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研面子上未动声色,却着意问了一下博联公关的经营状况,以及关博远当初离开天庭,又下海单干的原因。

罗杰的态度耐人寻味,似乎是不齿于提起这个人,当年关博远离职之后,两人的交情似乎也就断了,只是因为关博远还在酒店圈子里混着,总想着要拉拢拉拢老关系户,弄点生意做做,这才隔三差五的打过一些交道。程致研知道罗杰是很老派的人,对W那块招牌有种近乎于宗教的信念,心目中的东家永远是詹姆斯·沃尔登,就连Draco和Kenh也不十分买账。老罗对关博远态度的转变,很可能是因为关总干了什么对不起老东家的事情。

但沈拓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在他的记忆中,沈拓在天庭任职时,虽然是在公关部当差,但与关博远之间的交情并不算很好。关博远曾经几次在他面前说沈拓这个人不够伶俐,不适合做公关这一行,最好能把她调走了,换个别的更得力的人来指使。从另一方面说,沈拓对关博远这个上司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感,怎么会在五年之后,在逸栈招标时冒险帮博联公关改报价呢?

其中似有内情,但罗杰又是一幅缄口不言的样子,此人也是老江湖了,如果他下定决心不说,任凭是谁也套不出什么来。

程致研无奈,只能祝老罗退休之后过的逍遥愉快,道别走了。

离开那个告别派对,查尔斯带程致研和司南去他的办公室,谈话的结果不出意料,W一直有意与逸栈合作,但眼下的股权争议也是他们最大的顾及,毕竟逸栈还只是一个开业三年多的新买卖,而且组织结构也很简单,一旦股东或者管理层有什么变动,会对经营状况造成多大的影响,谁都没办法打包票。查尔斯表示可以在董事会内部尽量帮他们争取,但最终还是要看这场争议究竟结果如何。

从W总部出来,程致研决定再去找沈拓谈谈,方才与罗杰的那番对话,让他隐约看到一个机会,或许能够解开眼下逸栈的困境,甚至包括五年之前的某些谜题。

他不知道沈拓是否还留在香港,试着打她的手机,却很快就接通了。

“这么巧,我也正想找你。”沈拓一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而后极其简略的报了一家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让他过去找她,语气里没有怨怼,没有急躁,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程致研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但还是去了,到了门口才记起来,那个房间就是七月份他来香港时住的那一间。那个时候,他们已有数月不在一起,他来香港出差,她却突然追来了。

他站在走廊里按铃,门很快就开了,沈拓站在门后,气色有些差,但打扮还是很齐整。

她示意他进去,请他在起居室窗边坐下,为他倒茶,端到他面前,就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一样,一边问他:“这几天很忙吧?但忙也忙得开心,是不是?”

他听出她话中带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没开口作答,只等着看她到底要怎么样。

“从前来香港都住在这里,这次是不是住到中半山去了?”沈拓又问,仿佛是极随意的一个问题。

程致研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照实回答,他住在中环一间酒店里。

“为什么啊?”她问,“一家团聚多好,为什么不住一起?”

“这与你无关。”他看着她,淡淡回答,心里却是一颤,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没猜错,”沈拓望着他笑了笑,“她还是不相信你。”

“这也你无关,”他对她说,“我来是跟你谈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们之间事什么时候谈都不迟,眼下只怕历星在做个更大的局给你跳,你怎么不想想这些事怎么都这么巧,偏偏赶上逸栈要做第二轮融资,她就出现了?孩子的事,瞒了你这么多年也突然告诉你?本来这么多投资人争着要进来,现在历星倒成了救世主一样,反过来要你去求他们,到底是怎么会事?你想过没有?…”她说下去,仿佛有理有据。

他静静地听着,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她倒好像没想他会是这种反应,渐渐的就有些急躁了。

“…她是不是答应要跟你在一起?是不是说历星会出手帮你?你知不知道她昨天晚上还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点头,打断她:“我知道,她没给过我任何承诺,我也从没指望可以这么简单就回到从前。”

她终于停下来,缄默。

他陪着她静了片刻,方才开口问:“孩子事情,关博远知道了没有?”

