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一辆轿车横冲了过来。

巫方园惊恐地瞪大眼睛,失声尖叫,“小心!”

尹宣看向巫方园停下了脚步,面色带了几分释然,忙加快了脚步走向她。

她在等他,她留在了原地,她愿意等他。

是的,他有太多的话要告诉她,他还欠她许多的解释。

“尹宣,不要…”巫方园尖叫出声。

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什么?

尹宣看着她的唇形,有点吃力地想分辨出她在说什么。

“砰!”

刺耳的刹车声。

尹宣被高高地抛起,重重地摔落。

松开了樊元初的手,巫方园的表情成了空白。

为什么…

明明她有叫他小心,明明司机有按喇叭…

为什么…他没有躲开?

“园园,园园。”樊元初轻轻推了推她。

仿佛触到了木偶娃娃的开关,巫方园猛地动了起来,她冲过马路,冲到尹宣身边。

“尹…尹宣…”她伸手推他,触到一手的红。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记者闻风而动,欧文拉起巫方园,让救护人员把尹宣抬上救护车。

“尹宣,尹宣…”巫方园忙拉住欧文,“尹宣他…”

“去医院再说吧。”

巫方园点点,跟着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的笛声渐渐远去,樊元初始终站在那一家婚纱店门口,他的掌心还残留着那双手的温度。

为什么开心吗?

因为…你一步一步靠近我,走向我,我几乎以为自己可以触碰到你的心了。

放不开的手(一)

病房外的长廊里,巫方园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你说,他听不见了?”

欧文默默点头。

“为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年前。”

三年前?巫方园瞪着他,要不要这么狗血,要不要这么巧合。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巫方园捏着拳头,声音微微发颤,“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们要结婚了啊,既然是夫妻,有什么是不能一起面对的?”

“有些话,也许他永远对你开不了口。”欧文默默地拿出一根烟,因为是在医院,所以并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仿佛这样可以稍稍平定一下他的心情,“在他眼里,你的世界永远都是单纯美好,容不得半点污垢。”

“他开不了口?”巫方园咬牙,“那你来告诉我啊,你来告诉我,有什么样的理由,不用说他耳朵听不见所以就不要我了,这样的理由我无法接受。”

“三年前,你结婚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你记得吧。”欧文的声音有些遥远。

是,她记得,她当然记得。

那一天,她穿着婚纱满大街找她的新郎。

“前一天夜里也下了雨,我早上开门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家门口,满身都是泥浆。你也知道,他是多么骄傲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狼狈的样子。”欧文将香烟夹在指尖轻嗅,“我喊他,他没反应,直到我推他,他才抬头看我。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巫方园抿抿唇,没有吱声。

“他说,他的报应来了。”

巫方园愣住。

“也许你不相信,可事实的确如此,而且查不出任何病因,从医学角度来讲,他的耳朵…是健康的。”没有点燃的烟叼在口中,欧文皱着眉,“他说…是诅咒。”

“为什么…”

“有些话,我没有立场说。”

巫方园没有再问。

尹宣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寂静,寂静,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骤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唱。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那个瘦骨嶙峋却依然貌美的女人坐在高高的楼顶上,双腿轻晃着,笑嘻嘻地唱。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模样,满是惊恐的眼睛里含着泪珠。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

梦里,他冷眼旁观着那个小小的男孩被困在那个已经然疯癫的女人怀里。

那是…他的母亲。

那个一心嫁入豪门的歌女,那个一心期盼着母凭子贵的女人,她笑嘻嘻地站起身,笑嘻嘻地唱,“为什么你不是他的儿子,为什么…”

然后…脚下,悬空万丈。

没有人来救他,没有人来拉他…他推开那个已然疯癫的女人,小小的手攀紧栏杆,然后冷眼望着那个生下她的女人从高楼上坠下。

…血肉模糊。

他没有死。

…依稀仿佛回到那个孤儿院。

孩子们围成一个圆,唱着歌玩游戏,只一个小男孩孤单单坐在院子的老树下。

“一起玩吗?”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走到他面前,问他。

他没有看她,依然低着头,用枯枝在地上画圈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要理他,他是傻子,不会讲话的。”几个孩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

他们牵着手走远…

他们唱歌游戏…

他们一个一个找到新的爸爸妈妈,找到新的家…

可是那都是他们的,与他无关。

是的,与他无关。

“那么漂亮的孩子,可惜不会讲话。”这样说的时候,那些大人的眼神是饱含着同情和怜悯的。

“尹宣,我喜欢你。”曾经,有个傻呼呼的女孩这样告诉他。

嗤之以鼻,他最不缺的,就是旁人惊艳的眼神,他最不缺的,就是喜欢。

“尹宣尹宣,你弹的真好听。”

“尹宣尹宣,你为什么都不理我呢?”

“尹宣,尹宣…”

那样聒噪的声音,却又那样温暖。

冷不丁,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只有那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吟唱,“小宣,小宣,一起死吧…”

…尹宣微微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寂静。

看不见,听不到…

所有的感知都变成虚无…

恐惧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栋高楼之上,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怀抱。

脚下是悬空万丈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