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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间不多,去就抓紧吧。”

本来也有些赶时间,好在日餐的菜谱倒是不需要太费心思。很快点完菜,岳少楠忽然看着周雪灵说:

“你想问什么?别欲言又止的。”

周雪灵见被他识破,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仍是踌躇了一下,才说:

“少楠哥,昨天阳子找我玩来着,跟小时候完全变样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嗯。”

见岳少楠不置可否,周雪灵横了一下心,终于问道:“她回来了?”

没头没脑,但彼此都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谁。岳少楠只是从烟盒里掸了一支烟出来点燃,吸下去时,纸烟发出一声滋滋的灼烧轻响。依旧是眼皮也没抬一下: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指间是通素的烟身,没有半个标识。周雪灵认识那是哥哥周雪涛他们常抽的特质特供。选取的烟丝都来自云南产烟叶的片尖部分,从厂子里出来时就刻意隐掉了它原本招摇的外包装。岳少楠一直喜欢它入口的绵柔,满咽了一口烟雾下去,却只有淡淡袅袅的几丝轻烟从鼻腔回绕而出。

周雪灵双手支着下巴,不满的瞪着他,最后却变成扑哧一声乐。岳少楠终于抬了一下头,周雪灵嘻嘻的笑着,指着他指间的烟说:

“我忽然想起你那年戒烟的事了。”

岳少楠怔了一下,冷毅的唇线忽然轻微的绽开来一下。夹烟的手指已经送到唇边,也停了下来。那一年F1还是哈基宁的天下,他却看好舒马赫。跟周雪涛打赌,下注时都犯了难。那时的他们,哪有什么可值得在乎的赌注。

最后发了狠,信誓旦旦的宣布:“输了就戒烟!”

周雪涛一听顿时乐不可支:“成啊,这赌资办得过!”

魏东遥不屑:“扯淡!他要能戒烟,我就先戒了色。”

周雪涛嘴角抽搐:“嗨,这牺牲可大了点儿…”

岳少楠也乜了东遥一眼:“戒色?这俩字儿反过来倒是本敌特小说。就你还戒色!”

不防刚上高中的周雪灵放学回来,探着头,唯恐天下不乱的接过来:“劫色?没关系东遥哥哥,我陪你我陪你!”摩拳擦掌的,只觉得这个“兼职”还真是惊悚的可以。

林琛一时啼笑皆非的问着周雪灵:“周周,你陪他把色劫回来要干什么用啊?”他最喜欢这个发音,婉转,清晰,唤出来时名字在舌尖柔软的打着旋,被他叫过几次,渐渐也被大家所通用。

魏东遥已经一脸黑线的直把她往门外塞,嘴里紧着嘟囔:

“去去,丫头片子瞎凑什么热闹。林琛你还给她架爬杆!周雪涛,这回你可瞧清楚了吧!赶紧把你们家周周拴好了,回头别再说是我带坏了祖国的花朵。”

人算终是不如天算,岳少楠再也慧眼也料不到,那站比赛中舒马赫会从后面撞上库特哈德,右前轮飞掉,开着三轮车回到维修站后,因为已没有备用车,只能在大好形势下无奈退赛。叫他们下巴掉地的事是,岳少楠此后竟果真戒了烟。一直坚持到六年前。

唇角刚刚挑起的一线浅莞忽然僵在了半空。进来时岳少楠嫌新装修的余味未散,和式包厢的门特意敞开着。周雪灵顺着他的视线,透过包厢半遮的夏布门帘,看清楚正被服务生引往隔壁的两个人后也是一愣。

顾颖鹿在和岳少楠四目相对的刹那,已看到正坐在他身边的周雪灵。以及,那抹停驻在岳少楠唇边尚未及卸去的温柔。

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遥不可及。

一切都早已终止在那个女人一句轻飘飘的话,“你有什么资格跟雪灵去争。”晴天霹雳,言犹在耳,从此她的世界轰然倒塌。再也没有幸福的可能。

顾颖鹿脚步滞了下来,几乎有些站立不稳。林琛的手掌及时抚到她肩上,如温厚而坚定的依靠,掌心为她传递着方向。只是她的喉间仍是艰涩的无法开腔,也没有听到林琛的声音,似乎只是冲他们点了点头就拥着她走开。再回过神时,她已和林琛相顾无言的坐在另一间和室餐房内。

