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解意微笑,“只是你变得更年轻了,让我真有点不习惯。”

“别说我,我也一样不习惯。”容寂有些无奈,“主要是身份的问题,这个陈忆榕应该是个很普通的人,跟所有正常人一样,对黑社会肯定很畏惧,对于当官的多半也是比较听话的,要我做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人,我还真不适应。”

“那倒是。”解意与他坐在阳台上的花园里,一边喝茶一边观赏夜景。想着容寂对别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忍不住好笑,“你可是叱咤风云惯了的人,这下怎么能从一个普通人再转化过去呢?总不能装一辈子,那太难受了。”

“肯定不能装一辈子,我是一天都装不下去。”容寂有些无奈,“所以我才要让路飞迅速查清他们的底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资利用的机会。”

“嗯。”解意点头,“以后,无论你做什么,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

“好。”容寂轻笑,“反正我们两个都是文人,真要搞什么事,还是得找专家,譬如退役的特种兵之类的人,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要挣钱。”

“那没问题啊,我还有些钱,你可以拿着做点事。”解意马上说,“几千万还是有的,够吗?如果不够,我还可以找朋友借。”

“够了。”容寂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地笑道,“你先别急,我知道几个好项目,投资少,见效快,盈利大。等路飞把资料拿过来,我再想计划,今天不伤这些脑筋了。”

“好。”解意抬起手来,慢慢地从他脸上抚过,微笑着说,“你会有感觉吗?”

“当然有。我进入这个身体好几天了,什么感觉都很清楚。”容寂低低地说着,将他拉过来,吻住了他的唇。

解意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热烈依旧的吻。虽然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但属于容寂的独特气息仍然扑面而来。他抬手将容寂紧紧抱住,如痴如醉地沉溺在这个激烈缠绵的亲吻中。

良久,他们才停下来。两人的胸口都急促地起伏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容寂叹气,“这个身体的伤刚好,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抱你。”

解意只觉得头晕得厉害,靠在他身上笑道:“算了,还是养一养再放纵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对。”容寂拉他起来,带着他进了浴室,在温热的水中拥抱亲吻,温柔缠绵。

两人到后来都有些站不住了,只得靠在墙上,互相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把水关上,拿过浴巾来擦干净身体,一起出去躺到床上。

容寂放松地躺平,握住他的手,长长地吐了口气,轻声说:“我现在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活过来了。”

解意反手将他的手握紧,开心地笑道:“我也是,终于知道你是真的回来了。”

第5章

两人都身体虚弱,二是情绪激动,所以后来安静以后感觉很疲倦。当晨光照亮上海时,他们仍在沉睡,是一阵接一阵的门铃把他们吵醒的。

解意嘀咕,“谁啊?一大清早的,肯定不是小思。”

容寂翻了个身,懒懒地说:“反正不可能是找我的。”

解意只得起身,在睡衣外面套上睡袍,出去看了下门上的猫眼,发现外面有个年轻男子,应该是陌生人,却又隐隐的有点眼熟。他想了一下,便开了门,温和地问:“您找谁?”

那位男子的声音比他还要柔和,礼貌地说:“我是陈忆榕的三哥,这位是我大哥。”

解意微微一怔,向旁边看了一眼。门外这两人都穿着西装,相貌端正,气质沉稳,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他不动声色地让开路,“两位请进。”

陈三客气地点了点头,做个手势让自己的大哥先进去,这才随后跟进来。

“请坐。”解意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见已经十点多了,倒不能怪别人无礼,只能怪自己生活没有规律。

“对不起,打扰了,我们不知道解先生起得这么晚。”陈三微笑着道歉。他身边的人一直不苟言笑,坐在沙发里审视着解意。

解意给他们一人沏了一杯茶端过来,然后说:“我不用上班,一般晚上才作画,所以起得也晚。对不起,请等我两分钟。”

陈三立刻礼貌地做了个手势,“解先生请便。”

解意进浴室漱口洗脸,然后走到卧室去,把门关上,一边飞快地换上休闲装一边看着床上的人,笑着轻声说:“你大哥和三哥来了。”

容寂猛地睁开眼,唰地坐了起来。解意连忙对他摇手,“你别出去,还是我来应付吧。”他系上衣扣,倾身凑到容寂耳边,声音很低很低,“他们要问起,只好先说我打算包养你了。”

容寂啼笑皆非,但也只能点头。他现在的身份没钱没权没地位没势力,连怎么与解意相识、相爱都找不到合理的借口,除了让解意装作有艺术家的怪癖,就是喜欢他,非要包养他,其他还真没什么理由能解释他们在一起的原因。

解意轻笑,“所以你现在得装作羞于见人的模样,暂时不要出去。”

容寂立刻躺下去,做了个“一切交给你”的手势,便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解意带上房门,走到客厅去,给自己做了杯咖啡,然后坐到两人对面,微笑着问:“两位陈先生有何贵干?”

