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挡住了我的阳光,我睁开眼,洪馨阳背光站着,光线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华丽的金边,她就如我梦中见到的那样华美而精致,温暖而柔和。

“妈妈。”我无声地呼唤她。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爱你。

她慢慢朝我弯下腰,拍拍我的大腿,示意我躺过去点,我挪了挪位置,她侧身坐在我身边,吁出一口气说:“他妈的现在不能随便挪动了,真不舒服。”

“因为怀孕?”我问她。

“因为怀孕。”她点点头,说,“你别劝我,我其实也不想要小孩,曾经也动过念头去做人工流产的手术,但是最后改变了主意。”

我盯着她,慢慢地说:“令你改变主意的事,一定契合你长久以来心底最隐秘的欲望。”

她微微笑了,点头说:“是啊,很久以来,我就有一个梦想,我想有一个人陪着我,不会离开,跟我一块玩,一块长大,一块生活,做每件事都在一起,真正跟我相濡以沫,休戚与共的那个人,我一直想有生命中有这样的存在,能理解?”

我冷冷地说:“孩子,终究不能永远陪着你。”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安静地微笑,然后轻声说:“但是,在他能离开我之前,他必须跟我在一起呆很久很久不是吗?”

“你不能生……”我话音未落,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声,我坐起来一看,原来是安城受不住疼痛喊了一声,刘慧卿冷冰冰地训道:“叫什么?这点疼就受不了了?受不了学人家混生命黑社会?真是。算你命大,子弹只是擦过,不然我也没办法。行了行了,抬胳膊,我要给你包扎。”

洪馨阳噗嗤一笑,说:“刘姐肯定故意的。”

“为什么?”

“大概不喜欢喊打喊杀的吧,”洪馨阳叹了口气说,“她人很好,一辈子在医院里头救死扶伤,最不喜欢看人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那她可以拒绝帮忙。”

“这跟见死不救是两回事。”洪馨阳说,“小冰,不喜欢一个人的行为只是个人的情绪,但如果不帮助他,则关乎本人的道德。”

我摇头说:“我不能理解这些,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失血而死,因为那样我会麻烦。”

“所以你也不会理解我为什么要怀孕。”她微笑着对我说。

“是,”我眯着眼问,“跟那个让你怀孕的男人有关吗?”

洪馨阳意外地睁大眼,然后笑了,摇头说:“没有关系,当然那个男人我并不讨厌,也许到今天还喜欢着,但我很快发现我们并不合适。可是他给我留下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我看不出这个跟与袁牧之结婚有什么关联。”

“你果然在生气。”洪馨阳笑着说,“对不对?”

我扭过头不看她。

“小冰,其实我蛮希望孩子的父亲是袁牧之那样的男人。”洪馨阳轻声说,“那样小孩就能继承他身上某些我很欣赏的东西。可惜不是。”

我转头盯住她,问:“你为了这个所以跟他结婚?”

“我们有一个协议,他给我的孩子一个合法身份,我用洪家的资源帮他。”洪馨阳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说,“可这么双赢的一个机会,因为你一生气,他冒着大风险都要抛下,小冰,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我皱眉说:“我不懂。”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男人肯为你做点一般男人做不到的事,要好好珍惜啊。”洪馨阳拍拍我的肩膀,轻笑说:“至于我,别的帮不了你,只能劝着家里的长辈别找袁大哥的麻烦了,你们放心。”

我正要继续说,但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我一个翻身起来,抽出光匕首,安城也脸色凝重拔出枪,洪馨阳按住我,无声摇摇头,用唇说让她来。我点头,冲安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我躲到房间里。

我们刚刚闪进房间,就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张家涵的声音传来:“我,我就是回来看看,也许他们会回来这……”

“袁牧之又不是傻子,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怎么会回来?他……”洪仲嶙的声音透着无奈,“好了好了,你想看就看吧,我都说不会有人,咦,馨阳,你怎么在这?”

洪馨阳的声音有些犹豫和尴尬:“那什么,仲嶙哥你怎么来了?”

