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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啊,咱们时尚版在视觉效果上跟杂志没有可比性,年终选题咱们也得扬长避短,你有什么想法吗?”

“靳Sir,就等您振臂一挥啊,我们还不是屁颠颠的一颗红心随您指挥嘛!”顾颖鹿嬉笑作答,在没搞清楚老大的意图前,当然不能自作聪明竹筒倒豆子。

“去!你这丫头,迷魂汤倒是灌的滴水不漏,跟我绕什么圈子。真不知道将来找个什么样的人,才能降得住你!”到底是老江湖,一眼看明白了她肚子里的小算盘。

顾颖鹿也听明白了这老靳确实是还没想法。毕竟四五十岁的人了,哪儿搞的明白现下这些“腐女”“晒物”之类的新晋词条,他在副刊部管管文化和消费类的版面还行,时尚可真是有点超过他这把岁数所能理解的范围了。顾颖鹿想起来靳主编下午有编委例会,按规矩是要预先向总编辑上报方向性选题的,估计这回是真抓瞎了。眼睛一转,大拇指一伸,赶紧截住话头:

“靳Sir就是靳Sir,循循善诱啊!我这儿想半天还赶不上您这醍醐灌顶的半句呢!咱可不就是应该做做"人"的选题嘛,泱泱华夏,青年才俊无数,除了知道炒股买房置地养狗以外,还真该扒拉扒拉看,都有哪些人能镇的住国内的时尚圈!”

靳主编已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两手一拍:

“我就是这个意思!今天波西米亚、明天布尔乔亚的去追风,这太肤浅了!应该适当的跳脱出来,把眼界再放高一点,到那些引领潮流的人或事物上面,这才是咱们大报风范。”倒是毫不谦虚的就成了自己的主意,这也就是顾颖鹿不去实心眼儿的回答这位靳主编的原因所在了。

听风就是雨,还没搞清楚人家是假客气还是真请教,就把自己那半瓶子水竹筒倒豆子的倾出来,说轻了是不懂事,说穿了是冒傻气,又哪有哪位当领导的原意把自己的软肋由着你捏的。顾颖鹿也只是迭声点着头:

“是是是,高屋建瓴就是用来形容您这个气质!”舞文弄墨的人,自然有着他们的交流语言。

靳主编自然受用,嘴里也是半嗔半喜的:“贫不贫呢!行了,我去开会了,选题的事你就按这个思路好好准备准备,搞个系列的吧。对了,你前阵报道的那个ECHO珠宝,他们那个老板岳少楠,不就是个很好的话题人物嘛!这个人代表的行业很合适,也足够分量,我看就从他开始吧,作为系列人物的第一期重磅推出。”

最后一句话听的顾颖鹿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

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边靳主编是神清气爽的走了,留下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顾颖鹿在原地直癔症。估计这石头还是猪八戒兴冲冲当媳妇背身上的那块儿。

跟林琛午饭时和岳少楠的再次偶遇还在她脑子里乱哄哄着,心里本来就在没着没落的,转眼就又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天大的麻烦,想起还曾应下的Echo市场部软稿邀约,顾颖鹿懊恼的直揪着自己的头发,手指无意识的在不停缠袅着脖子上的一根链子,抚到链坠时,终是怔然。

她并没有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更没有设想过他和她竟会如此频繁的再度相遇。如果第一次是她自己撞了过去,第二次是因为圈子太小,到了第三次,不知道是不是就真的变成了命定。

总有些你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交点的人,在前生今世中不断擦肩而过。也许会偶然的彼此认出,也许会偶然的结伴同行,但终于,也只是彼此路过。就像,在往餐厅洗手间而去的长廊上,他正好出来,她正要进去,他们仿佛在踩着时间的两头,一步一步相近,最后,擦肩而过。

彼此交汇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颖鹿清楚的感到岳少楠的目光在她锁骨窝间停顿了几秒,她也看到他似乎是征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笑意,似含情,似疑惑,似不甘,似茫然,似心痛。但终于还是谁也没去说什么,微一颔首就已路过。

