得不停了下来,无奈地叹气:“爷要被你掐出内伤了。”

啊?

茹蕙茫然看向男人,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自己揪着男人胸膛的手。

飞快收回作案的手,茹蕙的目光四处乱看,就是不看环着她的男人。

“不过是个奴才。”四爷叹口气,挥手将大丫头撵了出去:“逗你呢,快别绷着了,跟抱了块石头似的。”

果然,大丫头一出去,怀里的石头转瞬化作了一团又香又软的糯米糕,自己粘了上来。

斜瞟了一眼缠在自己脖子上的两只胳膊,四爷惩罚地捏了捏女人柔韧的腰,换来女人全身激烈的一颤。

轻笑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再次躺回榻,四爷惬意地闭上眼:“又爱害羞,又胆小,还笨…”

这是只属于他的女人,灵动、娇气、任性、发起脾气来天不怕地不怕,他从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整个皇室,谁不知道他宠着她呢。

他的宠爱,为她挡了外界无数风雨,可是这一次,却让她成了被攻击的靶子。

爱怜地轻轻顺着怀里女人乖顺的身线,男人的心软成了一团,她没有乌喇那拉氏的忍辱负重,不像老八家的,会替男人笼络朝臣内眷,更没有石氏人口皆碑的她声誉,但她是他用尽心思娇养着长大的女人,不是庙里的泥塑木胎。救苦救难的西王母还是让别人去当吧,她只要乖乖呆在他怀里,好好跟他过日子就成。

弘曜跑进房时,他阿玛与额娘正一起躺在榻上睡觉。

撇了撇嘴,弘曜直接扑了上去:“阿玛,额妨,弘曜回来了,弘曜今儿跟着邬先生学了百家姓,额娘,儿子背给你听。”

茹蕙睁着惺忪的睡眼,神智尤未全醒,手已本能地抱住了扑到怀里的弘曜,“弘曜学会百家姓了?额娘的儿子真厉害。”

把着儿子叭一下亲了一口,在儿子咯咯的笑声茹蕙完全醒过神来。

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四爷冷着脸坐起身:“弘曜,站好,你都开始上学了,举止怎么还这么跳脱?今儿在邬先生有那里没有淘气?有没有好好上学,可曾偷懒?”

四爷冷肃的脸色、严厉的询问,冻得弘曜当即便僵在了额娘怀里。

看着僵在茹蕙怀里的弘曜,四爷冷哼:“进屋不先给父母请安,吵醒父母不知陪罪,爷送你去进学就学了这些不知礼怕行径?”

弘曜苦着脸自额娘怀里退出来,老老实实站在榻前行礼问安:“额娘请阿玛安,请额娘安,儿子错了,不该吵醒你们小憩,下次儿子一定不再犯。”

看着儿子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行止,四爷终于满意了,“知错就好,走,把百字姓都默写下来,爷要好好查查你的功课。”

看着四爷拎着儿子走进旁边的琴室,茹蕙摇了摇头,起身出了起居室,进了小厨房,准备做点好吃的犒劳那爷俩儿。

茹蕙不是个爱做饭的,她的嗅觉太灵敏,对于油烟、生肉的肉腥味、水产品的水腥味较常人的抵抗力便更低,因此,偶尔兴起时动手做的,多是面点、小吃、素菜一类。

不过,今儿她却亲自将手伸进水缸,挑出一条鱼,让负责小厨房的陪房收拾干净后,作了一个红烧鱼。

听到茹蕙的呼唤,自琴房出来的爷俩,一进饭厅,便被那扑鼻的肉香味勾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弘曜一边咕嘟咽着口水,一边用力拖着还踩着四方步的阿玛:“阿玛,好香。”

四爷被儿子拖着,自然也加快了脚步。

看着父子俩在桌上坐好,茹蕙揭开了盖着红烧鱼的盖子——一条形装完美的鱼躺在长条形的盘子里,身上盖着浓香红润发亮的浇汁,盘子周围,点缀着绿色的芫荽,□□人、香由鼻入心,不勾得父子二人垂涎欲滴,便是垂头站在一侧服侍的下人都在偷偷咽口水。

