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勿庸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粉雕玉琢如同玉娃娃一般的四阿哥被茹佳小爷使唤着处理本应他自己处理的府务,却做声不得,心里的煎熬,让他几乎在书房呆不下去。

可惜,黑化了的茹芾却根本不给高勿庸逃避的机会。

“高总管,贺诚亲王府侧福晋有孕的礼不该是由四福晋准备的吗?为什么把主子爷的条子递到西厢书房来了?送错了?”

高勿庸将手中的册子放进了靠墙的书架,转身回道:“主子爷说借了三爷的喜气,咱家也要添丁进口,便单送三爷几样小东西表表谢意。”

茹芾嘴角抽了抽,四爷现在财大气粗又心里高兴,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得,选几样既喜庆又不失文雅的礼品送过去吧。

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四爷库房的东西,茹芾抬笔写好礼单交给弘曜:“你跟着高总管去库房看看,回来再把库存对对。”

高勿庸的心脏狠狠抽了抽,又开始了,使唤一个五岁的孩子做几个大人都做不了的事,还一脸轻松得像喝茶的神情…

“四阿哥要是累了,可以找茹佳侧福晋。”高勿庸走进库房后,悄声提醒弘曜。

弘曜抬头看了一眼弯腰看着他一脸担心的高勿庸,沧桑地叹了一口气:“公公的美意弘曜知道,可是,舅舅说让弘曜以工抵过,弘曜不能逃避。”

再次叹了一口气的弘曜抬手指挥守库的太监搬来高梯,开始一样样记库存,那认命的小模样让人心疼得都快碎了。

是夜,高勿庸到底没忍住,将茹芾使唤弘曜的事告诉了四爷。

四爷放下手中粘杆处的密报,想了想,而后失笑:“那小子是故意的,必是岳父说了什么。”

高勿庸脑子里转了转,明白过来了。

远在川蜀的茹大人不知自家爷待茹佳小爷的情状,必然提醒茹佳小爷避嫌,毕竟让一个臣子全权处理主子府中的事务,到底太越矩,偏偏茹佳小爷女已处理了一段时间,再想脱开手也不可能,于是被父亲责骂过的茹佳小爷想出让弘曜阿哥一起共事的招儿。

“若是四阿哥再长几年也罢了。”高勿庸叹气:“奴才真怕四阿哥小小年纪操心太过损了心神。”

四爷的唇角翘了翘:“五岁也不算小了,当年爷可也是自五岁开始自己做主,六岁进阿哥所的时候才没乱了手脚不是。”

高勿庸想提醒自家主子爷,一个阿哥的事务可没法跟一个亲王府的量相比。

四爷看着高勿庸那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岂会不知他要说什么,不过:“弘曜的资质远胜于我,茹芾心里也有数,西厢书房的事你不必过于担心,但一定要看着弘曜好好吃饭就寝,阿蕙此次有孕,精神头短了些,她说自己一孕傻三年,怕一个没注意顾不到弘曜,拉着我念叨了一下午…”四爷停了停,“…这样,将苏培盛调到弘曜身边放着,我冷眼看了几年,他是个好的。”

高勿庸弯腰应了声是,心里则再次将弘曜阿哥的重要性往上提了提。

“李侧福晋今儿让人传来消息,说弘昀二阿哥、弘时三阿哥想爷了,请爷去看看,因爷在东小院,奴才回说得了爷的吩咐再回话。”

“爷正要找她说说,弘昀也就罢了,弘时性情着实顽劣。”四爷看看已处理得差不多的事务,干脆站起身:“今儿就歇在她院里吧。”

高勿庸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着人给李侧福晋的院子传信。

李氏得到前院的传信,长久悬空的心猛一下落到了实处。

“好了,爷答应来了,定是不怪我了。”

抹了一把眼角泌出的泪,李氏欢喜地吩咐丫头们替自己梳妆打扮,又让人去大厨房吩咐做几样主子爷可心的菜,完了,又叫人重铺被褥换上新置的枕头。

“让人把水备好。”李氏坐在镜前,眼角飞春,“晚上不定要用。”

替李氏梳头的大丫头轻声恭喜了一声李氏,便闭口不言,木讷的表现如同一瓢冷水浇在了李氏头上。

李氏整理衣襟的动作一顿,自四十四年,她带人闯过茹佳氏的院子,爷再没碰过她,每次来她的院子不是走过场,便是为儿女,她身边的人在一轮又一轮的清洗后,全都被换成了福晋与爷的人,再没一个可心的。

府中所有的女人都想借茹佳氏有孕的时机争宠,可谁也没她的动作快,可是,快就真的有效啊?

