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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忙着各种琐事,也无瑕顾及她那么多,只看她乖乖待在那里,也就顾不上她的情绪了,何况情绪治愈这种事,得慢慢来。

夜深了,大家都倦了,趴在桌上休息,守夜的人声都渐渐静了下来,凉风一阵阵穿过敞开的大门吹进来,厅里渐渐有了冷意。

郝仁琢磨着上哪找件外套给涂恒沙披上,站起身,目光一抬却僵在了原地。

门口大步冲进来的人…

一身黑衣黑裤,脸上的伤还未好全,额头还贴着纱布,头发只长出来短短的茬,像一阵风,朝着跪在灵前的那个人席卷而去。

涂恒沙全身一紧,感觉到一双手臂抱住了自己。

拥抱并不陌生,这两天许多人陆陆续续来抱她,但都是轻轻一拥,她大多数时候连拥抱她的人都没看清,没有人谁像这双手臂一样,从后面抱住她,勒得她全身发疼,骨头都似乎要被拗断了。

她想转身都不行…

“沙子,对不起,我来晚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沉重而又沙哑。

她好像被一记响雷给劈中,轰然一声响,轰隆隆的回声还在她脑袋里盘旋不绝,她整个人便也像一座笔直伫立了很久的塔,随着这一声轰响坍塌下来,土崩尘扬,瓦解在地。

“沙子!沙子!”急切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是我!是我!我回来了!”

被击溃的她,像一堆沙,一抔泥,软在地上,已然伫立不起,他便将她整个抱住,用他的身体支撑着她,“沙子?沙子听话,先自己坐会儿,我先上柱香!”

她听见这句话了,也很顺从地自己用手臂撑着地,他试了试松手,见她没有倒,才放心放她自己坐在蒲团上,他去给舒慧上香。

涂恒沙仰头凝视他的背影,好像凝视着一副已经遗失了很久很久的画,尘埃蒙上了它的色彩,陌生又熟悉。

在他上完香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心里莫名其妙一颤,迟钝而麻木的脑袋才渐渐运转而清晰起来,尘埃层层拭去,画面一点点变得清晰。

好像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想清楚眼前这个人是谁,然后,他蹲在了她面前,贴着纱布的脸,眼下的乌青和鼻尖的毛孔都无比清晰。

舒慧去世后的这两天里,她一滴泪都没掉过,这一刻,眼泪却像潮水一般,奔流而下,汹涌不止。

耳边回响的是歇斯底里的尖叫:是你!是你自己害死你妈妈你知道吗?你如果不认识我二哥,你不跟我二哥谈恋爱,哪来这些破事呢?你妈为什么死?都是你自己害死的!都是你自己害死的!都是你自己害死的…

最后一句,在她耳边无限循环:是你自己害死的…是你自己…是你…

她全身颤抖,盯着眼前这张脸,只是流泪,眼泪越滚越多。

“沙子,沙子…”他也红了眼眶,用力将她搂进怀里,用力摩挲着她的背。

她没有反抗,应该说没有反应,任他如何,除了眼泪继续持续不断地流淌,除了耳边回声仍然在响:是你自己…你自己…

舒慧第二天下葬,涂恒沙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下山后被人扶着上了辆车,至于是哪辆车她也没去想,只坐在车里发呆,直到车停了,车门打开,她知道要下车了,一看,才发现车停在胡同里。

她伸出去一半的脚顿了顿,收了回来,摇摇头。

“沙子,到家了。”他在车外柔声说,俯身要抱她下车。

她还是摇摇头。

他的手指轻轻将她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她瘦削的侧脸,好似比他离开时又瘦了不少,腮帮子都凹进去了。

忍不住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谁知她却像被烫到了一样,整个人一惊,躲开了他。

他一愣,目光却更加柔和,“乖,听话,我抱你下车好不好?”

