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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许奶奶已经吃过药,洗漱过,躺在病床上准备入睡了。

病房门忽然开了。

许奶奶睁开眼,看见孙子面含微笑地走进来。

她还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可不是她的呱呱吗?

“呱呱,你怎么又来了?奶奶不是让你…”

“奶奶。”他在床边坐下,“呱呱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了。”

“你…”许奶奶不太懂他的意思。

“辛苦你们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在这里,你们明天再来。”他对特护和保姆说。

第136章叫醒

“呱呱…”奶奶轻轻叫他。

他轻轻摩挲着奶奶的手,“奶奶,我记得小时候你给我讲了好些胡同里的故事,孙儿今天给你讲故事好吗?您累不累?想不想听?”

奶奶眼中含着泪花,“你这孩子…”

“那我开始讲了?”他是记者,这些年跑了很多地方,也见过各地不同的风俗人情,他拣了些有趣的,说给奶奶听,说到云南走婚的习俗时,奶奶乐得笑了,“你编来哄我的吧?”

“真的!奶奶!您养好身体,以后孙儿带您出去见识!”

“好!好…”奶奶笑着,眼中的泪却滚落下来。

他轻轻给她擦去。

夜,渐渐静了,在他的轻言慢语里,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微笑着睡着了,他给奶奶掖了掖被子,起身调了调空调的温度,坐在床边,拿出了手机。

十一点。

他大拇指摩挲着手机屏幕,慢慢的摩挲着,好一会儿,将手机放下了。

起身在病房里轻踱,窗外已是浓黑的夜,光影稀薄。几步后又拾起了手机。十一点过两分。

他解了锁,寻到一个人,发了条消息过去:睡了吗?

而后便握着手机站在窗边等。

手机疑似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推送广告的…

他将手机一扔,扔到了沙发上。

亮着的屏幕闪现一条消息。

他跨步过去,某人回过来两个字:睡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两个字:睡吧。

涂恒沙其实刚躺上床,见他这样回,觉得他是不是有话要说?于是回道:粟老师有事吗?

那边,他手机都放下了,又看见信息。

有事吗?

他坐下来,靠着沙发,双腿伸长,难得的休闲慵懒,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我在医院,怕睡迷糊,明早叫我起床。

涂恒沙愣了一下,粟老师的生活能力有这么差?连自己起床都不能?可是两次跟他一起出任务都没看出来啊?再说了,还有闹钟呢?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他一条信息又发了过来:我搬出粟家了,以后跟奶奶住。

她略微惊讶,不过却为奶奶高兴,也不多想了,爽快地答应下来。

那边的粟融归便看见两个字的回复:哦,好。

???哦?好?

涂恒沙打了个呵欠,确认手机闹好了闹铃,将手机一搁,很快就睡着了。

她倒是心无旁事,一夜好眠。第二天被闹铃闹醒,还迷糊着呢,想起给粟老师打电话。

“喂?”那边传来低沉的男声。

“嗯…”人已叫醒,任务完成!她电话一挂,又迷糊过去了。

“…”粟融归听着耳边的嘟嘟声,如果不是手机有通话记录,他很是怀疑有人来过电话。这种叫醒方式,是不是太随意了一些?

睡了一个回笼觉的涂恒沙最后是被妈妈给叫醒的,家里满是鸡蛋烙饼的香味,她吸了吸鼻子,想起一个问题,“妈,您说一个养尊处优的男孩子,会不会照顾病人?会不会照顾自己啊?”

舒慧颇为敏感,“认识什么样的男孩子了?”

第137章狐假虎威

“一个同事啊!”涂恒沙道,“也算是老师吧!”

