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葛薇本不上照,见自己被照得尖嘴猴腮,急忙拒绝着。

段峰挠挠头脑勺:“你不要我要!“

晚餐时,葛薇为了避免再次触及ADA的底线,便一直跟着NANA,晚餐之后,两人早早睡下,NANA睡不着,两人便躺着开始聊天。聊她的未婚夫,原 来,NANA已在家乡的县城买了房子,可是,因为收入的原因,即便按揭,两人的生活压力也是满大的,NANA说。葛薇便鼓励她加油。说着说着,NANA便问:“CICI,你有男朋友么?”

葛薇一愣:“刚开始,算有么?”

“当然算了。”NANA说:“他是什么样子的?“

葛薇愣了一下:“他很严肃,不会笑。“

NANA说:“这样的男人会把女人握在手心的。“

葛薇摸出一天没有动静的手机,苦笑:“才不会,我不接他电话,他不理我了。“

NANA说:“你不接电话,他怎么理你。男人有男人的自尊。你可以生气,可以撒娇,但不能不让他说话。“

葛薇便沉默了几秒钟:“谢谢你,NANA。“

“不客气,女人是水做的,迷人的也是水的性情,硬碰硬的那不是恋爱,是鸡蛋碰石头,等回去之后,冲他温柔地道歉吧。女人要的是幸福,不是面子。“NANA善意告诫着。

第二天的行程是游湖。七十多号公司同事加外地游客,登上轮船时,江风清凉。照片风波之后,段峰便一直躲着葛薇,直到午饭之后,长途巴士启程,一直都是躲着的。直到巴士开回上海,停至人民广场下车时,葛薇迷糊地辨别着周围的景物,段峰才出现:“记住我说的话啊!”

葛薇艰涩地答应着。任人群在她的视线内流淌。两人交汇的一幕幕在她面前回放着:求职被拒绝时,送晚餐时,从车下拽回她时,两人拥吻时…他是在乎自己的。

NANA的告诫始终在她耳边回响:女人要的是幸福,不是面子。

葛薇鼓起勇气,大步往去医院方向的始发公交车站台走去。

上公交车的一刹,却又跳下来。

站在车门口,周围的人穿过她身边,将她左推右推着,司机亦是用她半懂不懂的话说:“侬走不走啊?”

葛薇咬牙,刷卡——即便他看轻了她,她也努力挽回了,如果他不接受,她不后悔。位置已被坐满,葛薇把着把手,站直,挺胸。

到病房时,凌欢正在进行电话会议,一副当仁不让的语气铿锵着:“找我们做广告的产品必须是我们引以为傲的,你们的创意暗含无穷的轻视。全部重做…”

葛薇便站在病床边上,凌欢似乎是冷,外披一件灰色风衣,瞥一眼葛薇,轻轻将风衣紧了紧,继续他的内容:“下周一早上我必须看到。”说完之后,放下电话,淡淡地望着葛薇。

葛薇深呼吸一口:“对不起。“

凌欢淡淡地端起床头的一个茶杯,抿一小口热茶:“怎么了?“

葛薇鼓起勇气道:“我不该连续不断的挂你电话,是我不对。可是,你的下属的行为我接受不了。我以后如果没有意外不会再拒绝接电话,但是你因此觉得我们不合适,请明示。”

凌欢一听,略一思忖,直视着葛薇:“这种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说完,指着自己的面颊。

葛薇强烈的自尊心再次充斥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天上人间的鸡么?你让亲就亲?”

凌欢一听,被这烈性轻轻一怔。终于意识到,前言的一个是昨日的温顺小羊,一个却是一匹烈马。

烈马的胸口一起一伏,小脸再次气红了,大眼睛怒视着他,看得凌欢征服欲便猛然涌上:“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葛薇赌气后退一步,然而手却被抓住,身子被他一把带到那胸肌结实的胸膛上。

葛薇这才意识到,她面对的是一个经验熟练的高手。

高手湿热的唇轻轻贴在她的耳垂上,她只觉得浑身一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包容包容,还是包容