李氏呆呆看着镜中熟悉的容颜,下意识伸手抚了抚眼角的细纹,她比爷还大两岁,早已青春不再,爷这些年的行事她还有什么看不清的,平日张狂也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时疫之事后,爷是不是更不待见她了。

“额娘。”弘昀看着丫头扶着走出卧室却一脸神游天外的额娘,担心地唤了一声。

李氏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担心的大儿子拉着小儿子走到跟前,赶紧收拢心神,笑道:“你阿玛稍后便来,弘昀啊,功课上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人阿玛,知道吗?”

又叮嘱小儿子:“弘时啊,你可不能再惹你阿玛生气了,便是装,你也得给额娘装出个喜爱读书的样来,知道吗?”

弘昀乖顺地点头时,弘时却翻了个白眼儿:“读书,那破书有什么好读的,小爷白天在外院被弘曜那贱种压着本来就很烦了,回来你还成日念叨,额娘,你能不能让儿子过点清闲日子。”

“放肆!”一声暴怒的喝骂自门口响起。

屋内母子三人惊恐地看着那裹挟着怒气撩袍大步走进房的男人:“爷!”

“阿玛!”弘时惊叫。

弘昀叹了一口气,迈步走出,跪在地上给他阿玛磕头:“儿子弘昀请阿玛安,弟弟顽劣,口不择言,求阿玛念他年幼便饶了他吧。”

“年幼。”四爷冷笑:“口出秽言,辱骂手足,他哪里只是顽劣,根本就是品性低劣。”

一把将弘昀从地上提了起来,四爷猛然转头,狠狠瞪着李氏:“以子及母,若非你素日在孩子面前不修口德,弘时何以学得这般尖刻下流?”

“贱种?”四爷看向紧挨着李氏的腿,一脸骇怕噤若寒蝉的弘时,目中寒光闪烁:“你是爷的种,弘曜也是爷的种,弘曜是贱种,你又是什么?”

一把推开李氏,四爷弯腰逼视着五岁的三儿子:“你比弘曜年长,功课不及他无事,毕竟各人天资不一,爷从没想过苛求于你,但是,爷没想过,你不仅资质不及人,连品性也不及人。

弘时,你可知弘曜为了怕打击你读书的兴趣,一直请邬先生压着教授的速度?

对于如此替你着想的弟弟,你在背后就是这样辱骂他的?

你胸腔里的那颗心,是红的吗?”

第82章

弘时吓晕过去了。

李氏的院子立时乱成了一团。

四爷紧皱着眉,看着哭得声嘶力竭的李氏,欲再开口斥责,却到底忍了下来。

很快,府里驻守的医官被请了进来。

一番望闻问切后,张太医脸上神情一缓,伸手自医箱里取出一包银针,在弘时的人中处轻轻扎了一下。

“哇!”

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自内室传出,坐在外堂的四爷不着痕迹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亦随之放松。

一直服侍在侧的弘昀将父亲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一暖又复一悲,阿玛在意他们,但是,阿玛更在意东小院的弘曜。

又稍等了片刻,张太医带着药童自内室走出。

在东小院一起共过患难,四爷与张太医间很是熟稔,示意欲行礼的张太医在椅上安座,四爷直接开口问道:“张太医,弘时可有碍,怎么就昏过去了,可是有何隐疾?”

张太医顺了顺颔下长须,安慰目含忧色的四爷,“王爷不必担忧,三阿哥身体并无宿疾,会晕过去,盖因惊吓所致。”

“小儿心常有余,肝常有余,故受到惊吓或有昏迷不醒者,便是如弘时阿哥这般情状。”

含笑看了一眼听完诊断便脸色黑沉的雍亲王,张太医直言劝道:“三阿哥还小,便是有错,想来也不是大错,虽说严父慈母,但王爷小训即可,却最好莫再如今日一般严厉,以免孩子惊恸过度,坏了性情,且待几年三阿哥长成便好了。”

张太医的话听得四爷又恼又气又失望,这是说弘时只能哄着顺着,连训都不能训了?如此,怎能让他知错?又如何能迫使他改了那尖刻的性子?