第79章

“这是家涵的房子,我陪他来,倒是你怎么会在这?”洪仲嶙冷着声,透着压迫感问,“现在非常时期,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来干嘛?”

洪馨阳沉默了,在这片刻的沉默透露的信息太多,洪仲嶙立即追问:“你到底来干什么?说实话!”

洪馨阳的声音透露着心虚和胆怯:“没,仲嶙哥,我就是跟着刘姐来这坐坐……”

“别跟我胡扯了,”洪仲嶙没理会她,径直走进房间,他的皮鞋声又重又硬,随即,他提高嗓门,“你来这见谁?这些绷带是怎么回事?谁受伤了?里屋有人?操,是谁?立即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伴随他这声暴喝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大概来的不只他与张家涵两人,还有总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他生活得太不安全,致使他无论到哪都必须带着帮手。我不是很明白这种东西的必要性,在我看来,吩咐别人做什么远不及自己动手来得简单快捷。

这套房子很小,他们几乎立即就会踹开房门进来,我与安城对视一眼,安城苍白着脸拔出手枪,我则抽出光匕首藏在袖子里,但我们都没动,这个时候逃跑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破门而入。

不出几秒钟,却听见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洪仲嶙怒喝:“家涵你干嘛,你给我回来!你他妈的……”

门被猛地推开,我抬起头,张家涵的脸出现在门口,安城的手枪几乎同时举起。

我们犹如动作凝固一般静止了几秒,然后安城猛烈地从鼻孔吸入空气,再缓缓吐出,然后他徐徐放下手枪,我则看了张家涵一会,在他向我伸出双臂时,不由自主走了过去,默不作声任他抱住了我。

张家涵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闻,他摸着我的头哽咽地说着什么,我听了好一会,才听清楚他在喃喃地说:“可怜的小冰,回家就好,没事了啊。”

我虽然很想反驳说我谈不上可怜与否,而且我也看不出我有任何已经安全的迹象,但我没有放开他,此时此刻,我需要抱住一个可以抱紧的人体,一个不会抗拒我的,带了体温的人体。

很多我无法立即解决的问题骤然间都涌了上来:袁牧之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我要弄死我的母亲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决定一切的巨大转盘不知道下一秒钟会不会碾碎我,我活着,可我活着的每一刻,都裹在这些彼此斗争的力量中。

我想跟张家涵说这些,但我张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头呢?大头在哪?”张家涵抱着我问。

我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丢下他先走了。”

张家涵睁大眼看我,我忽然就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哽得厉害,我艰难地说:“我,必须离开那,他也让我离开,所以,我丢下他先走了……”

我甚至不知道因为我丢下他,他会不会因此丧命?

我闭上眼,由始至终我都没有动摇过我的目标,我必须从那种危险的境地中脱身而出,谁也不能阻止我,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此时此刻,我终于发现我心里剧烈不安的原因,因为我质疑我的选择,我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它反对我的决定,它说,我该放弃我的目标,回去寻找活着的袁牧之。

那个袁牧之,活着还是不活着,不是没有意义的。

我睁开眼,我看着张家涵,我的眼眶明显润湿了,我突然不知所措,我对他喃喃地重复:“我把他丢下了,哥哥,我丢下他先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张家涵一把抱住我,拍着我的后背,我伏在他的肩膀处流下眼泪,我这时候感到我惶恐,我的心脏在黑暗中剧烈地扭曲,我整个身体,都在因为我的决定而颤抖。

明明只有先走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趋势,而且这也是袁牧之所要求的,但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觉得很糟糕?

张家涵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一手抱着我,然后转过头,颤抖着声音说:“洪爷,可不可以求你……”

洪仲嶙似乎在生气,因为他半天没言语,而他的沉默也令张家涵畏惧,但张家涵还是鼓起勇气再说了一句:“那个,也是我弟弟……”

洪仲嶙吁出一口长气,转头对他身边一个人说:“去查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张家涵松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您,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给我放开那小崽子,你他妈到底还要抱多久!”洪仲嶙似乎忍无可忍地低吼了一句,随即换了种口吻说,“他都多大了,这样不合适吧?”

