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站已经到了,远远的就看见程致研的车停在街对过,司南还想对顾乐为说些什么,张开嘴巴却忘了词。

还是他先开口了,对她说:“最后一个要求。”

“什么?”她问。

“你跟默默在这里等一下,我有句话想单独跟他说。”

司南有些意外,但终于还是点点头,也没有追问,他要说什么的究竟是什么。

她从顾乐为手上接过默默,看着他穿过马路朝那部黑色旅行车走过去。程致研也看到他了,从车上下来,与他握手。

司南站在原地,抱紧了怀里那个小小沉沉的身躯。回想过去的几个月,她突然有种不真实地感觉。她曾经以为一切都错了,唯有当所有误会解开,才会一一归位。直到此时,她似乎幡然醒悟,或许她和程致研都不曾错失什么,如果没有五年前那场风波,他们不会分开,但她很可能不会留下默默,因为那个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没有做好一同生活,并且养育一个孩子的准备。有些事情,两个人一起做,恐怕比一个人一意孤行的去面对,还要复杂得多。如果没有默默,她便也不会是现在她了,或许还是像从前一样不完整,为自己的缺陷患得患失。而现在,她肯本不必权衡哪种结局更好,那种更坏,只因为她有默默。

她的力气比顾乐为小多了,很快就抱不动默默了,正好小家伙也醒了,从她身上滑下来,和她一起看着街对过。

那只是一条两车道的乡村小路,一部从上水来的双层巴士正在她们身边的公车站靠站落客,更远的地方还有几部私家车从露天停车场开出来,驶上回城的路。除此之外没有过往的车辆,四下空阔安静。

不过数米之外,顾乐为正在和程致研讲话。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其实不合适对你说这句话,但还是想说,”顾乐为那样的脾气,难得吞吞吐吐,区区几个字,半天才说出来,“照顾好她们俩。”

程致研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还是郑重的答应了。

隔着一条马路,司南仍旧看着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妈妈,我想去问问那个阿姨,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在这里等我。”默默松开她的手,朝马路中间走过去。

随后发生的只是刹那间的事,一部深蓝色跑车从十余米开外的停车场出口转出来,突然加速,朝默默撞过去。

顾乐为正好面对马路,立刻反应过来,猛冲过去抱起默默,几步跑到对过人行道上。司南就站在那里,一时脸色煞白,叫不出声。

深蓝色跑车疾驰出十余米,原地调头,引擎轰鸣,蓄势就要再来一次。顾乐为见状并未多想,抱着默默,拉起司南,就上了路边那辆双层巴士。

程致研右腿有旧伤,来不及跑到她们身边去,却已经看清轿车驾驶室里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

五年过去了,关博远倒比从前清瘦几分,眼神似乎也变得凌厉了,见孩子和女人都已经上了车身庞大的公共汽车,无论如何再难得手,转而就要朝程致研站的地方撞过去。

程致研眼看着车子朝自己驶来,听到四下不多的几个路人发出惊叫,脑子里闪过的念头简单而清晰,只知道默默和司南没事了,顾乐为必定会护她们周全。时间仿佛静止,直到一个身穿黑白镶拼连衣裙的女人突然出现,拦在他面前。

深蓝色跑车急刹不住,朝左猛打方向,撞上路边的隔离墩,关博远没有系安全带,撞碎前挡风玻璃飞出来,摔下约两米深的路基。地上留着长长的轮胎拖痕和无数玻璃碎片,一只压扁了的男式皮鞋染着血迹,孤躺在一边。

所有这一切,很快就会被高压水枪冲洗,再被黄沙掩盖。

所有这一切,都会被概括总结,成为短短一条新闻:

