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轶问道,“是哪八条马路?”

“其实说是八大,现在已经增加到十条马路了,是以中国古代著名关隘命名的。”叶然想了想,“韶关路、嘉峪关路、涵谷关路、正阳关路、临淮关路、宁武关路、紫荆关路、居庸关路,不过后来新增了两条路,武胜关路和山海关路。”

时轶轻笑,“记性不错。”

叶然笑笑,“外婆是高中历史老师,我从幼儿园开始,她就开始给我讲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了。”

“对了,前面还有一座公主楼,典型的丹麦建筑,关于还有一个故事。”

“说来听听。”

“据说在19世纪初,有一位丹麦王国的王子来青城游玩时,被这里美丽的海滨风光所吸引。丹麦王子便委托首任丹麦领事在八大观海滨购置土地,按照安徒生童话中的意境设计了这座蓝墙白瓦的丹麦古典式建筑,准备将其作为礼物送给丹麦公主。”叶然望着那座城堡,语气唏嘘,“但是那位丹麦公主最终都没有来过青城。”也不知道那位王子后来有没有和公主在一起,应该会吧。她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人上了花石楼,看在二楼的露台上,远处就是沙滩和大海,海风迎面吹来,带着海水的味道。

叶然双手撑在墙上,“青城真的很适合居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时轶知道她是不想走了。叶家人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一切。

“叶然,我该回去了。”他已经出来大半个月了,公司领导急的团团转。

叶然侧头,海风吹起她的裙角,白色长裙掀起了优美的弧度。

时轶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走吧,改回去吃饭了。”

老太太叮嘱过他们中午回去吃饭,她今天炖了一只土鸡。

傅延北中午时分到的何家,熟门熟路了。他站在门口,一时间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了。

轻轻推开那扇门,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声响。

院子的月季花开了,颜色娇艳,随风轻轻摇曳。

何成言没有回头便开口道,“回来了啊,赶紧去洗手,马上开饭了。”

傅延北定在那儿不动,“外公——”

何成言手里还按着蒲扇呢,一回头见是他,表情微微一冷。不过到底是文人,也是疏离地点点头,没把人赶走。

老太太带着洗好手的小笙出来,看到了傅延北。

小笙激动跑过来,“延北哥哥,你来看我啦。”

傅延北蹲下身子,“是啊。小笙在做什么呢?”

“我画画呢。”她举起手,手指上的墨水还没有洗干净,“我今天画母鸡了。”

傅延北望着小笙,想要在小笙的脸上找寻什么。“你姐姐呢?”

“姐姐和时轶哥哥出去玩了。”小笙回道。

老太太心里叹了一口气,“傅先生,然然和时轶出去了,可能到晚上才能回来。”这孩子她当初也是把他当做为了孙女婿看的。

傅延北站起身子,“外婆,不着急,我等一下她。”

老太太急啊,正寻思着找什么理由时,叶然和时轶已经回来了。

“外婆,我们买了啤酒——”叶然语气里满是愉悦,只是再看到傅延北后,她的声音陡然沉默了。

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鸟儿从枝头飞过,趴在大树上的蝉都没被吓跑了。

叶然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朝着傅延北勾了勾嘴角,静静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拜伦有一首诗:

假如我又遇见你,隔了悠长的岁月,我当如何致以问候?

以沉默,以眼泪。

他们之间没有事隔经年,才短短一个月,却仿佛过了千万年之久,隔着千山万水。

傅延北目光焦灼在她的身上,“我——”此刻,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对她说,可是却无从开口。

小笙稚嫩的声音响起,“姐姐回来了,我们可以开饭了。”她走到傅延北身边,拉着他的手,“延北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傅延北余光看到老太太轻轻皱起的眉头,他又看向叶然,她的目光一片冷清,“开饭了,一起吃吧。”她知道他要是走了,小笙这会肯定会很难过。

还是那张桌子,还是那些人。

叶然拿来杯子给大家倒满了啤酒,小笙舔舔嘴角,“我能喝吗?”

“不行。小孩子不能喝。”叶然给她倒了一杯鲜榨汁。

小笙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一句话惹得众人都笑了。

这顿饭气氛微微压抑。傅延北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动几下筷子。

何成言似乎很欣赏时轶,两人能说到一块去。

叶然的余光不自觉地看向傅延北,神思恍惚,嘴里一片枯涩。

老太太给她盛了一碗激动,“然然,喝点汤。”

她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喝着汤。“唔,好苦——”是鸡肝。

老太太笑着,意味深长道,“鸡肝有什么苦的,再苦也比不上你吃的那些苦。”

傅延北眉头拧了一下。这时候老太太又盛了一碗鸡汤给他,“傅先生,这是用崂山菇炖的土鸡汤,你尝尝——”

碗里一个鸡腿。

一只鸡,两个鸡腿,一个给了小笙,一个给了他。

傅延北心里有些无奈,万般滋味一点一旦涌上了心头,老太太这是把他彻彻底底当客人了。这鸡汤让他如鲠在喉。

时轶给她夹了一些肉末海参,“外婆的手艺堪比五星级大厨了。”

“小时说话我信,下次有机会过来,我再做别的。”老太太喊时轶小时,喊傅延北傅先生,亲疏可见。

午饭过后,两位老人要午睡。

小笙今天说什么也不肯午睡,她把最近的作品拿出来一一展示。傅延北认真地看着,“小笙,你很棒。”他还在想,小笙会不会是他的女儿呢?

