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白色的门前,又是西式的圆顶宽门。凌欢的妈妈刚从礼物出来:眼皮虽然有些松弛,但依旧是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皮肤白皙遮掩不了鱼尾纹和法令纹,然而,那脸终究是美的。意外的是,她超乎寻常的朴素:粉色毛衣,浅棕色的外套。完全不是葛薇想象中的皮裘外套的浓妆女子。

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凌欢,凌欢妈着急着,脸上的菊纹也深刻了些:“欢欢你怎么啦?”

凌欢淡淡地站起身:“打了一会儿篮球,韧带拉伤。他怎么样了?“

凌欢妈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你爸没事。这不快退居二线了么,要接手的人不问他就自己做了决定,他一生气,就晕过去了。你也劝劝他,人走茶凉,日薄西山的道理他也该懂了。”凌欢吗妈说完,终于意识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上下打量了葛薇一番:”咦?这个姑娘是?“

凌欢说:“葛薇。“

葛薇也忙微微欠身小鞠躬:“阿姨好。“

凌欢妈浅浅一笑:“小葛你好。”说完,便冲凌欢说:“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去买水果。”

葛薇忙说:“我去买!”

凌欢也没阻止,从钱夹里随便取出几张:“顺便买点营养品。”

葛薇本能地摇头:“我带钱了。”

凌欢狠剜了葛薇一眼。葛薇这才接过红色票子,凌欢却站在门口,犹豫着。

“就当是你父子俩和解的事吧。”凌欢妈拍拍儿子的肩膀:“都那么多年不说话了,哪像一家人。”

凌欢不语。因为温梅和种种原因,两人已许多年没说一句话。

“腿能撑住么?”凌欢妈瞅一眼轮椅,始终不放心。

凌欢摇头。

凌欢妈便自做主地推开门,老爷子正架一副老花镜在看电视上放的本地的晚间新闻,今晚的新闻一如既往地有他主持会议时候的影像。

见儿子来了,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电视,且不说人,就连眉都没有半丝变化。

凌欢缓缓进屋,走到床前,一言不发。人,却是扫了一眼床头,见一个柚子已被掰得呲牙咧嘴,犹豫了一下,掰下一大瓣,再看看老爷子,依旧是纹丝不动地盯 着那三十四寸电视,马上蓄起一肚子火气,刚要掉头走人,却又见父亲头顶的发又少了些,心下一软,便将柚子递入老父的手中。

“太苦。”老爷子虽是接过来,却又端着架子给放回了原处,却主动开口了。

“爱上火就别怕祛火的东西苦。”凌欢冷冷道。拖过一把造型别致的皮制墩子在床前坐下,固执地又将柚子塞回老子的手里。

气氛依旧是僵化而沉默的。

“我没有你这样的爸!儿子的婚姻当成你的政治工具,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也没你这个不长进的儿子!阳关大道你不走非去走奈何桥!你给我滚!”

多年前的骂战回声似乎还在空气中飘荡,荡得两人的耳根子热热的,骨膜也被震的嗡嗡的。

正在这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讨好而猥琐。

凌欢妈便开门。

一个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后面跟了两个年轻的女护士。

“凌局长,没打扰您休息吧。我是本院的内科主任小张。”中年男子的笑小心翼翼的。

父子两人便相似的沉默,看着这人表演:“呀,令公子回来了?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呀。”

凌欢沉默。

凌老爷子谦和而居高临下地微笑着:“过奖了。张主任有什么指示?”