日前,元朗区米埔保护区附近发生一起驾车蓄意伤人事件,致一女子受轻伤,嫌疑人当场身亡,事件起因疑是生意失败迁怒他人…

只有少数人知道,所有这一切,都从五年前的一场面试开始。

30

在香港,季节更迭总是暧昧不清,春节前的花市眼看就摆起来了,天气却骤然湿热,宛若重回夏季。

逸栈和W之间的融资协议业已完成,自两个半月前宣布交易以来,W在美国的股价一路上涨,逸栈也随之在彼岸声名鹊起,甚至就连一度被人淡忘的Lady W也重新回到众人关注的焦点,不过这一次,人们的目光不再聚焦于陆玺文奇巧的经历,华美的衣饰,叫人佩服抑或侧目的手段,而是她的儿子,程致研。

所有人都在说,眼下的境况,或许就连五年前辞世的詹姆斯也未曾料到,他曾以为家族之内无人能真正肩负起那样的重担,所以才在临终前将W拱手让与他人,到头来与他并无血缘关系的继子却终于证明自己的确有这般的能力与坚持,继承他的衣钵。

也正是那段时间,程致研大多在纽约逗留,号称是为后期在美国上市做必要的铺垫和准备,留下司南一个人应付国内的工作。忙碌之余,司南也曾纳闷,原本还听程致研说短期内并没有上市的打算。而且,在这一点上,他的观点与司历勤不谋而合——对真正有前途的企业来说,上市绝非目的,也不是发展的唯一途径,有时候一味求成,结果可能是适得其反的,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口径,独自在美国盘亘许久。

两人每天都打一通电话,但说最多话的却经常是默默。小姑娘就是有这样小聪明,拿准了程致研宠她,时常在他那里告状。

某天,她照旧在电话上诉苦:“今天Miss林和邱乐轩笑话我。”

Miss林是她的钢琴老师,邱乐轩算是她的师姐。

“她们为什么笑你?”程致研问。

“因为我说第一个教我弹琴的人是Alfred Freidman,可她们都不相信!邱乐轩问我是在哪儿教的,我说是在纽约,Alf教我用IPAD上的手指钢琴弹一闪一闪亮晶晶,结果她们就笑我了…”默默连声喊冤。

司南在旁边也听得笑起来,小姑娘说的倒是实话,她们俩住在纽约时,的确遇到过Freidman,大师也当真教过默默用IPAD上的手指钢琴,但也怨不得人家要笑,这话任谁听了可能都不会相信。

程致研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对待默默,他一贯比司南要认真,郑重其事的向默默保证,等他回到香港,一定会去找Miss林和邱乐轩,替她作证。

就这样几个月一晃而过,一番辛苦之后,逸栈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司南总算得闲可以休一个长假,查尔斯送了一份应景的礼物——邀她入住W度假村,带着默默去旅行。而那个目的地对她来说也并不陌生,虽然长久未曾去过,却始终在记忆中蛰伏——菲律宾巴拉望最南端的离岛,云域。

司南本不想去,觉得有时间还不如让她在家埋头长睡不醒,无奈司历勤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她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修完几年累积下来的那一堆年假。而更加不能违逆的要算是默默大人的旨意,自从听佩恩绘声绘色的描述他在云域岛的见闻之后,她张口闭口便是那个岛上的沙滩、贝壳、深入海面的木屋,各种颜色的鱼,以及从早到晚玩不腻的沙子和游不完的泳,那种死缠烂打的信念绝对不输给向往马尔代夫的麦兜。

就这样,司南终于缴械投降,日历翻到二月,便收拾行囊,带着默默,飞去了巴拉望。

查尔斯给她安排的是云域岛西侧的一座别墅,房前有一个游泳池,池水蔚蓝,每当海面平静无波,几乎两两相接,分不清池水与海水之间的界限。

恰好那几天查尔斯一家也在岛上度假,四口人就住在相邻的房子里。从默默第一天上岛,佩恩就兴奋异常,一天工夫光着脚在两座房子中间来回跑了好几趟,两个人在泳池里跳进蹦出,泳衣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有时还要带上佩妮,把尚不满周岁的小宝宝塞进鸭子救生圈,漂在水面上,推来推去的过家家,佩恩当爹,默默当妈,至于佩妮,还是当小宝宝,玩的忘乎所以。