她仍然摇头,不过这一回却开口说了话,“我要回家。”小小的声音,还哑哑的。

“这儿就是你的家啊!”他双手分别伸到她背后和膝后,直接想要抱起她。

“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这两天都很安静很乖,这一刻突然像个执拗的孩子,闹着闹着眼泪又下来了。

“好好好,回家!回家!我们回家!”他妥协,放开了她。

第329章做了我想做的

粟融归把她送回了家。

他的理解是,舒慧初走,涂恒沙想念妈妈,所以不想离开她和妈妈住了二十年的家,他打算自己也住进去陪她,但是,涂恒沙掏钥匙先进的家门,进去后却直接把门关了,将他关在了门外。

他不停地敲门,最后门倒是开了,来开门的人却是郝仁。

他惊愕地看着郝仁,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郝仁却看着他,目光有些凉,“这件事对沙子打击很大,你还是让她安静一阵吧。”

“这是她的意思?”他莫名对郝仁产生一种敌意。

“我的意思。”郝仁好不退怯地看着他。

“你凭什么…”

“凭发生这么大的事,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是我!”

“…”粟融归突然哑了声。

门随即关上,被关在门外的他心里某个地方又闷又痛,酸胀得厉害,却只能颓然离去。

网络上迅速又出现了一篇文章,关于舒慧的,首先是出现马秋的证词,证明自己跳楼跟舒慧并没有关系,再结合之前涂恒沙传上去马秋写的贺卡,足以证明马秋和舒慧的师生关系。写着篇文章的记者是郝仁,文章发表在晨江日报官微底下。郝仁终于采访到了舒慧其他的学生和学生家长,也许是因为舒慧的死给他们震撼太大,他们无一不声泪俱下地表示舒老师其实是一个爱学生负责任的好老师,虽然班规严格,但是并没有学生抵触,至于那些惩罚,也不是死规定,舒老师对班上每个同学的健康状况都了解,那些体力不好的学生就没被罚过跑圈蛙跳。

用学生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们知道老师是为他们好;用家长的话来说就是:严师出高徒。

之前一直回避采访的红柳小学老师也接受了电话采访,在电话录音中表示:每个老师都是有工作方法的,比如舒老师严格的班规怎么执行,执行到什么程度,老师心里都有谱,而舒老师的确是个称职的老师。还有老师说,老师跟学生从来不是对立面,应该是站在同一阵线的,是一体的,对现在将老师和学生及家长对立起来的舆论环境表示无奈和忧心。

晨江日报作为多年传统媒体,本来就具有权威性,也无需买热度,这篇文章就像一阵春风,吹散了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和戾气,舆论换了风向,一大波人表示自己早就对这件事存疑,可只要一说不同意见就马上被喷得体无完肤,现在证明他们是对的!

紧接着,又一篇自媒体文章引爆了网络舆论,文章以揭秘的方式曝光了“想夜的星星”这个自媒体的主体是谁,以及跟舒慧之间的是怎样的关系,虽然没有言明,但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因为涂恒沙曝光了粟家的事,想夜的星星便借此机会报复涂恒沙,并且买水军煽动网络暴力,导致舒慧承受不住压力自杀。

顿时,网络一片哗然,舆论的戾气纷纷倒戈转向粟融星,之前是如何骂舒慧的,现在就是怎么骂粟融星,套路都是一样的,诸如:你怎么不去死?你才是该死的那个人!诸如:舒老师的人血馒头好吃吗?你吃不会做噩梦吗?又比如:你去死吧,用你的命换舒老师的命回来!再比如:你们全家喝着散户的血,还要吃人血馒头?该死的是你们全家!

由此,本来已经淡下去且几乎被大家遗忘的关于粟振的旧事又被翻了出来,粟振再度被骂,粟家的热度一时高居不下。

郝仁把这些都拿给涂恒沙看,“也算是沉冤得雪了吧。”

涂恒沙早就看过了,反应淡淡的,苦笑,“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粟家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别人怎么看我妈妈又有什么关系?能改变妈妈已经不在的事实吗?”

郝仁在她对面坐下,握住她的肩膀,深深看着她,“沙子,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可是,咱们过日子是要向前看的,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带着期盼继续活下去呢!”

