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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非宸见她愣在那里,便低笑一声:“怎么,电话这么快就打完了?”

虽是在笑,可眼底哪有半分笑意。他的眼睛狭长深亮,隔着烟雾睨过来,分明讥嘲意味浓厚。她也跟着笑了笑:“没人在旁边打搅,该说的话顺利说完了。”

“是吗。”他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

她直接切入正题:“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问哪句?”他随口应道,“鬼迷心窍,还是指外人吞并你公司的事?”

那四个字着实刺耳,她一咬牙:“公司的事!”

顾非宸再度看了看她,不紧不慢地说:“你那位好叔叔嗜赌成性,很快你父亲留下的东西就只能剩个空架子了。”

倒没想到竟有这样严重,秦欢不禁愣了愣。

“据我所知,你叔叔最近结交了一位‘好朋友’,那是个出了名的老千。只怕以你叔叔的道行,最后会被人家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秦欢忍不住上前几步,手指抵在桌沿,只隔了一张桌子与这个一脸漠然的男人对视,“顾非宸,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你一定会有办法解决它。”

“呵……”顾非宸似乎想笑,却突然偏过脸去低低地咳了几声。

香烟已被抽掉大半,他咳得肩膀微微颤动。秦欢不自觉地皱眉,身体快于大脑,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先伸出手去,直接从他的指间把烟拿了出来。

顾非宸似乎也有些意外,止住咳嗽抬眼看了看她。

如夜般深沉的目光下,她仿佛无所遁形,做了一半的动作只得尴尬地继续下去。她狠狠捻灭烟头,垂着眼睑声音僵硬:“你不要命了随便你,但别让我吸二手烟……难闻!”似乎仍觉不够,便又补充道:“就算要死,也等我们两清之后再死。”说完便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那一点猩红的光在透明的烟灰缸里迅速熄灭。

顾非宸并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的脸。其实秦欢此刻眉眼低垂的样子让他微微恍惚,仿佛是勾起了某些极为久远的记忆,竟让向来自持的他开始晃神。

或许是光线的原因,她垂下的睫毛显得长而浓密,犹如两把小扇子,在脸上投下浅浅的弧形阴影。她刚洗过澡,柔顺的发梢垂在肩后,脸上脂粉未施,唇瓣是自然的嫣红,肌肤却仍旧如同少女一般细腻白皙。

他记得那样的触感,虽然已经隔了这样久,但他却要命地记得十分清楚。每一次他抚摸她,都仿佛抚着上好的丝缎,令人流连难舍。

鬼迷心窍。

他并没有说假话,因为是真的仿佛鬼迷心窍了。

他静默片刻,终于慢慢站起身,如有所思地看着她:“不如我们再做个交易吧。”

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而他的手已经伸出去,触碰到她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充满了珍惜的意味,就像在触摸一件世上最珍贵的瓷器,连多用一分力道都舍不得。

“我们再做个交易,我可以给你留住你想要的东西。”

低沉清冽的声音,缓慢的从那张薄唇中逸出,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她不由的怔在那里,像是晃了神,又像是忘了闪躲,只任由那微凉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摩挲。

其实,她是那样熟悉他的触碰,哪怕她在心里曾经怀着多么大的恨意,身体却从来不肯欺骗她一丝一毫。他的手指和他的温度,好像已经深入骨髓,刻成了永恒的烙印,与时间无关,与空间亦无关。只是因为他是他,她的身体似乎就永远都忘不了了。

“什么交易?”她站着一动不动。这一刻的温存睽违已久,仿佛隔着千万年的漫漫时光,在她早已经绝望之后,却又突然再一次降临。

所以她着了魔中了邪,连一动都不能动。

“让我们好好的相处几天,就像分手之前那样。”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顾非宸仿佛若有所思,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可是他舍不得放开手,手指流连在那滑腻瓷白的肌肤与樱花般粉嫩的嘴唇之间,他发现自己竟然舍不得离开。

二十岁的秦欢,那个笑靥如春风化雨般娇俏美艳的秦欢,那个喜欢赖在他身旁、如同一只慵懒小猫般撒娇的秦欢……每一个从前的影子,都在今夜与眼前这个女人不断重合,仿佛影片倒带,明明都已经过去,明明不该想、不能像,他却又统统重新忆起了,并且忽然无法放任这样的美好再一次从自己身边溜走。

商场上腥风血雨这么多年,他深谙谈判技巧,这时候却用在她的身上:“半个月。把以前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下去,半个月之后,你会得到你看中的东西。”