终不过,只似最熟悉的陌生人。

顾颖鹿浑浑噩噩的坚持到清了版,时间才刚傍晚。本想拉上刘晴一起去逛逛街,一来实地考察一下流行趋势,二来也纾解一下自己的心情。结果这活宝又要去“体验生活”,满脑子一时郁结难解,顾颖鹿无聊的翻着手机通讯录,终于停在魏东遥的名字上。

回国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她也只保留了他这个工作用号码,以他的脾气,只怕十有八九会设置呼转。顾颖鹿只是鬼使神差的打过去,没想到居然很顺利的就拨通了,她这才头一次知道,一向自诩风流倜傥的魏大公子,用的手机彩铃竟然会是陈奕迅的《K歌之王》。

Eason的声音里有种和周围人融不进去的悲伤,仿佛越热闹却越孤单。

“我以为要是唱的用心良苦/你总会对我多点在乎/我以为虽然爱情已成往事/千言万语说出来可以互相安抚…

我唱出心里话时眼泪会流/要是怕难过抱住我手 /我只得千语万言放在你心 /比渴望地老天荒更简单未算罕有/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么会哭…”

歌词令顾颖鹿有些出神,听了很长一段,才传来魏东遥懒懒的声音:

“有进步啊,居然知道打电话来了。”

顾颖鹿有些诧异的笑:“唷!不打电话还真不知道,难怪那些铩羽而归的美人都对你是爱不得也恨不起,原来你拿得是苦情范儿啊,这个杀伤力果然是无敌!”

那头的声音却陡然一冷:“说什么呢你!”

难得她肯主动打来电话,魏东遥听到那头一时没了声,无奈的缓了缓语气才又说:“哪儿呢?我接你去。”

并不问她为什么打电话来。顾颖鹿听着他已又是那副熟悉的慵懒语调,这才放回了心,随口应了句:“除了报社还能在哪儿啊。”

“那你就在报社等我吧。”不等她再说话,魏东遥已经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顾颖鹿回过神才想起来,要敢在自己报社门前就这么大摇大摆上了他的车,那明早她上的可就该是娱乐版头条了。忙不迭的又打过去想跟他另约地点,没想到才一分钟功夫,电话那头就已换成秘书台来接,只得在报社坐立不安的等着。

再等接到魏东遥的回电已是半小时后了,顾颖鹿急急说道:

“那个啥,你车稍微开过去点,在我们报社前面拐弯那路口等我…”

“你以为我是警车呢,想停哪儿停哪儿。费什么话,赶紧下来!”魏东遥老大不高兴的打断她,不容置疑的命令着。

顾颖鹿听到这口气,知道他的老大脾气已经上来了。路过刘晴身边,她也正好去赴约,又被拦着要一起下楼,一路忐忑的出了电梯,隔着大厅玻璃,顾颖鹿就看见魏东遥正气定神闲的靠在车身前抽烟。大厅里出出进进的人流也明显比平时密集起来,刘晴已经嘴巴张成一个“O”型的看着两个在旋转门里原地兜了三圈的姑娘。

顾颖鹿见状,手抚了一下额,暗自痛悔是抽什么风招了这尊佛过来。顾不上再跟刘晴解释,抄起手边的报纸挡了大半张脸,使劲勾着头,过街老鼠样的溜到那辆黑色阿斯顿马丁旁,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拉开车门迅速坐进副驾。从半开的车窗里看见刘晴一脸骇然的表情,无奈的向她打了个“回头解释”的手势。

魏东遥慢悠悠的掐了烟才坐回车里,只轻点了一下油门,顾颖鹿正要说话,失重般的推背感差点就让她咬到了舌头。但也只是瞬间,车速就立即平滑下来。

顾颖鹿看着前挡玻璃前层层叠叠的十几张各大衙门御批的通行证,欲哭无泪的呻吟:“魏东遥!全中国还有您这辆车不能停的地方吗!”

魏东遥“嗤”的一声冷笑,不紧不慢的回她:“上我魏东遥的车,居然还是这么丢脸的一件事呢?”

