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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沉默了一会儿,“还不少。”

“还都是周围村子里的人吗?”

“有周围的,也有外面来的。”粟融归眉端习惯性蹙起,“我总觉得这一切都过于完美和完善,无懈可击。”

“你是说过于完善反而会让人觉得粉饰太平吗?”涂恒沙斜眼看他。

他没留意她眼神里的意思,“嗯”了一声回应。

涂恒沙扁扁嘴,“你自己说的,咱们这行讲究的是证据,不是直觉。”

他一愣,眼神渐渐变了。

她行动迅速地又是一窜,窜出老远。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动如脱兔的行为,索性双手抱臂,就这般目光潺潺地打量她。

她伸手在他们之间一划,好似这样便划出个楚河汉界来,“你…你自己说的啊!”

他不说话,仍是这样看着她。

“那…我…我们来谈谈之间那家公司吧!”赶紧转话题。

“之间的采烨公司,已经在孙玉林接受之前宣告破产,负责人早已不知所踪,我这几天还去寻找这个人了。”他暂且…放过了她。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她隔着“楚河汉界”问他。

“你过来说。”

她摇摇头,坚决不肯。

“过来。”他还招招手。

她愈加坚定地不去了!他那个样子!完全就跟逗棒棒糖一样!

“你回来了,那我就回房间了!”好像她在他房间门口发了这么久的呆,就是等他回来一样,可是,真的就是等他回来呀…

“不难受了?”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她顿了顿脚步,其实想说,看见你回来,跟你聊聊,就没那么难受了,不过,她不会再这么说了,因为粟老师不喜欢,于是回过头,脸上有着故作的轻松,“我想着,我这会儿去美美吃一顿,就不会难受了!嗯…还要去买些糖,我的糖吃完了!”

第88章不是非它不可

对啊,一定是今天糖吃完了,她才觉得特别难过以致于要来等他,所以,他也有糖果的功效?她偷偷再瞟一眼粟老师,马上闭眼睛。怎么可能?他那张板着的脸应该只会倒胃口吧?怎么能跟香香甜甜的糖果比?

粟融归见她一副辣眼睛的表情,还以为自己衣冠不整呢,检查一番,并没有啊!那她闭什么眼睛?脸一沉,“吃饭去!”

和粟老师单独吃饭,若是初初来晨江的涂恒沙一定雀跃不已,但现在嘛…她觉得并不是那么愉悦的一件事,你想啊,有一个随时会骂你的老师盯着你,你还能好好吃饭吗?

不过,涂恒沙显然低估了自己好好吃饭的能力,以致,粟老师真的停下筷子盯着她了。

“粟…粟老师…”她反思自己是不是吃相不太好看?

“没事,吃吧。”他重新拾起筷子,顿了顿,又加了句,“棒棒糖在食盆里吃狗粮的时候也跟你一样!”

“…”她可就当他夸她胃口好了啊?

结果是,矜持端谨的粟老师也胃口好了一把,居然多添了一碗饭!

两人回去的时候经过超市,涂恒沙还进去挑了糖。

“哎!你看!”涂恒沙惊讶地指着棒棒糖区,竟然看见了彩虹棒棒糖!“好多年没见了!还以为都不生产了!你还记得…”

她的兴头忽然间败了下去,他当然不记得了呀,她真是白问…

“走吧。”她悻悻前去付钱。

“不买?”他追问。

她摇摇头。她喜欢的是糖,并不一定非彩虹棒棒糖不可;就像她念念不忘的小许同学,没有他,她的生活也照样过。

粟融归在她身后,看着她坚定大步向前的背影,默然。

此时,粟融归却接了一个电话。

正在排队买单的涂恒沙感到有人拍她的肩膀,回头,粟融归急切地对她说,“我要出去,今晚不回来,你自己好好待在房间里。”

她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快步离开了超市。

就冲着他这番模样,涂恒沙就知道,他没有告诉调查到的全部,她倒并非怪他,只是有些担心,记者有时候真不是一个安全的行业,尤其掌握太多秘密以后。

涂恒沙再一次去走访了柳下村。

葛庄的遗体已经从医院拉了回去,村里正在办白事。

涂恒沙跟村民们聊起了采烨、金海前后两家矿业公司的事,也聊到了劳动合同,以及大家的伤残鉴定。

一聊到这些,村民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什么两家三家?这个矿倒是有好几家公司掺和,但最终都是一条线上的!采烨公司老板和金海老板都是老熟人!他们之间就是共同的关系!”

