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寂笑着点头,跟着他走进包间。

等到过了两点,那帮客人才兴至而归。陈家三兄弟看着没大碍,其实走起路来都有点轻飘,不怎么稳。他们的保镖簇拥着他们走出夜总会,分别上车,一起回大宅。

几辆车驶出热闹的娱乐区,开进安静的林荫大道,忽然有一辆重型厢式货车横里冲出,将他们拦住。那些保镖久经考验,应变极快,立刻急刹车,随即掉头。这时,另一边也蹿出一辆大货车,打横拦在路上,将他们堵住。

容寂坐在后座,被一连串急速地停顿、转弯弄得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身旁的保镖按倒,护在身下。

黑暗中,他听到密集的枪声如骤雨般突然响起。

第13章

容寂十分冷静,听着耳边枪声如爆豆一般炸响,还有低低的呼喝声,心里并未害怕,只是敏锐地判断着外面的情况。

枪战只持续了几分钟,便有很多个急刹车的声音响起,接着有个年轻的声音高呼,“三哥,我们来了,你们坚持住。”

容寂听到身边有人长出一口气,“这下好了,阿杰带人赶来了。”

枪声比刚才更为激烈,方向却变了,基本上都没有再射向他们,而是改而向包围圈外。载着陈氏三兄弟的三辆车立刻发动,向外冲去。前来增援的人已经将路口的堵截撕开,他们顺利突围,在寂静的夜色中疾驰而去。

护着容寂的保镖这才直起身来,关切地问:“四公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我很好,谢谢。”容寂坐起来,转头打量着他,“你呢?受伤没有?”

那个保镖憨厚地笑道:“擦破点皮,没事。”

容寂眼神一凝,“我看看,伤在哪里?”

他本来将气势尽皆收敛,打算做起生意来才逐渐放出,回归本色,这样就不会让人起疑,此时有些急切,那股骨子里的气概骤然散发出来,让那个保镖一怔,竟然不敢违抗,乖乖地说:“肩头被子弹划过,没伤着要害。”

容寂借着偶尔闪过的路灯光看着他肩上,他穿着浅色衬衫,依稀仿佛有一团深色的印迹在慢慢扩大。容寂有些担心,“我给你包扎一下吧,至少止住血。”

“多谢四公子关心。”保镖不敢劳动他的大驾,便对坐在另一边的保镖说,“小石,你帮我包一下。”

容寂也不坚持,将身子贴紧座椅,让他们两人可以互相包扎伤口。另一个保镖的手臂被打中,容寂这才看到,又对他表示了关切。

说话间,他们的车如风驰电掣般冲进陈宅大门。容寂被保镖护着下了车,却看到前面车里的人是被抬出来的。几个保镖也伤得很重,有些撑不住,便一迭声地叫着守卫宅子的护卫,“快快快,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受了重伤,过来把他们抬进去,华叔,快叫医生来,快。”

容寂一怔,随即飞奔过去,见陈智凡和陈三都双目紧闭,浑身是血,不由得愕然。陈智凡的保镖还有人只受了轻伤,将他背进屋里,陈三和自己的人是刚才枪战的主力,都伤得很重,此时摇摇欲坠,看着令人心惊。容寂立刻上前将陈三抱起,急步向屋里走去。

本来已是深夜,大宅里的人都睡了,这时灯火通明,混乱一片。华叔一边套衣服一边跑出来,一看这情况,马上拿起电话打给陈氏的私人医生,让他们立刻过来救人。以前曾经发生过这种情况,不过是陈老爷子遇伏,因此大家都有经验,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将陈智凡和陈三送到各自的房间里放到床上,止血、包扎,等着医生过来。

容寂的身上和双手全是血,站在陈三床边看了一会儿,见他的几个手下做起事来井井有条,便出去想看看陈智凡。他刚出门,就看到解意顺着走廊向这边飞奔。他连忙迎过去,抢先说:“我没事,没受伤。”

解意一直呆在画室,听到他们上楼的动静便出门察看。只见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人,他连忙拉住一个工人问:“怎么回事?”