林琛细心的以热茶为顾颖鹿浇烫着餐具,又逐一重新帮她摆放好,妥帖而周到。菜上来,帮她布了。自己也夹了一片鱼生,没再重复那些复杂的程序,只略沾了些青芥,已送到嘴边时却忽然停了筷,微微的轻叹后,说:

“颖鹿,昨晚…”

一句话尚未说完,顾颖鹿已低头轻应道:“…我知道。”

看着林琛的一怔,顾颖鹿眸内无波,说:“你说少楠是你的发小,去英国读书后才分开。那时我才想起你来的。”

防火防盗防烟民(修)

要说这世界上如果有比男人说“我爱你”更不靠谱的,恐怕就是女人间的友谊了。它既没有红袖蓝颜间那种暧昧横生,也没有兄弟哥们间那种豪气干云,她们最经不起时间、空间、利益、尤其是嫉妒的考验。可是也有例外。那一定是基于两个女人之间千山万水的差异,正应的是“异性相吸”的衡律。就像是她和周雪灵最初的友谊。

其实顾颖鹿和周雪灵的相识应该从初中追溯起。那时跳级上来的周雪灵岁数在班里最小,孩子气十足,顾颖鹿是班长,性格带些男孩子的大大咧咧和爽朗,两人座位前后挨着,跟其他同学一样也常常逗着周雪灵玩。有一天课间操,顾颖鹿因为忘了东西半路折回教室,正看见周雪灵一脸惊恐的呆站在自己座位跟前,顾颖鹿纳闷问她:

“雪灵你干嘛呢?怎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没想到话音未落,周雪灵“哇”的一声已是梨花带雨,顾颖鹿吓了一跳,慌忙过去,一眼先看到课椅上的血迹,这才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周雪灵应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阵仗,估计是一时被吓住了。看她校服裤子上已是狼藉一片,赶紧找来抹布把椅子擦了,顾不上秋寒已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往她腰间一系,拖了周雪灵就往女厕而去,边走边交代着:

“没事没事,这个咱们都会有的啊,你先在卫生间等着,我家就在附近,去给你拿件干净衣服和卫生棉过来,你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

就算是一票哥哥们对她保护的再好,在这个时候算是谁也救不了她了。等再看到顾颖鹿一头汗的跑回来,周雪灵对她简直是活像见到观音大士一样。

在顾颖鹿的沉着应对下,周雪灵总算渐渐止住了慌乱和委屈般的哽咽。诸项事宜交代完毕,顾颖鹿拍拍周雪灵的肩,故作严肃的抿嘴点头:

“嗯,恭喜你,从现在起,你也正式升级为可以流血一周还不死的高等生物了…阿嚏!”

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周雪灵安然度过突发而至的七天人生初潮,顾颖鹿在冷热交替中导致重感冒一周。从此以后两人的关系也格外亲昵起来,随着她们一起顺利升入本校高中部,关系更是空前亲密。周雪灵总是一下课就腻到顾颖鹿身边,叽叽喳喳的拉着她讲东讲西,最多的就是关于那群打7、8岁上就认下的干哥哥们的趣事。

只是两人的话题从那时起就不知怎么形成的一个奇怪默契,就是从来不提各自的父母。

顾颖鹿第一次去周雪灵家已是她们刚上高中的时候,那段时间周雪灵的父母似乎都不在她身边,几乎一天到晚的跟顾颖鹿厮混在一起。那时顾颖鹿正对Beyond迷的一塌糊涂,周末又被周雪灵拖出来一起逛街时,路过一家音像店,里面正在播放Beyond的MTV,顾颖鹿顿时花痴的挪不动步子。

