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未爱上你 作者:梧桐私语

给你点儿颜色看看,酷爱看熟鸭子要飞走了,十八岁那年,他爱上她;

二十七岁那年,她爱上他;

这一年,她也忘记了他……

乐明申常常在想,是因为自己表白的太迟吗?所以上帝惩罚他在陶心诚患上了“循环失忆症”之后,他也开始了循环式地表白。面对相爱的人一次次忘记自己,乐明申的生活就只剩下一遍一遍的自我介绍、接受猜忌、接受拒绝、接受自己……直到忽然某一天她再次忘记。

“循环失忆症”折磨的是被忘记的人。而被忘记的人只有两个,陶心诚的父亲陶景滦,还有心理医生乐明申。

乐明申决定拯救陶心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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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日记三则

5月5日,天气晴

今天我和王白白(伯伯)家的小胖打架了,他说爸爸不是我爸爸,再过几年,我和妈妈就要被赶出家去。我觉得他是古(胡)说,可是妈妈哭了。

我想,或者我不能买那个变形金刚了,小胖说,买那个的钱够穷人吃一个礼拜,我不是穷人,可小胖说我被赶出家门就是穷人了。

我拿了能买变形金刚一只眼睛的钱买了个储xuguan,猪形的,很丑,我希望我早一天把它装满。

12月25日,大雪

圣诞节,宿舍里就我自己,这个时候,那群家伙大约都在陪女朋友过节。本来我也买了份礼物准备送她的,一条水晶项链,那是我打了三个月工攒下的钱。可现在,那条项链原封不动躺在我抽屉里。我看到那人送她的礼物,也是项链,一看就是比我这条贵许多的。

我看着她接了礼物,她脸上带笑,眼睛弯弯的。

2月8日,大雪

大年夜,我出了火车站,迎面走来几个计程车司机,我朝他们摆摆手。从车站到我家就一公里远,我宁愿走路回去。

如今的我年薪不菲,却被同事在背后冠名乐死抠。我就是抠,我抠不过是因为我要娶一个人做媳妇,而那个人,事儿多不说,并且特别擅长花钱。

以上分别摘自乐明申8岁,22岁和27岁的日记。

Chapter1 我记得的,你忘了

如果有天,你的手机微信突然蹦出条消息,说你有条QQ离线信息,你登陆QQ,发现是个很久没联系过的QQ好友发来的,内容是“招工(日薪180),具体联系138XXXXXXXX”的时候,你是不是会以为这位许久没联系的好友QQ被盗了呢。

七月,宁州的太阳大的出奇,坐在咖啡间里吹着凉风的陶心诚就收到这么一条信息,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不紧不慢按着如下回复:高于时薪500的,再来老娘这招摇撞骗吧。

然后她退了QQ,顺便连微信也一并退了。

“你说你遇到的相亲男极品?”

“是。”坐在她对面的女人眉毛蹙着,女人有一头棕色长卷发,刘海遮在眉毛处,一双明亮好看的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忧郁。这样的人,陶心诚不是第一次见,她相信,这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本子,上面有她之前做的记录。

“相亲男才见面问你对无性生活有什么看法?”陶心诚动了动手指,她手里的圆子笔头随着她的动作做着伸缩动作。

在安静的咖啡厅角落,原子笔的“咯哒”声音有点儿明显。

对面的女人皱了皱眉,点头,“那是第一个,第二个是上来就问我有没有房产,收入多少,这个还算好的。最让我受不了的是第三个,他人不错,家庭背景什么的和我都合适,我们见了几次面,我挺动心的,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冲着我朋友才来和我相亲的。我朋友眼光高,瞧不上他,那人是想让我帮他牵线搭桥。”

女人露出个苦笑,“去吃饭要我付钱这种事儿都不极品了,后来我知道了他的目的,就把那人电话QQ都拉黑了,可陶医生,你知道吗?他后来打着我的旗号去骚扰我朋友,说是我把我朋友的地址告诉他的……”

嗯,是挺极品的。陶心诚点头,“所以因为前几个相亲对象是这样的人,你对相亲产生了恐惧。”

女人点点头。

“你这是正常的恐惧心理,属于社交恐惧的一种,起因不过是频繁的相亲,再加上频繁地遭遇奇葩而已,算不上心理疾病,只要放松一段时间就好了。世界上的好男人多的是,就是在这个年纪剩下的好的少而已。”陶心诚合起本子,“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真的吗?”女人不信。陶心诚拍拍她的肩,“真的,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陶心诚是个心理医生,入行两年,业绩不好不差,特长是疏导女性心理问题。