“小”张急忙道:“不敢不敢。您这边不是需要护士协助治疗么,院里就把最好的两个护士送来让您挑了。”

凌欢打量着这两个女孩子:长的都不错,其中的一个妆画得太精致了些,人笑得至少三个加号,另一个轻轻涂了点唇彩,脸上微微一笑,便端详点滴的瓶子。

凌欢自作主张地指着那个淡妆的女护士说:“她。“

凌老爷子不满儿子替自己做主张,却知他年少时深受护工之苦,又当着外人面,不便发作,便笑道:“那就这个。”说完,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小”张便只得留下护士,自己退下,护士刚关了门,便又听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伯父好,伯母好。”葛薇提了水果和鲜花进门。

凌老爷子抬头微笑:“你好。”

“葛薇。”凌欢淡淡补充着。

“小葛好呀,我儿子眼光还是那么好。”凌老爷子笑容可掬,然而,凌欢却猛一抬头。

“你累了,我们明天再来。”凌欢说。说完,起身瞥一眼葛薇,转身对凌欢妈说:“不早了,我们不打扰他休息。“

凌欢妈一愣,便说好,葛薇便觉凌欢是怕那老爷子为难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三人在路上时,凌欢妈似乎已不把自己当外人,一面不停地唠唠叨叨着现在的水果已多少钱一斤,牛奶鸡蛋又涨价了,并问儿子和葛薇路上冷不冷,累不累,饿不饿,葛薇开始喜欢这个女人。回到凌欢家低调而宽敞的四室一厅时,凌欢妈亦是勤快的:“我给你们煮点饭,你们路上一定没好好吃。”葛薇便主动帮着洗西红柿,泡木耳,打鸡蛋。这边,葛薇刚亲手做了西红柿蛋汤,凌欢妈已将海参蒸了鸡蛋,煮了挂面。

两人端到客厅里时,凌欢正在看球赛,葛薇稍稍吃了点,凌欢妈便劝两人吃菜。吃完之后,便说:“欢欢你得屋子里有洗手间,小葛住着方便些,你去客房睡吧。”

凌欢刚要拒绝,看一眼凌欢妈虔诚的眸子,却又答应着:“嗯。”

葛薇只道是凌欢妈不当自己是外人,然而,一进门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床头上,是凌欢和一个女孩子放大合照,照片上,凌欢青涩而倔强,女孩子青春洋溢,笑的甜蜜。

葛薇盯着那照片,只觉得大脑一阵缺氧。低头看一眼书桌,乔丹的模型,蓝色的章鱼布偶,左右对着的卡通龙猫相框,左边是少年桀骜的凌欢,右边还是那个女孩。

葛薇怔怔地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停止了思想。

轻轻将相框握在手中,玻璃的框面凉丝丝的,虽有毛屑,却并无灰色,干净的像是有人在经常擦拭一般。

葛薇终于见到了温梅。

细细打量着那眉眼:浓而弯的黑眉似乎连边边角角都没剔去,大眼睛,白T恤。

即便是高中生,照片中窥见她胸前的沟壑。

他是按着温梅的感觉找的她。

葛薇只觉得玻璃的温度透过血管一直凉到心尖上。

她不懂凌欢妈的意图,也不知为什么凌欢先是拒绝却又同意了。她只知道,自己已闯入了一个自己完全不想闯入的领地。

一声轻巧礼貌的敲门声,葛薇挤满放下相框去开门,凌欢妈笑得热情热心:“这是新睡衣和新毛巾,洗个热水澡睡觉舒服些。”

葛薇答谢着,便有一种强烈的让热水温暖自己冰凉血管的冲动。

推开浴室门,浴室的装修并无特色,墙面是许多年前流行的白底子浅粉色花朵马赛克,地面是亚光的地面砖,五十多岁的人都是惊人的相似。然而,葛薇却一眼看到了不同之处:占地面积更大些外,马桶旁、浴缸旁边一律都有金属把手,显然是当初凌欢行动不便时特殊制定的。当初他行动真的那么不便么?葛薇幻想着凌欢 艰难搬动自己时的样子,只觉得呼吸一滞。

白色的橱柜里浴液洗发液齐备,浴液的瓶口微湿,瓶身贴着一根女人才有的长发。葛薇牵下那根黑色长发,呼吸一滞——凌欢妈是卷的短发,这长发又是谁的?