“合同?我们都是老实人,哪里晓得什么合同?”

“原来倒是签过合同,那合同上说什么我们也不懂,签完了就不知合同去了哪里,找金海老板要,孙玉林说那是采烨的事,他不知道,还说晓得我们是金海的老工人,才让我们这些想留下来的继续做事,还说我们忘恩负义倒打他一把!”

“对啊,谁不知道这些人连同四个村的村长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开矿的钱,几个村长没有分到说出去我们都不信!”

第89章

大家七嘴八舌说了很多,但是,都只是口头之言,没有半点实据。

“你看,那就是村长,还在假惺惺掉眼泪呢!”有人指给她看。

涂恒沙看见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穿着也很朴素,正在灵前掉泪,还安慰葛婶子。

“你看他简朴吧?他儿子在美国留学!全是假象!”村民愤然。

葛婶子整个人都是懵的,眼前是谁在跟她说话,说了些什么,她全都不知道,只有眼泪流不尽,直到村长走了,她还在发呆。

当然,她也听到了葛庄之死的真正原因:被活活气死的。而且是被他媳妇活活气死的。他在城里那个所谓打工养家养他的媳妇,不过是在当妓女而已!被警察抓了还上了电视,村里人都知道了!葛庄就是看了电视吐了很多很多血…

此时,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丧堂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几乎都往一个方向看过去。

涂恒沙也随着他们的目光往后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穿梅红裙子的女人…

还是那条梅红裙子,不一样的是,此时女人头发披散着,也没化妆,微黑的脸,突出的颧骨,显得十分憔悴。裙子还是脏的,一块块的污渍很明显,干瘦的手指紧紧抓着裙摆,整个人如同在风中颤抖的残花。

她一点一点走向遗像。

遗像还是葛庄健康时的样子,白净、微胖,笑容灿烂,看起来很干净。

她走到一半,看清楚葛庄照片后却不再走了,扑通跪在地上,一头乱发铺散,伏地不起。

“你给我滚!”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只见葛庄的父亲葛大叔操着一根扁担冲了出来。

这吼声,吼得葛婶子都醒了,一看是她,顿时双腿一软,哭倒在地,“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不是被抓起来了吗?你怎么不坐牢啊!杀人偿命!你害死我儿子!你给我儿子偿命啊!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那边,葛大叔已经一扁担打在梅红裙子背上,砰的一声,可见用了多大力气,女人的背顿时垮了下去,整个人蜷在地上。

涂恒沙想起了葛云,那个被赵家羞辱的女子,当初也是这般无助而麻木,而葛大婶在一旁心痛得哭。

今天的梅红裙子,怕是连一个为她哭的人都没有了…

扁担接二连三地落在梅红裙子身上,梅红裙子却始终一声不吭,一如那天的葛云,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她弯曲的身子,一动不动的模样,也一如葛云那日那般绝望。

“打!给我狠狠打!打死她我们全家给她填命就是了!儿子都没了!我们还活着干什么啊!”葛大婶吼一声,哭一声的,与梅红裙子沉默的绝望相对,是另一种绝望。

对于这种家庭伦理纷争,村民习惯了围观,也不便插手,再这么下去,这女人真会给打死!

涂恒沙冲上去拉住葛大婶,“大婶,不能这么想啊!你们可不能就这么丢下葛云不管!葛云可怜着呢!没有你们的看顾,以后还不知怎么过日子!你看,你们俩老还在呢,今天这么个日子她都没来…”

如果上前直接劝人不打,只怕会引起反感,她只能走曲线了。

第90章梅

葛大婶倒是被她这话给震了下,似乎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家女儿没来,也跟涂恒沙一样,想到了那日被羞辱的女儿。

再看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儿媳妇,好似幻化成了葛云,被赵家人拿着扁担脱光了打…

她眼泪流了一串又一串,嘶着嗓子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老头子!别打了!让她滚!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这个村子里!”

葛大叔打得狠了,一时还停不下来,葛大婶上前拽住他,哭道,“别打了…就当…就当为阿云积德吧…”

葛大叔的手臂僵在空中,愣了一愣,狠狠啐自己的婆娘一口,“你还有脸提那个不要脸的!”说完又踢了梅红裙子一脚,“滚!滚得越远越好!”