那个工人急急地说:“三位陈公子被人打伤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解意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朵嗡嗡作响,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那个工人已经跑去做事,他左顾右盼,朝着闹得最厉害的方向奔去。

看着容寂满身鲜血,当初在巴基斯坦的那一幕又重现眼前,他浑身颤抖,将容寂紧紧抱住,喉头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容寂明白他的心情,使劲回抱住他,在他耳边温柔地说:“你放心,我没事,真的没事,这血是三哥身上流出来的,不是我。”

解意的脸苍白如纸,一颗心怦怦直跳,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手脚冰凉,似乎身在冰天雪地之中。过了很久,他才呜咽出声,“容哥,那样的事不能再来一次了,我会受不了的。”

容寂知道他说的是在巴基斯坦的那件事,顿时想起自己死后的灵魂看到的那些情景,心里不由得疼痛难当。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坚定地承诺,“不会的,绝不会再来一次,你相信我。”

解意将脸埋进他的肩头,好一会儿才不再发抖,渐渐平静下来。容寂拥住他站到墙边,免得挡住别人的路,等他的情绪缓和,这才柔声说:“你先去睡,好吗?我去看看大哥、三哥,他们伤得很重。”

解意哪里肯离开他,“不,我跟你在一起。”

容寂便不再劝他,拉着他一起走到陈智凡的房间。

两位外科医生已经带着护士赶来,华叔叫人把长条桌子搬上楼去,铺上垫子和消过毒的台布,做成简易手术台,以便就地做手术。医生将陈智凡伤口里的子弹取出,利落地缝合、上药、包扎,再指挥府里的人小心翼翼地将伤者移到床上。

两位陈公子都昏迷不醒,这里自然就只有陈四公子当家作主,医生对容寂说:“大公子的伤不碍事,没有生命危险,先输完液,明天我再来给他换药,护士会一直留在这里照顾。”

容寂点头,向他道谢,然后急急地赶去看陈三。

这边的手术还没完,陈三中的弹比陈智凡要多,伤得更重,医生将留在体内的子弹取出,被穿透的伤口都处理好,指挥着将人移回床上,这才转头对容寂说:“三公子的伤比较重,如果这三天里没有发烧,就不会有危险。他失血过多,现在夜深了,没办法输血,我带着他的血样回去,等天亮了再从血库调血过来给他输。”

容寂当然听医生的,知道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不由得松了口气。经过这么连番折腾,他也筋疲力尽,交代了华叔几句,让他注意派人轮流替换着照顾两位兄长,便带着解意回房。

他脱下沾满鲜血的衣裤,进浴室去清洗,解意的手仍然在轻微颤抖,看着扔在地板上的血衣心悸不已。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他终于忍耐不住,拿起手机拨路飞的电话。

路飞跟容寂一样,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号码一般很少告诉别人,解意一拨就通,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喂,解总吗?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很急,非常担心。解意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更别说在这样的时间,肯定是出了大事。

“路飞…对不起打扰了…你…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尽快过来一趟?”解意竭力控制,路飞仍然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没问题,你在哪里?”他没有丝毫犹豫。

解意立刻告诉他自己所在的城市,路飞马上说:“天一亮我就买最早一班航班的机票,立刻飞过去。”

解意这才放了点心,“好,你到了以后给我打电话。”

容寂穿着浴袍走出来,解意已经把沾血的东西全都用塑料袋装起来,扔进垃圾桶。两人相拥上床,容寂轻声把今天夜里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然后轻叹,“他们两个受伤,公司里的事必须得由我去撑着,这下得提前露出原形了。”

“会不会有危险?”解意很担心。

“做了陈家的人就有危险了。”容寂安慰地拍拍他的背,“没事,我能得到第二次生命,那就是欠了他们天大的情份,这点危险算不得什么。再说,做什么没有危险?你和我以前不也都遇到过很多危险,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想起过去那些风风雨雨,危险和痛苦,解意安下心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要陪你一起去做事,再也不要一个人留在家里提心吊胆。”