“……就这样?”她的眸子犹如黑色的水晶石,在灯下幽幽闪烁,仿佛正穿过他,看着某个更深更远的方向。

这是他第一次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他顿了顿,淡淡的说:“就这样。”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失去了,他这才发现,这个女人总有办法让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而她依旧静静的,秀丽的眉眼间仿佛笼着一层雾。直到桌上的台钟极轻地跳过下一个整点,伴随着那一点细微的声响,她才点了点头,声音极低极轻,犹如陷在梦里,甚至令人怀疑她此刻是否还清醒着。

可他到底还是听清了她说的话。

她说:“好。就像我们从来没分手那样,半个月。”

她居然对他笑了笑,笑容也像笼在轻雾里,美得令人窒息:“你说话要算话。”

“我知道。”他眸光不觉一动,低声答应他。

这样的一瞬间,他竟真的以为六年前的秦欢重新回来了。

这天半夜,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秋季的第一场雨终于到来了,打在窗沿上,其实只是极小的声音,但还是将秦欢惊醒了。

她在黑暗里睁开眼睛。

借着窗外的那一点微光,只能隐约看到身旁男人的轮廓。他似乎睡得熟了,呼吸匀停,一只手臂正在她的颈下,另一只则揽着她的腰。

可大约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他还精神熠熠,在那短暂停顿的时刻,昏暗中他自上而下俯视着她,眸光又深又亮。他的吻却很细,就像此刻窗外的雨点,掠过她身体的每一寸领地,仿佛极有耐心的挑逗,燃起一簇簇火焰,直到她不自觉地弓起身体求饶为止。

他的技巧很好,记性也好,哪怕隔了这么久,他仍然记得她的所有习惯,所以很快就让她醉生梦死,仿佛整个人坠入云雾里,茫然四顾,却无法忆起此刻所在。

她是真的忘记了。

在他进入的那一刹那,她全然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他是谁,更忘了自己答应这场交易的初衷。他们之间的年年岁岁、恩怨纠缠,那些曾经在无数个日夜将她折磨的心力交瘁的爱与恨,都在这一刻被抛在了云霄之外。

她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冲击,每一下都仿佛撞进灵魂的最深处。他的手扣住她的肩,那样用力,仿佛生怕她下一刻便会化作轻烟飘走,又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嵌入怀里去。

最后一切结束了,他低下来亲吻她的嘴唇,他的额上覆着薄薄汗水,在黑夜里亮晶晶的。而她还有些迷糊,便下意识地抬手去擦拭。

只是这样的动作做到一半,才仿佛突然醒悟。

她的手就这样僵在那里,他声音微微低哑,问:“怎么了?”气息就萦绕在颈部,在这样的夜里,似乎有着无尽温存。

她摇头,说:“没什么。”是真的不舍,只因为太难得,曾经最美的梦境如今触手可及,让她连破坏它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她放任和纵容自己,同意去做一件极度危险的事。

仿佛饮鸩止渴,喝下第一口之后,甜美的毒液便已侵入百骸。

这笔交易,到底是谁在欺骗谁?

她觉得自己就像受到蛇的引诱的夏娃,在点头同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再也怨不得别人。

寂静的黑夜里,她将手掌停在他的脸上,闭了闭眼睛,突然叫他的名字:“顾非宸。”

“恩?”

“……这是梦吗?”

她闭着眼,喃喃犹如呓语,大约他没听清,因为直到睡着为止,她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窗外雨势渐浓,睡意却已经全消了。

她其实一直都明白的,这只是一场梦。因为他提出的交易,因为他答应了,所以他们共同造了这场梦。

而半个月,就是它的长度。

从这一夜起,她便化身成走钢索的人,每行一步都危险万分。这条路却是她自己选择的。明知脚下是万丈深渊,但她才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只是为了伸手触一触那曾经未能到达过的天堂。

最后天堂将如美丽的泡沫般破碎,也许她也跟着一起粉身碎骨。

天快亮的时候顾非宸才醒过来,见秦欢正倾身从地上捞衣服。他一把将她拖回怀里,低声说:“这么早。”

“恩……我回自己房间去。”

他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后,那里是她的敏感地带,温热的气息拂过,引得她一阵战栗,就连声音都开始颤抖:“……免得让他们看见。”

他似乎也听出她的气息不稳,不由得低笑一声,在那小巧白皙的耳垂上轻吮,一边含混不清的要求:“要多睡一会儿。”

“不……行……”她只顾着躲,可哪里躲得开?他的手臂结实有力,牢牢地将她圈在方寸之地,同时一条长腿也架上来,简直将她当做抱枕。

“……顾非宸!”她有些气急败坏,声音却不受控制地越发娇嗔,柔软得仿佛能掐出水滴来,“我怎么……怎么从不知道你这样坏!”