葛薇便不想再用那浴液,憋一眼白净的浴缸,想这是凌欢用了多年的,似乎觉得自己是要和凌欢无间接触一般,也不愿用,站在莲蓬下,将水调了微烫的温度,皮肤很快就被烫成了熟透的虾。然而,心却没有暖过来。

浴室里于是轻轻撒开了一阵蒙蒙的烟,从莲蓬处延展着,扩散着,整个浴室就笼罩在早雾似的空气中。像是一个绮丽的梦,又像是凡人不小心踏了仙人的领域,她不属于这里。

于是草草洗完,怕头发给人家湿了枕头,便想从凌欢宽大的书橱里找本书看,书橱里的书先是一大排整齐的外国名著,上面两大排精装的中国名著,再上一排是整排的篮球杂志兼金庸古龙,似乎都是早些年的书。葛薇不知该看什么,随便从中抽出一本红楼梦,一把已经氧化变色了的暗黄钥匙从书中飞地托出,掉在木头地板上,清脆成响。

葛薇急忙将钥匙捡起,刚要放回书中,然而,她抬头时迎上书橱下的一个紧锁着橱,那锁孔呲牙咧嘴着,竟像是在冲自己笑。

强烈的好奇心像是一个瞬间胀大的气球,胀得葛薇大脑嗡嗡作响。

手指微微发抖着,通了2次才将橱柜打开,开启之后,里面的东西却让葛薇大大的意外了。

一只篮球。一个流川枫的人偶。一件白底子红条校服。仅此而已。

轻轻抱起篮球,篮球上用黑色的水笔书着几个大字:早日回归你的梦想。

白底子红条校服上早已没有女孩子身上的香味,反而有他身上的味道。

葛薇于是想起了别人的少女时光。高中时候的校草也是篮球队员,女朋友是邻班的。两人夕阳下单车压过校园门外时的风景,一直是葛薇心中最好的青葱画面。 男孩子就坐在葛薇的身后,上课睡觉,下课打球,然却是全班唯一不笑少女时代的葛薇胖的第一人。葛薇所在的城市比较小,自然不会像青萍这样允许高中生自由恋 爱,男孩子被班会上点名批评,据说女孩子也被在班会上当众罚站了,葛薇曾亲眼看到男孩子拥着小他许多的女孩子在冬日的晚风中哭泣的场景。然而,两人还是不顾一切地爱了,他带着她编制的围巾和手链,她是住校生,阑尾炎的那几天,他一直守护。

凌欢和温梅也曾是这样吧。葛薇端详着篮球上的黑字,突然意识到,两人似乎比自己的同学更真情些。她是在他瘫痪的时候一直陪伴的。

葛薇开始心疼那个女孩子。照顾一个瘫痪病人很辛苦,尤其是像凌欢这样高大的病人。帮他翻身时候,葛薇这样身强力壮的人,都惹了一身汗。听高云说,他瘫 痪了半年多才有一点感觉,之前,都以为没有希望了。可她坚持了下来。陪伴一个几乎是失去了未来的人,又是多大的勇气。想到这里,葛薇失声笑了。凌欢,你很幸运。

葛薇冥冥中意识到,如果两人没有意外的话,怕是走到最后了。

可是,他们终于没有走到一起。为此,凌欢大病一场。自己也亲眼目睹了他最难受的时候,想到这里,葛薇的心抽紧着,蹲在书橱前,觉得肝里在微微地冒苦水。

眼前闪过凌欢从未有笑容的漆黑眸子:抛却那份看透世态炎凉的敏感,淡漠,冷清得像一个受伤的孩子。

葛薇突然就想心疼这个孩子。

深呼吸一口,轻悄地关上锁将钥匙放回原处,葛薇毫不犹豫地发短信给凌欢:“脊背痛么?膝盖怎么样了?告诉我你们附近哪里有药房,我明天一早给你买药去。”