梅红裙子趴在地上不动,还是涂恒沙将她连拉带拖地弄了出去。

农村人的白事,没那么多讲究,就设在自家堂屋和晒坪,涂恒沙将人拖出去以后,梅红裙子却开始自己走,毕竟才被那般打过,一步一步的,颇为艰难。

涂恒沙不放心,一直跟着她,却见她走到了屋后面。

屋后面种着几棵梅树,她站在其中一棵树下,不动了,而后,缓缓靠在了树上。

伏天,并非梅花盛开的季节,梅树枝叶碧绿,梅红女人站在树下,干瘦的身体弯成一根老梅,与这树倒显得浑然一体。

涂恒沙没出声,但梅红女人却说话了,“我名字里有个梅字。”

所以,这是她总穿梅红裙子的原因吗?

“这第一棵树是他跟我结婚时为我种下的,我们俩虽然都农村出身,也没上过大学,但是他很懂这些浪漫的事情,他说,每年都给我种一棵,等我们老了,这里就会变成一片梅花林,一定很美很美,到时候,我们就带着孩子孙子,一块儿在梅树下吃饭喝酒…”

这个美丽的故事,被她用干涩的嗓音说出来,就好像新的琴手拉着一把二胡,有着一种撕裂的美,撕裂得涂恒沙屏住了呼吸,不忍打断。

“平时要做事,为了方便我不喜欢穿裙子,这条裙子是我嫁过来第二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就在生日那天穿过一次,我也只有这一条裙子。后来…”她瘦削的脸上,滑下两行泪水。

人,压抑到极致,总需要一个倾听者的,有时候,这个倾听者还不必那么熟悉,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人愿意在网上向陌生人讲述故事的原因,反正不认识,听过了,也就算了。

涂恒沙这个职业,倒是使得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

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给予回应,什么时候保持沉默的,而叫梅的这个女人,显然不需要人回应。

“我们家公公婆婆侍弄土地和一个小果园,他在矿上做事,我在县城里餐馆打工,他病了以后,就在家休息,地里只够自给自足,小果园这几年一直卖不起价,我在餐馆打工的收入也十分有限,健康的时候没怎样,总觉得明天充满希望,人一病,就什么希望都没了…有一次收工晚,我被一桌客人逼着喝了一杯啤酒,就一杯啤酒…”她闭上眼说不下去,眼泪哗哗地流。

第91章它

“后来我知道是好几个人…”她紧咬着牙齿,整个牙帮都在颤抖。

涂恒沙咬着牙,眼泪也哗哗地流,见她这样,上前扶住她,“不说了,别说了…”

“不…”女人的痛楚让她整张脸都扭曲了,“我想说,我这样一个女人,再不说,以后也不会跟人说了…那一次,在我醒来后,他们扔给了我一笔钱,警告我不许去告…我知道这很不要脸…但我选择了收钱…不去告…再后来…再后来…”

她停顿了好久,才泣声道,“再后来…人的心思一歪,就自然有人引着往歪路上走…我找到了一种比餐馆打工来钱快的办法…他们都以为我在县里打工,阿庄常常以我这样的媳妇为傲,很多次,回家来面对他充满歉意的脸,我都恨不得去死。我想向他忏悔,可我没有勇气…今天就在这,在这棵树下,如果他的灵魂还没走,我跟他说声对不起,我只希望他下辈子健健康康的,遇到个好女人,再不要遇上我了…”

终于说完,梅顺着树干滑下,蹲地抱着树哭。

涂恒沙站在她身后,词句干涸,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回复梅这番哭诉,耳边回响的只有葛婶子的质问: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许久,两个人就这么在梅树下,一个站着,一个蹲着,一个哭得压抑,一个默默流泪。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最后,还是涂恒沙先开的口。

梅跌坐在树下,抬起头,脸上满是绝望。

“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涂恒沙也蹲了下来,扶住她肩膀。

梅盯着她的手。

涂恒沙以为她嫌自己冒犯了,忙缩了回来。

梅却流着泪,满是自嘲,“你不嫌我脏吗?”