刚刚的女人是她今天负责的病人。目送着女人出门,陶心诚没急着走,她拿出手机,边低头查着号码簿,嘴里边哼着小调。

夏天,日光照进咖啡厅的窗,来给3号桌续杯的侍应生小刘注意3号桌的客人很久了。每个月她都要来几次,每次见不同的人,每次她都习惯点一杯卡布奇诺,带着泡沫的咖啡总被这位客人喝得宠辱不惊的。

原谅他用了宠辱不惊这个算不得恰当的词,他就是觉得这位客人喝咖啡的姿势好看不说,喝完,嘴唇从来不沾泡沫。

续杯时,这位客人在讲电话。小刘听她对着电话那头说:“任务完成了,请我吃饭!”

带着点儿撒娇口气的客人和前一秒的她有着很大不同。她该是在和男朋友打电话吧,不是男朋友,也该是关系亲密的朋友。

续完杯,小刘走开了。

陶心诚在和乐明申邀功,今天的病人原本是乐明申的,可那位女病人每次见乐明申,眼神就像是见了羊的狼,放蓝光的,陶心诚不放心乐明申再帮她治疗下去,主动揽下了这个活。

乐明申那边也才送走一个病人,他听陶心诚这么说,很意外地说:“啧啧!挺厉害啊!”

“那是,我让她休整一段时间再去相亲,男人嘛,什么时候都会有的!”陶心诚踢着脚尖上的鞋子,得意洋洋。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乐明申心早就哇哇凉了,考虑再三,他决定还是不要告诉陶心诚真相的好。

那个每天忙不迭相亲的病人,其实早结婚了,只是因为一场意外,她的大脑刻意屏蔽掉她已婚这件事儿。送她来诊所治疗的就是女人的老公,乐明申希望陶心诚做的是让患者想起她的家庭,而不是坚定什么相亲的决心!

他就奇怪了,陶心诚怎么就不记得先看看病历呢?

想想接下来要处理的残局,乐明申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说吧,想去哪儿吃啊?”他说。

“可别太贵!”他又补了一句,这句音量高,隔着电话听起来一惊一乍。

陶心诚笑着说“好的好的”,然后说了个地儿,贼贵一地儿,她听着突然沉默下来的电话,很愉快的按了off键。

他们都说乐明申特抠,陶心诚倒没太多感觉,有时候她觉得了,也是像这次这样直接忽略的。

咖啡厅正对着宁州最大的一处CBD,陶心诚在咖啡厅里坐了会儿,喝完那杯卡布奇诺,起身出了咖啡厅。没到和乐明申约定的时间,陶心诚打算就近骚扰一下应英。

应英是陶心诚的表妹,性格用现在的俗语形容那就是一女汉子。大家都说陶心诚这位表妹是见面不如闻名,没见面光听名字,多少能让男士们联想到西厢记里娇弱的崔莺莺,见了面,但凡是个男的,那真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了。

应英的公司就在这片CBD里的一栋,陶心诚在他们公司那层出了电梯,刚好目睹了应英是怎么让一个男的对她一点儿想法都没有的全过程。

“这是你交的市场分析报告?你家的市场总共就三家企业啊?菜市场卖猪肉的摊贩竞争都比你这报告写的激烈!别没事儿给老娘玩什么三足鼎立,老娘要看群魔乱舞!”

想起刚才自己回的那条QQ信息,陶心诚觉得她自称“老娘”的这个毛病都是被应英传染的。

男职员怀抱着文件夹,表情委屈的离开,经过陶心诚身边时,陶心诚拍拍他的肩:“好好舞。”

“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这幸灾乐祸的毛病就不能收敛点儿?”看到陶心诚,应英的声量降低了些,拉着她进了办公间。

应英在一家杂志社,负责渠道宣传,是个小头目,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陶心诚跟在应英身后,进了办公室。坐在沙发靠上,她耸了耸肩:“没办法,爹妈给我黑色眼睛,就是为了让我看遍人间疾苦。”

“定语加上,别人的疾苦!人间疾苦这词儿和你没半毛钱关系,轻易套瓷要交钱的!”绕过饮水机,应英塞了个纸杯给陶心诚,纸杯里盛着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我在巴黎春天看上俩包,定不下来选哪款,你帮我去看看?”陶心诚眨眨眼,一副无辜脸。

于是,一小时以后的应英坐在巴黎春天一楼的皮具专柜里,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个叫陶心诚的女的一手拎着一个包,搔首弄姿,二十多分钟了。

有人说陪女性朋友逛街很痛苦,应英觉得说这话的人是不知足的,他们是没陪陶心诚逛过街,明明有钱,却总说不能乱花钱,不乱花就不乱花吧,可你别有选择困难症啊!