舒慧一听是老师,立马没兴趣了,自动将老师归为四五十岁离异丧偶男人之类,“男人哪里会照顾病人?都是粗心的!能把自己照顾好都不错了,通常连自己都照顾得乱七八糟。”

是吗?涂恒沙觉得粟老师还是挺会照顾人的,她住院那会儿他还将她照顾得挺好,而且会生火呢!不过转念一想,妈妈的话也有道理,能生火烧水的粟老师未必精细,男孩子的确粗心些,比如,她住院的时候,某老师倒是照顾她了,可她挨的骂也不少,而且还全都是吃的外卖…

她想了想,打电话给粟老师。

“喂?”那边很快就接了,声音像窗外下过雨的清晨,干净,却透着凉冽。

粟老师这是不高兴了吗?难道是奶奶有什么事?

“粟老师!奶奶怎么样?”她忙问。

“不错。”

那她就放心了!“粟老师,您和奶奶吃早餐了没有?”

那边好像顿了顿,然后传过来两个字,“没有!”

“…”她在金县住院的时候他都能准时让送饭来呀?

“这会儿外卖都还没开始。”

也是…

“那你等等吧,反正去报社会经过医院,我给奶奶带些过去。”

“好啊!”那边毫不客气地答应了。

舒慧对于涂恒沙给老师及家属带早餐倒是没什么意见,并且还叮嘱,“要尊敬老师,也要注意保持距离,到底是男老师!”

“知道知道!”涂恒沙忙着打包,“人家粟老师才不愿意和我拉近距离呢,恨不得跟我离得越远越好。”

“那一定是你工作不认真!表现不好!”舒慧眼看就要批评人了。

涂恒沙吐吐舌头,“妈,我走了啊!”

医院。

涂恒沙拎着早餐来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粟融归一身清冽的气息立在门内,背着光,脸上淡淡阴影。

涂恒沙举了举手里的老式保温桶,冲他笑,“早餐。”

他接过,侧身让她进去。

许是角度转变,他脸上像是染上浅浅云霞。

奶奶看见她特别高兴,招手让她过去,托着她的手摸摸手背,再摸摸脸颊,爱不释手。

“咳。”身后响起某人清嗓子的声音,“奶奶,您别摸了,把她的妆摸掉,可怎么见人!”

“…”涂恒沙气得,一跺脚,“奶奶!你看他!总是笑我丑!”

“不丑不丑!”奶奶马上笑道,“我孙女儿漂亮着呢!天生丽质,清水芙蓉,就是说我孙女儿这模样儿的!他故意的!你别理他!我跟你说,他自己小时候才叫丑呢!刚生下那会儿啊,生得那叫一个朝天鼻,猴子脸,丑得他爹都不想认他!连问好几天护士,是不是报错了!护士啊,气得都让他爹去做亲子鉴定得了!”

涂恒沙噗嗤一笑,想想小时候那个白乎乎肉包子似的圆脸小男孩,还真没法和朝天鼻的小猴子联系起来,回头偷偷瞧他,见他居然没生气,眼睛里好像湾了两泓水,清润柔和,好似带着笑意。她真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过,仍是不解气,瞪他,“别吃我早餐!宁可喂狗也不给你吃!”说完觉得不对,忙跟奶奶解释,”奶奶,我不是说您!我说他!“

“我知道我知道!”奶奶笑道,“就是辛苦你了,又要上班,又还惦记着给我送早餐。”

“不辛苦!我也就是顺路!”她好奇心起,“奶奶,粟老师的生活能力是不是属于…”她压小了声音,“离开了家就只会吃外卖这种?”

奶奶刚要说话,就听一旁的某人咳了一声。

他听见了?听见了又怎样!她回头道,“还不让说呢?作为一个记者,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就是实事求是!”

他笑笑,是真的笑!这回她没看错!眼睛都在笑的那种!

奶奶便笑着说了,“不!他还会吃方便面!”

涂恒沙这一回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吗?南县被困的时候,他最擅长的技能就是烧开水泡方便粥喝了!

接下来,奶奶就开始实名爆料了!什么衣服不会洗,把盐当洗衣粉放啦!什么有一回逞能要帮她做饭,结果没放水,煮了一锅子炒米啦!什么炒个西红柿炒蛋,整个西红柿和没剥壳的鸡蛋一起炒啦…

“咳咳!”粟融归又咳嗽。

涂恒沙大笑,“粟老师,原来你是网红西红柿炒蛋的鼻祖啊!”