“顽劣之性不于幼时改过,待长成时只怕积重难返,爷的儿子便是不能才胜常人,至少该知孝悌,明是非,不过是训斥几句,便惊悸晕倒,这心性也委实太过柔弱了些,不堪造就。”

张太医叹气:“王爷望子成龙之心可以理解,然人与人不同,并非人人都能如王爷这般生性刚毅,王爷还是改改教导方法吧。”

在东小院一住就是三月,封闭的三个月中,张太医早见惯了四爷教导弘曜时的严苛,那时也曾与丁太医谈及这父子二人异于常人的相处方式,教学如刑囚,玩耍时又百无禁忌,唯庆幸弘曜阿哥天姿过人,但凡有教,必能完美接纳,这才承受住了四爷灌顶般的教导,若是天资稍逊,只怕就将孩子的心性摧折了。

“事圆则缓,急切难成,四爷若不想三阿哥被你吓破胆,从此变得萎萎缩缩,你这性子,还是改了吧。”张太医摇了摇头,起身没再搭脸色难看的男人,走到一边去开方子去了。

不过,临了,还是没忍住嘟哝了一句:“当人人都有弘曜阿哥的心性天资呢,这美得,好事若让你都占全了,还让别人家的孩子活不活了。”

四爷瞪了一眼拿背对着他的张太医,在东小院的几个月,他可没少被这位耿直的太医堵得张口难言,今儿这不过又是重温了一遍旧日感受罢了。

想了想,四爷走到张太医身边,看他开方,一边闲聊般问他:“这开的什么方子?”

张太医头也没抬:“三阿哥受惊,晚间必会哭闹,胆小易惊,或间歇发作或持续不已,甚至通宵达旦,或见灯火则啼,下臣开个压惊清心的方子,压压他的心火,化痰镇惊。”

“记得听你说过,你家有三子七孙,你家儿子小的时候也这样?”

张太医停下笔,拿起药方吹吹了,将它递给了四爷,没好气道:“下臣没有王爷的威仪,三子见下臣虽也胆怯,却不像阿哥见王爷这般骇怕,下臣早就想说了,王爷与阿哥们相处时,不觉心性太刚硬?”

四爷哼了一声:“刚硬?你也见过,爷百般吓唬弘曜,那小子何时害怕过?不仅不怕,若是吃了亏,他还敢想着招儿地反击回来,记得吧,上次为着爷骂他读书不用心,记下了,也不过木头刻字,样子货,他后来怎么嘲讽爷的?”

张太医一听四爷提起这桩旧事,止不住仰首大笑:“回字的十二种写法,王爷仅知其十,三阿哥嘲讽王爷读书不记书,连木头也不如,哈哈哈哈…”

看着一脸畅快的张太医,四爷咬牙:“解气?”

张太医笑呵呵看着四爷,点点头:“弘曜阿哥着实替下臣等庸才出了一口恶气。”

四爷气笑了:“你是不是庸才爷不评价,但你至少知道自己有不足,即使年至花甲,在医之一道上仍时时用心,事事究竟,可老三呢?”

四爷冷哼:“视读书为苦差,视兄弟如仇雠,不思已之不足,只一味怨恨憎恶比自己优秀之人,这等劣子,你说,爷还要纵着他的性子吗?若现在不管教,难不成真等着他长成后手足相残?”

四爷越说越气:“同样是李氏所出,老二怎么就温良恭顺、聪颖勤奋?说到底,还是天性使然。天性不好,爷就给他掰过来,就算是棵歪脖子树,爷也要以直木相缚,正其心性。”

张太医张了张嘴,他此前只知四爷把儿子吓晕了,却不知这起因竟是三阿哥嫉恨四阿哥比自己优秀。

若是严父幼子间的事他还能说说,这涉及以两位侧福晋及侧福晋所出的皇孙,这…张太医呲牙裂嘴放开拈须的手,低头一看,果然,手上挂着好几根被硬生生拽下的长须。

心疼地吸了一口气,张太医不愿再多言,收拾了药箱,便欲开溜。

“知道你是个实诚人,又嘴严,我才和你说的,你跑什么跑?”四爷一把揪住转身欲逃的张太医:“现在跑是不是太晚了?”