第十五章 包容,包容,还是包容

凌欢喜欢自己是巍峨的高山,她则是高山下环绕着的一汪温泉。可是,葛薇不是温泉,凌欢也不是她的第一个沧海。保持长久之爱的秘密是什么?包容,包容,还是包容。

正文

“你干什么!“

葛薇便羞涩地战栗着,便要一把推开凌欢,然而,那只铁钳似的大手钳着她的肩膀,一把将她的身子翻过来。

将葛薇的手臂搁在他的背后,葛薇就这样被迫偎在他怀中。

“没好好恋爱过,我教你。“凌欢淡淡地道,说着,便控制着自己手上的力度,让那有淡淡香气的发辫帖在自己胸前,于是,葛薇便被动成小鸟依人的姿势。可是,小鸟可以依人,鸵鸟总是依不了的。

葛薇只觉得浑身发麻,便要起身挣脱开着委身人下的姿势,然那大手却帖着她的后背,将两人紧紧熨帖在一起。

“女人受了委屈就该在男人肩头撒娇,而不是挂电话。“

凌欢冷冷地道。用弧度美好的下巴轻轻抵住葛薇的额头,冰凉的身体贴着温热柔软的躯体,药香从他的呼吸中微微散发。

这是凌欢最喜欢的姿势。他像一座巍峨的高山,高不可攀,她则是高山下环绕着的一汪温泉。然而,那温泉的自尊心却被他不断打击着。

“你就那么喜欢别人服从你么?“葛薇将面颊贴在他略带牛奶香气的胸膛上,便觉自己狮子座的强大气场也被他压得死死的,然而,她却是不甘心的,狠狠掐一把凌欢的肋骨,瘦肉,掐不动。

“男人是女人的山。“凌欢淡淡地将那手制住。

——你是我的乞力马扎罗山。背负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却抱拥着炽热的雨林,掌心是原始又野性的火热草原。

多年前,温梅偎在他的怀中,模仿着《人间四月天》的新月体诗如是说。

“人猿泰山!“葛薇拥着那精瘦却不单薄的身躯,多年未有过的感觉暖热地涌上全身:害羞、幸福、屈辱、欲望,像是一张网严严实实地把她罩住,她不敢松开 那骨骼刚硬的背,生怕这幸福像是水中花,撒手就散了,却又不敢拥紧,她洁身自好二十八年,矜持的空白让她生怕自己被嫌怨了。直到他轻轻吻上她的才唇,手也不老实起来,她便终于濒临爆发。

强烈的自尊让她终于忍不住使出全身力挣出来,站在凌欢对面,满眼的不甘:“女人就不能是山么?你是不是看多了三国,就把女人当衣服了?小时候看过一个神话,玉帝为惩罚女儿私自下凡,结果把她和她爱人被变成两座并排的山。我喜欢你,所以你会为我受伤,我也会为你牺牲,可是,为什么你不当我是平等的!”

凌欢一愕。她不是应该说,那你就该醉死在温泉中么。

窗外的太阳渐渐沉落下去,留给天空一片红的影,凌欢的怀抱空了,看一眼窗外,没有想起泰山,却依稀想起电影里大猩猩曾和女孩一起看夕阳。那句喃喃的“beautfull.”当时听得他心酸,然而,正回忆着,却有一声十分滑稽的声音氤氲在两人的心与心之间。

“咕~~~。”

葛薇暂时收了那份不甘:“你饿了?我去买吃的。”

凌欢有意惩罚她刺猬似的敏感,沉默着。

葛薇知自己过分敏感了,便却帮他整理被角,却见凌欢点滴着的左手腕上已微微泛起红丝。

“我去叫医生!”葛薇便要飞跑,被凌欢的右手一把牵住。

凌欢熟练地将左手腕放平,血丝迅速消褪,那熟稔看得葛薇一阵心痛。

“打开橱柜。”凌欢说。

葛薇犹豫了一下,便将橱柜打开,看到了一只半大的礼品盒子。

“打开。”凌欢说。

葛薇好奇地拆开,不是别的,却是一套鲜红色镶金黄蕾丝边的内衣。蕾丝图案精致,牌子是她最喜欢的而从未尝试过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罩杯看上去刚好与自己吻合。

葛薇眉梢飞过一丝安慰——他终究是有心道歉的。

“干嘛买这个?你怎么知道SIZE?“葛薇刚要展开,却又放回盒子里。

“摸过了。“凌欢一派心安理得。

葛薇便瞪他一眼,下楼去寻觅吃食,刚出医院门,却见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从自己身边略过:背后看,刚好177的个子,防伪商标似的寸头,然而,这貌似愣 头青似的发型留在他脑袋上却能完美而和谐,他依旧是优雅而风度翩翩的。这样器宇轩昂的走路姿势,葛薇这辈子没见过第二个人有。钟少航是含蓄的,没有这样飞扬,凌欢是不动声色而傲气的,没有这样近似于欧洲皇族似的跋扈。

葛薇不觉便呆站在了原地。

不会认错的。四年前他就是这样子,五年前,他也是这样子。他…不是应该在广州吗?怎么来上海了?那人的女伴挽着他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远远地望着那张侧脸,那么多年,似乎没有变化——美大叔总是不肯老的。

他不认识自己了么!这些年,自己的变化不大。或者,故作不认识?