顾颖鹿叹了口气,半是认真的说:“唉,低调是一种美德,知道不?”

“少扯淡,你要有那觉悟,还会在《东辰日报》开专栏?”魏东遥仍是脸色未霁。

顾颖鹿不满的敲敲仪表盘,瞪着他:“同学,要五讲四美。”

“你腾过功夫来教给我么。”干脆孩子般赌气。

这下算是败给他了,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你爷爷爬雪山过草地那会儿就立下的家规,又扯到我什么事了。”

“那当然,你要对我负责任。”居然说的十分正色。

顾颖鹿直打滚,手往东遥额前探了探,“你是脑子烧坏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

认识他十年了,一向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摸不到套路。说好听点是君威难测,实则纯属喜怒无常。无意中看了眼窗外,才发现竟是在一段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骇然问:“你这是往哪儿扎呢?这车底盘能行吗?”

魏东遥冷冷的转头瞥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忽然笑吟吟的说:“你反正有力气没处使,大不了下来给我推车。”

顾颖鹿还真是推过车,但当时也只是因为觉得好奇,有时在路上看到过,总是觉得以人力能推得动那样的金属大物真是很神奇的事,好容易逮到一个机会,也就跃跃欲试。那已是很多年前,岳少楠突然带着她一起去永定河滩冲坡,本该跟着车队才能做的集体冒险活动,岳少楠只开了一辆牧马人带着她独自就去了。

那天是真玩的太疯了,顾颖鹿也从来没见过那样脱形的岳少楠。惊险而刺激,终于陷进一个深洼滩地里出不来。荒野之中只有他们两个,连手机也没了信号,那才真知道什么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幸亏临来的路上接到魏东遥电话时曾跟他提过一句,直到后半夜,联系不上他们的东遥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终于找到他们时,正好看到她在哼哧哼哧的对着牧马人又推又拉。

岳少楠那时其实不过是由着她在玩闹,不明就里的魏东遥从自己的车里跳下来,黑着脸一把拎过她就骂:

“你有劲没处使了!”回头看到从驾驶舱出来的岳少楠,一向方外散人般的魏东遥竟然炸了毛:“岳少楠你个疯子!这种大坑你也敢带着她就往里冲!”

岳少楠由着魏东遥发火,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只是看着她说:“这不是玩高兴了吗。”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宠溺。

顾颖鹿也是真的很开心,跑回车里拿了一只瓶子过来,里面装满了萤火虫。正是9月夏末的夜半,朗月当空,空气中带着一丝潮润的凉意,手中莹莹的光隔着玻璃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飘渺的仿佛是寂静的童话。

她举在魏东遥面前炫耀:“瞧!我们抓的!”

魏东遥已经在往车上挂拖绳,一抬头先看见顾颖鹿只穿着短袖T恤,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丢过去给她,还不忘絮絮叨叨的埋怨岳少楠:

“又不是三岁小孩,这都什么季节了!野外昼夜温差又大,出来玩也不知道多带件衣服。”

岳少楠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也恢复了一贯的疏淡:“魏东遥,你今天吃错药了?”

魏东遥闻言冷哼了一声:“这话你还是说自己吧。要不是你没轻没重的一台车就跑这儿来瞎得瑟,鹿鹿犯得着跟你冒这个险?你这叫不负责任!”

这两个人的针尖对麦芒顾颖鹿是知道的,只是“不负责任”这四个字,以她对魏东遥的所见所闻,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觉得不搭调,于是一个没憋住,扑哧就笑出声来。

魏东遥那么一个人精,哪能看不出她站在一边寻思起了什么,丹凤眼一眯,简直要嗷嗷直叫了:“顾!颖!鹿!你良心被岳少楠吃了啊!好赖话都分不出来了!”