尽管这样爱水,两个小家伙其实都不怎么会游泳,都得穿上充气背心才能浮起来,否则必定沉底。虽然水性不怎么样,两人的自我感觉倒是定好的,都以为自己已经很会游泳了,简直是浪里白条。

这样的局面,在司南她们上岛的第二天彻底改变,不为别的,只因为一个故人来访——洛伦佐·桑托斯带着他的大儿子丁丁来了。

那一天洛伦佐驾着他的摩托艇上岛,送几个考潜水牌的游客回酒店,丁丁也跟着,恰好被司南撞见,便留丁丁在岛上玩。

五年前,司南在岛上工作时,丁丁才满一岁,光着屁股满地爬,如今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皮肤晒得黝黑,个子不算高,却结实灵活,头发和他爹一样剃得极短。

要不怎么说人是需要比较的,见识过丁丁的水性之后,默默方才对游泳这回事有了正确的认识,知道她和佩恩那两下子顶多只能叫做“在水里玩”。丁丁早已经不用任何浮具了,蛙泳姿势标准,就连换气也是像模像样的,屏住气潜泳可以从泳池这边到那边。

默默看的十分钦佩,缠着他要学。教人游泳,丁丁可算是有家学渊源,一板一眼很有些样子。先是带默默做准备动作,教她趴在浮板上踢水,又跟她玩吹水的游戏,学习憋气,熟悉水性。一开始,佩恩也在一旁跟着学,却怎么都做不好,呛了一口水之后,干脆上岸哭去了。

默默嗤之以鼻,也不去劝,查尔斯和苏都笑话佩恩,害他哭得愈发可怜,司南去安抚了几句,也没用,最后还是查尔斯答应带他和默默去海上看鱼,这才破涕为笑。

云域岛上本就有几艘游艇,查尔斯租了其中一艘,次日一早与苏和司南一起带着几个孩子出海去了。

看海豚要将运气,也要赶早,早上五点不到,三个大人就把那三个小的从睡梦中叫醒,上了船。度假村的向导看过水流,根据经验带他们往西南航行,不过半小时左右就到达禁渔区,那里水更深,不像岛屿附近适合浮潜,有好多石斑鱼、海鲈鱼可以观赏,但若是赶的巧了,有时候会看到近五百头海豚在那里逐浪嬉戏。

一路上,默默和佩恩都趴在船舷,互相显摆自己的海洋知识,很快就挖光了肚子里那点儿存货,乖乖听丁丁给他们扫盲。

不一会儿,太阳缓缓从海平面升起,向导示意差不多到地方了。

查尔斯举起望远镜看了看,然后指着远处说:“There.”

很淡定的一个字,却引得船上另外几个人一阵兴奋,赶紧站起来,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开始不过是几个黑点,慢慢变大,不时越出水面,并不很高,只是露出一道道流线型的背脊,以及上面的背鳍。

“海豚!海豚!”三个孩子同时叫起来。

船加速靠过去,海豚并不怕人,仍旧在周围穿梭跳跃。丁丁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学那种吱吱的叫声吸引海豚,默默和佩恩一会儿跑到左舷,说:在这边,在这边!一会又跑到右舷,说:在那边,在那边!忙得不亦乐乎。

看过海豚,查尔斯又驾驶游艇带他们上了主岛,在那里吃午饭,逛当地的市集,直到临近傍晚,才又返回度假村。天空的颜色渐渐变深,水天相接处聚集起一层层薄云,染上浓郁的红色,短暂却美丽。

船靠近云域岛,海面已经沉入一片暮色,天快黑了,淡淡的紫勾勒出岛上植物以及建筑的剪影。司南远远的就认出她和默默住的那座别墅,那里没有码头,只有一条木头栈道伸向海面。

但查尔斯却在离岸数十米的地方停下船,对司南说:“有小船过来接你和默默回去。”

司南朝别墅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艘木头船正慢慢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大结局,未完,明日继续

31

眼看着默默就要走了,丁丁也会跟下船,佩恩在一旁不乐意了,支吾着跟他娘提出来,也要一起去。苏瞪了他一眼,小声说不行。他便开始扭动,嘴里喊着:“这不公平,不公平!”