张太医努力想要拉回自己的衣襟,奈何人瘦力弱,面对身形魁伟又是壮年期的四王爷,却如乌龟拉磨,只能徒呼奈何。

“王爷,下臣还要回去研读药方。”张太医拽了半天拽不动,只能放弃使用蛮力,准备智取。

四爷睨了一眼手里的张太医,哼了一声:“你方才不是说你三个儿子不怕你?来,跟爷说说,你以前都怎么教儿子的?”

张太医苦着脸被四爷按坐回椅子,直想回到一刻钟以前拿布塞住逞口舌之快的愚蠢太医,他怎么就被三个月的交情蒙住了眼了呢,这位便是再和顺,那也是王爷,还是以手段强硬驰命朝野的雍亲王啊,方才他根本就是傻了,才会和这位爷提什么教子心得,管他什么事呢,反正又不是他儿子,就算被吓得胆小怕事,那也是皇孙,以后再差也能被封个贝子,又不愁没挣饭吃的本事,他多什么事呢,现在好了,被四王爷缠住,他不把自家那点事倒个干净,只怕就没安生日子过了,这种自己把自己坑了的傻事,天下间还有几个人干过。

他怎么就犯蠢了呢!

张太医一脸痛心疾首坐在椅子上自我反省,四爷则坐在主座悠然品茗,等张太医想通过来自己招供前,他还有闲心叫来侍立一旁的弘昀问功课。

弘昀迷迷瞪瞪地看着含笑问话的阿玛,心里无数次的自问:这是我英明神武的阿玛?那个震吓朝野的雍亲王?逼着太医留下来的样子怎么跟弟弟搅缠着要玩耍的样子那么像?

听着弘昀机械的回答,四爷不愉地皱了皱眉,不过,思及屋内刚歇了哭声的弘时,想着弘昀定是担心亲弟,这才会心神不属的四爷也不恼,只问道:“弘昀,在宫中跟着师傅们学习可有何疑难?能否跟上进度?”

在宫中受教近四年,弘昀心性虽不及弘曜,却完超弘时,一小会儿的失神后,很快收摄心神,恭敬地应对他阿玛的关怀询问。

“因要过年,师傅们不曾布置功课。儿子平日但凡有疑难,都听阿玛的找了邬先生请教,阿玛放心,儿子在宫中定不会失了咱们王府的脸面,让阿玛丢脸。”

四爷脸上一僵,认真读书是为了不让王府失了脸面、让阿玛丢脸?!

本以为弘昀这孩子知事明理,可听这话,明显也有被李氏养偏的倾向啊。

坐在一旁的张太医听了弘昀的回话,看着四爷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让你总得瑟弘曜阿哥如何如何卓异,现在好了,两个大的阿哥都出问题了,该!

四爷目光一转,轻易看出了张太医的心思,冷哼:“老张啊,来,跟爷说说,你都怎么教儿孙的!”

眼见天都黑了,死活要离开的张太医被四爷强硬地拖到外院书房聊了大半晚上的教子经,直到临近子时,听了一堂活生生太医家史的四王爷终于满意地端茶送客。

临了,黑了心肝的雍亲王威胁张太医不许他将今儿的事漏出去一句,否则,就拿他八岁的小孙孙开刀——将旗下最丑最蛮横的女子指给他小孙孙为妻。

为了小孙孙的未来,张太医激动得指天发誓,不会漏出一句,这才被开恩放出。

几乎痛哭流涕回到值守处的张太医第二天就告了病假——以后,所有雍王府的班,张太医决定,他一概都病了。

弘时惊悸之症养好后,雍亲王府的日子照常过着,除了弘昀、弘时与李氏相处的时间被大幅度减少,茹佳氏闭院养胎,王爷常宿书房,不再在后院留宿,雍亲王府并没什么大的变化。

消失的乌雅氏?