周雪灵见状,很郁闷的说:“你怎么跟我哥哥一个品味?难道这个就叫做代沟…”

顾颖鹿挖了她一眼:“别把你自己说的跟萝莉似得,咱们是花季中的同班同学好不好。”

周雪灵摇头:“御姐,你就正视吧,据说现在两年一代沟,咱们之间不说是马里亚纳海沟,起码也是个壕沟。”

看顾颖鹿已经几乎暴走,周雪灵这才很哈啦的说:“这么丑的一堆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啊?要不去我家看流川枫吧?”

“御姐对眼里只有球状物的小攻没兴趣。”(= =)

“我哥哥收录有Beyond全套现场演唱会高清大碟…”

顾颖鹿立即言简意赅:“走。”

周雪灵两眼望天的打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来接了她们,刚到门口就瞥见院子外停着的车,直嘟囔:

“衰!我那帮干哥哥们也在,不知道视听室有没有被他们占掉。”

一边说着,一边脚下不停的拉着顾颖鹿直奔位于地下一层的视听室而去,推开门顿时大喜过望,安顿了顾颖鹿,说:

“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别一会儿又过来跟咱们抢。”

顾颖鹿点头应着,其实直到来时看到前来接她们的专车,她才隐约看出周雪灵的家世。顾颖鹿对此到未见得抱有多少的惊异,在她们那所太过著名的高中里,生源本来也就多的是非富即贵、藏龙卧虎之辈。顾颖鹿也并不是喜欢妄自菲薄的性格,倒不是说她有多成熟或自诩清高,她只是觉得人品之外的事情,对她一个高中生而言又有什么干系?

视听室的密闭做的很好,顾颖鹿一个人呆的有点闷,沿着原路回到院子里,地上铺着碎石子路,除了一丛丛军营里常见的美人蕉,并没有太多绿色植物,看得出此间主人对侍花弄草的兴趣不大,只是在主楼西侧廊前有一处锦鲤池。

顾颖鹿正侧坐低头看着一头头肥硕的游鱼,一个带着火星的抛物线,就在这时准确的落进了她散在池沿边的裙子上,慌忙抖落了,再看,竟是一支刚才点燃的纸烟。抬头听到二楼退层的露台上有隐约的说话声。

看着裙子上已被瞬间灼出的一个烟洞,捡起烟蒂蹬蹬的就冲上了露台,两个看模样还在读大学的帅气男生同时回头看向她,顾颖鹿顾忌着作客的身份,压着火,把手里的烟蒂一举:

“麻烦两位,失物招领了!”

其中一个男生闻言先是一怔,接着指着另外一个乐道:

“哈哈!岳少楠,我说你怎么看见我就忽然躲躲闪闪的,感情是猫这儿偷腥来了!成类,别说我没给过让我戒色的机会啊!”

另一个脸上红红白白的一片,仍在嘴硬:“魏东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破戒了?”

顾颖鹿已经听明白,两步过来,岳少楠一扭头,冷不丁险些撞上她突然凑到自己跟前的鼻子,吓了一跳,慌忙跳出一步,不明就里的直问着:

“你你你,要干吗!”

看她鼻子在空气里作势耸动了几下,说:“还用眼睛看?你身上就有个烧烤味。”

魏东遥已经乐疯了,配合的说:“对对对,烧烤味儿其实挺香的。”

顾颖鹿冷笑:“不过这位岳兄弟好象是被烤糊了。”

魏东遥肩膀抽耸:“是嘛,那咱闻闻,到底是孜然烤糊的味,还是辣椒面儿烤糊的味。”

顾颖鹿指指自己裙子上的烟洞,正义凛然:“毛主席说的很对,做人要时刻准备着,防火防盗防烟民。”

岳少楠在这两人双簧般的抢白下,幽幽的只憋了四个字出来:“我真没抽!”

顾颖鹿“哈”的一声,鄙夷:“没抽你点什么烟?玩行为艺术啊!”