“好,做我的助理吧。”容寂轻笑,猛地翻过身去,压着他缠绵相吻,半晌才放松下来,重新躺好,柔声说,“快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两人都困倦已极,一放松下来就再也支撑不住,很快便沉沉睡去。

离他们房间比较近的另一个屋子里,陈三从麻醉状态中醒了一下,艰难地对身边的人说:“打电话给风哥…请他天亮以后过来一趟…还有晓舟…让他马上回来…”

第14章

解意醒来的时候,容寂已经不在身边了。他顿时急了,马上起床,迅速收拾好,便急匆匆地出去找他。容寂并没有离开陈宅,坐在厅里听孙世安和陈智凡的助理向他汇报工作。两人本来觉得他不怎么样,只是碍于他是自己老板的弟弟,而老板受了伤,这才不得不向他请示,等到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事情料理得妥帖周到,他们才吃了一惊,顿时不敢小瞧他了。

解意在楼梯上就看到了他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现在已近中午,他随便用了些餐点,只吃了五分饱就放下了。这时,路飞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航班号和飞机起飞的时间。

解意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二级城市,路飞现在是在北京,从那里过来只有一班飞机,下午起飞,傍晚到达,他没办法,再急也只能等着。解意起来后精神好了些,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也平静了些,不再像昨天夜里那样担惊受怕,听到他打电话来解释,赶紧说:“没事,没事,也不是那么急的,我晚上去机场接你。”

路飞见他的声音已恢复正常,估计他那里的情况不严重,这才放了心。

解意放下手机,正要去找容寂,忽然看到有几辆车浩浩荡荡地驶进大门,车牌号却不是本市的,不由得伫足观看。

这些车开到楼前才停下,前前后后下来的都是形容剽悍的男人,虽然没穿清一色黑西装,也几乎是在脑门上刻了“我是在道上混的”这几个字,让人不会认错。他们下车后都没有乱走,全都看着中间那辆车。

车门开处,从里面分别下来了三个人。

副驾位跳出来的是个秀气的男孩子,他满脸焦灼,一刻不停地冲进屋中,飞奔上楼,径直跑向陈三的房间。

从后座下来的两个人给解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位冷峻威严,一位俊美优雅,反差极大,但两人站在一起时却又有种很和谐的感觉。他们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并肩向屋里走来。

华叔立刻迎了出去,“风哥,幽哥,你们这么快就赶来啦,谢谢谢谢。”

那位高大英武的男子问道:“老三的情况怎么样?”

“伤得很重,目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华叔谨慎地说,“医生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都没伤到要害。”

“那就好。”那人点了点头,“听说陈老大也受了伤,是吗?”

“是啊,大公子、三公子、四公子昨天一起回来,在路上遇伏,只有四公子侥幸没事,大公子和三公子都中了枪。”华叔满脸忧虑,“现在没人主持大局,三公子才叫人给您打电话。”

“嗯。”那人站住了,“陈四公子在吗?”

“在。”华叔立刻向客厅指了指,礼貌地说,“四公子,这位是风哥,那位是幽哥,都是三公子的好朋友。”

容寂抬头一看,对这两位来客的气质风度大为赞赏,立刻起身过去,与他们一一握手,很客气地叫道:“风哥,幽哥。”

那位高大魁梧的男人看上去与以前的容寂差不多大,看上去非常沉稳。他打量着容寂,微笑道:“四公子,我听老三说起过你,今天初次见面。我叫白啸风,他叫许幽,听说老三出事了,我们立刻赶了过来。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看得出,他与陈三的关系非常好,对他很仗义,容寂笑着点头,“谢谢风哥、幽哥,你们也别叫我什么四公子,听着怪生分的。”

“行。”白啸风很爽快,“老四,你是老三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许幽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容,却很少说话。解意一直站在餐厅里,这时怕容寂仍得伪装老实人,一个人应付不来,便走出来,站到他身旁。

白啸风一怔,随即笑道:“这位是?”