这次倒是岳少楠先笑出来:“等你什么时候学会负责任了再让她去分吧。”

美羊羊和灰太狼(修)

前一刻还在笑吟吟的魏东遥忽然就停了车,顾颖鹿也回了神,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下了车,背对着她,半倚半坐的靠到车头前。暮色四合,浅冬特有的林间岚霭披了他一身,那背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萧索倦怠。

山路逼仄,好在来往的车辆不多,顾颖鹿按下双闪后也下了车。清泠的山风瑟瑟在耳畔穿行,打火机咔嗒一声生脆的轻响,一簇俨蓝色的火苗从他指间跳动出来,映亮了他的脸庞,眼睫低垂,看不清表情,英挺的鼻梁和清晰的唇线,勾勒出一幅至臻完美的素描构图,看起来正是

“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顾颖鹿估计自己这会儿看起来大概是像个流着口水的灰太狼,面前的则是那只最为粉嫩嫩的美羊羊。下一刻,顾颖鹿则突然“哎呀”一声惊跳。

魏东遥看看她,没作声,只又扭回脸半仰了头,露出一小段修长的脖颈弧度。顾颖鹿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吞口水,魏东遥仿佛有感应般,向空气里悠悠的吐了个烟圈后,头也不回的就问:

“怎么?研究好怎么吃掉喜羊羊,又突然发现忘了带餐具?”

“…你你…你…什么时候看的这!种!动画片?”顾颖鹿在这样惊骇的认知下,把刚想起来的事再次丢到脑后。

他自然是不稀去看这么幼稚的动画片,可是禁不住她会去看,偏偏看完了还要在他耳边嘟囔什么“嫁人要嫁灰太狼”,于是就手贱的去买了整套的碟片回来。BOSE Panaray音响,2K级数字放映机,200寸超宽屏幕,他却用来去观赏一群傻羊斗一头笨狼,看的他更觉得自己还真是手贱啊!

东遥藐了她一眼,仍是懒洋洋的口气:“说吧,想起什么来了。”

顾颖鹿却犹豫起来,伸出一根手指下意识的按到自己嘴边,对着细白的指尖轻轻咬了咬。

魏东遥喉结动了动,清咳一声转过视线不再看她。心里有点气恼,打认识她起就是这个毛病,一紧张就咬手指,难道就不知道这个动作很引人…呃…吗。这样想着,话也跟着出来:

“你瞧瞧你这副灰太狼样儿,犹犹豫豫,磨磨蹭蹭,难怪每次都能被喜羊羊找破绽逃掉。”

我的天!这显然不仅是看了,还是高段选手啊!顾颖鹿简直要为自己的这个发现疯掉了,骇笑的说:“我其实,刚才想的是美羊羊…”

东遥却没再理她,默默抽完剩下的烟,又点了一支。

顾颖鹿也只有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玩深邃。忽然听他似乎说了一句:“过来。”顾颖鹿有点迟疑,以为听错了。

魏东遥不耐烦的勾了勾下巴,沉声说:“让你过来!”

顾颖鹿撇撇嘴,不满道:“你这是叫阿猫阿狗呢!我不就站在这儿,还怎么过来?”

两道星眸已靠近她眼前,在夜幕黯沉下显得格外明亮清晰,空气里也立刻升起一些危险的气息。顾颖鹿忽然觉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不由自主的就轻轻抖了一下。

不安的感觉就已瞬间消弭,魏东遥只是抓着她,将她一把她塞回车里,嘴里嘟囔着:“冷了。走吧。”挫败的表情覆盖在薄暮之下。

钥匙转动,引擎发出沉吼,顾颖鹿调了调暖风温度,双手揉揉有些发僵的脸颊,低头抱怨着:“秋膘没贴好,果然不扛冻。”

“哼,你再贴也是A减。”魏东遥没好气的接了一句。

顾颖鹿瞬间黑线,这回是真有吃了他的心了,雷霆万钧:“魏东遥!你要死啊!!!”

看他紧抿的嘴角已是抽搐,仍犹自强忍着。

顾颖鹿不怒反笑:“我以德服人,内中自有胸怀。不是你这种肉眼凡胎的俗物能看到的。”

东遥嘴角终于裂开,肩头耸动,心肝肺都在胸膛里颤成一片。顾颖鹿气哼哼的抱肩而坐,没几秒就也败给了魏东遥那般内出血似的笑,忍不住也“哧”的一声出来。

过了一会儿,顾颖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东遥,嗯…生日快乐!”