她猝然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她什么都跟他说了,但从没告诉过他,那个人是关博远。

27

“今天上午,我去了W总部,见了查尔斯。”程致研对沈拓说,“即使历星不做,W不做,总是有人会接手,而且你也知道,我最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

她不说话,似乎想弄明白,他是在诓骗她,还是真心劝她?

“你尽可以到处去说,我逼你堕胎,逼你离婚,我可以给你钱,如果你要,但有些事无可挽回了,别拿自己的身体当赌注,别拿孩子当赌注,”他继续说下去,循循问她,“是关博远要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别对我提那个名字,千万别提!”沈拓突然提高了声音,伸手按在隆起的小腹上,“一开始我假装它是你的,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就是一遍遍告诉自己,它是你的,说多了也就信了,或者说是我自己的,我一个人的,和谁都无关!”

他有些意外,她对关博远会是这样的态度,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她静了许久,好像忘了方才的失态,突然反过来问他:“你信不信有一见钟情?”

他没直接回答,但是他信。

“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哪里吗?”她又问,而后自问自答,“是在大学南区食堂里,那时是大四下半学期,我已经拿到一家银行的offer,职位也是管理培训生,签了三方协议,还有几个月就要离校区报到了。但那天晚上,我去食堂吃饭,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就是这么巧,然后所有事情就都变了,最后变成这样。”

她对他笑,笑容惨淡,又像是自嘲,就好像在说:糟糕,怎么会变成这样?

从他们认识到先在,在程致研的印象中,沈拓始终是很硬气的。他看着她眼眶红起来,却一直没有落泪,继续说下去,说那是一个很突然的决定,她又投了份简历,应征W天庭的管理培训生。

那年四月,同一天,她和司南来到历峰大厦七十九层面试,坐在前台接待区的沙发上,等着人事助理叫名字。两人曾在之前的测评中心环节中遇到过,虽然没分在同一组,但多少有些面熟。

“你猜他们会问些什么?”司南主动跟她搭话。

“应该就是那些问题吧,你的长处,你的短处,为什么要应征这个职位?”几个月工作找下来,沈拓已是一个标准的面霸了。

“为什么要应征这个职位…”司南重复那个问题,而后笑着反问,“我能不能说是我爸逼我来的?你会怎么回答?”

“要看面试官是谁?”沈拓回答。

“这还有什么讲究?”

“如果我运气好,碰到某个人,我会对他说‘是因为你’。”她知道自己只是开玩笑,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运气,在面试中遇到他,与他面对面,她也不会有勇气说出这样话。

一刻钟之后,她和司南先后被叫到名字,被领进两间相邻的面谈室。她进的那个房间是空的,又等了许久,面试官才姗姗来迟。果然,她的运气不够好,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三十五岁上下,穿灰色牙签条三件套西服,刻意收腹,仍旧显得有些臃肿。

男人对她笑,用带着些许南粤口音的英文自我介绍:天庭公关部总监,关博远。

她暗暗笑自己傻,失望之余,心里倒也安定了,只想按照一贯套路完成面试,不管结果如何,走出这间屋子,就回到既定的路线上去。

但是,半个小时之后,面试结束,她从小房间里出来,迎面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沈拓暂时从回忆中抽身,看着程致研,又笑:“你看,我的运气就是那么差,那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你从我身边走过去,没有看到我。”

那次不期而遇之后,她回学校上课,自知表现平平,也不是真的想去天庭上班,但却有意无意的等着消息。面试时遇到的那个关总似乎对她有些兴趣,话说的很随便,问了不少私人问题,或许真会给她一个机会,再一次与那个人相遇。

“你还记得我们那批MT入职第一天吗?”沈拓问程致研,“那天早上,HR带我们参观,在办公区前台遇到你,那是我们第二次面对面,你还是没看到我,一直看着司南。后来,在西餐厅吃午饭,你走进来,坐在我身边,主动跟我讲话,还提出做我的mentor,那个时候,我想你肯定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那个时候,她那么开心,以为自己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没有错——顶着家人反对,赔了几千块钱给原先签约的那家银行,毁约,然后再签了天庭的合同。

一周新人orientation结束,轮岗培训开始,她被分到公关部。从第一天开始,关博远就对她表现出特别的关照,她隐隐觉得不妥,但一时还不敢确定。

“他总是喜欢走到我身后,弯下腰,凑在我脸旁边,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有时候还会摸我的头发,顺着头发摸下去一直摸到腰…”沈拓回忆道。