涂恒沙愕然。

“我自己都嫌自己脏!我穿着他送我的裙子去做最肮脏的事,你说我是不是天下最脏最贱的女人?就是跳进村外的柳树河也洗不干净了…”

涂恒沙听她语气激越,吓了一跳,“你千万别…”

“你怕我想不开?”梅一头磕在树上,“我还真想就这么跳进柳树河去了…”

“你…”

“可是我怀孕了…”女人突然又哭又笑起来,“我怀孕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可耻不可耻…我还不知道孩子爸爸是谁…”

涂恒沙这一回是真的被惊到了。她一个未婚女孩,年纪轻轻,也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再给出合适的忠告来。

“它还真命大啊…我公公这么打我…它还稳稳当当地一点事没有…”梅捶打着自己的肚子,“我不知道打了它多少次…它就是不肯下来…不肯…”

涂恒沙吓住了,赶紧抓住她的手,“你别,这样对你自己也不好…”就算不想要,也可以去医院啊!

梅被她揪住手以后怔怔地看着她,流着泪问,“你说,我该不该留下它?”

“…”这个问题,真是太难了,不是一个外人能帮着出主意的啊,但是,她还是猛着胆子说了心里话,“这个…我觉得…单身母亲很难…孩子长大以后要面临的问题也很多…其实对你来说…没有它,你重新开始也容易些…”

第92章要好好的

梅点头,目光散乱,竟有些狂乱的样子了,“是…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都去医院了…可它…可它…呵呵…呵呵…我这辈子是就这样完了…我这样的脏,也不想再用自己的脏身体去祸害别人…如果把它生下来…是不是也能跟我做个伴?可是…可是我又害怕…怕自己看着它…就等于看着自己的罪孽?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喂,你…”

“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呢?”梅反反复复地问着这句话,好似陷入了无限循环的幻境,再出不来了一般。

“你…你没事吧?不如我陪你去医院?”她小心地问。

梅一听医院两个字,马上一惊,“不,我不去打胎,不去…”

“不不不,我们不去打胎,我只是…”

梅却不听她的了,自己艰难地站起来,“我走了…”

三个字,听得涂恒沙心里酸极了,扶住她,“你去哪里,我陪你去吧…”

梅摇摇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啊,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涂恒沙有些不放心。

“我没事,就是挨了几扁担,没什么大不了,以前有些客人…”她没说下去,含着泪看着涂恒沙,“你是个好姑娘,我记得你。”

“嗯?”

“第一次在宾馆里,你偷偷看我,我也看到了你…我好羡慕你…好羡慕…”她眼里一片迷茫朦胧,“我和阿庄…第一回也是这样…我害羞又欢喜地跟在他后面…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多好啊…”

她甩开涂恒沙的手,就踉踉跄跄往屋前奔。

涂恒沙追上去,可一个拐弯,就没见了她踪影。

这村里的地形,她远没有梅熟悉,房子靠房子树叠树,再加上篱笆庄稼地的,她找了一圈竟没找到,最后站在一茬玉米地里,冲着天空喊,“你要好好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的…”

惊起鸟雀三两只,却无人再回应…

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叫梅的女人。后来的很多时候,她会想起这个人,总觉得不见也是好的,也许她真的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有孩子陪着她,抑或,没有。

涂恒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宾馆的,眼前总是晃动着一副画:碧妆梅树,歪曲干枯的女人梅色背影倾斜,与横疏梅枝融为一体。

她在电脑里记下了今天的故事。

她想把这个故事说给粟融归听。

她下楼,这一回去了大厅等。

夜幕如垂,她没有等到粟融归,却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柳下村村长。确切地说,是村长和好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看样子房间是开好了的,他们直接就往电梯走,途中,还听见村长叫另一个人的名字:玉林。

玉林!孙玉林!一直对粟老师避而不见的孙玉林!

“玉林!不是让你暂时别回来了!怎么你还跟赵烨一起回来了?”村长说。

孙玉林!赵烨!烨?采烨公司的?居然都凑一块了!

孙玉林摆摆手,示意暂时别说。

第93章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老于不是早走了吗?他现在在哪里?被找到了?”村长一听眉毛都跳起来了。

“不知道,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才急!”孙玉林掏出一支烟,点了半天没点上。

“你们几个呢?怎么看?”村长问的是另外三个村的村长。

而这时,却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谁?”孙玉林凑到门口喝问。

“服务员。”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干什么?”

“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