“精制郫县豆瓣,上等金鳞鲤,烧制出的让人闻到就流口水的红烧鱼。”茹蕙吸了一口口水,将盖鱼的盖子交给了服侍的小丫头,坐上了桌上。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谁也没说话。

四爷首先拿起筷子,在茹蕙替他挑好的鱼肉上夹起一块送进口中,鲜、嫩、咸、香,四爷吃得眼睛都亮了。

弘曜在阿玛开筷后便一直全心注意着阿玛的表情,见到四爷的眼睛亮了后,他也再顾不得别的了,埋头就开始猛吃。

看着狼吞虎咽的父子俩,茹蕙长长吐出一口气,幸好陪房的手艺好,把鱼骨全剔干净了,若不然,这爷俩儿一准被卡。

两盘点心,三荦五素,整整十盘食物,仅仅用了一刻钟,便被一家三口吃得干干净净。

看着吃饱喝足后靠在椅子上揉肚子的弘曜,四爷皱了皱眉:“让你抢,吃撑了吧,不知道吃七分饱就停下来?你皇玛法若知道你这样不知节制,定会罚你额娘。”

弘曜不乐意地嗍了嗍嘴,只是看一眼坐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他的额娘,却不敢顶嘴,“阿玛,我下回不敢,你别告诉玛法,要不,以后咱们就吃不着额娘烧的鱼了。”

四爷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茹蕙,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这一回就算了,只记住了,可一不可二,下一回,阿玛再不帮你的。”

弘曜小鸡啄米一样直点头:“儿子再不会了。”

“行了。”看到儿子确实知道错了,四爷也不穷追猛打,起身将儿子抱下地,然后牵着儿子的小手:“咱们去花院子院转转,消消食。”

花园子!

茹蕙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跟了上去。

第70章

四贝勒府的花园子建在府坻西侧,有假山亭台、楼阁水池,亦有沿池旱柳、经冬松柏之类。

二月的北京,本是早春时节,路侧却尤有残雪,贝勒府的花园子里,除却松柏,其余各类树木绿叶未发,唯有秃噜噜的枝干伸展,无遮无挡裸,露在冰冷寒风中,明明是活树,看着却像立马便要枯死一般。

茹蕙拉着弘曜站在池边一棵树下,抬头看着头顶形态丑陋的枝干,听着从不远处亭阁中传出的一声声莺声燕语,娇嗔笑言,茹蕙压抑柔和的声音传入弘曜耳中:“弘曜,你也喜欢热闹吗?”

小动物的直觉促使弘曜紧紧拉着额娘的手,一动不敢动。

没听到儿子的回答,茹蕙低下头。

担忧、焦急,四岁孩子的眼中,出现了不该他这个年龄段有的情绪。

看着儿子黑白分明没有一丝杂质眼,茹蕙惨然一笑:“抱歉啊,弘曜,额娘不是个好额娘,即使为你,也不愿放下骄傲、学会伪饰。”

弘曜伸出手,踮脚抹去茹蕙颊上滑落的泪滴,“额娘,你别伤心。”

孩子的一句话,却招得茹蕙的眼泪如雨点般落下,蹲下身,将头埋进儿子小小的胸膛,茹蕙急促地吸了几口气:“额娘没伤心,即使伤心,也是额娘自己找的,走捷径,总会付出代价,这是额娘该付的代价。”

当初为着一劳永逸,为着不给这世的家人带去噩运,选择了会成为最后胜利者的男人成为她的庇护人,对如今面对的一切,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这些年,她是感激这个男人的,因为他给了她他能给的最大的放纵。

在这个压抑女性自我的时代,她能过上现在这样自在的日子,还是因为四爷是一个开明的男人,他自信,因此,从不曾压制她,他强大,可以将她护在羽翼下,使她不必担忧成为被人争夺的物品;他自律,用他的方式尊重着她…所以,说到底,她会伤心,其实还是因为自己要求太多。

自十岁进府,到今年,除却去福晋那里请安,她平素总是躲着后院的女人,躲了几年,到底还是要被逼着面对现实,这一次,她是真正在内心里看清楚了,在四爷的心里,他宠爱自己选择的女人,但是府里住着的每一个女人在他心里也都有一席之地。

看向远处亭阁那个在一群女人中偎红倚翠、神情惬意、意态闲适的男人,茹蕙轻笑了一声,用力把心底日渐成长的爱意踩死,也将心头的悲哀一脚踩到底,抬起头,茹蕙重新变得明亮的眸子对上弘曜黑白分明的眼,“儿子,额娘现在想去看看你太师傅,你是留下来和阿玛玩儿,还是跟额娘一起回去?”