应英打个哈欠,希望天上突然炸下来一个雷,把陶心诚劈晕算了。

也许真是上天听到了应英的抱怨,距离应英不远的沙发上,一个拿杂志蒙着脸,像在瞌睡的男人拿开脸上的杂志,轻飘飘地开了腔:“陶二呆,你要是买了这个紫色的、超大的、还土掉渣的包回家,那我保证你出门逛街时,就你家厨房里的围裙搭得了这个包。”

他什么时候来的?应英看着乐明申,一脸惊讶。

“真的啊?”陶心诚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左手,扔了手里抓着的紫色大包,“那好吧。”

谢天谢地,应英心里感叹,趁着陶心诚去付钱,应英走到乐明申身边,双臂交叠抱在胸前,昂着下巴问:“你在她身上装雷达了吧,都找这儿来了?”

“No,no,no,雷达太贵,我可买不起。”乐明申摇着头,“上次路过这里,她在柜台前面转悠半天了。不过你们来的可真慢,我也等你们半天了。”

应英哧一下,斜着眼睛打量着身边的男人:乐明申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身量高,腿长宽肩,单眼皮,眼睛不大不小,笑容好看,是容易引起女生好感的那种类型。

可就是这衣服架子的身材套上件五百块顶天的衬衣……

想想他那收入,应英又想啧啧了。

乐明申真对得起他那个外号:乐扣,乐死抠。

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抠的,譬如对此刻发现银行卡没了,哭丧脸回来的陶心诚,他就不是。

“卡找不着了……”

“你想干嘛?”

“借钱。”陶心诚伸出手,样子很坚定。

“没钱。”

“这不是钱?先借我,回头我还你。”抢了乐明申钱包的陶心诚屁颠颠去付钱。

看着“很轻松”就被抢了钱包的乐明申,应英又哧一声:“乐明申,你这戏能演的再假点儿吗?”

“多真啊!”乐明申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他手里摆弄着张卡片,是陶心诚的银行卡。他看着远处的陶心诚,小声嘱咐应英:“替我保密,不许淘气。”

那句“淘气”让应英身上一阵恶寒,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她可真受不了乐明申。

陶心诚很快回来了,边走边摆弄她的新包,很爱不释手的样子。乐明申走过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张银行卡,接下去的台词他都想好了:陶心诚当场说要还钱,然后他再摆摆手,勉强大方的说句“就当送你的吧,这么贵,给我省着点儿用。”

很小言的情节吧,可生活有时候就是部玩崩坏的俄罗斯方块,言情的隔壁或许就住着悬疑、科幻加恐怖,譬如此刻。

前一秒还很开心的陶心诚抬起头,看眼他,又看眼他手里的卡,突然起身躲开了乐明申。在那之前,陶心诚还夺下了乐明申手里的卡,她很大声的说:“你谁啊?敢偷老娘的卡!”

如果悲剧是种让人看后伤心想哭的文学派系,乐明申并不想把他的生活划归到那里去,虽然他花了五位数,连个响都没听着,就让自己成了个“小偷”。

2013年7月15日,距离陶心诚26岁生日还有一星期的时候,乐明申又一次被陶心诚忘了。

Chapter1-2

如果有一天,一个你认识了许多许多年的朋友突然说她不认得你了,你会怎样?或许是拿着带有你们共同记忆的东西,捧去她面前,一点点的试图唤回她对你的记忆。

如果有一天,她终于记起来你,你以为你们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候,她又把你忘了,你会怎样?

如果这个记起再忘记的过程发生了好几次,并且还在发生,你也不知道它存不存在某天停止的可能,你又会怎样?

或许你会觉得这事儿本身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当这事儿真真实实、并且已经第四次发生在乐明申身上时,他是一如既往的拿着他的身份证、和陶心诚的合影以及种种证明得了他们认识的东西和陶心诚说着过去。

如果一年前的一场车祸让陶心诚对乐明申的那段记忆成了一段破损的内存条,那么这一年来,乐明申一直在尝试让这段内存条重新读取数据。

好在,陶心诚忘记的并不就乐明申一个人。除了乐明申,陶心诚还捎带着忘了她爸爸。

陶景滦从陶心诚的卧室里出来,人有点儿沮丧。可以理解,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冷不防有天,也就眨眼的功夫,问她亲爹“你是谁”,这事儿就算搁哪个亲爹身上那也是扛不住的,何况陶景滦心脏还不大好。

就在刚刚,他拿着户口本,指着户口簿上户主那栏强调了半天,他是她爸爸,最后换来陶心诚一句“你等我想想。”

闺女,你想什么啊想,我真是你爸,真爸!