手机半响没有动静。

厨房里却响起了微波炉的隆隆之声。

一分钟之后,葛薇听到了简短的敲门声:咚咚。

葛薇整理一下睡衣,开门,只见凌欢手端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

“我要拿东西。”凌欢说。

葛薇只得开门,凌欢进门,径直走到书桌之前,莹莹的眸子盯着那张和温梅的照片一阵凝神。

葛薇站在两米之外,瞅着他,心下一阵叹惋。却见凌欢将相框合在一起,一横心,开抽屉塞进去,再看一眼床头上的大合照,葛薇急忙拦住:“不要动了,我知道你不舍得。”

凌欢侧目斜了葛薇一眼:“你倒是大方。”

葛薇只觉得眼眶一阵发热:“说实话,很羡慕她。她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一直都在,你记得她是应该的。你要是不感动她,我倒要觉得你不对。如果你们还有一点希望复合,我都会支持...”

凌欢打量着这个满脸羡慕状的女孩子,呼吸便是一热,一把将她箍住,吻住她的唇。

葛薇依旧沉浸在那青春纯爱之中,推开凌欢的唇道:“你快休息去吧。”

凌欢松开葛薇,拍拍床:“睡不惯自家客房。”

葛薇脸刷的一红:“那我去客房。”

凌欢便将她老鹰抓鸵鸟似的抓着胳膊抓了回来。

“你的腿还没好。”葛薇说。

“你在想什么?”凌欢促狭地瞪了葛薇一眼。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

凌欢本是想让葛薇枕着他的臂弯,葛薇知他大伤未愈,便不肯。葛薇从来都未和男子有过如此亲昵的接触,对面而睡,凉的烫的呼吸一融合,便觉得自己是不道德了,自己歪向床的另一边,凌欢先是由着她,似乎累了,睡着了,便整个人贴了上来,一双冰凉的大手更是不老实地往葛薇的睡衣里探,迷迷糊糊的葛薇便被那凉手扰醒。下一刻,睡梦中的凌欢更是动用技巧逗弄,弄得她又麻又痒,呼吸也不由粗喘起来,葛薇本能地将凌欢的手推开,凌欢惊醒,知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便收手,收住葛薇的肩膀,将她埋入自己的胸膛,葛薇又是一阵窒息。

他和温梅都是这样相处的么?

葛薇觉得浑身怎么也睡不舒服,还怕扰了他睡觉,睁着眼盯着那胸膛一阵发呆,突然意识到前人对他有多纵容。

微微的鼾声在头顶上响起,凌欢终于入眠,可是,葛薇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脊背酸得发麻,终于困顿地入眠时,窗帘外已泛起大片亮色。

似乎又睡了没多久,客厅里响起一阵尖锐的童声将两人吵醒,凌欢睁开眼,俯视着葛薇:“早”。

葛薇还未等答应,凌欢妈又一阵敲门喊吃早饭,两人只的匆忙洗漱了。原来,是凌欢妈小十八岁的弟弟带来孩子来,说是让带管。

葛薇便和一大家人吃了饭,却被凌欢妈留下了:“你在这里帮忙带下小孩子,凌欢去医院看他爸。父子俩那么久没见,肯定有许多话说。”

凌欢亦是点头,葛薇只得留下。

大人是吃完了,小女孩对着一桌子大人的东西,嘴嚼得鲤鱼一样。

“我要吃煎蛋!”小女孩趾高气昂地扯开嗓门吼道。

“我去煎。”

凌欢妈忙不迭地起身去厨房,凌欢妈的弟妻也跟了去,剩下葛薇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只得在餐房这间擦桌子。

只听凌欢妈的弟妻说:“大姐,他(凌欢妈的弟弟)马上要去西部学习了,我们周末也不休息,能让佳佳在这住段日子好不?”

凌欢妈急忙答应:“好。”

正说着,那佳佳看了葛薇一眼:“大姐姐,你是哥哥的女朋友么?”