笑意一下僵在魏东遥脸上,眼睛向她斜了一下,看她正满脸局促的又说:“那个,今天没有准备礼物…”

接着又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理由,语气也无赖起来:

“嗯嗯,不过,你看你都假装是007了…呃,不是,我意思是你开这个比詹姆士邦帅多了…嗳,反正,我也实在不知道能送给你什么。嘿嘿嘿,那个,我就口头祝福一下哈~”

“想得美!既然想起来了,就别琢磨赖账。礼物拿来!”魏东遥显然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顾颖鹿上下看了自己一眼,又冥思苦想了一阵,两手一摊:

“你看,咱们这会儿要是在市区里,我还来得及去找点什么来。这个外面…诶?魏东遥,你这到底是拉着我往哪儿去呢!”

“你放心,就你那A减的胸襟,我就算想把你卖了,也得有肉眼凡胎的能开得了天眼。”语气里不紧不慢。

“…”顾颖鹿终于一口气憋成了内伤。

见她无语,魏东遥却心情大好,一时间也舒爽无比,连眉梢上都仿佛堆出了喜鹊:“那这样,今天要么把你人送我,要么你就画幅画送我好了。你自己选。”

顾颖鹿是见惯了他这样的阴晴不定,有些虚弱的答道:“你要个卖不出去的A减干吗用,砸手里还得赔进吃的喝的。再说,我多少年都不画画了,工具都认不全了,还拿什么画给你。”

“砸手里就砸手里,家里反正缺个使唤丫头,养着暖脚用。不然,你就老老实实给我画画。”

“魏东遥,你这叫趁火打劫逼良为娼!”

“哼,我的人品你今天才知道?——喂!你说的什么浑话?”

顾颖鹿闻言一呆,顿时大条,立即聪明的选择闭嘴。车子七拐八拐的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而开,顾颖鹿辨认了一下,这才发现居然就是传说中蛰伏在翠明湖畔的中央别墅区了。惊叹的看着这片依山傍水而建的世外桃源,点头赞道:

“嗯!果然是有钱人的天堂!你的狡兔三窟,看外貌,属这里最好。”

魏东遥看着她笑笑,停在一处独栋前,大门应该是红外密码感应的,顾颖鹿听到滴的一声轻响,车子已驶入自动开启的大门。沿着庭院内的车道径直进了车库,再出来,训练有素的管家已经恭迎在宅门口,魏东遥一边帮顾颖鹿把脱下的外套递给管家,一边问她:

“晚上想吃什么?在这里就不用劳动你了,我让人去做。”

虽然早就见惯了东遥的奢靡做派,只是看着身边步步紧跟的管家陶德,顾颖鹿仍是觉得有点别扭。想了想,答道:

“呦,真难得,那我就坐享其成了。两份阳春面好了。”

魏东遥楞了一下,连陶德的表情也有些错愕,有时候,越是简单的东西,做起来反而越是为难。很快,东遥还是挑眉吩咐道:

“那就这样吧。做好了放在餐厅里就可以。不用管我们。”

顾颖鹿是第一次来,这个别墅区的时间不算长,知道他大约也是才住进来不久,装修仍是魏东遥一贯的品味,她总说他是低调的奢华,闷骚的奢侈。跟着东遥的脚步一起往楼上露台而去,刚踏上楼梯,随着光线角度一变,地板的颜色也随之发生变化,顾颖鹿失笑:

“我说这满屋子的靡靡之香哪儿来的呢。你钱烧手还是怎么的?拿玉檀木来铺地板!”

魏东遥给她一个刮目相看的表情,说:“看来你这一年多的时尚版还真没白混,眼够毒的啊。李时珍不是说它能消风祛热散毒,还能提神醒脑,我这不是还省大夫钱呢。”

顾颖鹿直摇头:“你的品位也就这样了,什么样的房子到你手里,都能被你整成一个销金窟!”