“他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程致研打断她的话,不懂她为什么要忍耐。

她笑答:“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我在公关部,因为如果关博远真的对我做了什么,我就可以告到HR甚至法务部,帮你除掉一个宿敌,我很傻吧,后来想起来,真的是傻。”

那个时候,每一次看到关博远,她都觉得紧张,他对她评头论足,手放在她肩上,有时甚至在更暧昧的地方,让她极其厌恶。

她其实可以抽身的,有无数机会提出辞职,找份别的工作重新开始,但她舍不得,因为只要留在天庭,就能看到程致研,他会对她微笑,跟她讲话,教她许多东西,在她犯错的时候温和的说:It’s fine,let’s start from this point.甚至揽过她的肩,给她一个拥抱。停留在他胸前短暂的一秒,那种感觉,她很久都还记得。

所以她想,可以再等一等,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等他们之间有了超出于上下级关系的交情,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可惜,她一直都没有等到。

倒是关博远一直都在跟她套近乎,请她去吃饭,或者去酒吧。她一贯拒绝,总是装傻。直到关总失去耐性,觉得她不识抬举,食古不化。

“我无所谓,真的,”她对程致研说,“因为我以为你谁都不爱,以为你很快就要走了,也不奢望你会为我破例。我想就疯这么一年吧,在遇到你之前,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疯过。”

直到那个冬夜,最佳员工奖颁奖之后,她跟着一群人去酒吧庆贺。只是远远看着,她就知道程致研很开心。她特别喜欢看他把小杯的苦艾酒一饮而尽,再把空杯子掷到桌上,虽然她也明白,他的喜怒都不是因为她。他眼神执意炙热,始终望着一个人,就是司南。

午夜过后,他们坐同一部出租车离开,她眼看着他和司南一起下车。其实,她早就猜到,早就明白了,但直到那个时候才不得不接受,他并非谁都不爱,只是不爱她罢了。

他们下车之后,她让司机掉头回去,在那间酒吧里喝掉许多杯苦艾酒,绿色妖精般的液体在她喉间留下呛人的味道,就好像含着一枚生锈的铜钉。她隐约记得有人过来与她调笑,带她离开酒吧,手揽在她腰间,紧贴着她的身体。

她一半烂醉,另一半却很清醒,想象着在城市的另一边,另一张床上,也是相似的情形。那两个人一定会比她快乐,这个念头似乎有毒,让她妒嫉的发疯,想象他们肌肤相亲肢体纠缠,转而又觉得奇怪,带着哲思发问,为什么A会爱上B?B却会与C在一起?剩下A落得像个傻子。

凌晨,渐渐酒醒,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赤身躺在一张king size的床上,仅有腰间搭着床单的一角,几步之外的落地窗没拉窗帘,看出去就是历峰大厦,黑黢黢高耸入云。

“你们女人这种时候最可怜了。”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她下床跑进厕所,反锁上门,站在淋浴龙头下面,把水开到最大。但水声却怎么都盖不过关博远说话的声音,他敲门,也想要进来,嘻嘻哈哈的说:Absinthe就是这么厉害,他曾见过两个人喝高了,在二十四楼天台上做了整整两个小时,也不怕掉下去云云。

她突然觉得恶心,跪在马桶边上翻江倒海的呕吐。

28

那个周末之后,沈拓回到天庭上班,第一件事便是交辞职信给关博远。

关博远把信退还给她,试图劝她留下,被她一口拒绝。

“真要辞职,就去找你真正的老板。”关博远揶揄她,说得倒也是实话,他们这一批MT虽然被分到各个部门轮岗,但实际上都是直接汇报给程致研的。

她讨厌他这样试探,好像摸准了她下不了决心离开。但如果不是他后来说的话,她可能真的就这么走了。

“去跟他说啊,看他会不会留你,”关博远激她,“他现在估计也没心思管别的事情,顺手就批了。”

沈拓听他这样讲,仿佛被刺了一下,先是动气,紧接着又品出些别的味道——关博远说程致研没心思管别的事,是指司南,还是另有深意?尽管不情愿,她还是努力回想那天夜里的情形,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酒醉之后说漏了什么话。