张家涵没有放开我,而是认真地说:“多大了在我跟前也是我弟弟。”

空气中弥漫一种古怪的沉默,随后洪馨阳尴尬地笑了笑,说:“那个,既然现在咱们都只能等消息了,那就坐下来等吧,我可是站得有点累了。”

她一边说一边忐忑不安地看着洪仲嶙,洪仲嶙沉着脸盯着我们这边,冷哼了一声,率先转身坐到沙发上,对张家涵硬邦邦地说:“还不过来坐下,不是早起就精神不好么?”

张家涵尴尬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拥着我过去坐在另一边,他低头不住地拿手掌摩挲我的肩膀,似乎那样就能给我增加热量一般。我忍了一会,决定告诉他这种行为没有意义,于是我伸手拂开他的。

“怎么啦?还是担心?没事的,大头,大头从小到大经过的事多了,总是逢凶化吉,这一次也一定是那样……”

“少爷,还是我回去看看……”安城踏前一步对我说。

我摇摇头说:“他不希望你出事。”

安城愣了愣,干涩地说:“我不怕……”

“他不希望你出事,”我抬起眼睛看着他,“他也不希望我出事,这是他本心中明显而强烈的意愿,如果他死了,那也是他最后的一个意愿,你要违背这个吗?”

安城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握紧拳头,转过身默默走进阳台。

我转头看向洪仲嶙,平静地说:“如果袁牧之死了,我希望你帮我查出谁是主使,袁牧之说过有人背叛了他,这可能是有用的线索。”

洪仲嶙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问:“我凭什么帮你?”

“你当然也可以拒绝我,”我垂下眼睛说,“那样的话,我就自己去找好了。”

“小冰,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要去报仇?啊?要你也出事呢?你想过我吗?哥哥对你来说无所谓吗?你当着我的面就说这个,你怎么能这么狠啊?”张家涵焦灼地喊出了口。

“我想过你的,”我认真地为他解释,“我给你留了钱,洪仲嶙现在没有明显要攻击你的欲望了,相反他有想照看你的欲望,他会做到的。”

“我不要这些……”

“我没法给超出我能力范围外的东西,”我对他说,“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就像发生连锁反应的化学品,袁牧之如果死了,我就必须让害死他的人付出代价。”

“我不答应,”他摇头说,“我死也不答应……”

“行了!”洪仲嶙黑着脸喝道,“袁牧之道上多大的名气,没那么容易挂,你们俩给我消停会吧,就算他挂了,我冲着你的面子也会去追究的,这样行不行?别他妈哭丧着脸,过来!”

张家涵迟疑地看他,又看了看我。

“过来!不然我真撒手不管这摊子事!”

张家涵无奈地站起来,慢吞吞走到他身边,洪仲嶙一把扯着他的手用力一拽,让他踉跄落到自己怀里,然后用一只手臂圈着他,脸上露出笑意,挑衅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说:“我说话算话,给个笑脸吧?”

张家涵尴尬地在他怀里挣了挣,但没挣脱,眼神慌乱地看向我,我忽然觉得这一幕并不令我情绪波动了,因为我知道洪仲嶙不是在强迫张家涵,张家涵也没有如我以为的那样痛苦不堪。

我站起来,转身走进我那间小屋,这个时候我想好好睡一觉,不管袁牧之是死是活,我都得养足精神。

我睡到半夜时醒了过来,因为肚子饥饿,我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找吃的东西。安城睡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另一间房间的门紧闭着,大概张家涵也在里头休息了。我打开灯,发现灶上有一锅冷了的粥,边上有纸条,是张家涵留给我的,大概是如果夜里肚子饿了起来热一下就能吃。我照着他纸条上的指示,打开煤气炉加热这锅粥,正当它散发香味的时候,洪馨阳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好香,我也饿了,给我来一碗?”

我拿出两个碗,给她盛了一碗,我们俩坐在厨房的小餐桌边一声不响地喝粥。喝完了,我把两个碗收拾了放进水槽冲洗,洪馨阳一直坐着观察我,然后她突然问:“哎,你爱袁大哥吗?”

我微微一愣,转头看她,她的目光柔和清澈,又重复了一遍:“你爱他,对吗?”