容寂马上介绍,“他叫解意,是我的…伴侣。”

白啸风听他大大方方地说出“伴侣”这两个字,不由得很感意外。他热情地跟解意握手,“幸会,幸会。”然后转头看着许幽,亲昵地说,“这位解先生风采照人,跟你很像。”

许幽听说过解意的名字,一边跟他握手一边说:“解先生别介意,风哥喜欢乱开玩笑。解先生是大名鼎鼎的艺术家,我可比不上。”

“这话是骂我了。”解意轻笑,“许先生身家百亿,闻名遐迩,我自愧不如。”

许幽有些诧异,“解先生知道我?”

“是啊。”解意笑道,“程远是我朋友,他的远大装饰集团一直与你们在合作,我常听程远说起你。”

许幽恍然大悟,“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其实很小,如果理一下每个人的关系,就会发现,原来谁跟谁都认识。”

解意点头,“对,我也这么认为。”

许幽与解意一见如故,白啸风很高兴,便跟着容寂去看陈智凡和陈三。

陈智凡已经清醒,只是上半身被裹得严严实实,再加上疼痛、失血,让他浑身无力,只能躺着。看到白啸风和许幽,他有些欣慰地笑了,“风哥,幽哥,你们来得真快,没耽误你的事吧?”

“没事。”白啸风坐到床上,亲切地说,“是老三叫人打电话给我的。我一接到电话就要过来,只是那边的事要安排一下,这才尽了两个小时。小幽听说你和老三都受了伤,也很着急,叫上晓舟就一起来了。”

“哦,那就好。”陈智凡微笑,“晓舟那孩子只怕急死了吧?”

“那还用说,就差没弄两根翅膀插在身上飞过来。”白啸风略带调侃地道,“我反复告诉他三哥没事,他才勉强忍着。我都没敢让他开车,怕他会不要命地加速,肯定出事。”

“那是,风哥考虑得很周到。”陈智凡跟他不如陈三那么交情深厚,说起话来也不会肆无忌惮。他看了看站在白啸风身侧的容寂,轻声说,“老四,公司那边你先做着,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决定不了,可以告诉我,小事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容寂马上点头,“好。大哥,我会小心,不会乱来的。”

陈智凡只说了几句话就感觉很疲倦,容寂看出来了,便对两位客人说:“风哥,幽哥,让我大哥先休息,我们去看看三哥吧。”

“好。”白啸风关切地叮嘱陈智凡好好养伤,便跟着容寂走出房间,来到陈三的屋子。

陈三正在输血,脸色白得隐隐发灰,看上去就像全身的血液已经流空了。他一直在昏睡,他的情侣王晓舟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圈红红的,一看就很难过。许幽过去轻声劝慰了他几句,他微微点头,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不吭声。

白啸风轻声询问了陈三的伤势,容寂把医生说的话告诉了他。他轻轻点了点头,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这才走了出去。

他看着容寂,很关心地问:“你刚进陈家不久,没被这事吓到吧?陈三对你这个弟弟没什么别的心思,一直都很关照,现在他受了伤,希望你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想法,譬如与陈家脱离关系什么的。”

“不会,我怎么会有那些荒谬的想法?”容寂从容地笑道,“不管有多么危险,我跟大哥、三哥都是一家人,肯定要在一起的。”

白啸风点头,“那就好,也不枉你大哥、三哥辛辛苦苦把你找回来,又这么疼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面的客厅传来不小的动静,接着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怒喝,“华叔,你什么意思?我是他们的舅舅,过来看看外甥,有什么不对?你挡着我干什么?”

第15章

容寂听着那个嚣张的声音,不禁微微皱眉。白啸风淡淡一笑,“那是老太太的弟弟黄孝全。老太太家里就他们姐弟二人,父母走得早,她对这个弟弟一向很纵容的。你怎么样?能应付吗?”

“应该可以。”容寂对他笑了笑,转身走向楼梯。

客厅里有不少人拉拉扯扯,看上去有点乱,他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怎么回事?怎么闹成这样?简直不成体统。我们陈家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礼貌了?”