默默见惯了他这副样子,露出不耐烦地表情,拉拉司南的手,抬头问:“妈妈,佩恩是不是又要哭啦?”

这句话说得几个大人都笑起来,佩恩也不好意思再耍赖了,却还是憋着眼泪,苦着一张脸央求,死活也要同去。司南一个人哪对付得了三个孩子,苏有查尔斯可以搭把手,还有佩妮的保姆可以帮忙,便提出今晚默默和丁丁去他们那里过夜,总算了了佩恩的一桩心愿,破涕为笑皆大欢喜。

正说着,木船就已到了眼前,查尔斯关了引擎,从上层甲板下来,放下船尾的踏板,帮着小船靠上来。

暮色之下,方才离的又远,司南一直没看清小船上的人是谁,直到此时方才发现撑船的人竟然是程致研,身上穿者短袖马球衫和百慕达短裤,一副度假的装扮。

她一时惊诧,想了想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转而看着查尔斯。

查尔斯是何等人物,哪会败在自家徒儿的眼神之下,面不改色,看都不朝她看。倒是苏绷不住了,忍不住露出些笑来,又不愿给司南看见,只能蹲下来佯装给佩恩擦脸。

那一边,查尔斯正与程致研寒暄,搞得好像也很意外似的:“哎呀,怎么是你?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上午。”程致研回答,话说得非常简单,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如今重又回到家里一样,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惟有目光时不时落在司南身上,像是在探寻些什么。

司南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应,站在甲板上没动,还没来得及开口讲话,默默就凑过来,对着程致研大喊了一声:“Finally!”

程致研对默默笑,弯腰和小姑娘握手。司南看在眼里,总算明白过来,眼前这一出单单就瞒着她呢,就连默默都是事先知情的。

一瞬或者一世之后,程致研朝她伸出手,对她说:“走吧。”

她有些尴尬,第一反应却不是拒绝,握住他的手,跨上小船,恰恰与他相对。那个钟点,海面正在退潮,水波涌动,船也跟着漂浮,脚下踩的都是虚的,只有指掌间握着这只手,面前的这个人,是实实在在的。

她自以为不至于慌乱,回头对站在游艇甲板上的苏说,等一下会把默默和丁丁的东西送过去。很简单的一句话,此时说出来却有些零乱,讲话的声音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怪怪的。

三头六面的道别之后,程致研划动小船,载着司南俩朝岸边过去。游艇也重又启动,朝东北方向驶去,起先还能看到三个孩子在甲板上朝他们挥手,很快就绕到岛的另一面去了,被夜色遮掩。四下一时间变得极其安静,只听得到海浪一阵阵冲刷沙滩,和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不多时就已经到了那条木头栈桥。

两人上了岸,慢慢朝别墅走过去,许久都没人说话,气氛像是很松缓,又好像绷紧了的弦,呼吸重一点也会触其颤动。

终于,司南耐不住这样的寂静,开口问程致研:“纽约的事情都忙完了?”

程致研低头笑了笑,知道她那个架势又是要跟他谈公事,只可惜今天恐怕不能让她如愿。

“其实也没什么事。”他回答。

“那你在那里呆这么久都在干嘛?”她质问道。

“久吗?”他反问。

“两个半月,”她记得很清楚,“你笑什么?”

“你觉得久,我很高兴。”他回答。

她没料到他会这样理解她的话,一时有气,想要分辩,却是越辩越乱,到最后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他陪着她静静的走,一直走到别墅门口一株缅栀子花树下,伸手握住她的胳膊,迫着她面对自己。

“这几个月,我在想一个问题,”他看着她说道,“你问过我的,我从前不知道怎么回答。”

“什么问题?”她不记得了。

“上次你对我说的话。”他提醒。

去年十一月,米埔那场事故之后,程致研去了一次上海,完成了所有离婚手续。沈拓最终还是接受了他之前提出的那笔钱,申请了英国的一间学校,打算离开中国,去国外呆一段时间。离婚之后,他又回到香港,曾与司南有过一次深谈。

那一次,司南曾经对他说:“如果五年前我们没有分开,我很可能不会把默默生下来,你相信吗?”