粟老师只能抚脸,奶奶,这个故事是昨晚我给你讲的网络段子吧?

涂恒沙起身,笑吟吟地开始给奶奶准备早餐,“奶奶,您看这个保温桶是不是很古老?我家只有这个了,还是我小时候买的呢!那会儿我就用这个给妈妈送吃的!”

她把粥盛出来,端给奶奶。、

奶奶直叹,“丫头小时候就这么能干了?”

“可不是!”她回头鄙视一眼某老师这个生活渣,“粟老师,早上外卖虽然没开始送,但是医院食堂有吃的,各种风味的美食都有,如果你不愿意下去买,还会有小车推到病房来。”

“是吗?金县怎么没有?”他很是顺便地自己拿了块鸡蛋煎饼吃,“这个好吃,有奶奶做的味道!”

“那是当然,我妈妈的厨艺可好了!尤其粽子…”她想起被他扔进垃圾桶的粽子,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想再说话了,暗恼自己是爱管闲事又容易原谅!不想当着奶奶的面和他吵架,默默给奶奶把早餐布好,小声说,“奶奶,我走了。”

“快去上班吧,呱呱也去!小郭马上要来了!”奶奶笑道。

正说着,特护小郭就敲门进来了。

涂恒沙瞪一眼粟融归,高抬了下巴刺他,“狗!”说了早餐给狗吃的!

敢骂他了呢…

他一口吃掉最后一点煎饼,擦了擦手,她那个模样看在他眼里,就好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昂的小狐狸,摇着尾巴昂首阔步地耀武扬威,至于老虎,自然就是奶奶了!有奶奶撑腰,有恃无恐了啊!

第138章有的人,一眼便是一辈子

地铁站。

涂恒沙和粟融归一前一后地走着。

她气鼓鼓地不说话,他也不说,只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始终稳稳地跟着。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回头嘲笑,“粟老师大少爷会不会搭地铁啊?”印象中一下班就被粟融星急吼吼拉上粟家豪车的人,搭过地铁?

“不会。”某老师将手里的地铁卡默默又给塞回了口袋。

她一脸“奶奶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生活低能”的鄙夷感,“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要扔掉我给你的粽子?”

她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可以爱一个人很久,却不会恨一个人太长。就像她的小许同学,五岁记住了的人,一惦记就是二十年,以后还会记在心里,哪怕那个人已经变了模样。她犹自记住自己的小许同学便是,与粟融归无关。至于恨的人,她也是有的,比如那个背叛她的女同学,但恨过之后,就忘了。为什么要记住呢?记住仇恨,就是记住伤害。或许别人只是伤她一时,她的恨却会伤害自己一辈子,所以,她记得那年已是初中生的自己,当场便泼了那女生一身的墨,后来的岁月便选择遗忘,也不再来往。

粟融归扔了她的粽子,她不至于恨他,只是不再将他当小许同学那样亲近,而或许因为他终究是小许同学,她心里大概始终存了原谅的余地。

此刻,她想听他的解释。

他略略沉默,眸色在人来人往的的地铁站如空山雨后。

她本盯着他,等着解释的,这般的对望,她的感知在小许同学和粟老师两个人之间来回游荡,莫名便觉得委屈。低头,咬了唇。

忽的,后背被人重重一撞,将她直接撞到他身上。

他立即伸手抱住了。

他身上特有的青草香溢满呼吸,她下意识想要推开他起身,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同时听见他在耳边说,“对不起。”

所以,仅仅就是一句对不起吗?她想要的解释呢?

“那不是我…”他说。

她糊涂了,不是他,那是谁?