关博远见她默默不语,走过来,又伸出手搭在她身上,轻声道:“做伙计呢,最重要就是跟对老板。”

她隐隐颤了一下,却没有抗拒。

说到这里,沈拓抬起头看着程致研,问:“你相信吗?一开始我真的是为了你才留下的,只可惜后来事情慢慢就变了味道。”

女人其实是做不得双重间谍的,做着做着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随后的几天,关博远一点点把那背后盘根错节的事情告诉她,他原本是W嫡系老臣罗杰的人,罗杰离开天庭之后,被调回香港当一个闲差,日渐势微,但他关某人是第一等会钻营的,趁着一次去纽约培训的机会,央求罗杰牵线,直接勾搭上了老领导的老领导,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了沃尔登家两位公子的党羽之一,因他就近在程致研身边,可谓天时地利,一时颇受器重。

其实,罗杰也能算是他们这一派的人,但却始终守着一条底线,那就是再怎么内斗,绝对不能做出有损W这块金字招牌的事情。但关博远就不一样了,套用罗杰的一句话,他做人是Lo无极限的,而且对程致研一向就不买账,上一任副总走后,他自以为论资历可以高升,却没想到程致研莫名其妙的就压了他一头,成了他的上司,现在有了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是十分起劲。在他的理想中,一旦老沃尔登过世,集团总部高层更迭,Kenh或者Draco继任董事长,不要说程致研职位不保,就连查尔斯总经理的位子也要让出来,而他自己便可平步青云,有这胡萝卜在眼前吊着,心里百般欢喜,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沈拓也不知道为什么,关博远竟会这样轻易的就告诉她这些,心里鄙夷他的轻信和无下限,同时也觉得他们很蠢,要算计人却连个像样的计划都没有。她打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程致研,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她一定会都告诉他的,那样的话每个人的命运都会不一样。

五年过去了,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她去程致研办公室,秘书不在门口。她敲了敲门,无人回应,转动把手,却发现门没锁。她推门进去,看见他躺在窗边的长沙发上睡着了。她蹲在他身边,伸出右手放在他额头上,体温炙热。她长久的看着他,想起司南对她说的那些事,他们第一次对话,如何在一起,还有关于那个七个礼拜的胚胎,…就好像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一个又一个念头闪过,她看到一个机会,或许可以让一切改变。

程致研的钱包就扔在身边的茶几上,她打开来看,在手机记事簿里抄下了一串数字,那是一个C银行的账户号码。但直到那个时候,她还在想,如果他一直这样睡下去该有多好,或者他醒过来,看着她,叫她的名字,保不定她就下不狠心,真的去做那件事。

只可惜现实和她想的不一样,程致研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她,而后问:“司南在哪儿?”

“我一直都知道的,你不爱我,很可能一辈子都不爱,”她让回忆就此停下,对程致研说,“要是你谁都不爱,我也就认了,但你心里偏偏有一个人,所以我那个时候就是不信这个邪,总想着要试一试。”

“现在你试过了,知道结果了?”程致研一字一句地反问,握着拳,指甲嵌进手心,浑身都绷紧了。

沈拓依旧木然,点头回答:“是的,我知道了。”

如果不是当时的那个决定,一切都会不一样,司南或许不会跟程致研分开,她也就不可能和程致研结婚,更不会在婚后遇到关博远,被他要挟,又跟他混在一起。那段日子让她痛苦至极,就像一个亡命的赌徒,两下里周旋,拼了命想要保住自己手里仅有的珍爱的东西,却不得不一次次的把自己输出去。她不止一次的回想起几年前的情形,每次都会问自己,后悔吗?应该后悔吗?但她一向是最决绝的人,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即使结果很坏,也必定生吞硬咽下去。

她定定的看着程致研,对他说:“没人能像我这样爱你。”

他寂然看着她,没有否认。

这让她很高兴,还是面对着他,目光却不知道飘散到哪里,瞳仁深处似乎有一股漆黑的暗流漩涡般涌动,喃喃对他说:“我知道你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我成全你啊。”