“我知道。”涂恒沙点点头,“我没那么脆弱,只是…”她顿了顿,“觉得挺没意思的。”

“什么没意思?”郝仁目光一惊,唯恐她有什么消极想法。

涂恒沙扫了一眼郝仁给她看的那些评论,“这些啊,今天说A不好,全网把A骂个狗血淋头,恨不得把人祖宗八代都刨来虐一遍,明天说B不好,风向又转向了B,恨不得给B网络判死刑,后天发现AB都是冤枉的,C才是罪魁祸首,把施加在AB身上的行为又对C来一遍,没准过几天发现C也是无辜的了。呵,到了最后你会发现,骂A骂B骂C的没准都是同一拨人!我就看见了,今天骂粟融星的和前几天骂我妈的,就有好几个重复的ID。”

“但粟融星并不无辜!”郝仁强调。

“我知道。”涂恒沙叹道,“粟融星现在也算是被反噬了,看见这个局面不瞒你说,我还是觉得挺解气,只是忽然对这样的环境失去了激情而已。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是你做的吧?”

郝仁有些难为情,不过还是承认了,晨江日报的文章和曝光粟融星的文章都是他写的,一明一暗,算是把这件事报复回去了,水军也是他买的,引导着舆论往粟融星头上骂,大家都是干这行的,套路都熟悉,资源都有,谁还不会玩?他说,“我从来不屑于做这种事,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也该尝尝味道!”还有更好玩的等着她呢!

“谢谢!”涂恒沙拍拍他的手背,“做了我想做的!”

她也想要给粟融星一些颜色看看,只是在母亲逝世最初,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就这么直接冲到了粟家,其实站在粟融星车前的时候,她还没想好怎么做,粟融星讨厌的样子激怒了她,她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但现在郝仁帮她把后面的做好了,明的暗的,齐齐全全,倒让她无事可做了。

第330章习惯有我

粟家。

粟融星坐在粟振对面,直面着粟振的怒气。

“这些年我到底是怎么教你的?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气极,抑或是失望至极,盛怒的他连怒气都发不出来了,只用一种痛彻心扉的眼神看着她,“当年你说你要去当记者,你要以社会公道为己任,以人间大义为己任!这就是你的社会公道人间大义?”

粟融星梗着脖子,一脸倔强,“不是跟你学的吗?你口口声声要我们回报这个社会,回报这个最好的时代!你自己又是怎么做的?看看网上的人怎么说你的?喝着散户的血壮大,跟杀人有什么区别?多少人因为你倾家荡产,所谓有其父才有其女,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粟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气得全身发抖。

“打我?”粟融星捂着脸,眼泪冲进眼眶,“嫌我碍眼了是不是?给你丢人了是不是?那你打死我好了!正好!我下去找妈妈!告诉她你这些年都是怎么对待我和哥哥的!”

“你…你这个逆女!你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粟振不否认自己在生意场上不折手段做过亏心事,但自问对待儿女不亏欠!尤其对粟融星,有求必应,可谓宠上了天!没想到女儿却说出这种话!

粟融星捂着脸哭,“什么时候?从你把那个女人娶进门的时候开始!只不过你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罢了!尚清梅是你的宝贝!我们算什么?我妈算什么?你跟你的宝贝过日子去吧!我这个拖油瓶滚出家门自生自灭好了!”

说完,她便冲了出去,任凭粟振在她身后大喊也不理。

她不喜欢尚清梅,这种不喜欢在有一次窥见粟振和尚清梅睡午觉,睡着了他还握着她的手不放时达到了顶点。她可以接受家里再出现一个女人来当她和大哥的继母,但不能容忍粟振爱这个女人胜过爱她妈妈…

后来,哥哥悄悄把她拉走了,但那一刻,她感觉自己遭到了遗弃,再后来,无论粟振如何宠着她,都无法让她的心再平衡,更何况,之后的二十年,粟振和尚清梅琴瑟和谐,每一天在家里恩恩爱爱的画面对她来说都只能勾起她的憎恨和愤懑。

跑出去的粟融星觉得自己并没有地方可去,在商场大买特买了一通,去停车场取车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车上放着一个花圈,还有一副挽联,“什么粟融星千古”几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可恶!