陈三笑得如春风一般和煦,“解先生,忆榕是我们的四弟,以前我们不知道,父亲去世以后留有遗嘱,我们才把他找回来,所以对这个弟弟都比较心疼。他在小城长大,生活圈子很窄,是个老实人,这次刚从医院出来,在家里都没过夜就跑到上海来,害得我们兄弟非常担心。本来我的助手给他定了酒店,可我们却听说他没在那里住,而是在解先生这里住了一夜,这让我们非常奇怪,所以想赶来看看。解先生,你和我四弟是什么关系?”

“诚如你所听所见,我和他住在一起。”解意潇洒地耸了耸肩,“两位陈先生不会对此有什么不快吧?”

“我们当然不会歧视同性之间的感情,可是,我四弟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结过婚,跟妻子很恩爱。请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会决定在一起的?”陈三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光彩夺目的男子,“解先生,据我所知,你过去的男友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要么像林思东那样有钱有势,要么像马可那样有才有貌,你怎么会看上我四弟的?论财富,准外貌,论才气,论地位,他样样都远不如你,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两个人在一起,其实过的不过是平常生活,相处的点点滴滴才重要。”解意泰然自若,“首先,他有一手好厨艺,让我非常喜欢,一日不食便一日不欢;其次,他是个非常温柔的人,跟他在一起,我没有压力,感觉很舒服;第三,他年轻,有活力,未来便有无限可能。如果陈先生觉得这些还不够,那我还可以列出四五六来。”

陈三笑了,“解先生真是名不虚传。”

解意微微欠身,“过奖了。”

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说话了,“我叫陈智凡,是陈家的老大。他是我家老三,因为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大家都叫他陈三,你也可以这么称呼他。”

解意洒脱地说:“如果两位陈先生不介意,我可以跟着小榕叫你们大哥、三哥。”

陈智凡目光犀利地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地问:“解先生是打字主意要跟我家老四在一起?”

“对。”解意一副“我是有钱人”的味道,“他已经跟我说过,令尊给他留下了两套房子和一家印刷公司,可他对印刷那一行半点兴趣也没有,所以不想接手。他最想做的是开家西餐厅,我觉得这没问题,而且在上海应该生意很好。印刷公司就还给你们吧,虽然他在接受遗产的文件上签了字,但公司的股份变更手续应该还没办,可以直接办给你们或者你们指定的人,他就不要了。”

“这得他亲自来说,并且到公证处声明放弃遗产,并签署一系列法律文件。”陈智凡毫不客气地看着他,“还有,他不能留在上海,这对他很危险。想开餐厅也可以,必须到我们那里去开。”

“有什么危险?”解意不解,“做生意在哪里都可以的,我们合法经营,依法纳税,有什么危险?”

“如果他留在上海,随时都会有子弹射向你们,也可能是突然有汽车在路上撞过来,或者头顶上的广告牌忽然砸下。”陈智凡冷冰冰地说,“这些都是危险。”

解意皱眉,“你们惹了什么事?怎么听上去有那么多麻烦?”

“我们没惹事,总有事来惹我们。”陈智凡冷笑,“我给你们两天时间,如果不过来,我叫人绑你们过来。”说完,他起身就走。

解意有些恼怒,“喂,你什么意思?”

陈智凡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大步离去。陈三笑眯眯地说:“我父亲早就不管事了,我哥当惯了大家长,说话一向如此,请解先生谅解。你们准备准备,这就回来吧。我明天叫人给你们打电话,替你们订机票。”

“就算是家长也不能强人所难吧?小榕又不是未成年,他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解意真的生气了,“你们凭什么逼他?”