我没法回答这种问题,事实上我并不知道问题的确指是什么,于是我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是吗?真是个懵懂地令人嫉妒的孩子啊。”她微微笑了,摸着自己的腹部,垂头说,“我爱给我孩子的那个男人,所以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我心里微微一紧,我说:“这跟你白天的说法不一致。”

“是吗?”她仰起头,发了会呆,然后笑着说,“可能白天的时候我不敢承认这一点吧,因为面临着那个男人不爱我的事实,那样我就太可怜了。”

“我不明白生孩子跟他不爱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明白无所谓,”她说,“总之孩子会是我的,终其一生,我注定没法得到那个男人,那么得到他的孩子也算一种补偿。”

“孩子没法成为心理上的代偿。”我对她说,“你不该生他。”

“让我自私一回吧,而且我一定会很爱很爱他的,”洪馨阳低下头微笑着摸着自己的腹部,“小宝宝,妈妈一定会好爱好爱你的,听得见吗?”

“胚胎不会听见。”我踏前一步,声音干涩地说,“你不该生他,我替你解决这个问题……”

她似乎没听见,只是一味笑得朦胧,笑容中带着某种我不能理解的满足和安详。我想上前催眠她让她去做人工流产的脚步不知为何迈不开了,因为她的微笑太美,我看得目不转睛,没法打扰这么美的东西。

“我想好他的名字了。”洪馨阳抬头冲我微笑,“我很喜欢你,希望孩子能跟你一样有这种透明的漂亮,我也给他取名叫冰冰好不好?”

我胸口一震,盯着她沉默不语。

“那个男人永远不会知道我给他生下孩子,”洪馨阳轻声说,“我跟徐姐姐商量好了,到时候孩子的出生证上时间要改动一下,晚几个月之类,这样那个男人就永远不会起疑心,我就能一个人拥有我的宝宝了,你说呢?”

“你会把出生证上的时间推迟三个月。”我艰涩地说。

“这是个好主意,三个月足够了。”她抬头冲我微笑,轻声问,“你说,我的宝宝能跟你一样好看吗?”

我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第80章

“但他不会愿意的,我是说你的孩子,”我认真地对洪馨阳说,“他不会愿意长我这样,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他的外貌有明显的男性特征,他的眼睛和嘴唇的形状不要显得意志软弱,他不会愿意笑,因为笑容会令这张脸显得格外幼稚,他还想要……”

“够了,小冰,不要继续说了,”洪馨阳微笑着看向我,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拍了拍说,“坐下来,坐到我身边。”

我想了想,坐到她指定的椅子上,看着她。

“你刚刚,是在说自己对吗?”她拉过我的手,放置在她的两个手掌之中,她的手掌并不比我的大,形状和柔软度要好很多,她拍拍我的手背问,“我说的没错对吧,那是你对自己的评价,小冰,你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觉得你从外貌到身形都不如意?嗯?不像一个男人?”

是这样没错,但这不关她的事,于是我扭过头,将手从她的手掌中抽出来。

“你别扭什么呀,看看,你别不知足啊,都这么好看了。”她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伸出手捧住我的脸,硬要我转头看她,我接触到她的眼睛,目光柔和而满含笑意,我注视着与我形状类似的眼睛,心想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我仍然觉得她很美,为什么同样的器官在我脸上,却令我只想起深深的厌恶。

我的母亲,我的厌恶源自你,如果说我有热爱,那也应该源自你,但那些东西是什么?失去你的成长,我到底丧失了应该称得上重要的那个什么,对吗?