时轶和他各坐在沙发一旁。

傅延北沉声道,“上次谢谢你。”

时轶扯了一抹笑,“我不是帮你,只是不想见到她为难。”

傅延北表情暗淡了几分,他知道时轶对叶然有多好,有多爱叶然才能做到这些。“总之,谢谢你。”

叶然洗了一些水果端到客厅。

时轶看了看时间,“我先回去了,司机已经在门外等我了。”

“这么快?”叶然诧异。

时轶笑笑,眼波一转,“怎么舍不得我走?”

一旁的傅延北瞬间皱起了眉头。

叶然没有回话。

时轶起身,“有时间回宁城。茂苑的房子还有书雕店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谢谢你。”

时轶弯了弯嘴角,怅然一笑,“不用送我了。”

叶然却坚持把他送上车,做不成恋人,他们还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黑色轿车已经等候多时了。时轶拉开车门,犹豫了一下,其实他很担心,怕这一走,他和叶然真的走到尽头了。

可是,他留下,于事无补。

暂时还是各自冷静一下。

他说,“我走了。”

叶然看着车子慢慢消失在巷口,鼻子酸酸的,直到看不到,她才回去。

傅延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心里万般的烦躁,后背出了一层汗。

小笙问道,“延北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在想一些事。”

小笙盯着他看,“我知道,你在吃醋。”

傅延北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叶然回来。“然然,我们谈谈。”

叶然看了他一眼,是要好好谈谈。她拿了一罐乐高积木,“小笙,自己玩一会儿,姐姐和哥哥有点事。”

小笙摆摆手,“去吧,去吧。”

月季花香飘满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阳光明媚地照射着,每一处都弥漫着夏日的气息。

傅延北和她站在茂密的葡萄藤树下,一串串青葡萄挂在那儿。叶然嘴角划起一抹笑意,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贪吃,为了摘葡萄,还摔过一跤。不过后来吃到了葡萄,她也忘了痛。

“笑什么?”他捕捉到她的笑容,甚至有些贪念她的笑容了。

“没什么。”叶然回头,对上他的眼。

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中。

半晌,傅延北慢慢开口,“然然,关于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了。”

“恩。”叶然踢着脚下石子,“你想起来了?”

傅延北摇摇头,“没有。大哥都告诉我了。”

叶然仰着头,抑制着眼泪。“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以前的事不见得有多好。”

“然然,很抱歉,我把你忘了。”傅延北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眼底是深深的歉意。现在他对她说的每一个字随着每一次开口,都泛着一股锥心刺骨的疼。

“不不不——你不用道歉什么。”叶然看着他,没有再避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傅延北,以前很多地方都是我不好。”

“然然,你不要这么说——”他哽咽着,“我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又如何?

叶然眨眨眼,她深吸一口气,“傅延北,四年前,我们就分手了。”

第五十五章

四年前就分手了。

她不该再去纠缠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些苦,她必须咽下去。

“原谅我打破了你现在的生活。”叶然说的每一句发自内心,在威尼斯,她不止一次地想过,甚至是后悔了。

不是因为自己再次受到了伤害,而是让他又难过,又为难了。

她希望他的余生都是充满快乐的。

傅延北面色异常的坚毅,从叶然的语气他已经知道,她在放弃他,也许现在还没有彻底放下。“然然——”声音微微哽咽,伸手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他的眸子如浩瀚的宇宙,缥缈空洞,布满了无尽的酸楚。“我曾向你求过婚。”他知道他肯定深爱着她。

叶然的眼睛湿漉漉的,她忍着没有落泪,“延北,你现在爱我吗?”

傅延北咬咬牙,“爱。”

叶然却笑了,“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傅延北怔然,眼底的火焰是那么的微弱。

叶然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其实,我都有些不认识现在的我了。”她一点一点拉下他的手,双目沉沉,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你只是愧疚,你知道我们以前的事,你绝对愧对我。”

“不!然然,我虽然没有记忆,可是感情我还是分的清楚。”他一字一顿定定地说道。

叶然转过头,望着晶莹饱满的葡萄,“对不起啊,可是我早就不在原地了,我已经踏出了那个圈,不再想进去了。”那个圈把她困住了整整四年。“延北,这四年,我没有一点过的是开心的。”

傅延北久久失语,“我明白了。”

“就这样吧。”叶然抿了抿唇角,“以后,我们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

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其实,她不止一次暗示过他,可他偏偏想不起,记不得。如今,再次把她弄丢了。他再也找不到回到她身边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