他声色俱厉,自华叔以下的所有工人、护卫都以为是一向冷峻威严的大公子来了,本能地收手退后,答道:“是。”

当中的一个中年男人仰头看过去,立刻冷笑一声,“一个野种,有什么资格说什么陈家的人?我们陈家不承认你。”

容寂冷冷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问:“华叔,这位先生贵姓?”

华叔很痛快地答道:“这位先生姓黄。”

容寂淡淡一笑,“原来是黄先生,‘我们陈家’这四个字你没资格说吧。”

黄孝全微胖,脸上有不少横肉,看上去特别凶悍霸道,这时听他那么放肆,不由得一怔,随即暴跳如雷, “你这个狗杂种,别以为让你进了陈家的门你就是陈家的人了,别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了。我告诉你,小子,我姐姐这就回来,倒要让你看看,陈家是谁做主?”

“无论陈家由谁做主,都轮不到你来叫嚣。”容寂非常冷静,“对不起,家兄生病,不能接待黄先生,华叔,送客。”

华叔和陈三的人都很讨厌这个人,一听四公子发话了,立刻一拥而上,放开手大干,迅速把人制住,拖出去扔到车上,然后围住车子,不让人下来,一起躬身说道:“恭送黄先生。”

黄孝全摇下车窗,继续冲着主屋破口大骂。容寂看向窗外,轻描淡写地问:“华叔,今天这花园浇了水没有?”

华叔心领神会,“哎呀,大家都忙,竟然忘了这事,我马上去吩咐。”

他一个电话打到花房,两个花工便背着塑料管子冲出来,将一头接到水龙头上,提着另一头边跑边放,一直拖到主屋前面,朝着庭院当中的花台便浇了过去。

黄孝全和他的人开来的几辆车就停在花台边,水柱如雨般洒下,有的直接射进车里,浇了他们一身一脸。骂声停顿一下,又响了起来,这时不单是骂“野种”,还骂“狗奴才”,不过,车子却没有再停下去,而是发动起来,一溜烟地开出大门。

几个在大门处守卫的年轻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朗声道:“快滚吧,以后别再来丢人现眼了。”

容寂看着那些人消失在门外,这才微笑着点头,“华叔,做得好。”

“多谢四公子。”华叔很高兴,“黄先生每次一来都会耍威风,大公子和三公子碍于老太太的面子,对他敷衍了事,从来没有这么强硬过,所以才让他得寸进尺,几乎要骑到我们头上来作威作福了,大公子和三公子的弟兄们都很烦他,只是公子不发话,大家都不便当真动手,今天才算是出了心头一口恶气。”

“原来是这样,那以后别再放他进来。”容寂平静地说,“就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预约一律不准入内。”

“是,我马上就吩咐下去。”华叔愉快地奔出屋。

白啸风跟在容寂后面,本来准备等他应付不了的时候出手相助,这时见他应对自如,不禁刮目相看,“真没想到,四公子真有大家风范,果然不愧是老三的兄弟,很给他长脸。”

“谢谢风哥。”容寂回头笑了笑,关切地问,“你们还没吃午餐吧,我马上叫厨房开饭,一起吃点。”

“行。”白啸风没有客气。

容寂传下话去,厨房很快就把饭菜准备好了。白啸风上楼把坐在那里不肯挪窝的王晓舟硬给拖下来,按到餐桌旁。解意和许幽并肩下楼,笑容可掬地坐在一起。容寂便和白啸风坐到一块。

王晓舟一言不发,脸色苍白,眼圈通红,基本上是食不下咽,如果不是许幽坐在他旁边,一定要他吃点东西,他早就跑上去,继续守在陈三身边了。

容寂和白啸风泛泛地聊了些生意上的事,但白啸风对房地产和能源行业都不是很懂,而他和陈三真正在做的行业也不能轻易告诉容寂,于是一直在闲聊,只是两人在骨子里都是成了精的,随便什么话题都能进退自如,因此气氛始终很轻松。

许幽和解意则聊得很投机,从地产说到装修,从规划说到设计,谈市场与艺术的矛盾与统一。两人喜欢的风格相近,做事的原则相似,一顿饭吃下来,已经成为莫逆之交。

白啸风看到许幽开心,自然很高兴,笑呵呵地道:“小幽,过来一趟收获不小吧?”