她扔掉那些花圈,尖声叫着保安。

保安被她的样子惊到,来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惶恐。

“车停在这里,你们是怎么看的?停车费给你们买药吃了吗?”她冲着保安就是一通指责。

“对不起,我们真的没看到…”发生这种事,保安自知理亏,一个劲道歉。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我现在受到了惊吓!谁来给我精神补偿?你吗?你每个月那点工资赔得起吗?”她在停车场闹了一大通,又调来监控查看,可是,也没能找到什么线索,放花圈的人借用各种遮挡躲躲藏藏,完全看不到是谁把花圈放上去的,最后,她只能放下一番狠话,要停车场负责找到这个人,不然就要曝光他们!要告得他们倾家荡产!

保安面对这样的粟融星只能一再低声下气地道歉,粟融星憋着一肚子气离开,缓慢将车开出停车场,然而,车子刚一出去,迎面就泼来一大桶一大桶的不知是什么浓稠的液体,她开着驾驶室车窗,有一桶直接泼进了窗里。

酸腐味顿时充满了整个车厢,她被熏得差点呕吐,再一看自己,浑身都被泼满了泔水,臭烘烘的菜叶挂满她身上、脸上,车前挡风玻璃也被一层厚厚的脏油糊住,剩菜剩饭全黏在玻璃上,而泼泔水那些人此时已经全无了踪影。

这个手段!她太熟悉了!只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她,还没有一个粟融归去帮她追肇事者!

她用车上的矿泉水洗脸擦身,把水和车上的纸巾都用光了,她身上还是脏得不堪入目,恶臭难闻!

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恨恨地捶着方向盘,咬牙切齿:涂恒沙!我知道是你在报复我!你给我等着瞧!

可最后,却趴在方向盘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错,她恨涂恒沙,或许是恨她将粟家推下高台,或许更恨她夺走了粟融归,她想报复涂恒沙,想给她难堪,想让她尝试被伤害的滋味,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舒慧死,她也从没想到舒慧会自杀。

全世界都在骂她,连自己爸爸都不帮着她,她心里难道好受吗?背负着一条人命,她哪里会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她只是用她的蛮不讲理和倔强霸道来掩饰她内心的害怕罢了…

她趴在方向盘上,哭得愈加伤心,路人经过,无不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辆车和车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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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恒沙提交了辞职信。

郝仁大吃一惊,堵住她问,“为什么?”

涂恒沙微微一笑,“不为什么,想换个环境。”

郝仁不无遗憾,她这个环境才换了一年。

“主编批了?”他问。

“没有!”涂恒沙摇摇头,“说让我先休年假。”

主编的原话是:我知道最近你家里发生了太多事,压力太大的话我允许你先休息一阵,但辞职你还是慎重考虑吧,毕竟进晨江也不容易,你还年轻,未来可期,前途无限。

郝仁松了口气,“那你先休息休息也好。”他想了想,又道,“我跟我父母说了,不如你搬去我家住吧?”

涂恒沙想起他家的小两居,住他和两位老人家都有些挤,她怎么去住?多不方便啊!“不了,我住惯了学校,喜欢那儿的环境。”

郝仁叹道,“沙子,我希望你明白,这个世界上,你并不是一个人,你不孤单,无论有什么事,或者要做什么决定,我都是你的依靠。”

“我明白的…”涂恒沙看着他,眼圈有些泛红。

郝仁的眼睛也起了水汽,猛然将她进怀里,揉着她后脑勺,“回去先好好睡一觉,晚上我来做饭给你吃。”

“不…”

“不许说不!”

她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可被郝仁打断了,她只好再度一笑,“好,那我等你。”

“沙子,你要习惯有我。”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

他更加用力地抱了抱她,才松开手臂,涂恒沙背着包转身回家,却看见大门口站着的另一个人——粟融归。

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

第331章不公平

她远远地看着他,又有了那天隔着混沌尘埃窥画的感觉,名画蒙尘,总归是一件让人心痛的事。

细想,他回来也有两三天了,自那天把他关在门外,就没有见过他。

而她,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也没有太多时间想起他,只在见到了他了,一股无法言说的痛自心底深处如喷井似的涌起,才恍然,哦,这个人啊…

她想起自己中学时读红楼,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泛红的眼眶,视线渐渐模糊,他什么时候走到眼前的都不知道,待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牵着手,拉到报社外。

他把她推上车的,然后问她,“打算辞职?”