“我们也不想逼他。”陈三轻笑,“可他既然当了陈家的人,就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说着,他优雅地微微一躬身,“解先生,告辞了。”

第6章

解意关上大门,走进卧室,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两个哥哥可真厉害,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气势堪比黑手党教父。”

容寂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笑着说:“你也很厉害啊,一直滴水不漏。这个陈忆榕以前是做什么的我们都不知道,所以你都没说我不懂印刷业,而是讲我不感兴趣,真是半点漏洞也没有。”

“这算不得什么,敷衍一下的把握我还是有的。”解意皱了皱眉,困惑地说,“他们硬要逼你回去做什么?背黑锅?当打手?”

“你看我像那个材料吗?”容寂轻松地笑着,起身下床,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们要逼我回去,我就回去看看。我已经很多年没尝到过被人逼迫的滋味了,现在倒是可以经历一下。”

解意听他这么一说便豁然开朗,“好啊,你想回去玩玩,我就陪你过去。”

容寂回头对他一笑,“要路飞今天就把资料发过来。”

“好。”解意笑着点头,却没打电话,而是到厨房去弄早点了。

其实用不着催,路飞一直在快马加鞭地干活,晚上就把他们要的全部资料发过来了。

陈家的背景非常惊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他们在南部那个大省的东部占据了半壁江山,可谓“陈家的人跺跺脚,东部便要抖三抖”。那个省的西部属于风云帮,陈三的本名其实并不奇怪,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别人提起,因此一般人都不知道他的本名。陈三与风云帮的帮主白啸风关系密切,而陈家的大部分行业都是陈智凡在经营,陈家老二是女儿,叫陈丽水,从小在道上混,基本上不识字,没文化,但性格泼辣,敢打敢拼,在江湖上也是响的大姐大。跟陈三一样,她也有自己的生意,财源滚滚,客似云来,在东部地区,目前还没人敢与她正面对垒。

说到陈家老四陈忆榕,资料相当少。他的人生轨迹很单纯,其母是被陈老爷子所骗,以为他没有妻室,等到怀孕了,才知道他早已有家,还有三个孩子,陈老爷子的老婆在江湖上也是有字号的,如果让她知道此事,肯定会带人去砍了他们母子,陈老爷子便将他们安置在外地的一个小城,几十年不敢声张。陈忆榕出生后生活条件不错,但也并不是很富裕,基本上吃穿不愁罢了。他在户口所在地上的幼儿园、小学、中学,成绩一直不上不下,后来考上当地一所杂牌大学,混了个企业管理的本科文凭,出来后在一家贸易公司工作,业绩也不好不坏。二十六岁时在母亲的安排下相亲,平平淡淡地交往半年,娶了一位小学老师。最近得知其妻已怀孕,其母很高兴,带着儿子、儿媳出去选购婴儿用品,结果被高空坠落的广告牌砸中,两死一伤,妻子更是一尸两命。当时的事故调查报告、医院的病历和其母、其妻的死亡证明都附在后面。有没有蹊跷现在还看不出来,反正事故调查报告上的结论是广告牌的制作质量问题造成了这起惨剧。

“被广告牌砸死的。”解意摇头,“这个陈忆榕还真够倒霉的,一死就死全家。”

容寂凝神看着那些报告,轻声说:“我看很有可能是陈老太爷的老婆干的。”

“那位老太太还活着?”解意又去翻资料,看了半天,眉头皱得更紧,“这老太太的命可真硬啊,靠你现在这小身板儿,只怕拼不过她。”

“我干嘛要跟她拼?胜之不武,不胜为笑。他们的地盘又不在上海,我还真不相信了,他们敢在上海胡作非为。”容寂冷笑,“这几年,打黑扫黄就没停过,惹火了我,叫路飞找公安部的朋友,从上面派钦差大臣下去,直接把他们一锅端。”

解意的眉心松开了,对他说:“你在外面可不能拿出这种气势来,怎么也得有个过程。我们得想想,要做什么行业,才能顺理成章地让你变成以前容哥的那种气魄。”

“那倒容易。最近房地产大热,我们可以做那个,而且我们在地产界有不少朋友,也容易进入。”容寂翻到最后的一份资料,忽然笑道,“小意,这个孩子有点像你。”

“是吗?我看看。”解意拉过电脑,仔细看着屏幕上的资料。

最后面几份都是旁枝末节,不是很重要,但是与他们调查的人有关。现在出现在解意面前的这个人叫许幽,是地产业钜子,仅治理东河一个项目就投资了上百亿,相当大手笔。他长相俊美,气质冷清,少年时是当年的高考状元,非常有才气,却至今未婚,据说与风云帮的帮主白啸风过从甚密,跟陈三也有比较深的关系。