“是啊,没想到能看见小意,真是意外收获。”许幽兴致勃勃地说,“小意,去我那边吧。”

白啸风忍不住调侃道:“你这可是当着老四的面挖他的人,不厚道吧?”

许幽笑着看向容寂,“我说实话吧,四公子还是跟我们走比较好。三哥都不想在这里趟浑水,你又何必陷在这儿?大公子是个很好的人,三哥更不错,可他们家老太太却很够呛,再加上一个火爆性子的二姐,你不好对付。别的不说,如果她们回来,只怕最先受委屈的还是小意吧。你看,就连三哥都没把晓舟留在身边,宁愿让他跟着我,就是怕他受了委屈。”

容寂心里一震,马上点头,“许总说得对,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不过,现在我大哥、三哥都受了伤,我肯定不能走,必须在这里撑着。”

解意轻松地笑道:“我不会委屈的,你别多想。至于小幽那儿,我肯定是要去看看的。反正我现在无事一身轻,走到哪里都可以。”

容寂温柔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解意永远会跟从他的选择,而他会时刻注意,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自私,绝不让他再受一点委屈。但他们这样的情意却不并告诉别人,他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吃完饭后,王晓舟如释重负,放下碗便如闪电般蹿上楼去,身手敏捷得让容寂和解意都感到惊奇。白啸风问他们,“下午准备做什么?”

容寂说:“我要去公司。”

解意看了看表,“我等会儿要去机场接个朋友。”

白啸风于是安排,“强子,你带人保护榕哥去公司。东子,你带人保护意哥去机场。你们都给我把眼睛放亮点,别再让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得了手去,丢我的脸。”

两个男人应声而至,笔直地站着听完吩咐,同时答道:“风哥放心。”

容寂和解意对视一眼,犹豫片刻,都没有开口推辞。现在情势复杂,他们以前从没入过江湖,所以对这个行道根本不清楚,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听从白啸风的安排。

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容寂便道:“谢谢风哥。”

白啸风潇洒地一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

于是容寂先走,到陈氏的家族企业集团去处理公务,解意则陪着白啸风和许幽去看望陈智凡和陈三。见两人一直昏睡着,他们坐了一会儿便退出来,到他的画室里喝茶。

他的画只完成了一部分,白啸风半点不懂,总不能说“画得很像真的”,便坐在一边不吭声,悠闲地听着许幽与解意讨论。两人思路开阔,从西画渐渐说到欧洲。许幽常去那边度假,解意却喜欢在南亚地区转悠,于是各自把自己喜欢的地方和风物拿出来交流,感觉酣畅淋漓,相见恨晚。如果不是东子记着解意出发的时间,上来催促,他差点都忘了这件事。

看着解意上车,在前后保镖车的护卫下驶出大门,白啸风笑着对许幽说:“真奇怪,那位四公子明明比我们都小,可我却觉得他似乎跟我差不多大,是个人物。那位艺术家更是妙不可言,很有意思。我真有点想不通,他们两人是怎么会在一起的?”

“你这话说得没道理。”许幽不以为然,“那我跟你又怎么会在一起的?我们两个的差别好像也挺大的。”

白啸风伸手揽住他的腰,笑眯眯地说:“我没觉得我们有什么差点,根本就是天生一对。”

“人家也是天作之合。”许幽不屑,“我看他们两人就很般配,而且感情非常好。”

“那倒是,瞧着就像是已经在一起了一辈子一样。”白啸风笑逐颜开,厚颜无耻地补充道,“就像我们一样。”

许幽对他的无赖早已免疫,直接转身走人,回到华叔为他们安排的贵宾客房,坐在宽大的阳台上继续喝茶。