“嗯!”她回答得干脆利落,直视着前方,没有看他。

她以为他会问一大堆为什么,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他问,她就发一通脾气好了!她自己都不知道,面对他的时候这绷着的随时要绷裂的心情是怎么了,她跟郝仁一直都能好好说话,她在丧礼的时候都能那么克制,可就是一见到他就跟火山被激活了一般,上一回在殡仪馆就失态地大哭,他跟着她回家,她恨不得把门砸他脸上,可他偏偏还要来惹她干什么?

“关你屁事”这几个字都准备好了,蓄在舌尖,只等他一开口就弹出去,谁知道,他居然什么都不说,把一团温温的东西塞她手里。

她低头一看,是一杯奶茶,一看杯子就知道是他自己做的…

“放了很多黑糖珍珠,应该很甜。”他低柔的声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环绕。

她耳边便想起那句:奶奶说,难过的时候心里是酸的,吃颗糖就变甜了。

所有的因果,都源于这一句…

她捧着奶茶,眼泪大颗往下掉。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这样,她即便要爆发也要像春雷阵阵,而不是每一次都哭!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除了他,好像没在谁面前哭过,从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哭是最没有用的表现。

所以,她还是个孩童的时候都没有哭,现在却一次次在他面前哭成个孩子。

像个傻子!

他暗暗叹息,伸手将她搂过来,她脸上的泪糊了他满颈,凉凉的。

她不要他抱,他偏抱得紧紧的,两人挣扎间,奶茶泼了出来,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浸透。

她忽然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是真用力…

他暗暗嘶地一声,倒抽一口气,只庆幸,怀里这个人终于安分了。

他任她咬的时候,她却又松口了。她手里的奶茶泼了大半杯,她看着他衣服上湿透的一大块,索性将奶茶杯扔他身上,满脸是泪地冲他喊,“我不要喝奶茶!不要吃糖!不要甜甜的味道!我不要…二十年前你为什么要给我糖吃?如果你当时不理我就好了…如果我不认识你就好了…”

他脸色有些发白,却无法辩解,他姓粟,是洗不掉的烙印。

泪光中,她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心里扎得疼,仿佛又看见小男孩团团的白胖胖的小脸,白乎乎的小手递给她一颗糖,一脸认真地告诉她:难过的时候吃颗糖心里就甜了…

心里于是更疼了,他又做错了什么?要承担她的迁怒和脾气?

她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牙印上,深深的,还冒出细小的血珠。

“对不起…”她的理智回来了一些,“其实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沙子!”他的语气有些重,“你跟我说对不起?”

她沉默了。

“你告诉我,我是谁?”他扳过她的身体,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问。

她眼里一片茫然,也看着他,喃喃地问,“所以,你是谁呢?”

他心里一阵钝痛,方才郝仁抱着她的画面闯入脑海,他没想问她怎么回事,现在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却听得她泣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了…”

“好,好…”他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我们不说这个了,不说了,先不哭。”

“我想回家了。”她被他捏住了鼻子,说话瓮声瓮气的。

“嗯,好,我们回家。”

回去这一路,她靠着车窗一声不吭,倒也没那么激动了。

到学校家属底下的时候,她心里又一阵阵发酸,若是从前,他送她回来,家里就有妈妈为她留的灯光等着她。但现在…

她打开车门,低头往家里冲,结果,到家门口,发现他又跟着来了…

她眉头一皱,还没开口,他便问她,“沙子,你不想让我陪着你了吗?”

她心里一痛,又差点哭出来,打开了门,让他进去,她蜷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家里忙忙碌碌不知在整理些什么,忍不住开口,“你坐下吧。”

两个人相对而坐,良久都没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