我伸出手,覆盖上她的手背,她有些惊奇,随后带着纵容任我拉下她的手。她的手温跟我一样有点偏凉,所以当两只同样的手掌叠在一起时,并不会相互增加体温。这样很好,不然我会因为那点叠加的温度而阻碍我的决定。

我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听我的话,把孩子打掉,他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他的出生,对谁都没好处,最终他会成为你最大的阻碍,他会害你丧命……”

洪馨阳的眼神迷茫了,她摇头说:“不,不会这样。”

“一定会这样,他会害死你,你何必要一个会害死你的孩子?想想看,你这么年轻,你完全可以以后再怀孕,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跟一个爱你的,你也爱他的男人生一个属于你们的孩子,在那种被众人祝福的情况下诞生一个婴儿,那才是会有好结果的知道吗?不要现在这个,他只会带来灾难,他甚至自己都不会高兴诞生这件事,相信我,他一点也不想被你生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说:“他不想被我生出来?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快乐,他自诞生那天起就注定不会幸福,那种美好的期许跟他没有关系,他会在看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孤独一人长大,他会被人们看成怪物,他的一生,就如一个荒诞的符号,一场滑稽戏,一个,不该被制造出来的失误,”我凑近她,热切地说,“所以,把他打掉,你如果下不了手就让我帮你,我有一种药,吃了可以顺利流产,很快,我们在动物身上做过试验,不存在给母体造成多大痛苦,你要吃么?说你要吃。”

洪馨阳眼睛蒙上泪雾,呆呆地说:“不,我不要……”

“你要的,”我说,“你需要这个东西,不要让一个胚胎影响你整个的人生,来,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去把药找出来,这里有水,你吃下去,半小时之内问题都可以解决。”

她睁大眼睛祈求地看着我,虚弱地问:“我,能不能不吃?”

“不行,乖,听我的没错,小冰不会害你,小冰害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害你。”我放缓口吻,柔和地说,“解决掉这个胚胎,你就会迈进更好的人生,别担心,它不会影响你的生育能力,只是在出血的时候会轻微疼痛,那样你也别担心,我会立即送你去医院,绝对不会让你有事,好不好?相信我,一切都在小冰的掌控之中,好不好?”

她痛苦而迟疑地摇着头,却又不得不接受我的指令。

“答应吧啊,”这个过程令我同样心痛不已,我必须在疼痛尚能忍受的范畴内把这件事解决了,我握住她的手,用几乎恳求的口吻说,“答应我吧,啊?”

她颤抖着嘴唇,一句“好”已经到了嘴边,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头顶的日光灯瞬间光亮,我跟洪馨阳都置身在明亮的光线中无以遁逃。我转过身,却看见张家涵苍白着脸,扶着墙壁盯着我,他的眼睛黑沉黑沉,内里孕育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给她解除催眠。”张家涵说。

“我不同意……”我说。

“解除吧,我不可能看着你干这种事不管的,”张家涵说,“解除吧。”

我久久地凝视洪馨阳,终于伸出手,微微颤抖着手指,在她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洪馨阳的目光渐渐清明,她大惑不解地看看我,又看看张家涵,问:“我,我为什么在这……”

“夜深了,洪小姐还是先去睡吧,您现在的身体可不能熬夜。”张家涵和颜悦色对她说,“吃了东西就快点上床,这样对宝宝才好。”

“哦,我忘记了,一怀了孩子我连记性都下降,真是的。”她敲敲自己的脑袋,对我笑了笑说,“小冰,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睡,晚安。”

我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她站起来,扶着腰慢慢走回客房,轻轻关上了房门。

我等她进了房间,才转头看向张家涵,深吸了一口气,等着他那些基于荒谬理论的训诫。但我已经快要离开了,无论他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我既不打算改变他,也不打算接受他的观念,那就听着好了。

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离家出走,因为我知道,现在这种时候,轻易的离开,可能就是永别。

张家涵看着我,像要把我的模样铭刻脑内那样盯着,过了很久,他吸着气,轻声问我:“小冰,你为什么一定要弄没洪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我转过头,冷淡地说:“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是不是因为,那个孩子跟你有关系?”他小心翼翼地问,慢腾腾地靠近我,脸色苍白如一张纸,他伸手握住我的肩膀,像怕我受伤似的,动作轻得不像样。

我抬头看他,他又问:“你怎么知道,洪小姐一定会生男孩,你怎么知道那个孩子不愿出生?你,你刚刚还说他会在地下室长大,那不是你……”他猛然顿住,死死盯着我的脸,手指颤抖地抚摩上我的脸颊,惊恐地说:“你,你的脸,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