“哦?”好整以暇的声音从颈侧传来,拖得长长的,如同醉人的醇酒,带着晨起时的慵懒随兴,“那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于是在天亮起来之前,秦欢又被成功地折腾了一遍。最后她下床穿衣服,才发觉两腿微微发软,差一点被柔软的地毯绊倒。

“小心一点。”床上的男人一手支着头,侧身看她。

她不愿理他,只回头瞪他一眼,便拾起地上的睡袍三两下穿好,光着脚快速溜回自己的卧室。

到底还是不适应。短短一夜的工夫,倘若被佣人们看见他们和好如初,是否会被彻底吓到?

况且她自己也还没做好准备。离开了顾非宸的床,她才好像恍恍惚惚地清醒过来。

这只是一场交易,又或者,这只是一场戏,而她从没发现自己竟然也有做演员的天赋,因为仅仅一夜之隔,她似乎就已经开始入戏了。

其余的,忽然都再不愿去想。她是想把这场戏好好演完。

Chapter 15 愿望

幸好今天是周末,由于之前的体力消耗,秦欢回到房里只玩了一会儿手机,便又忍不住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时,居然已经接近中午。

赵阿姨过来敲门,问她起床没有,似乎还当她是小孩子,就像过去的每个周末一样,叫她下楼吃午饭。

她还没完全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呆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起来洗漱。

外面雨越下越大,打在客厅的落地窗上噼啪作响,宛如音乐一般十分清脆好听。

见秦欢下楼来,温如青笑着打了个招呼,下一秒却又仔细朝着她的脸端详了一阵。秦欢不禁微微一惊,还以为顾非宸在她身上留了什么痕迹。可刚才洗澡照镜子的时候,分明没有发现。

结果温如青说:“你今天气色很好嘛。”

“是吗?”秦欢一口气松下来,下意识地便朝客厅另一头看过去。

顾非宸似乎刚打完电话,手机还握在手中,也正巧转过头来看她,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嘴角似笑非笑地扬了扬。

秦欢轻咳一声,只能若无其事地扯谎:“可能是因为睡足了吧。”

“你平时工作很辛苦吗?”厨房的饭菜还没准备好,温如青便拉着她坐下闲聊,“我听说学校里很有意思的,年轻人多,工作气氛大概会比在公司里上班轻松许多吧。”

“差不多,我办公室里的同事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

“那样多好。改天等我事情忙完了,去你学校参观一下。”

“随时欢迎。”

午饭过后,温如青邀秦欢一起逛街。

佣人们正在收拾碗筷,顾非宸站在落地窗前,看了她们一眼说:“这么大的雨。”

这几乎算是自秦欢下楼以来,他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其实雨势确实太大,玻璃上已经模糊一片,仿佛一道自上而下的宽大水幕,隔绝了院落里原本美妙的景致。

可是秦欢望了望外头,只想了两秒钟便同意了:“等我上去换件衣服。”周末在家无事可做,她不想与顾非宸四目相对,免得他又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司机将她们送到商场的地下车库,两人搭了直梯上去。虽是休息日,但这样的暴雨还是影响了商场生意,一楼珠宝柜台的客人寥寥无几。

温如青一边在各个台面漫不经心地浏览,一边与秦欢聊天。

她是健谈的人,性格又豪爽,有时候甚至像个男孩子,嘻嘻哈哈口无遮拦。秦欢与她接触的时间越久,便越觉得她的个性与妩媚的外极不相称。

可到底总是女人。梦露说过,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这一点在温如青的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她似乎特别钟受这种珠宝,并且对此颇有研究。从切工到火彩,从镶嵌类型到纯净度,专业知识几乎比柜员还要丰富。

温如青试戴了几款手镯,又让人拿出接着戒指来试。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十分漂亮,璀璨的钻石套在中指上,射灯之下简直流光溢彩。最后选中一只两克拉的,她偏过头问:

“好看吗?”

秦欢笑道:“不错。”

“那就要这只了。”

刷完卡,秦欢才说:“你经常给自己买钻戒?”

“对呀。没有男人的时候,只能自己对自己好。”说到这里温如青似乎才发现,“咦,你好像很少戴首饰?”

秦欢十指上空空荡荡,腕间也只有一块手表而已。

“嗯,不习惯。”

“你别看我这么爱珠宝,但和一个人比起来,我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上什么。”温如青突然说。

“谁?”

“顾非宸的母亲。”

秦欢不禁有些愕然。

其实她从来未听顾非宸主动提及过自己的母亲,只是隐约知道在他幼年的时候,顾怀山的元配妻子就已经去世了,之后顾怀山也并没有再娶。

哪怕在她与顾非宸关系最好的时候,她也没有多问过半句。她自认为体贴,逝者已矣,总不想提及他的伤心事。况且那段时间是那样的甜蜜,而她终究有一点小小的自私和天真,只希望生活里都是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