魏东遥小锤当当的敲着边鼓:“妹妹,真犀利!”

看着岳少楠此时已经是被她挤兑到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顾颖鹿这才满意的总结陈词:

“这位姓岳的小同志,请牢牢记住主席的话!热爱祖国,从戒烟开始!”

等到周雪灵一路寻到露台,算是正式完成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很显然,岳少楠对于“顾颖鹿”这三个字是不会轻易忘掉了。

魏东遥则高兴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走路都带飘,去给要到英国读书的林琛送行时,被他难得一次的语重心长,出言相劝:

“东遥啊,你最近…要不弄点XX肾宝吧,听说疗效不错,她好你也好。”

“滚!”魏东遥笑骂:“琛哥,你不知道,岳少楠那厮终于有把柄落我手上了,当年之耻,总算可以一洗了之。”

那时春花开(修)

顾颖鹿曾为刘晴留给她的一个谜面而绞尽脑汁,说的是:[有一个男人,他19岁娶了18岁的女友,24岁时和只有18岁的秘书交往并结婚。28岁见到1岁的女婴。在31岁到东亚旅行时认识一名15岁的女仆,隔年认识10岁的萝莉。在东亚旅行期间周旋于女仆和萝莉之间。38岁和萝莉结婚,39岁回到国内,49岁时把22岁的小妹妹带回家。请问这位人生的赢家是谁。]等谜底揭开,顾颖鹿简直要当场昏厥过去。

生活就是这样,永远要比小说更百转千回,它那硬心肠的编剧,也从不会因为读者的呼声而随意篡改剧情。此时的顾颖鹿和岳少楠,谁也不曾料到,惊鸿一瞥,一生一世,只为成就那副最凄绝的倒影。

顾颖鹿那天并未再见到周雪灵的其他“哥哥”们,无论如何,不管是魏东遥还是岳少楠,都只给她留下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和印象。从露台下去,只是草草的待了一会儿就早早离开。再遇到,已是一年多以后的事。

而周雪灵却会越来越多的向顾颖鹿提到他们,从小到大林林总总的事迹,十次有九次无法无天的浑闹里,偶尔也会有点小光辉冒出来。顾颖鹿对他们兴趣缺缺,但还是耐心的听着周雪灵的碎碎念,替她收藏着成长路上的点滴。

直到有一天,顾颖鹿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总算发觉,这其中有一个人对于周雪灵来说,意义是不同的。其实这也并跟早恋无关。在一些特定的年纪里,总会有一些这样甜美的心情,此时是懵懂,但也或许就会成为彼时的深刻。

从周雪灵的口中,顾颖鹿渐渐知道,这位“林”姓的哥哥最是喜欢安静,却会纵容雪灵的喧闹。小时候她的爸爸妈妈没时间管她,哥哥周雪涛也嫌她麻烦,即使有时不得已带了她一起出去玩,也常常会无意中就把她遗忘在某个角落。只有那个“林哥哥”,总会不远不近的等在那里,无论别人离开有多远,只要能看到那个安心的背影,她也就不会丢失。

即使是在她生病的时候,也常常会是这位“林哥哥”陪在病床边,耐心的为她读着童话,等青蛙变成了王子,她也心满意足的入梦。有时天气好的黄昏,他会带着小提琴和她在湖畔散步,然后在迷蒙的暮霭里,拉《仲夏夜之梦》。

每当那个时候,湖畔总是静极了,草尖上是她沙沙的足音,听起来像一曲悠悠的小令。任她提出多无理的要求,他最多也不过是微微蹇一下眉头,不管有多为难,随心所愿的那个总会是周雪灵。

那样的一个“他”不断的听进顾颖鹿耳中,慢慢的,连她也开始好奇,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听周雪灵一次次说的多了,顾颖鹿终于忍不住,点着她的脑门摆出御姐的口吻:

“周周啊,能不能把你这副春心荡漾的表情收敛一下,你看看你,左边脸上写着个矜,右边脸上写着个持,脑门上呢,却挂着个横批:不。”

“你才思春呢!我说的是…说的是…”

看着周雪灵渐渐红了脸的张口结舌,顾颖鹿直好笑,小妮子看来是觉悟了。从此她说起那位“林哥哥”,再也自然不起来。

顾颖鹿没有过青梅竹马的经历,虽然从未谋面,林琛那时带给她的感觉始终是如山涧深潭般的一个男子。她只是从他对待周雪灵的点点滴滴中,本能的感到,即使周雪灵心目中的那个林哥哥是柔情如水,却也终归是太清,又太淡,就好像是一个没有人间温度的仙。虽然充满水样的清泠与透澈,却又始终没有涟漪,令人看不清深度。

只是不知道,那时周雪灵心里对林琛的描摹,到底是看进了几许的深浅。而周雪灵之于林琛,又可是那沉落潭心的意外。

往往在爱情的缘浅缘深之间,或许会未及旁人看清涟漪就已被水面覆盖。此后,虽鲜为人知,也终是横亘在那幽深的底岸。然后守望亿万经年,沧海化作桑田,再被掘出来,剥去震旦纪的积尘,经由巧夺天工的打磨,才终于才能有了透出永恒璨然的可能。

只是不知道,真若到那时,又该要怎样昂贵的代价,才能得天长地久的拥有。

在这样才十几岁的青葱年岁里,她们都当然不会知道。

服务生敲门进来上菜,顾颖鹿这才回神,抬眼见林琛的茶盏已空,执壶为他加着茶水,忽然正色的问道:

“林总,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林琛手指微蜷轻叩两下桌子向顾颖鹿示了谢意,听到顾颖鹿的问话有些失笑,答道:

“私人问题你都要问,真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八卦。”

顾颖鹿也笑,回答里仍是执着:“那当然,要是没点儿八卦精神,还干什么记者呢。巧的是,我很多年前就想着,如果有一天能认识你,有些问题我一定要听听你的答案。”

林琛看看她:“那我牺牲一下,满足你的八卦精神。”

顾颖鹿却问的很认真:“你会不会后悔?”

有些没想到她的问题会是这个,林琛怔了一下,答道:“呵呵,为什么不会呢?我又不是神仙,能掐算的出每一步要度过的劫。”

“什么样的事给你留下过后悔?”下一个问题已又灼灼而来。

长久的沉默。林琛良久才答她,却是有些答非所问:

“我们都是凡人,勘不破这样满是欲望的红尘。一路走过去,总是只知追求,却忽略了代价。就像简单的代价是平凡,辉煌的代价是痛苦,爱的代价却会是恨。你看,人生本身就是件多么矛盾的事?每每就令我们走左边的路,可能就留给右边后悔;走右边的路,也可能就会变成左边后悔。颖鹿,假如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势必只会有后悔,那么你还会有勇气走下去么?”

顾颖鹿大概也没有料到林琛会把这个问题抛回来给她,神情一滞,抬头看着林琛,目光仿佛穿过他,定在远方:

“含笑饮毒酒,至少也是一条可以走的下去的路。”声音里平静而清淡,像是说着于己无关的决定。

就如同程灵素舍命救胡斐,是金庸小说中最凄苦的情节。毒手药王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却算不到爱情或许才真是世界上无药可解的剧毒。聪颖过人的程灵素,做了一笔永远无法用得失来计算和衡量的生意。只为洞庭湖畔的相遇,她含笑倾尽,独忍那一场幽思难解的寂寞。

爱情从来不是件有理智的事。有人为了爱飞蛾扑火,有人为了爱一往直前,有人明知那是绝路还是要坚持到底。

当大多数的爱情,来来去去已不过三个字,曾经“我爱你”,现在“你好吗”,曾经“我想你”,现在“我恨你”,不是“算了吧”,便是“对不起”。该是要很爱很爱的吧,才能够明知没有了路,仍放任自己习惯的走下去。

林琛深深的微笑,凝眸向她,声音诚恳而低沉:

“颖鹿,人生的相逢,往往不是恨早,就是恨晚。以后也别再林总长林总短了,你还是叫我林琛吧。”

顾颖鹿答的很快:“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嘛!就算你发话了,也改不了你是我老大的地位啊,我哪儿敢真跟李同老师那样在你面前充大尾巴狼?”