“呦,终于不说我销魂窟了?看来我品味还是颇有提升。”仍是自我感觉很好的答了她,顾颖鹿听的一时很有些无语凝噎。

再回到餐厅,两份阳春面已摆上来,汤色清透,却散发出浓郁的鲜香,上面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面碗前还配着两碟松子虾仁和葱油笋尖,看着就有食欲。顾颖鹿毫不客气的端起碗就往嘴里送,顿时被烫的直龇牙,犹是艳羡不已:

“啧啧,你这是哪儿找的厨子?这面汤肯定是用竹荪干贝鸡汤吊过!一碗面都能做成这样,我怎么想起刘姥姥吃茄鲞那段了呢。呃,算了算了,你们有钱人都不看红楼梦的。”

“送你两个字”,魏东遥拿起调羹舀了口汤,不紧不慢的喝了,说:“吃货!”

顾颖鹿狡黠的放下筷子,摇着尾巴的凑在他跟前说:“今天看在你过生日份上,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喏,这个长寿面可是替你叫的,我呢,是专程来陪着你吃的。怎么样,这个生日礼物符合你要求了吧!”

没等魏东遥开口,立即补充道:“诶!不许耍赖!不是你说的,要么送人,要么画画,我都亲自送人来陪你吃饭了,相当达标了吧?”

魏东遥没防着她是在这儿等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幽幽的吐了口气:“你原来跟少楠在一起时,也是总这么满脑子都是算计的么?”

寂静突如其来。几乎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魏东遥突然跳起来,慌慌张张的从酒柜里取了一瓶干邑,给自己倒酒的手也有些不稳。顾颖鹿忽然按住他,接过酒瓶,缓缓的将酒斟好,递给他,将自己手中的杯沿向他的略一倾斜,两只酒杯发出上好水晶杯所特有的清脆金属声响,伴着优美而绵长的余音。

顾颖鹿低垂着眼帘,轻声说:

“Happy Birthday!”

“鹿鹿,我不是…”

话没说完,顾颖鹿手指已按到他嘴上,小声说:“我知道的。我知道…是我不好。”

魏东遥看着她已从心底涌出来的痛色,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忽然,张嘴就将她按在他唇边的手指咬住,顾颖鹿一惊,抬头,是一双一黑到底的狭长凤眸,那盛着的温暖笑意,叫人熨帖而心安。

一如六年之前。就是这眉眼的主人将她拯救出来,一路的不离不弃,却又总是跟她之间,隔着熟悉而遥远的距离。

掌心已握住她,他修长的手指略带些凉意,却柔韧而舒适。唇角在她细软的指间摩挲着,眼眸中的温软情丝渐盛。

顾颖鹿呆呆的看着他已站在自己面前,柔软而坚决的吻向她,湿润的舌尖抵开她,在温暖的气息中攫住她,深刻而隽远的探入她的深处,像是要去叩问她的心田。她从未想过他会对她有这样执着而绵长的交缠,竟是丝毫不被她的挣扎和犹豫所干扰,细细密密,缠缠绵绵,却又小心翼翼,连喘息声都带着隐忍。

许久,顾颖鹿失魂落魄般靠在他并不打算松开的手臂里,认识了他这么久,她就是再迟钝,也不会看不懂这个吻的分量了。

总算记起来问他,有些迷惑和不确定,又像是在问着自己:

“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的含混,语不成句,但他知道她在问什么。沉默了一下,忽然一笑,语气里已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眸光却避开了她:

“既然已经美色当前,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接受?”

他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出来那个其实只有两个字的答案。一直。

6年,8年,甚至可能还要追溯到更早,早到甚至连他也并没有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发生。

就像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要命的喜欢上了那幼稚动画片里的主题歌:

“喜羊羊 美羊羊 懒羊羊 沸羊羊 慢羊羊 软绵绵 红太狼 灰太狼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天空因为我变得更蓝,白云因为我变得柔软,有什么难题去牵绊我都不会去心伤,有什么危险在我面前都不会去慌乱,就算有狼群把我追捕,也当作游戏一场,在什么时间都爱开心,笑容都会飞翔,就算会摔倒站得起来,永远不会沮丧,在所有天气,拥有叫人大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