葛薇目送着两人停在一红绿灯的斑马线下,便觉这些年已沧海桑田了。

“嗨,大作家!”

“小葛呀!这本书借我好么?”

那人一口广东味的普通话声音里含着笑,炯炯的双目也含着笑,黑而大的瞳孔灼烫着。

“你这个人,挺好的。”

他迟疑而不安的表白时,双目凄楚。

想着想着,葛薇心潮便涌成一个高涨的钱塘江。一路高涨着,淹没了农田,村庄,淹没了泥泞的路,淹没了她最美好的时光。爱,似乎早已不爱了。不想知道他好不好,不想知道他结婚了没、事业进展的如何,更不想知道他死了还是活的…美好,却是忘不了的。因着这美好,她沉湎了多年,直到这些日子,才有所改变。

正想着,便听到急促的手机铃声,接起来,只听凌欢没有语气的声音竟有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快点回来。“

“你怎么了?我还没有买…“

“回来。“凌欢打断着。

葛薇轻轻一笑,转身,毫不犹豫地挥步前行,那里,才是需要她的人。一路上,步子轻快,超越匆匆行人,赶上蹒跚的病患和急匆匆的医护人员,赶回病房的时 候,只见凌欢穿戴一整,黑色的风衣越发显得那冰寒的脸色发青,他翘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这是葛薇第一次看到他抽烟。

“胃不好,别抽烟了。“葛薇心下一紧:”你怎么了?“

凌欢的视线依旧粘在地面上,手却狠狠碾碎了烟头。

“怎么了?你快说啊?“葛薇被他这表情吓得毛孔都竖了起来。

凌欢便握住葛薇温暖的手,紧紧的,仿佛在寻求力量一般。

葛薇便由他握着,几秒钟之后,凌欢从药瓶中拍出几粒胃药,按入口中,仰脖咽下之后,冷冷道:“陪我回青萍,现在。“

葛薇一惊。

原来他是青萍人。都说青萍这个海滨城市屡出美女帅哥,果不其然。可是,这么晚了,他究竟回去做什么?!

说着,凌欢已抓着葛薇的手站起身来,急速地走两步,牵动了脊背的钻心痛。汗珠刷地从他的太阳穴处渗下。

葛薇便停住脚步,指着床尾处的轮椅:“要走很多路,用它吧。”

凌欢也没拒绝,乖乖地坐在轮椅上,葛薇便急速推他下楼,乘上出租车之后,凌欢又抽出一根香烟衔在嘴里,摸出一把骑士样子的打火机时,葛薇一把按住。

凌欢瞥一眼那双晶亮的眸子,心下不觉一暖。

固执地甩开,便要点燃烟火,香烟也被从口腔中夺下。

凌欢便觉心下暖流暗涌,只是,依旧是一言不发。

直到买上机票,在候机室待机时,见葛薇抱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走到他面前,他才开口:“为什么不问发生什么了?”

葛薇抿着微烫的奶茶,盯着那轮椅上坐得失了魂的人:“你什么时候想说我就什么时候听。”

说完之后,葛薇还笨拙地开玩笑:“不会你的原配要生孩子了吧?”

凌欢狠狠剜了葛薇一眼。

葛薇自觉没意思,便说:“我去联系工作人员,让他们开专门的舱门。”

——帮助残疾人登机的入口。

凌欢便觉自尊被狠狠地伤了,一把拖住葛薇,便要站起来:“不用。“

葛薇看一眼他的腿,努力按住他:“爬那么高的梯,万一摔坏了,回家怎么和你父母交待?“

凌欢这才稳稳地坐下,摸出手机,也不用搜索号码便随手打过去:“怎么样…知道了.,.几小时后就到。“

挂掉电话之后,凌欢依旧是沉默的。葛薇强忍着不问,便转身去找乘务员。

直到登上飞机,绑上安全带之后,凌欢一直是沉默着的,越是沉默,那张脸上汗珠越是密布。

葛薇侧脸一遍又一遍迎上他鼻尖的细密透亮的汗珠,终于忍不住小心问道:“是脊背疼还是胃又难受了?“

脊背微痛,胃有些痉挛,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家是哪?”凌欢轻轻用长手指拭去汗珠,郑重地望着葛薇,一双丹凤眼庄严得像是面对一个他极力想得到的大客户一般。