那天下午,沈拓进了薄扶林一家医院,在那里做引产手术。

五点钟,医生给她打了催产针,一直到夜里十点,她开始有了反应,小腹阵阵绞痛,一开始她还能忍着不叫出声,到后来脸色煞白,几乎神志混乱的呻吟。护士过来为她注射了杜冷丁,但仅仅一个多小时之后,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就这样反复,一直到次日凌晨,终于见红破水,她被送进待产室,两个小时之后,生下一个差不多五个月大的男婴。

“我听他哭了两声,真的,他哭了,我听到了。”她坐在产床上喊叫。

护士是个五十几岁的修女,声音温和,不带任何情绪,安慰她道:“不可能,你肯定是听错了。”

从产房出来,她看到程致研等在门口。

“谢谢你还留在这儿,”她对他苦笑,“可我想我永远也放不下那个孩子,我觉得自己已经做了一次母亲了,一直听到他在哭,他们告诉我不可能,孩子出生之前就死了,但我真的听到了,你相信我。”

程致研没说话,看着她回病房之后就走了。

在医院外面的露天停车场里,他与一个中年男人擦肩而过,夜色迷蒙,他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一章还是没有司南,没有默默,但如果都是她们俩,情节就无法推进了,我已经尽量精简,实在看不下去的,可以跳过

29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香港的气温仍在二十五度上下,潮湿依旧,感觉上并没有多少秋天的意味,但岛上的人换季一向很勤快,一眼望去街上已是一片温暖的装扮。

过去的几个礼拜当中,发生了许多事,先是逸栈一度闹的沸沸扬扬的股权争议终于尘埃落定,执董的离婚官司迅速而悄无声息的完成,第二轮融资也随之进展迅速,很快就协同W酒店管理公司对外宣布,双方已达成融资协议,交易完成之后,W预期将持有逸栈约百分之十的股份。

虽然W全球CEO查尔斯表示,短期内无意并购逸栈,此次投资也不会对集团的损益产生重大影响,但消息公布之后,还是有多家评估机构发布研究报告,给与W“增持”(overeight)的评级。报告非常看好逸栈的发展,称尽管面临经济下滑,但作为一家创新概念的连锁酒店,其入住率始终保持在百分之八十以上,预计在下一年度间将为W贡献至少百分之五的净利润。

而在此次交易的背后,历星资本还是扮演着那只沉默而神秘的幕后之手,仍旧不仅仅是一个斡旋者,仍旧参与投资,但不公开份额。与以往不同的是,有些许非官方消息传出,称其董事合伙人司立勤的女儿司南,将会进入逸栈董事会,代表历星占有一个席位,唯有这一姿态,让此次投资与曾经的任何一次交易都不尽相同,也让为数众多的旁观者们不禁生出各种联想来。

就这样到了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司南带着默默,如约与顾乐为一同去米埔看鸟。

米埔地处远郊,是元朗北面的一块湿地。虽然香港号称有三个湿地公园,但真正算得上自然保护区的也就是米埔了,要有通行证,要事先预约,甚至还要付两百块押金才能进入。司南他们参加的是一个亲子科普团,同行的有许多与默默差不多年纪小朋友,在巴士上一路吵吵嚷嚷热热闹闹,从车窗看出去,沿途的绿色越来越多,时不时还能看到泛着微澜的海面。那种无忧无虑的气氛,多少冲淡了她与顾乐为最后一次约会的伤感。

到了米埔,一行人在停车场下车,再步行进入保护区。整个湿地都是红树林,间或长着芦苇,和许许多多漂亮却叫不出名字的水生植物。蝴蝶,昆虫,还有数不清的水鸟,诸如小青脚鹬,黑嘴鸥,黑脸琵鹭,等等等等,那些念都念不出来的名字,默默一个没记住,却还是高高兴兴的玩了大半天。

傍晚时分,三个人从保护区大门出来,去米埔巴士站,程致研说好在那里接司南和默默回城。这一路走过去,边上都是鱼塘,还有不少中华田园犬。默默怕狗,要顾乐为抱,一天下来玩的也有些累了,不一会儿就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走着走着,顾乐为突然开口对司南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司南看着他问。

“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他淡淡笑着回答。

她自觉受之有愧,也不知到该如何回应。

“还有,对我这么坦白。”顾乐为继续说下去,“虽然有时候,我宁愿你骗骗我,哪怕只是一段时间,但想来想去,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坦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