没人问、没人提,没人去想。

本以为茹佳氏怀孕了,王爷的宠爱该轮换来到自己身上的雍王府的后院的女人们满腹闺怨,奈何,谁也没胆子抱怨,她们当初选择了自保,就相当于放弃了争夺男人宠爱的权利,她们不是不后悔,但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送汤、送羹、送点心、送衣裳…不甘心的女人们不再互相争夺,齐心想要将王爷的心挽回,她们就不信了百炼钢尚能化成绕指揉,阖府女人合力还拉不回书房的王爷,她们相信,只要让王爷看到她们悔过的心,只要王爷肯俯就看一眼她们仍然娇美的容颜,王爷就一定会原谅她们,没见曾经一度被王爷遗忘的高氏自活着从东小院走了出来,爷便亲自开口提她做了格格,并被恩准搬进了钮钴禄氏的院子。

同样进过东小院的钮钴禄氏的身体彻底垮了,每日过着药不离口的日子,后院的女人抽空都去看过钮钴禄氏。

十几岁的女子,面色枯黄苍老,起卧全需人扶,那种未老先衰的惨样把后院所有的女人都吓住了,所有人心底又都暗自庆幸当初没进东小院真是对了,要不现在躺在床上的兴许就变成她们了。

直到高氏无意透露出钮钴禄氏私自服丹不慎反伤已的事实,女人们再看她那孱弱的样子时,所有的同情都化作了嘲讽,本以为是个老实的,谁知道她才是心机最深的,当日钮钴禄氏的作为衬得后院的女人全都成了凉薄无情之人,让她们所有人在王爷心中的情份大跌,此时知道真相后,这些女人又谁还会给她好脸色?

不使手段糟践她,已经是因为福晋治府森严的原因了,又哪里还会有人再去安慰她!

除了住同一院子的高氏,再没人愿意进钮钴禄氏的院子,钮钴禄氏躺在床上,日日苦思:

进东小院之前若是没服丹会怎样?

多出的那枚丹药,她若将之献给主子爷,而非是想着留给以后的儿女,又会怎样?

如果她当初没有自作聪明打断福晋的话主动请命,她就不用进东小院,就根本就不需要服丹,便不会被丹药耗干了生命力,现在她就能如同后院其它女人一样继续过安逸闲适的生活…

从来不是清心寡欲之人,所思所求都是富贵日子、尊贵地位的钮钴禄氏,日日被种种杂念困扰,曾经走错的一步步如毒蛇一样啃咬着钮钴禄氏的心,折磨得她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生不如死。

直到又一次病危被太医救回来,钮钴禄氏才终于不再沉浸于悔恨,而是选择遗忘,忘掉那让她痛苦的根源——时疫,忘掉丹药,忘掉茹佳氏,忘却那段在东小院的日子。

钮钴禄氏躺在后院的床上,心神被困在进东小院以前的时间里再也没走出来过,她就这样依靠着曾经的回忆,支撑着她褪色的后半身。

五月初三,太子爷的生辰。

太子妃请了四福晋,还让四福晋带上茹蕙。

茹蕙平日除了大宴上,跟太子妃没什么交集,对于太子妃的邀请百思不得其解。

四爷想了半天,同样不得头绪,只得嘱咐茹蕙进了毓庆宫后定要万事小心,切莫行差踏错。

跟着福晋进到毓庆宫,让茹蕙惊讶的是,三阿哥的侧福晋年氏跟着三福晋已坐在了太子妃下手。

与太子妃行过君臣礼,与三福晋与年氏抚额见礼毕,茹蕙被扶着坐在了特意安排的宽坐上。

太子妃石氏脸上带着温雅平和的笑容,安抚茹蕙:“四弟家的,你只管好生坐着,不用担心,请你与三弟家年妹妹同来,不过是为借借你们的福气,并没别的事。”

又对四福晋道:“四弟妹可记得,上次在太后宫里,那位眼盲的老喇嘛说有贵人临世,当应在皇室这代的孙辈。”

藏传佛教中言道喇嘛,即上师、上人之意,是对藏传佛教僧侣的敬称,加一老字,又是太后的座上宾,可见太子妃口中的老喇嘛地位不凡,这样的僧侣言说的贵人,自然没人敢轻忽。

四福晋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上师所言不是说是明年?”

太子妃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凝重之色:“老喇嘛回去后当晚便圆寂了,圆寂前,他却叫了一句话,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实在放不下。”

屋里的女人全都被太子妃吸引了心神。

太子妃也并不卖关子,“小喇嘛道老喇嘛似乎窥到了天机。

老喇嘛当夜本是照着习惯正坐禅,不想坐禅中途,老喇嘛突然气息大变,胸膛更是急剧起伏,如此近一刻钟,老喇嘛脸上更是露出惊骇之色,最后更是拼尽全力睁开眼欲要跟小喇嘛说什么,偏偏说不出口,直到他吐出一口血,方才喊道:乱了,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