“安城。”葛薇回答。说完,立刻意识到什么,可以避开凌欢的目光。

“父母的职业。”凌欢的目光依旧郑重着。

“父亲是普通公务员,母亲是退休的妇产医生。”葛薇一面回答着,侧脸望向飞机的窗口:水蓝色的幕布,云絮飘在飞机下端,或者是紧紧拥簇着飞机。似乎童年在奶奶家的田野上仰望时的天方有这种色。可是,眼下,似乎要进行一件童年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谈过几个男友?”凌欢继续问。

葛薇便开始啃指甲。啃去一层皮,再换一只指头。

啃着硬的死皮,葛薇的眼前便闪过一个个过客的样子:戴黑边眼镜的男孩,刺头的欧洲绅士,高大英俊而总是对她的腰感兴趣的凤凰男…胸控的面瘫。除了第一次,每一次葛薇都以为自己终将披上嫁衣,可是,每一次的辗转遭逢,一次又一次的敏感与过分自尊,到最后彼此成为连电话号码都删掉的过客,自己便在蹉跎中老去。那么,这次真的能走到最后么?葛薇已意识到,这是终是要见家长了。想到这里,葛薇觉得似乎有一种什么东西正爬上她的颊,让她整个人精神轻松,全身似乎有一样什么吊在空中的东西正在缓缓降落。

“如果被问起,你说一个,但无深交。”凌欢淡淡地说:“就说只谈过大学同学,得病死掉了许多年。”

“干嘛要这样说?”葛薇不解着。身体里正在降落的东西遍又缓缓升起来,继续浮游,游离在比飞驰在天空的平流层更深的角落。

葛薇狠狠吸一口飞机上提供的可乐,甜味便呛了喉咙。卡嗓子的时候,她方才明白过来:他的家庭怕是不接受女孩子不是干净清白的,但如果女孩子从来没谈过,又恐这个女孩子人品不好,没有魅力。

凌欢沉默了一阵:“问你是做什么的,你就说策划,兼职写书。”

葛薇心凉了大半。只觉得吊在空中的什么飘远了些。

凌欢可以不问葛薇的背景便爱了。显然,他家对女方的要求是苛刻的:女孩的家庭背景,感情背景,职业背景,自身修养。葛薇便开始后悔自己匆忙跟着来了。 看一眼窗外,平流层依旧是一晴万里,然而,下面却是无边的黑夜。路过城市,黑夜中便多了许多萤火虫,莹莹着,繁华得虚假。

你们家是选秀女吗!

话到嘴边,葛薇却又咽了回去,然这话却像一口痰一般哽得她喉咙堵得慌。她清一下嗓子,再清一下,嗓子哑了。

凌欢便将自己冰凉的大手紧紧裹住葛薇的汗手。

下飞机的时候,凌欢没有固执着要自己下机,由着专门通道将自己送下去,两人马不停蹄的搭上出租,凌欢急忙拨出一个号码:“怎么样?…那就好。”放下电话之后,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总算舒缓过来。

“我爸病了。”凌欢说。

葛薇便问:“怎么样了?“

“没事了。“凌欢看一眼自己刚恢复了的膝盖:“看到我妈,说我是膝盖韧带拉伤。”

“嗯。”葛薇答应着。

青萍并不是一线大城市,此时也不是堵车时间,很快,车便停在了医院门口。凌欢说“开进去。”

一面指挥着,司机便一直往里开,开入院子,在最深处停下,葛薇看到了在黑夜中依旧可见构造讲究,外观质地精良的一个白色的小楼。小楼是洋式的,铁门是圆的上顶,镂刻着旋转的玫瑰花,窗也是镂刻的玫瑰花窗,轮椅推着凌欢进入,黑色大理石的地面,橘黄的光照得黑色大理石地面晃眼。

这应该就是给特殊人群的吧。葛薇心道,不知这里的人住一次得花多少莫名的款子。便对凌欢的父亲鄙夷起来。

轮椅飞奔在走廊上的时候,葛薇甚至余光扫到了墙上的法国名画,画上的女人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的丰乳肥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