“你说得对,我是小许同学,我记起来了。”

她怔在那里,迷糊极了。

“以后都是…”

她想着自己从一年级开始就满腔热忱追着的那个小哥哥,当终有一天真正站在了他的面前,追来的却是那样的冷漠与残酷,忽的,就泪目了。

“来,教我怎么买票。”他拉着她的手排在了售票机队伍的最后一个。

接下来,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糊涂又别扭地陪他买好票,和他一起过安检,再一起上车。

早上的地铁,人多得跟铁锅烙饼子似的,人贴着人,好不容易挤上去,后面的人却还在推,眼看着本就挤得严丝合缝的车里又涌进来一波人,顿时胸腔都被压扁了,无法呼吸,感觉内脏都要被挤压出来了。

车才终于关上车门。

涂恒沙费劲地挪了挪,调整了一下站姿,勉强能呼吸了,可偏偏的,身边不知是谁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密闭空间里能让人不如不呼吸的体味儿,涂恒沙已经习惯了,只略略屏了屏呼吸,便不再有其它反应。

然而,却有一只手掌突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的脸就被按在了一个胸膛上,顿时,难闻的气味没有了,呼吸里满满的,只有青草的味儿,干净清冽。

大庭广众的,她的脸不由自主就泛了红。

她“捶死挣扎”地动了动,这人贴人的,完全没法移动。

她只能认命地扭了扭头,侧脸贴在他胸口,让鼻子可以不被压扁。

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地铁微微摇晃着前行,她靠在他身上,紧紧的,和从前任何一次乘地铁被挤成人肉馅饼儿不同,没有不适,更没有厌恶。

原来,世界上还会有这样一个人,你与他似乎生而便是亲密的,即便她嘴上说着讨厌粟老师,但她的鼻子、她的皮肤、她的神经、她的身体,她所有的感官却都出卖了她。

她真的不讨厌和他这样的接触。

在金县的医院、在此刻拥挤的地铁,他们自然而然地贴合,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便这般熟悉而亲密了。

有的人,一眼,便是一辈子。

这句话,她是有些相信的。

至少,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小许同学,哪怕从不再重逢,哪怕余生亦无相见,她都会记得,在她还是个五岁稚童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用一颗棒棒糖温暖了她整个童年乃至少年。没有他,就不会再有涂恒沙这个人了…

渐渐的,便有温润湿了眼眶。

小许,小许,我到底该不该重新遇上你?至少有十九年,我没有掉过一滴泪了,自从与你重逢,我快变成水做的人儿了…

她习惯了做一棵疾风中的劲草,哪怕摇摇欲折,也牢牢抓住土壤,用力生长,永不放弃。从来没有人像现在这样,用手臂圈出一弯避风港,让她这棵小野草也可以站稳脚跟,不再摇晃。

地铁缓缓减速,停下,她没有因惯性往前倾,因为他一直支撑着她的重量。

没有人下车,却又有新的一拨人挤进来。

地铁这个神奇的存在,就是明明看着已经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可下一站只要有人挤,还总是有人能挤进来。

因为新进来的这波人,他们挪了挪地方,可只要一挪,必定有人得寸进尺,就像堤坝开了个口子,人潮泄洪般地往这边挤。

他一只手护着她,另一只手还打着石膏呢!

她顿时就火了,老母鸡似的双臂一撑,护着他受伤的手臂,“别挤了行吗?下一班行吗?这儿有人受伤呢!你!就你!你还挤!别再过来了!”

她拱着背,弯着腰,生生在人群中为他隔离出一个相对松泛的空间来。

他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想起从小到大那些生病的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裹紧被子还冷得发抖的经历…

“傻!我没事的!”他低语,声音莫名有些嘶哑。

第139章粟老师骗人!

“粟老师,第一次坐地铁感觉怎么样?”出地铁口的时候,涂恒沙还走在他伤手那一侧,给他隔出一个安全的空间来。

他眉目清软,“不错,要谢谢你的…保护。”

涂恒沙翘起了唇角,“那是当然!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看了眼她小小的身躯,忍住笑意。

“哎!粟老师,你可别不相信我!”她颇为不满,“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红柳路小霸王!4号线小泥鳅!传媒界小侠女!当然,其它诸如菜市场小算盘,烹饪界小宗师,歌唱界小百灵,舞蹈界小天鹅之类的,就不必说给你知道了!免得你觉得我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