林琛笑了笑,过了一会儿,说:“好。随你。”

流水落花,彼此心照不宣。

撇开了情愫暗生的暧昧,再聊下去,反倒多出了坦然。

而往事点点滴滴,一幕一幕,却渐渐萦绕的顾颖鹿有些混乱。

回到报社,刚到位置上打开电脑,刘晴已大呼小叫过来,

“来来来,给你听听这段!”气哼哼的宣读起来:“亲爱的朋友们,近四年来,我们心手相系,同进共退,如友似亲,发展至今,《东辰晚报》的综合实力终于在全国报刊领域占据了鳌头位置。但是,我们并不会因此而满足,我们的目标是将《东辰晚报》倾力打造成为中国的《华尔街日报》,让全世界的读者都来感受她的无限魅力!这份荣耀属于她,当然也属于支持她的您!”

手一挥,“娘的!老子不能忍了!怎么就鳌了!”刘晴跳脚,凶悍大骂:“还别说,的确够鳌!往壳里一缩,脸跟屁股那可真是分不大清。”

顾颖鹿扫了一眼,看清楚是晚报那边发给广告客户的四周年答谢晚宴的请柬,也不知道刘晴是从哪儿拿到的。拍拍她,看她的样子,吃吃的笑:

“还是忍了吧。发行量、广告额、订阅数,人家都不提,只抱定一条:综合实力。这你找谁说理去?只不过呢,管它是鳌是鳖,敢伸脑袋,就离一锅野生甲鱼大补汤不远了。”

刘晴缓了口气,嗤的也乐起来,

“要说吧,这晚报的人也真够有脑子的。生扯个不相干的来贴金就算了,也不看清楚人家叫啥名儿再说。哈!华尔街,还日报!这都YY的出来!”

顾颖鹿咧嘴,竖起拇指:“的确是非一般的喜感!大王息怒,凤体要紧。”

顾颖鹿知道刘晴这怒气的由来,但凡对自己的工作过分沉溺的时候,有些人会自觉不自觉的形成某种奇怪的集体荣誉感,听不得别人对这个集体有半点否定的意思。再加上晚报和日报的记者在跑口上的竞争一向激烈,突发新闻互拼时效性,常态新闻时攀比纵深性,恨不得是你死我活,最好独家都是我拿。两边的人本来就都明里暗里的一直在互相呛着,冷不丁听到晚报的人自称行业老大,刘晴那不肯吃半点亏的脾气不炸了才怪。

刘晴正贫的欢,忽然发现顾颖鹿的表情不对,一回头,副刊部的靳主编正满脸牙疼的表情站在她身后:

“你们两个毒舌,快都给我积点口德吧!”

刘晴一吐舌头,立即见风转舵的应了:

“靳主编,您这建议我代表读者不予采纳。要没顾颖鹿那根毒舌,就日报这一摸一手黑的印刷水平,谁还肯看时尚版呐!得嘞,草民告退,靳大人您忙!”

顾颖鹿哭笑不得,不过是跟着刘晴不咸不淡的顺了两句,怎么就成了第一大毒舌了。靳主任也是跟着摇头,国际部的刘晴那宝气是全报社都有名的,有些搞不懂自己的爱将顾颖鹿又是怎么跟刘晴就好到一个鼻孔出气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流传下来的都是真理。

不过是因为,刘晴太像以前的自己了。牙尖嘴利,什么都要分出个青红皂白,还偏偏要强的一塌糊涂。

低调是一种美德(修)

靳主编是为了年终选题而来,和颜悦色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