弘曜想了想:“我跟额娘一起去看太师傅。”

茹蕙伸出手,爱怜地摸了摸儿子毛绒绒的小脑袋:“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有了这么好的儿子,额娘就是不想再委屈自己了呢。”

被额娘夸了。

弘曜的眼睛铮一下便亮了。

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茹蕙噗一声笑了,凑过去在儿子嫩乎乎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得意道:“有个优秀懂事的儿子,额娘就有了任性的资本,试问,整个大清,哪个女人有我茹蕙这样幸运。”

弘曜抿了抿嘴,想要忍住不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却到底没成功,在额娘的目光里通红着一张小脸乐呵得嘴根本合不上。

于是母子俩便这样抱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得完全止不住。

远处,窥探着这边情状的一个不知道哪个院子的大丫头悄悄缩了回去,另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状似不经意地跌了一跤,起身后坐在一块石头上揉脚,一边揉一边用余光关注着池边相拥而笑的母子俩,更远的地方,更隐蔽的角落,丫头内侍的身影此起彼伏,若隐若现。

后院的这群女人再次联合了起来,这一次的戏码是——

争宠!

她们出招了,她就一定要接招吗?

茹蕙轻笑了一声,将那个一直在揉腿的小丫头招手叫了过来。

“你是在哪个院子服侍的?”

小丫头惊怕地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回话:“奴婢是武格格院子里的。”

看着小丫头几乎埋进残雪中的脑袋,茹蕙无奈地摇了摇头:“起来吧,叫你过来,只是让你传个信。”

寻兰哼了一声,自茹蕙身后走出来,将小丫头从地上拉了起来。

在小丫头跪倒残雪中的时候,远处亭阁里的女人们便不约而同停了说笑,齐齐看向池边的一对母子,被她们围着的男人,自也发现了异常,看向了池边。

耳边突然清静了下来,茹蕙却并不改初衷,她让寻兰赏了小丫头一个银角子:“你去给爷传个信,就说我要回去看秦嬷嬷,就不陪他玩乐了,让他与大家玩尽兴。”

交待完口信,茹蕙抬起头,对着高处亭阁中看过来的众人蹲身一礼,起身后,她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而后一甩衣袍,毅然转身,拉着儿子离开了花园子。

花开荼蘼,淡看浮华,那笑靥,韶华胜极,明明艳丽张扬到极致,所有人却分明从中看到了淡然。

看着茹蕙不战而逃,亭阁中的女人们意气风发,一个个眼睛发亮,围绕在男人周围,说笑得更热闹了。

小丫头被带进了亭阁,战战兢兢将茹蕙留下的话转述了一遍。

“呦,茹佳妹妹这就走了,难得大家伙儿聚在一起,真是可惜了。”李氏举起手帕,挡住了唇畔的得意。

“茹佳侧福晋素来爱静,大抵是嫌我们闹腾了吧。”武氏笑着娇柔地偎在男人身边,满目依恋看着男人英挺的眉眼:“可谁叫爷好久不进后院,咱们都几个月没见着爷了,这一见着,就有说不完的话,一时失态,想来茹佳侧福晋也不会怪罪我们的吧。”

“唉呀,侧福晋说了,她是去看秦嬷嬷,又不是不想和大家玩儿,快别说了,来,我带了给爷做的衣裳,大家服侍着爷穿上看看合不合身。”宋氏唇角带笑,自侍立身后的大丫头里取过一件外裳,与一群女人围了上去,七手八脚服侍着直接套在了男人身上。

“唉呀,宋姐姐的手艺就是好,看看,这多合身呀。”乌雅氏的手在男人腰背上轻轻抚过:“看这腰带的绣工,宋姐姐花了不少功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