“真有意思。”解意颇感兴趣,“他开发的有些项目我有点印象,似乎当年是程远接下的装修,回头我再问问看。”

“嗯,这事不急,目前看来并不重要。他跟陈三的关系可以先放在一边,现在我们要打算一下,过去以后怎么办?”容寂冷静地说,“我们可以先开个西餐厅,以不变应万变,既然陈家兄弟说要保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需要我雇保镖吗?”解意调侃道,“我可以装成是个钱不太多、人比较傻、有怪癖的艺术家。”

容寂哈哈大笑,“算了吧,这跟你一贯的形象不符。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个清高低调、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我去当西餐厅的大厨。”

解意忍俊不禁,“真是一对奇特的组合。”

容寂沉吟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陈家所在的玢城是个二级城市,但近两年在全力扩展规模,已经可以比得上一级城市了。市政府初步规划,要在全市建八个加气站,当地人不是很懂这个,但北京、上海、广州之类的公司已经有不少人想要去拿这个项目。我当年和他们的市长谈过,为避免垄断,一家公司最多只给两个。你一到玢城就去注册一个能源公司,然后请路飞过来帮忙,拿下两个加气站的项目,立刻动工。每个气站的投资不过三百万,你手里的钱搞两个加气站是没问题的。我这里有一百万,也放到公司里,算是与你合资。虽然你是大股东,但你要搞艺术,懒得弄这些,于是由我来当执行董事、法人、总经理,你继续画你的画,这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加气站一搞起来,那就是会下金蛋的鸡,而且不用天天看着。然后我们再搞西餐厅,可以想怎么玩怎么玩。”

“好。”解意一拍桌子,“听你的。”

第二天,容寂到酒店退房,总台小姐笑着递给他一个信封,“先生,这是您的机票。”

容寂道了谢,提着行李到解意那里。两人稍作收拾,便直奔机场,登上了飞往玢城的航班。

第7章

走出机场,孙世安已经带着司机在外面等着了。一见他们出来,这位年轻人对解意的风采显然有些估计不足,脸上略微露出惊讶之色,随即便控制住,热情地上前与解意握手,“解先生,久仰,久仰。”然后恭敬地对容寂说,“四公子,请上车吧。”

司机上前接过他们手上的旅行箱,一手提着一手拖着,跟在他们后面走到停车场,先把车门打开,然后把箱子放进后备箱。他行动敏捷,显然训练有素。孙世安拉开后车门,请他们两人坐进去,然后自己坐到副驾位,系上安全带。司机打理好一切,这才过来上车,平稳地驶了出去。

看着车子上了机场高速,孙世安回过头来客气地问:“解先生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解意很温和地微笑,“我到过的地方不多。”

“解先生太客气了。”孙世安礼貌地说,“您走遍大江南北,我们这是小地方,自然不容易走到。”

“孙先生过奖了。”解意继续温文尔雅地微笑,“我是随兴所至,想到哪里走到哪里,不太有计划,而且比较喜欢自然环境保存得比较好的城市。我听小榕说,陈府是座精美的大宅,心里很是向往,希望到时候能够参观一下。”

“这没问题。大公子、二小姐、三公子都知道解先生是艺术家,一幅画千金难求,想要看看陈府,他们是不会反对的。”孙世安不急不徐地说,“届时我可以陪解先生到处看看。”

“谢谢孙先生。”解意微微欠身,“那就麻烦了。”

“解先生请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孙世安与他寒暄完,这才转过身去看前面,偶尔为他介绍一下本地风光。

解意含笑倾听,适时反应,态度和蔼可亲,让人无可挑剔。容寂沉默地坐在他旁边,看上去似乎是做惯了老实人,不太适应他们对答如流的场面话,其实是心情轻松地养神,顺便于不经意间观察一下孙世安这个人。

上次他急着要到上海去找解意,而且准备一去不返,因此对这个人并没有多留意,只注意自己不要露出破绽就行,现在被两位陈公子逼着回来,他自然就要仔细观察陈家的每一个人了。这位孙世安是个相当精明强干的人,可以与当年的路飞媲美,但比起现在的路飞来就要稍逊一筹了。解意有七窍玲珑心,他自己更是身在高位多年,应付起来完全游刃有余。