“嗯。”葛薇答应着,终于觉得两人是真正在一起了。

“大姐姐,照片上你好年轻啊!姐姐你是温梅吧?”佳佳一边玩弄着筷子,一面胡说着,葛薇只觉得胸口猛烈一疼。孩子的视力弱,只能看个大概,然而,这大概却是不会错的。浓眉,大眼睛,瓜子脸。葛薇捏着抹布的手触电似的一战。

“照片上不是我。”葛薇鼓起勇气笑道。

然而,那佳佳却不信,正巧佳佳妈端出煎蛋,便大声质问母亲:“妈妈,你看大姐姐是不是照片上的?她们明明是一个人!“

凌欢妈弟媳回答不得,只得哄道:“别吵,好好吃饭!我先去洗个澡。”说完,就进凌欢屋的浴室了,葛薇终于知道浴液瓶子上的长发的主人。正听着,只听凌欢妈笑问:“佳佳,中午吃什么?”

佳佳一张黑油脸一扬:“馄饨!”

凌欢妈呵呵一笑:“真馋!”

佳佳吃完了一抬屁股,便跑去客厅:“我要看《喜洋洋与灰太狼》!”说完,就自顾自地打开电视机,凌欢妈急忙从冰箱里拿出猪肉,葛薇便心下惶惶地帮忙剁 白菜,忽然意识道,这里,曾有另一个女孩子来过,另一个女孩子帮忙做活家务。一种强烈想知道她和凌欢分手原因的好奇心就排山倒海地压迫住了她的所有的神经。

“在家经常干活吧,干得挺熟练的。”凌欢妈笑说。

葛薇苦笑一声:“嗯,在家经常做。“

凌欢妈一边忙碌一边笑说:“真是个好姑娘。我儿子的眼光从来都错不了。”

“从来”两个字在葛薇听来如针扎。

“会包馄饨吗?凌欢小时候他奶奶最喜欢给他做馄饨。”凌欢妈却没有意识到,不停地说着自己的话:“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着点。”葛薇剁完菜之后,凌欢 妈边绞肉边说:“记得不能让他吃太辣,不能让他拿重的东西,千万管着别让他碰篮球了”。葛薇一边答应着,凌欢妈边调馅儿继续说:“冬天记得让他多穿些,千万别冻坏了旧伤。”说完,将盆子递给葛薇,四只大眼睛相对时,凌欢妈拍拍葛薇端菜盆的手,葛薇双目一热。

“孩子,谢谢你的包容。“凌欢妈说。

客厅的灰太狼正在痛叫着,羊羊们和佳佳一起哈哈大笑,然而,葛薇却乐不起来。

等凌欢妈弟媳洗完澡出来,三个人马不停蹄地给孩子包馄饨,葛薇刚拿起一只馄饨皮,却见凌欢寒着一张脸回来:“妈,我们还有事,这就回上海了。”说完,瞪了正系着和凌欢妈一样围裙的葛薇。

凌欢妈急忙起身:“吃了饭再走吧!”

“来不及了。”凌欢道。

佳佳急忙大声阻止着:“你们小点声,耽误我看电视了!”

凌欢剜了那孩子一眼,佳佳这才怯了:“哥哥。”

凌欢的小舅妈正在包馄饨,就只凌欢妈出来相送。葛薇扶着凌欢下楼时,凌欢似是走了许多路,已经站不太稳,用大手死紧紧扶着墙,葛薇心疼不过,便说:“我力气很大,我背你吧。“说着,走到前面,就要架凌欢的胳膊。

凌欢妈心疼道:“孩子,你让他慢慢走。他以前瘫痪的时候都不用女孩子。“

葛薇便折回身扶着凌欢的胳膊,突然意识到,温梅竟像空气一样无时无处不在了。

楼下已有出租车停着,开往机场的路上,凌欢板着一张万年不变的脸一言不发。刚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回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