好在这不是陶心诚第一次忘了陶景滦了,所以已经习惯这种情况的陶景滦没像第一次那样,哭了不说,还哭晕了。

现在的陶景滦,就是心脏有点儿难受,他手/插/进/口/袋,拿出个药瓶,开了盖子,倒出来两粒,塞进嘴里。药效发挥似乎还要一会儿,他走去阳台,推开门,风顿时从门外吹进来,他感觉好受了点儿。

陶家住的是别墅,二楼的阳台很大,正对着院子,白天的时候,陶心诚喜欢躺在这里的躺椅上晒太阳。他喜欢看晒着太阳的女儿,懒洋洋地,偶尔伸懒腰时看到他,会叫他声“爸爸”。现在,陶景滦真想再听她叫一声。

他朝躺椅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站着个人,那人在吸烟,灰烬的光慢节奏的在黑夜里燃起,再熄灭。

乐明申站在阳台上,身体前倾,手支着栏杆,是他在吸烟。

陶景滦哼了一声,朝他走过去。陶景滦不喜欢乐明申,不止因为乐明申那个在宁州社交圈一直很尴尬的身份,也不是因为他当过一阵混混,陶景滦最在意的还是乐明申差点儿成了那个取代他自己、照顾陶心诚一辈子的男人。

每个做父亲的人,对未来的女婿都是有着难以名状的敌意,在陶心诚忘掉乐明申的同时,捎带着也忘了他这个亲爹,和曾经的敌人成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是种什么感觉?

陶景滦对乐明申的敌意升级到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心诚最烦你抽烟了,还抽!”陶景滦白了一眼后抢了乐明申手里的烟盒,他拿出一支,点燃,放进嘴里,重重吸了一口。太久没吸烟的关系,这一口让陶景滦咳嗽了好几声。

乐明申见了,叹口气,拿回了陶景滦的烟:“你肺不好,她要是知道你背着他抽烟,要说你的。”

“我巴不得她现在记起我是谁,然后冲到我面前,蹦高喊着‘爸爸你又抽烟’。我养了二十几年的闺女,突然就不认识我了,每次她忘了我,我还得像交朋友那样自我介绍,我是你爸爸,这叫什么事儿啊!”

一旁的乐明申安静听着,一句话没说。他认识陶心诚十八年,从他十八岁开始喜欢她,他记得在他人生最低潮的一年,她给他发过一万两千零五十八条短信,每天平均三十三条,在这三十三条里,有至少二十条是毫无营养的,甚至有些只是她从网上搜罗来的笑话。

陶心诚就是一个生活起来毫无营养的人,她办事毛躁意气,曾经因为乐明申一句话赌气报了临床心理学专业。

陶心诚不是个好学生,分数一向是低空飞过,这些还是靠他给她的考前补习。

她懒,说动脑筋是个累活,却因为乐明申喜欢的一个东西去参加广场上的智力竞猜活动,虽然结果是惨败,她硬是生磨硬泡,用高价把东西从得奖那个人手里买了下来。

她笨、她刁钻、她懒,但她也善良、执着。

就是这样的陶心诚在成功插足进乐明申的世界后,忘记了他。

二呆,你变懒了,你看,我手里的烟都要烧没了,你都不来和我要罚款?我才发的工资,你现在不罚,过后可就没了。乐明申抬头看着夜空,眨眨眼,又眨眨眼。

“没认识你时心诚可乖了。”陶景滦拿着烟,也抬头看着天空。

嗯,是乖。

“认识了你,她就再不像之前那么听我的话了,逃课、去酒吧,都是和你学的!”陶景滦语气愤恨。

是啊,都是和我学的。

“不是你,她不会去坐那辆车,不会有车祸,把你忘了也就算了,凭啥把她爸也忘了?”陶景滦扔了手里的烟,转头看向乐明申。

“乐明申?”陶景滦叫他。

“啊?”他应着转头,然后脸上挨了一拳。

陶景滦说:“臭小子,全是因为你!”

乐明申觉得他脸上木了一下,陶景滦给了他一拳。他捂着脸,真想对陶景滦说句如果真是他的错他认了,只要二呆记得起他来,话没出口,乐明申的眼睛又挨了一下。

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陈升平说:“乐扣,你今儿戴得这副眼镜不错,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