汽车开进陈府,解意眼睛一亮,“果然精致,这大宅有年头了吧?还是以前的房子好,是真正用心做出来的,哪像现在的房地产?说什么绝版,其实基本上都是大路货。”

容寂实在忍不住,转头看着解意笑。当年他的集团也在做房地产,而且全是解意装修的,现在却把他们自己一起说进去,认为都是大路货,倒让他觉得这孩子还是那么可爱。解意知道他笑什么,笑眯眯地迎向他的目光,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戏谑,让他差点笑出声来。

解意是著名的艺术家,他夸这所宅子,那个份量比一般人就大得多,孙世安很高兴,立刻说:“这是陈家的老宅,老爷子有办法,一直保着没让人破坏。”

“太有价值了。”解意这话发自肺腑,一下车就情不自禁地凑近去研究建筑外墙的砖雕,看得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容寂一向是宠他的,这时自然也不会去阻止或者提醒,只是微笑着站在他身旁陪着,任他想看多久看多久,想怎么看都行。反正这里也不是龙潭虎穴,他们又没什么事,根本不用急。

能到陈宅里来的人无论是在哪条道上混的,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孙世安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形,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只好先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陈智凡和陈三都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看了半天,都有些诧异,看着解意专注的神情,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们也不禁有些自豪,对他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

解意看了半天,把那个小巧而精致的雕刻的每一根线条都记在心里了,这才抬起头来。一眼瞧见台阶上的两个人,他才反应过来,却没有丝毫失礼后的窘态,依然落落大方地微笑,赞叹道:“实在太美了,一砖一瓦都如此精细,让人叹为观止。”

陈智凡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客气地说:“家祖父如果在世,一定会将解先生引为知己。”

解意缓步走上去与两人握手,愉快地笑道:“能看到如此美丽的建筑,真是不虚此行。”

陈三很爽快地说:“如果解先生愿意,可以住在寒舍,自由参观。”

“多谢三公子的慷慨。”解意回头看了一眼容寂,“如果小榕也住在这里,我当然求之不得,如果小榕在外面住,那我只能多谢三公子的好意,却不能接受了。”

他这番话说得虽淡,却是情深意切。容寂没有吭声,只对他轻轻一笑,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智凡微一皱眉,不悦地问:“看来,你们是怎么也不肯分手了,是吗?”

“是的。”解意温和地说,“世界上任何力量都不能分开我们,就算是死亡,也无法让我们分离。”

第8章

显然陈智凡与陈三兄弟都被解意那句话震撼了。

陈智凡已经结婚,妻子是父母安排,贤惠安份,嫁过来就连着生下一子一女,然后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是百分之百的传统女性。陈智凡对她是满意的,但从来没有产生过那种电影电视小说里描写的所谓爱情。他一向认为世界上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因而父亲在外另有女人孩子的事他也从来不认为那是什么爱情,不过是男人花心而已,这在江湖上并不少见。做人要理智,不能被感情冲昏头脑,否则就很危险,这是他一向的认知。

陈三是相信爱情的,许幽与白啸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但他认为那是特例,因为许幽是白啸风养大的,所以两人打不散、拆不开,在爱情之外更多的应该是感情与习惯吧。

然而,眼前这位优雅漂亮的男人却用温和的笑容告诉他们,世界上是有这种传说中的爱情的。连死亡都不能让他们分离,那是怎样的坚定?他们一个是文弱的艺术家,一个是无所作为的平庸之辈,彼此之间怎么可能生产如此强烈的感情?

两人想着,将目光一齐投向一声不吭的那位四弟。

容寂一直站在解意身侧,这时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轻笑着说:“大哥,三哥,他说的就是我要说的,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不会分开。如果陈家容不下我们的感情,我可以立刻离开。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我都不要,房子、股份都还给你们,甚至三哥为我要回来的一百万赔偿金我也可以不要。”

“那你打算靠什么生活?”陈智凡冷冷地看着他,“难道让人包养吗?”

陈三笑了,“大哥,都是兄弟,何必说这样的话,伤了和气?来来来,解先生远来是客,请进屋坐吧。”

“多谢。”解意礼貌地点头,从容不迫地走上台阶,与他们进了主屋,在客厅坐下。

容寂很自然地坐到他身旁,神情平静。解意看着他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陈氏兄弟。他们没有什么亲昵的举止,但彼此之间却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默契与亲密,陈智凡和陈三都曾经看到过这种男子与男子相处的情形,那就是白啸风与许幽。可他们这个四弟与解意以前应该并不认识,怎么可能有这种需要经过长期的共同生活才可能养成的默契?