他不确定她究竟想表达什么,想说他不信,他一直视她若珍宝,不会让她受任何的伤,心里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继续说下去:“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做好一起生活的准备,不仅是你,还有我。我一直在假装,生怕别人知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最最怕的就是你。我总是在猜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种喜欢里又有多少怜悯的成分?我希望你能像爱一个正常的女人那样爱我,可能你的确是那样,但我却总是不信。后来我才慢慢想清楚了,那时的我根本不配得到那样的爱,因为我自己都不能正视自己,更不可能要求别人。”

这番话,司南当然也不会忘记,她自以为想明白了,可以把责任对半,然后把一切放下。

“现在,我有答案了,”程致研打断她的回忆,而后一字一句的把那个答案说出来,“我不相信。”

她被他看的有些慌乱,似乎猜到了他的意思,却还是问忍不住问:“不信什么?”

“我不相信,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分开,你会放弃默默。”

她笑了笑:“只是说说,当然很容易。”

但他却很坚决:“如果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如果我知道,我会陪你一起面对,无论遇到什么事,无论结果又是如何。”

“这只是如果。”她还是淡淡的笑。

他停下来看着她,然后退了半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点头道:“是,这只是如果,就看你是不是给我一个机会去证明了。”

见他神色郑重,司南一时不知所措,只见他伸手握住她的左手,掌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样东西,坚硬浑圆,又似乎带着一些棱角,也不知被他握了多久,已经和他的体温同化。

那是一枚戒指,她很清楚。

程致研见她许久都不回答,心就有些冷下去,却还是抱着希望笑她:“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投资,不可能这点风险都不愿意承受吧。”

她却还是看着他,不言不语,很久才又开口,说出来话却是答非所问的:“这两个半月,你还干什么去了?你刚才搀我从船上爬上栈桥,还有现在…”

她看得很清楚,他在她面前屈膝跪下,动作很自然,不再像从前那样需要用手支撑,脚踝也有力了。

他笑起来,回答:“你总算看出来了,我来之前特地咨询过医生,手术后一般要保护三个月,但若是求婚什么的特殊情况,可以例外的…”

“怎么不早告诉我啊?!”她打断他的话,蹲下来一下子抱住他,心里是高兴的,却又好像有一股一股的热流汹涌,让她有种落泪的冲动。

程致研也拥紧了她,方才悬着的心放下来,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就笑话她,说:“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他慢慢把这两个多月的事情告诉她,十一月飞去纽约之后,他在哥伦比亚大学医院骨伤科找了一位做足踝手术的专家,做了结合手术。手术后打了十天石膏,而后换成充气的air boot,一开始他走路离不开双拐,一直都呆在家里,由陆玺文照顾,替他用透骨草做热敷。一个月后,可以在家里一瘸一拐的走来走去,但上下楼还是要拄拐杖。

那个时候,他觉得日子那么难熬,希望能快点脱掉气靴,回香港去找她们,隔三差五的就去找医生做检查,追着人家问: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理疗?

医生被他烦死,却还是克尽职守,警告他不能急于求成,暂时还不能去掉固定保护装置。就这样直到术后整整一个月,医生诊断说跟腱恢复的很好,可以承受100%的重量,让他脱离拐杖,但气靴还是要穿,又过了一个月,他才离开所有固定装置,开始理疗锻炼。

因为是微创手术,这次手术只在他的右脚脚踝处留下一个三公分的伤口,但之前车祸的伤却还历历在目。

司南突然记起他在莫干山对她说过的话——“你才是我的伤口”,而这又何尝不是她的伤口,见证着他们之间分离与重聚的一幕幕。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做手术了?”她这样问他。

“因为那天在米埔发生的事情,”他看着她,认真地回答,“我要保护你们,你,还有默默。”

“我不需要谁来保护。”她还是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