等工人为他们端上茶来,陈智凡才轻咳一声,淡淡地问:“解先生,你和小榕是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

这个问题解意早就和容寂商量过,这时对答如流。他微笑着说:“小榕两年前跟上司到上海来出差,晚上陪客户到酒吧玩,当时我和朋友也去了那家酒吧。后来有人醉酒闹事,打了起来,混乱中我被人推了一把,差点摔倒,正撞到小榕身上。他们的桌子也翻了,酒洒了他一身,他却没管那些,护着我出了酒吧。我觉得过意不去,一定要谢他,后来请他吃饭,跟他交上了朋友。我那时候很累,特别是精神上感到很疲惫,而他是个温柔的人,带给我极大的慰藉。我很喜欢他,后来就去他住的城市看他,一来二去,就有感情了。他那时候有家,我们不能交往,现在他孤身一人了,我们就决定以后都要在一起。”

“哦,是这样啊。”陈三笑着点头,“这倒是缘分。”

“我也觉得是这样。”解意愉快地说,“这是上天安排的一件很奇妙的事,我和小榕都认为不能辜负。”

陈智凡看了看他,再看向容寂,微皱着眉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开餐馆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懂这一行吗?”

容寂很老实地说:“我会做很好的菜,至于管理,可以请经理人。”

“荒唐。”陈智凡很生气,“我们陈家的人怎么能去做厨师,让人取笑?”

容寂只好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微微低下了头。

“请恕我直言,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应该是他自己的事吧?”解意温和地笑道,“大公子,小榕虽然是陈家的人,但之前并没有享受到陈家的荣耀,现在也就没有义务为陈家争光。”

陈智凡的目光倏地变得冰冷,隐含杀气。自他出生到今天,凡是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的人都已经成了死人,没人能够挑战他的地位与威信。

解意恍若未觉,微笑着把他们的打算和盘托出,这也是他们事先议定的备用计划,“大公子,我打算在这里搞两个加气站,交给小榕经营。以后的事再说吧,现在也不急。”

“加气站?”陈智凡疑惑地看着他,“那个会有利润吗?”

“我不是专业人士,解释不清楚,不过,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加油站。”解意潇洒地做了个手势,“现在油价飞涨,以后的汽车会越来越多地用天然气做燃料。”

陈智凡恍然大悟,“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拿下来。”

“据我所知,政府规定是一家公司只能拿两家,我就只打算要两家,剩下的六家,我相信你们会有办法。”解意轻描淡写地说。

“那当然,无非是出三家公司去拿嘛。”陈智凡脸色缓和下来,转脸看向容寂,询问道,“你会经营这个?”

“嗯。”容寂点头,“我对能源交通方面的事比较感兴趣,以前琢磨了很长时间,自我感觉还是有把握的。”

陈智凡虽然以前没见过他,但通过资料知道,他是个从来不夸大其词的人,既然说有把握,应该还是可信的,于是点了点头,“那我们拿下来后都交给你管,至于到时候怎么管,利润怎么分,你可以拿个方案出来。”

“好。”容寂也没有推辞。他这位大哥说话全部是陈述句,完全不容置疑,他如果不肯干,只怕会立刻触怒他。而且他确实对这事有兴趣,两家是做,八家也是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陈三高兴地一拍手,“好好好,小榕到底是我们陈家的人,以前主要没机会,所以才无所作为,现在大哥给你一个舞台,你就好好表现吧,别辜负了我们的信任。”

容寂立刻点头,“谢谢大哥,谢谢三哥,我会好好做的。”

陈智凡的脸上微露一丝笑容,吩咐道:“叫他们开饭。小榕,你和解先生就住在家里。我会让他们派几个弟兄保护你们。以后出门要当心,虽然这是我们的地盘,可总有些不长眼的垃圾想来搞事,不可不防。”

容寂的脸上出现惊愕的神情,半晌才有些勉强地说:“那好吧。”

陈三立刻安慰他,“大哥也是防患于未然,其实你不用担心,在这里,敢惹我们陈家的人不多,你们会很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